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安远国的精兵瞅准了机会,两腿夹紧了马腹,快马奔来。银光一闪,想要将他拦腰砍下。
“莫舞,小心!”远处,莫君傲焦急的呼喊着。
莫舞攥紧了缰绳,紧贴着狂乱的战马,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银光将要落下,危机时刻,莫舞单手攥紧缰绳,右脚狠狠的踹了一脚对方的马,马蹄失陷,人也滚到了地上。
剑身一挥,人头落地,少年一气呵成,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
镜玦的桃花眼里有着异样的深沉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他。
“靖安王,可否和谈一下。这样坚持下去,对双方都不利。”少年墨色的眼睛淡淡的望着他,连语气也是淡淡的。
“撤。”
红色的身影果断的下了命令,他也知道再坚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这也是他有史以来唯一的一次打了个平手,足以让他羞愧难当。但是同时,他的心里又有一股异样的欣喜,也许是棋逢对手,惺惺相惜。
汴凉之战,莫舞扬名内外,被北凉国皇帝封为振国大将军。
☆、第十一章 玲珑王
振国将军府,木樨香浓郁,碧绿的藤蔓绕上了凉亭,花架下,墨色的身影静静的坐着,一壶清酒一支笔,宣纸上墨迹连连。
“公子,玲珑王求见。”
红豆端着点心刚绕出走廊撞上了轮椅中的少年,上好的和田玉制成的簪子挽住了一头青丝,面容清秀白皙。
清亮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亭中的一汪碧水,一袭玉色锦袍,袖口和对襟上绣着几朵青莲,那是北凉国的珍品挑染玉纱锦袍。
“可是红豆姑娘。”少年没看她一眼,仍然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碧水,声音清朗。
“是,王爷来将军府该是找我家公子,红豆这就禀告公子。”
“不用了,你推我进去吧。”
少年抬起头,温和一笑,他的眼睛虽然清亮却没有任何的神采,红豆一下子愣住了。
“我知道了。”
花架下,墨色的身影微微抬起头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纤长的手依然握着笔,最后一个字从纸上跃出时,宣纸上留有着淡淡的墨迹香。
“王爷稍等,公子总是这样。”红豆推动着沉重的轮椅,留下一连串的声响。
“无妨,莫将军的字可是世间少有的瑰宝。”
少年回首一笑,清丽的如盛放的莲花,洁白的指尖轻抚着藤蔓上盛放的花朵。
玲珑王出生前,皇帝请了一位老先生算命。老先生抚摸着一尺白胡子,幽幽的说了一句,国有良玉,独缺玲珑。
皇帝很是着急,恰好玉妃怀了第六子,所以玲珑王未出生时就已经有了封号。
玲珑王,名君清。玲珑之心必能看清,理清,想清。
“将军的字可称得上是飘若浮云,字明其心,心若浮萍无所依,人无所处,不知将军愿归何处。”
“心所往,人所处。”笔轻轻地搁在了砚台上,莫舞任由墨迹未干的宣纸静躺在阳光下。
“将军好才华,玲珑心悦臣服。”
“王爷谬赞了,莫舞只是一时心起,人存于世,总有寄托之物。”莫舞望着一旁静默的海棠色身影,轻唤了一声:
“红豆,倒茶。”
晶莹如雪的杯身,银白色的茶叶静在杯底,阵阵茶香扑鼻而来。
玲珑王抚弄着杯子,轻抿了一口,“君山银针,果真是好茶。”
“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不仅如此,泡茶的水可是雪水,是从普陀寺的老梅花树上扫下来的,用上好的瓷器装了埋在地下的。”
红豆一边倒茶,一边介绍,偶然间撞上自家公子墨色的眼睛才发现自己有些多嘴了。
“世人只道将军爱酒,不知道将军还是清雅之人,喝茶竟是如此讲究。”玲珑王微笑着,清亮的眼睛注视着莫舞。
“莫舞爱酒胜过爱茶,饮茶之道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冷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仍是静静的看着杯底的浮沉的茶叶。
“将军可真是有意思,这么多才的人可是渐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将军可要保重。”
莫舞墨色的眼睛深不见底,玲珑王今日难道只是为了提醒自己要小心吗?
“莫舞心里清楚,多谢王爷提醒。”
玲珑王却是微微一笑,转过身去让红豆送自己一程。
“公子,红豆今日莽撞了。”
“起来吧,不怪你。”
莫舞静静的站在窗前,只留了一个背影给了她,公子的侧脸有着好看的弧度,夕阳下的他却是如此的寂寞。
“红豆,送到这里就可以了,麻烦你了。”
玲珑王浅浅一笑,他的视力丧失了,听觉却是灵敏的很,只是一刹那人影擦过藤蔓的声音早已经落入了他的耳朵里。
“万一将军说玲珑拐了将军的侍女,那我岂不是洗刷不了罪责了。”
“王爷拿红豆寻开心了,红豆这就不送了,不过也得等到王爷的人代替红豆时红豆才敢离开。”
谈笑间,黑影已静静站在他们身旁了,而在此之前,红豆竟丝毫没有察觉,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玲珑王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姑娘留步吧,主人就交给我了。”
黑影沉沉一声,站的有些偏远或者说是故意隐蔽,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红豆也适时止步,行了礼,“恭送王爷。”
海棠色的身影渐远,玲珑王才开口道:“事情办妥了吗?”
“回王爷,已经办妥了,属下查得莫将军与斫琴师莫夜,也是那个太古遗老唯一收过的弟子关系甚好,至于莫将军师出何处恕属下无能,没能查出。”
“知道了,你下去吧。”
玲珑王摆弄着面前的棋盘,将手中的黑子稳稳当当的摆下了,堵住了白子的去路。
“很好,终于有只虎要迷路了。”
黑暗中清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漠,笑容却依然清雅。
“王爷,莫将军不是寻常之辈,您看要不要先除去?”
暗影静静的跪着,语气却是很坚定,不卑不亢。
“暗影,你越矩了。”
修长的手指静静的将手中的棋子摆下,清亮的眼睛注视着棋盘,暗色的漩涡在眼波流转,深沉如潭。
“是,王爷。”黑色的身影仍然静静的跪着,脊背却是挺的笔直,剑眉透着倔强。
玉色的身影却摇着轮椅走到他的跟前,木轮摩擦着青石小路发出粗糙的声响,莹白的手轻轻地握住了那双枣红色的大手,上面密布着茧子。
“我清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暗影缓缓站起,沉声说道:“三王爷和四王爷已经有所行动了。”
“我知道了,享受了这么多年的不属于他们的福分竟然一点忧患意识也没有,实在是愚蠢。”
墨色的眼睛静静的望着案前的盛开着如火的鲜花,眸底泛着寒光。
当初父皇将太古遗音赐予三哥的母妃,却告知天下古琴被偷,因此牵连了多少人,就连母妃也被逼死在古井旁。
无数的日日夜夜里梦见母妃披散着长发,清丽的容颜苍白的近乎透明,身穿着素色纱衣静静的依靠在苍老的紫藤花树下。
紫色的花海里,母妃静静的站着,也不言语,似乎没有很悲伤。小小的他偷偷的背着奶娘跑了出来,看见了这一幕,后来的后来才明白,只有悲伤到了极点的人才会有这种表情。
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无所求,希望早就被磨成了绝望。
母妃啊,你可知道,你的毫无怨言的离去仍然都没能使她们放过你唯一的儿子。
而他的父皇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他,看着他被他的三哥四哥欺负,看着他宠爱的妃子在他的饭菜里下毒药,偏偏他的命却是这般硬,只不过丢了一双眼,丢了一双腿。
既然如此,他还存着一口气,就会把自己所受的和母妃所受的都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他们。
寂寞儿时时光,只有大哥对他另眼相待,可是他要的却是大哥的位置。
☆、第十二章 谁比谁更心狠
这些天可把莫君傲忙的团团转,他亲爱的父皇说是要好好考考他,将一堆繁重的政务丢给了他,明摆着不让他出门。
案前的纸张快将他淹没,朱红色的大门微掩,突然冒出来的影子晃的他眼睛都花了,烦的发慌的他操起案桌上的纸张揉成了团就抛了出去。
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侍从的额头上,这一记莫君傲使了不少的力气,估计被砸的不轻,果然光洁的额头上有一道显眼的红印。
“主子,前些天发现城中有很多眼线。”
“挑重点说。”
莫君傲狭长的凤目显然是不满,摆明了如果说的太多或者太少都会让他怒火更盛。
“是。刚开始认为是三王爷所做,可后来发现三王爷虽然心狠却没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后来循着一个眼线的踪迹调查,发现极有可能是四王爷所做。但是四王爷虽然有这种心思,却是大事疏忽,小事过于拘于细节,遇到急事就会畏缩不前,所以不可能是二位所做。”
莫君傲挑了挑眉毛,显然对他一大堆的修饰词还是比较满意的,“那你认为是何人所为?”
“极有可能是六王爷所为。”
这次倒没有磕巴,注视着莫君傲的眼睛,希望他的主子能够下定决心,即使是兄弟情深但是在皇位这件事上就算是亲父子也会反目成仇,更何况又不是同母所生。
“我知道了,退下吧。”莫君傲狭长的凤目微微露出笑容,却是苦涩的紧。
六弟,聪明如你当然知道什么是自己最该得到的,什么是压倒一切的胜利。
君心叵测,若我母后没有半点谋略又怎能活到现在。即使一盏青灯几卷经卷陪伴一生,冷眼相看人间烟火,却仍然保住了性命。没有半点靠山的我又如何保住自己的皇位,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
现在也应该让你好好看清楚你所面对的一切了。
“将所有的人的名单给我列出来,分别送到三弟四弟手中。”莫君傲露出狐狸般的微笑,狭长的凤目眯成了一条缝。
底下的人知道他的主子每次露出这种笑容就知道马上回有人要倒霉了,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虽然很困惑,但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巴比较重要。
“是,主子。”
北凉国都城汴凉繁华的花街柳巷车如流水马如龙,最是繁华花满楼。
花满楼,香气四溢的楼内,眉眼有些轻佻的清秀少年搂着怀中的美艳的尤物,正在往潋滟的唇角递送樱桃。
白皙的指尖夹住樱桃,偏偏不放手,惹的怀中的女子咯咯的笑个不停,伸长着洁白的脖子仰着身子去够樱桃,少年顺势在洁白的颈间留下了一朵朵艳丽的桃花。
“三哥,你好坏。”
怀里的女子含羞的低下了头,柔软的身躯不动声色的靠的更紧了,几乎整个人都缠着他了。
低头吻上了柔嫩的唇瓣,微微吐出气息,蛊惑着怀中的女子,“其实,我可以更坏。”
顺着洁白的颈间,从上至下,在细腻的皮肤上留下了一连串的痕迹,怀中的女子娇喘连连。
屋内的气氛正浓,毫无预兆的门被猛地打开了。
侍从撞上了这一室的春光,坏了主子的好事多少有些颤抖,还好他还算是训练有素,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低着头都没有瞄一眼汇报着紧急情况。
放开怀中的女子,少年整理了一下混乱的衣衫,慌忙坐了起来,“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瞄了一眼手上的东西,他的眼里有些惊喜,纸上记的可都是六弟的眼线,如果能牢牢掌握他心腹的行踪岂不是省好多心。
“情况可否属实?”少年衣衫稍整,凤眼轻佻,说不出的魅惑。
“回王爷,属下已经打听过了,情况属实,四王爷那里应该也得到了消息。”
“四弟的意思如何?”
“四王爷的意思是让主子再等一段时间。”
少年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眼神满是戏谑,“四弟总是那么拘谨。”
“属下这就去安排。”
黑色的身影渐退,少年倚在雕花的窗栏前,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不远处的酒楼上,笑意盈盈,丝竹声悠扬,相谈甚欢。
“王爷的意思,我很清楚,希望王爷也能考虑一下我的意思。”
“那是当然。”
玲珑王静静的坐着,修长的手指玩转着手里的杯子,笑容清雅。
“见谅,君某不能饮酒,只能以茶来代替。”
“王爷,客气了,我们都一干为尽吧。”
“好。”
觥筹交错,丝竹声悠悠,舞女长袖飘飘,有暗香盈袖。
雕花的朱红色的窗子微敞,清冷的寒风吹卷了玉色的锦袍,修长的手指夹住了一片不大不小的布帛。
微微扫过布帛上墨迹未干的清秀字体,任由它缓缓飘入袖口。依然从容优雅的饮茶,白瓷杯中清亮的茶汤一如他的脸,周身却是散发着寒冷,气氛骤冷。
“王爷,有什么急事的先行处理吧,王某可不能妨碍王爷处理公务。”
“无妨,只是小事情,交给下属就可以了,我们继续。”
无需递眼色,马上就有人来添酒了。琥珀色的液体散发着香气,在肠胃间流转。在座的几个人面部都有些红晕,一人快要倒了,开始说胡话了。
“王爷,不能喝了,再喝就回不去了,我们就先回了。”
“恭敬不如从命,那就改天再聚。”
“好,只要王爷有兴致,王某等一定奉陪。”
“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润的笑容不见了,在阴影中只能看见那双清亮的眼睛,似乎还有几分温柔,接下来的语气更是能冻成冰。
“三王爷和四王爷掌握了一些我们的线索,已经有一半的人受到威逼利诱后说出去了一些事情,恕属下无能,目前还没有查到泄露的出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看不见任何表情,黑色的身影已悄悄退下了。
三王爷府。
模样清秀举止轻佻的少年刚刚沐浴好,侍从将青色的袍子披在了他还未完全擦干的肩膀上,晶莹的水珠顺势挂下,滚落在一旁开的正艳的芍药上。衣襟微敞,依稀可见精致的锁骨,束腰的带随风飘舞。
穿过假山,红色的芍药花瓣铺了青石小路一地,转角处却被茂密的灌木丛所覆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