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家丁都放了出来,可她跟他们都不熟,所以能让她相信的也只有玄梓宸了。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轻手轻脚的,没敢惊动宫女太监们。她刚打开自己的房间门,就见到了浣姝出现在门口。藤芷烟愣住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浣姝了,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在葛浠县的时候。转眼一想,一别竟快一年了。浣姝的面相都快要从藤芷烟的脑海里模糊了,所以再次见到浣姝的时候,藤芷烟有些微的生疏感。
浣姝依旧是记忆中清冷的面容,一袭青衣。浣姝抬眼看着藤芷烟,说道:“属下参见娘娘。”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藤芷烟进宫后向楚白歌问过浣姝,可能是心里一直记着当初在梅莲山的时候,楚白歌对她说过,说浣姝是他最亲密的人,所以见宫里没有浣姝的消息,便心下好奇,多问了一句。楚白歌说浣姝是他的隐卫,一般只在暗中执行任务,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出来的。
“娘娘这是要出宫?”
浣姝这话听着像是疑问句,实则是陈述句。只是藤芷烟诧异她为何就能判定她是要出宫的。
浣姝看出了藤芷烟的疑惑,她立刻如实相告道:“其实这些天属下一直在暗中观察娘娘。这是皇上的命令。”浣姝怕她误会,特别加上了后面那句话。她一抬头,果然看见藤芷烟皱起了眉头,一脸不满。浣姝又说道:“皇上也只是关心娘娘。现下隋国虽然换了新皇,明面上新皇淳于夜和皇上称兄道弟,实质上他人虽在裕国皇宫,却暗地里操控着隋国的兵力。皇上需要宋国的援助,所以不得已这几日要格外宠幸淑妃娘娘一些,娘娘应该体谅下皇上。”
浣姝的话让藤芷烟有几分诧异,原来前几日楚白歌那般宠幸赵悠儿是因为要拉拢宋国皇帝?看来淳于夜果然是阴险之人,他故意留在裕国皇宫,让众人都以为他没有机会去操纵隋国,而对他放松警惕,这样他才可以实施他侵吞裕国的计划。不过他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太过自以为是,恐怕并没想到楚白歌对他一直心存提防,暗中观察着他的一切。真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只是藤芷烟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一直在别人的视线范围之内,看来她在碧渊宫每天的生活都被浣姝一五一十地报告给楚白歌了啊。所幸她没有做错什么出格亦或是丢脸的事情,不然岂不是要被楚白歌偷笑很久了?
可眼下藤芷烟没有心情和浣姝叙旧,何况浣姝是典型的冰山美人,跟这样的冰山美人在一起,也实在没什么好叙旧的。所以她直接说了句:“皇上在庆德宫,你没道理来这里的。”
、第42章 相见争如不见
浣姝自怀里拿出个青瓷瓶,递到藤芷烟面前。
藤芷烟看着她手中的瓶子,却并不接过,而是疑惑道:“这个是?”
“凤华丹。”浣姝简短地回答了她的话。
“这个不是在隋国皇宫么?你是怎么拿到的?”
听到藤芷烟这么问,浣姝的神色有些微的变化,看了藤芷烟良久,才略带沉重地说道:“是一个叫乌七的姑娘给属下的。”
“乌七?她在哪里?”听到乌七这个名字,藤芷烟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如今在这深宫之中,能给她带来快乐的就只有乌七了。许久不见乌七,她倒是有点怀念乌七张口闭口便是“你娘的”口头禅了。
浣姝顿了顿,又瞧了瞧藤芷烟,语气中出现了难得的惋惜,说道:“乌七死了。她自隋国皇宫偷得凤华丹,遭到隋国的御林军追杀,死了。临死前,她托属下转给娘娘一句话,她说‘你娘的阿烟,要幸福,虽然你乌大爷看不到了’。”
藤芷烟脑袋一震,不由得后退几步,震惊地久久回不过神来。她身中情蛊的事乌七并不知晓,但乌七知道她当初同意嫁给公子然,是因为要取的凤华丹。乌七太傻,她都不知道她要凤华丹有什么用,可是她却愿意为她舍命取来。藤芷烟遇到这样的姐妹,果真没有白来这时代一趟。
藤芷烟握紧手中的瓷瓶,直奔庆德宫而去。这是乌七用命换来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乌七死得有价值,凤华丹一定要物有所用,让楚白歌活着!即便她会死去。。。。。。
浣姝则替她抱着那把七莲琴。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把琴了,方才浣姝替她去韶华殿拿来的时候,看着这把泛着血光的琴,一股莫名的情愫直涌而上。
因琴而生,为情而死。
一到庆德宫,藤芷烟没有去楚白歌所在的房间,而是往赵悠儿所在的地方而去。来时的路上,浣姝告诉了她,赵悠儿并没有怀孕的事实,还说赵悠儿即将准备一场阴谋陷害自己,从而掩盖自己假怀孕的事实。既然如此,她何不成全了她?
藤芷烟让浣姝抱着七莲琴在门外候着,她则推门进去。
看着房门被推开,赵悠儿和素秋先是一愣,随即闪过一丝慌乱。她们没想到藤芷烟会在这大清早的跑来,所以有些不知所措。藤芷烟看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表情,嘴角扬起一抹笑,但却并不打算跟她们废话,直说明来意。
“我来只是想要你一个承诺。”藤芷烟这次没有在赵悠儿面前自称本宫,或许从她往庆德宫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将凤妃娘娘的头衔给丢掉了。她一进宫,楚白歌便给了她名分,可是她终究是没有行册封大典的。
赵悠儿因为心里有鬼,所以看到藤芷烟难免有些心虚,见藤芷烟这么说,她更加没底了。所以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你。。。。。想干。。。。。干嘛?”
“如果你依我一件事,我便不再是你的威胁。”
赵悠儿不明白藤芷烟话里的意思,但心里还是很好奇藤芷烟要她答应什么事,所以迟疑了片刻,才点头道:“你先说说看。”
“替我照顾好皇上。”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离别嘱托,可赵悠儿不傻,她怎么会相信一个女人会放弃爱自己的男人和荣华富贵?要知道这皇宫是天底下最富丽堂皇的地方,也是最让人羡慕的地方。
藤芷烟没有理会赵悠儿的狐疑,继续说道:“替我好生照顾他,直到一方死去。那么我便会安心离开,永不回来。”藤芷烟看了看赵悠儿那隆起来的肚子,说道:“而你假怀孕的事,我也会替你掩盖。”
赵悠儿听着前面的话,还觉得挺悦耳的,心里喜滋滋的,可一听到后面的那句话,赵悠儿的脸上瞬间没了喜色,心下一慌,眼神闪烁地更是厉害,甚至不敢直视藤芷烟投过来的目光。“你。。。。。你怎么知道。。。。。。哦,原来昨晚在本宫瓦上的是你?”赵悠儿顿时恍然大悟,回头恶狠狠地瞅向素秋,很明显在质问她,你不是说是只野猫的吗!
藤芷烟扬嘴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昨天偷听的是浣姝,当然她是不会将浣姝供出来的,毕竟未来的日子还长,她却不会再留在宫中,她没必要给浣姝惹来麻烦。
见赵悠儿忐忑不安的样子,藤芷烟问道:“怎么样?答应吗?”
眼下藤芷烟都已经有自己把柄了,她不答应又能怎么样,况且藤芷烟给出的条件对她来说,是她一直期望的,对她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她没理由不同意,只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觉得我始终不适合做娘娘,宫外的生活更适合我。”藤芷烟的这个理由听起来很牵强,要是细心人听去了,准会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既然不喜欢皇宫里的生活,当初为什么又要进来呢?可赵悠儿不会,她现在开心死了,只要藤芷烟走了,她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赵悠儿一答应,藤芷烟就走上前扇了赵悠儿一巴掌,如她所料,赵悠儿被自己扇得倒在了地上,赵悠儿显然还没明白情况,所以震惊地看着藤芷烟,素秋惊呼道:“公主!”
素秋的一声惊呼,立刻惊动了门外的浣姝,浣姝破门而入,看到赵悠儿身子底下一大滩血,她知道那是藤芷烟事先准备好的。浣姝刚进来没多久,就见庆德宫里的太监宫女也涌了进来,浣姝和藤芷烟对视了一下,才听得浣姝淡淡道:“淑妃娘娘留了那么多血怕是要小产了,赶快去传太医!”
屋子的人都慌慌张张地围在赵悠儿身边。藤芷烟则和浣姝去了楚白歌的房间。
藤芷烟坐在床边细细瞧瞧楚白歌那张脸,从光洁饱满的额头,到墨黑的剑眉,到那双阖上的双眼,到高挺的鼻梁,薄凉的嘴唇,她要记住这张脸,因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看了良久,藤芷烟才会浣姝说:“我们开始吧。”
藤芷烟亲自喂楚白歌服下了凤华丹,然后拨弄了几下七莲琴弦,随后缓缓弹出七莲曲,反弹七莲曲能致人失忆,她曾经这样用在凤鸳身上,如今便是楚白歌身上。情蛊之深,凤华丹不足以清除其情深,借以七莲曲除根!
可惜啊,若没有凤华丹,身中情蛊之人是不会受到七莲曲的影响而失去半分记忆的。她多想她也能失去记忆。。。。。。
一曲快要终了的时候,七莲琴的七个琴弦竟一一崩断,“啪”地七声,断弦之声虽小,却足以让人震撼。浣姝自小便血冷心硬,不曾为任何事动容过,可今日她的脸上竟也有了些微的震惊。
藤芷烟的几根手指有血溢出,落在七莲琴弦上,瞬间就被吸收了。她终究不再是天蕊之血了,所以她和楚白歌的缘分也算是尽了吧。。。。。。
断琴,断情。琴至亲,则情深;情至深,则琴断。
果然,一切好像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藤芷烟转过身,擦拭着自己的手指。浣姝不是个多话的人,可这一刻,她却想多舌几句。“其实你没必要离开的,皇上失去记忆,你留下来未尝不可。”
藤芷烟听了浣姝的话,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他们都认为楚白歌失去记忆了,那么她存在并不会再对楚白歌构成威胁,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自己的原因。
走到门口的时候,藤芷烟觉得浣姝这样的人难得会有话多的时候,所以还是忍不住想要回答了她的话。“我不爱这金丝笼一般的地方,这里终归不是我的归属。还是梅莲山好,我想念它的幽静。”
语毕,她推开门。此时门外的冬阳正好升起,璀璨的金光将她笼罩住,她的身影就如同一个光球,迷离,又让人觉得好遥远。
楚白歌倏然睁开眼,凤眸里一片淡然,没有任何波澜,就如同一片玻璃。
藤芷烟刚从碧渊宫收拾完东西准备出宫的时候,身后就有细碎的脚步声响起,她一转身,正好瞧见一群侍卫将她团团围住,为首的一个人说:“皇上有令,凤妃娘娘蓄意谋害淑妃娘娘,致使其小产。龙子乃皇室血脉,其罪可诛,念及夫妻情分,即刻关押大牢,听候发落。”
听着侍卫头头是道,藤芷烟却是笑了,说不上得意,反而有种苦涩。他终于失去记忆了,他应该只记得他和赵悠儿相处的那段时光了吧。。。。。
藤芷烟只觉得头一阵晕眩,视线模糊,周围的那些侍卫也渐渐远去,只剩下漆黑的一片。失去意识前,她只隐约听见一片打斗声,然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了。。。。。
藤芷烟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大牢,不是在皇宫,而是在一个很简陋的屋子里。她睁眼环顾四周,总觉得很眼熟,转头看窗边的那株血莲花时,她蓦然怔住了。
“那是血莲花。”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慵懒地如同刚睡醒一般,蛊惑好听。
藤芷烟急切地转过头,又看见了那把贵妃躺椅,上面躺着一个身着血红衣衫的男子,黑色的发丝散乱在他的肩上,胸口敞开的部分可以看见他的皮肤如白瓷一般精致,侧躺的时候,锁骨深深。眉头浓黑,一双丹凤眼里眸子如暗黑的夜,含笑时,如清水桃花一般迷人,高挺的鼻梁如刀削,薄薄的嘴唇此时正一侧上扬,笑意不深不浅。
“楚、白、歌。”藤芷烟小心翼翼地,一字一句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初见时,她叫他柳墨浅,同样的场景,再见时,她叫他楚白歌。
那个红衣男子依旧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冲她笑,笑得很妖魅,如同红狐在世。他轻声唤她:“丫头。”
听到他唤她,她瞬间就哭了,眼泪止不住地下滑,她这次没有在他面前掩饰,她任由泪水流淌下来,沾湿她的衣襟。她缓缓地自床上起来,一步步地朝着他走过去,每一步都特别沉重,可是她却是幸福的,因为对面是他等着。
当她走到他面前,想要趴在他怀里哭诉自己的情思时,却扑了个空。她怔怔地看着那把贵妃躺椅,却发现空无一人。原来是她的错觉,她怎么忘了现在是冬季,她所见到的楚白歌怎会如初见那时只穿一件薄薄的红衣衫呢。
突然,胸口一紧,一口鲜血自她嘴里吐出,那摊血刚好落在了身旁案桌上放着的白纸上。那血在白纸上随意泼染出血红的印痕。她缓缓地执起笔,用纸上的鲜血,画出了血莲花的形状,那朵妖冶的血莲花不再只是开在她和他的初见,更是开在她心间。
天空有雪花飘落,大朵大朵的雪花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洒洒地在窗外翩跹起舞。
她在血莲花的旁边,用鲜血题字: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最后一字刚落笔,她的手指一颤,身形不稳,渐渐地倒向了那把贵妃躺椅。
初见时,她见他躺在这里,那般妖魅。
再来时,她只身躺在这里,那般凄凉。
窗外的雪越下越密,越下越大,粘稠地如同棉絮。还有几天便是新年了,她终究是等不到新的一年到来了。她来到这里快一年了,没曾想这里竟是她的归宿。
她望着窗外安静飘落的雪花,终是乏了,缓缓地合上眼。她好累,想就此休息下去。
楚白歌望着不远处的那做竹屋,那是他很熟悉的地方。曾经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可今天他却不敢轻易踏上前去。他到底是来了。他早已是向自己打了赌,利用赵悠儿流产做最后一次努力,仅仅再留她一次,若是她要走,他便再不强求。可她还是走了,而他也还是没做到再不强求。
大雪下得越来越急,地上已经铺上了薄薄的一层白毯。官海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后撑着伞,为他挡住大雪。可天这么冷,皇上继续这样干站着,迟早会冻出病来的。眼下的病还没痊愈,若是再冻出个所以然来,他岂不是罪过了?
所以见楚白歌久久不说话,官海为了他的龙体着想,不得不冒死说道:“皇上,这天色眼看着就要黑了,您身子还未完全好,可禁不起这样的刺骨的寒意。您要不先回山下的马车上等着,奴才为您在这候着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