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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牙婆缓缓地点点头，道：“你能这么想，倒是很好，我本还有些犹豫，现在你倒是点醒了我，让你学那么多，不就是为了以后？只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我也管不了你啦，我能为你做的，都为你做了，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莫望道：“婆婆，这些我都明白的，您不用担心，进了严府，我还有红纹姐姐她们照顾呢，您也教了我不少东西，这些应该够我在里面生活下来吧？”
“话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东西是怎么学都不够的。如果你真的进了严府，一定要记得谨守本分，老实做人，和自己无关的事就不要去管，和别人也要注意保持距离，不要什么事什么人都往前凑。”
“知道了！婆婆放心就是。”
莫望把张牙婆仅有的几根簪子收归好，慢慢答道。
张牙婆披着头发坐在椅子上，眼睛深深地看着莫望，好像要看出一朵花来一般。莫望也看着张牙婆，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张牙婆的时候她还是一头乌发，稍微带点枯黄，可是现在，莫望隔不了多久就能在张牙婆的头上发现几根白头发，没想到女人衰老的时候速度可以这么快。
张牙婆拉住莫望的手，道：“灵妙教得不错，平日里做那么多活儿，手还是这么细嫩。”
看着自己嫩白的手躺在张牙婆温厚而有些粗糙的手里，两只手颜色分明，可是大手却把小手完全的包裹住了，莫望不由得心里一酸，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虽然自己和这个家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可是却有着深深的眷恋之情
“傻丫头，哭什么呢？”张牙婆慢慢地摸着莫望的头发，腔调微微有些变了，莫望没想到张牙婆对自己也有着这么深的不舍，她常常以为自己只是张牙婆眼里赚钱的工具而已。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有些留在了张牙婆的手心里，有些打湿了张牙婆的白色亵衣。
“好了，傻丫头，不要哭了，灵妙应该告诉过你哭多了对眼睛不好的。”
莫望接过张牙婆递过来的手帕，仔细地把眼泪擦了，不好意思道：“对不起，婆婆，我失态了。”
张牙婆也含着眼泪道：“我就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只是以后不要再哭了，恐怕过不了几日我就要带你们去严府了。”
莫望红着眼睛道：“那么快吗？”
“唉……跟了我这么久，你也不是不知道，做我这一行的，就是要讲究快，若是迟了一点，就变成别人的了。你也知道这次生意对我的重要性吧？”
莫望点点头，慢慢地伏在张牙婆的膝盖上。
张牙婆捞起莫望的一段青丝，道：“当初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还说你丑来着，没想到女大十八变，越来越好看了。”
莫望微微脸红道：“别人笑我也就罢了，婆婆您也笑我！”
“哪有笑你啊！傻丫头，我这是夸你呢！多少人偷偷向我打听多少钱可以买你呢！可是我家莫望卖给那些人，不就是把珍珠当了泥丸子吗？所以我都没答应！”
“那是婆婆怜我，才把我留在身边！”
“是啊，虽然你不是我亲孙女儿，可是我一直这么待你，如今你要走了，倒让老婆子我生出了些许不舍来！多少年来，我都没对自己买来的人这样过！”
“是我有福气，碰上了婆婆您，我在这儿比以前过的日子好多了。还得感谢婆婆的养育之恩。”
“上天让咱们两有了些祖孙缘，我自然要待你好。只是想想你以后要走的路，我的心就悬起来，不知道你这个傻娃娃能不能过得好。”
“自然是能的，婆婆还不信我么？不信我也要信师傅啊，师傅可是教了我不少东西的！只是以后莫望不在了，婆婆要好生照顾自己，做买卖的时候要仔细瞧那卖身契，莫要被骗了！”
张牙婆轻轻地拍了拍莫望的背，说：“你这小娃娃还来教我这老婆子，真是笑死人，我自有儿子儿媳照看着，自然是好的。至于那买卖，以前没你的时候不也好好的？瞎操心！”
虽然语气有些不满，可是张牙婆脸上却是带着笑的，莫望长大了，知道疼人了，而且知道谁对她好，实在是令人欣慰。
“是啊，婆婆这么精明，没有坑别人算是好事了，怎么会被别人骗？”莫望戏谑道，好久没有这么和张牙婆说话了，很长一段时间都被要求要规规矩矩地说话，不准耍嘴皮子，今天算是过一下瘾了。
张牙婆揪了揪莫望的脸道：“没想到灵妙的教法竟然没把你纠正过来，灵妙怕是又要瞪你了！我们这里倒是没几个会耍嘴皮子的，不知道跟谁学的！”
莫望笑嘻嘻道：“不是跟谁学的，而是为了讨婆婆开心而天生的！婆婆可不能嫌弃的！”
张牙婆笑弯了眼，“你呀！说起好话来一溜一溜的，不知道的人准给你唬住！还好老婆子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满嘴胡溜的，不然也准给你糊弄了去！”
“那是婆婆精明！我这嘴儿再巧，可是在您面前，什么花招都没用，就好像那孙猴子被如来佛祖给克住了一般！”
被莫望这么一捧，张牙婆倒也暂时忘了不开心，乐呵呵道：“你敢自比孙猴子，我可不敢说我是那佛祖，不然哪日真佛祖来见见我这个冒充的，可就露馅儿啦！”
“那敢情好！您正好给全儿求个好媳妇儿，省得您天天和陈婆婆日日看着家的女娃儿，看那家的女娃儿。”
莫望嘟着红润的唇，倒显得娇俏可爱，这话又一下子说到了张牙婆的心里，张牙婆不由道：“只要那佛祖不追究我的罪过，我倒要真的求上一求，还省了我一些香火香油钱！”
“我说了婆婆就是精明，连香火香油钱都想省着，我看呐，这好孙媳儿婆婆拿多少香火香油钱去换都值当！”
“你呀你！”张牙婆不由得又掐了掐莫望的脸，“佛祖可不在呢！你给他说好话他也听不见！”
两个嘻嘻哈哈笑了一会儿，等停下来以后，张牙婆颇有感叹道：“你在我这儿待不了不久啦，以后怕是再也没办法笑得这么开心了。”
莫望道：“您先到床上去，现在天凉了。您也别这么说，不是还有全儿嘛，以后您开心的时候可多着呢！”
说道全儿，张牙婆顿时心中一暖，那可是任家的命根根呀，就算自己现在去见老头子和人家的祖宗，也不怕了，嘴上却道：“他日日那么调皮，哪有你这么懂事？若是他能安生一会儿不闹我这把老骨头，我就谢天谢地啦！”
莫望怎么会不知道张牙婆这话是口不对心的，有心捉弄张牙婆，道：“是呀是呀，看他什么时候变成一个呆木头般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婆婆就有好日子过啦。”
张牙婆斜了她一眼，在床上慢慢躺下：“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倒有些娇嗔的感觉了，让莫望有些失笑了。
“您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猜的到？只是顺着您的意思说罢了，哎呀，没想到竟然猜错了！真该死！”说罢还半真半假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张牙婆道：“好啦，你也快去休息吧！莫要再逗老婆子我了！”
莫望点点头，把青纱帐放了下来，听得张牙婆的呼吸慢慢平稳了，才上塌安寝。
正文 第四十四章 进府
等过了几日，张牙婆到处凑了几十个人，又挑挑拣拣地选了一番，才带着朝严府去了。
这不是张牙婆第一次去严府，可是也和第一次去隔了几年了，以前倒是从这里经过，可是也只进去过一次，不免有些紧张。
莫望跟在张牙婆身后，对接下来的严府还是隐隐有些期待的。
以前随着张牙婆去大户人家也是买人卖人，自己只是一个看客而已，这次自己成了交易的“物品”，几年前被卖的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里钻了出来。
在来之前，张牙婆和大家说了关于严府的一些情况，严府现在只有大老爷一房和老夫人，二老爷和三老爷都在外，二老爷是在外做官，那三老爷竟是跑生意去了，两个儿子常年在外，严老夫人也有不少念想。而大老爷就是新上任的同知了，据说是个不错的官儿，因为上任的米同知任期没满就获了罪，这大老爷就要把前任的任期干满了，再干满自己的任期，才去述职，所以干了快三年了也没挪窝。严府外面看是严夫人在掌家，背后还是严老夫人说了算的。而且这位严夫人是严大老爷的续弦，元配夫人在早些年就过身了，这些事进了府是不准打听不准议论的，索性先挑开了说，免得又因为无聊的好奇心而害了自己。严府里的几位小姐和少爷也还年少，所以要注意不要冲撞或得罪了她们。
对于严府的情况，莫望应该是这群人中间最清楚的了，这三年严府的人出来就会说一些严府里的事，莫望也听了不少。
到了严府的宅子处，张牙婆仍像以前那般带着一群人在侧门等着，后来莫望才知道这个侧门是从厨房连着外头的，每日严府新买的瓜果蔬菜类的就从这门进厨房了，
等了半日，来的是一个小丫头，张牙婆知道这次与前一次是不同的，所以也没想着让那管事的吴家娘子来给自己引路，那小丫头虽然不出众，可是在张牙婆一行人看来，却是很不错的，很多人不由得对严府的生活开始向往起来。
莫望自从进了门便不再抬头，只低着头跟在张牙婆身后，说对古代大门户里的景色不好奇是假的，只是莫望知道，这个时候才是显出人的涵养的时候，若是以后留在这府里了，自然什么都能看个够了。
小丫头带着一伙人仍旧是七弯八绕的，首先经过了香味飘逸的厨房，又从一个小花园侧经过，又经过了一个高大气派的垂花门，绕了许久，才在一个挂着“香芜院”匾额的大院子前停了。
“你们在这儿等着吧，我先进去禀报了太太。”那丫头神色冷冷的，带着一股子傲气。
虽然不知道这小丫头傲的是什么，可是张牙婆还是忍着不屑道：“姑娘去吧，我们一定规规矩矩的。”
那丫头点了点头，便朝门里去了，门口有几个穿着褐衣的婆子在守着，见到那丫头，也调笑了几句，又转过头来看张牙婆她们，不时指指点点。
莫望不由得想，这严府人是治家的好手，可是这灯下黑的地方，却让她忽略了，门口的婆子实在不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那丫头出来，站在门口台阶上道：“随我来吧！”说罢转身进了院子。
众人迟疑了一会儿，张牙婆带头向里头走去。
进了院子，只见几个婆子在那里守着，小丫头也在那里站着，一个婆子挥了挥手道：“都按顺序站好！”倒显得比张牙婆还有气势一些。
一群男孩女孩如受了惊吓的鸟儿一般战战兢兢地站成了两排，莫望不由得瞟了瞟那说话的婆子，发现果然是腰粗膀肥的，难怪那么有气势。
众人等了许久，两个丫头抬了一把沉重的樟木雕花椅出来，在台阶上摆了，放上锦垫子，又摆好了绣着芙蓉图的靠垫；又有小丫头抬了小方茶桌出来，摆上了茶水果品。见此情况，大家都还有些好奇，这严夫人阵仗还真大，不过这些人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很普通的事儿而已。
周围的婆子和丫头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好了，屏息敛神地等着。
稍许之后，只见那锦缎的帘子被人打起，首先出来的是那吴家娘子，竟然是那个打帘子的人，吴家娘子一直支着帘子，后面便出来一位戴着孔雀金步摇，身着婧蓝色绣金银双色纹样长袍的夫人扶着丫鬟的手出来。
大家都被这妇人华贵的打扮给镇住了，瞧着众人呆滞的样子，旁边的婆子不屑地撇撇嘴，没见过世面的人就是这幅呆相。
等众人回过神来时，那妇人已经在雕花椅上坐下了，美目转了转，将底下的众人打量了一番，每个人的神态举止悉数收入眼底，才缓缓的点了点头，朱唇微启道：“这位婶子有些面生，好像没见过？”
那吴家娘子早就得了消息，上前道：“夫人，这位婶子极少来咱们府卖人，唯有一次是在两年多以前了，您院子里的红纹就是从她那儿买来的！”
严夫人听了点点头，头上的金步摇反射的光闪了不少人的眼。
对于红纹严夫人印象倒是不深，因为她的贴身事务都有大丫鬟打理，那些下面的丫鬟根本没机会接近她，也没机会入得她的眼。
“这位婶子来的真及时，我们府里正准备买人，您就拉了人来。”严夫人的声音温和而带着一丝丝严厉，让人只敢敬仰，不敢过于亲近。
张牙婆急忙上前道：“不敢当夫人这句婶子，夫人就唤老婆子一句张牙婆吧！老婆子思量着老夫人的寿辰快到了，所以巴巴的拉了人来，还请夫人原谅老婆子的冒昧打扰。”
张牙婆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让严夫人称一句婶子，自己福薄，受不起。
严夫人在心里大致地肯定了一番，这婆子行止倒还过得去，手里的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并不是熟识的牙婆，还是要好生考量一番。
莫望站在底下，心里有些紧张，叠放在身前的手心已经有些冒汗，莫望自我安慰道：“没什么没什么，就跟以前去应聘面试一般罢了……”
严夫人见下面的都是清一色的丫头和小厮，年纪也不错，若是这次提了人上来，这些倒是补上来正好。
冲一旁的吴家娘子使了个眼色，吴家娘子便道：“你们一个个上前来，说说自己的名字年龄和会做的活儿！”
张牙婆从排在第一个女孩使了眼色，那女孩顿了顿，才慢慢上前，行了一个礼，道：“夫人安…奴婢名叫秀儿，虚岁九岁，能够打水做饭洗衣服。”说罢又快速地退了回去。
上面的几个人看了，微微点点头，这个丫头眉清目秀，就是显得小气了一些，倒也过得去。
前面几个丫头很快就上前说了，还有一两个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完整，倒让旁边的婆子丫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