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峻熙接着道：“这事我和你嫂子也商量过，你嫂子也是这个意思，她也觉着她以前……算了，这话就不说了，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你看看，差不多就收拾收拾这里，回去吧。”
沈峻楠呆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道：“大哥……大哥？这是……我能回去了？”
沈峻熙点点头：“能啊，能回去，回去吧。”
沈峻楠半天吭吭着，不知道说什么好，沈峻熙便拿起筷子吃菜，道：“都是亲兄弟，说起来，也没有深仇大恨，你的为人我其实也很清楚了……这两年，你应该想了也不少了，说起来，这件事大家都有错，你要是能知道你错在哪里，就行。”
他吃了口菜，道：“我是很清楚，我错在哪里。”
沈峻楠嗫嚅着，终于有点回神了，不过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峻熙点点头道：“你在琢磨琢磨，我在这边呆两天就走，你这摊子也大了，这个要收拾起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自己慢慢收拾，慢慢琢磨。你的婚事，回去我和你嫂子商量，这次正经给你找个好的。”
沈峻楠嗫嚅着，含糊的答应了。
兄弟两个就在没有说这件事。沈峻熙倒是对做生意的事情比较感兴趣，问了些事情，沈峻楠一一回答了。
看得出来，这两年沈峻楠一定是和这边的生意人有来往，说起生意经，也算是头头是道，感觉比以前是要强一点。
吃了饭，沈峻楠就告辞了，沈峻熙洗漱了睡下。
第二天早上起来，换了件衣裳，带着侍卫出门到集市上来逛。
一来还是要给蘅哥儿还有焕哥儿买东西，二来，沈峻熙还想看看，这边这个集市，主要和外面的商人做的那些生意？
在集市上逛着，看那些摊子，若是明朝百姓的摊子，很多都是茶叶、丝绸、瓷器这一类的东西。这一类的东西，也都是明朝的朝廷赞同的，鼓励出口的。
不过那些外来的商人，摊子就很少，他们好像一般不摆摊。沈峻熙站在一个卖羽毛扇的摊子前，看着那些精美绝伦的扇子，被摆出精致的花样，老远看极吸引人的，他拿起一个看着，问道：“这个怎么卖？”
那老板一看他是明朝人，就有点不想做生意的样子，懒洋洋的道：“一两银子一把！”
没等沈峻熙发火，旁边的侍卫已经火了，怒道：“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
沈峻熙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不用。”
侍卫忙低头小声的答应了。
那摊贩倒是被吓住了，忙态度恭敬了些道：“回这位爷的话，这些扇子都是用的象牙骨，羽毛也都是天鹅毛，确实比较贵……”
沈峻熙点点头：“知道了，这街上，为什么全都是咱们大明朝百姓摆的摊子，那些番人的摊子在哪里？他们难道不卖东西？全是买东西的？怎么瞧着……人海不少？一大半的番人，全是来买东西的？”
那摊贩听了，不由得笑了道：“这位爷，您是从来没有来过我们并州吧？”
沈峻熙点头：“确实是第一次来……不来不知道，没想到这边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外贸交易地。”
那摊贩就很自豪的道：“我们并州地方小，可是每年的岁贡银子，我们并州占了山东的三成呢！别的地方，就是济南府，都要靠我们并州撑面子！”
沈峻熙笑着道：“是吗？”
摊贩连连的点头：“是啊，当然是……您刚刚说的，那是因为您不是本地人，不了解情况，这边的番人，哪有在街上摆摊做生意的，他们的船一靠岸，就有明朝的商人上前去谈生意，看看啊他们送来的是什么，给什么价……生意在船上就谈好了，然后买东西的直接来人把自己要买的货物搬走……根本就不用在街上摆摊，东西就买走了。”
指了指大街上的摊子道：“我们这些人，您瞧着摊位不少，其实都是小生意！那些船上的外藩人，下船逛街，看中什么买什么，零打零卖的！真正人家和番人做生意的，根本不摆摊，上船或者是外藩人到店里去谈生意，谈好了就把货物搬上船去，根本就没有在这里做大生意的。”
他笑着又道：“不过当然，也有些不懂行的，或者没门路的，会在街上大笔的购买，那都是很少的了，我们这些人，也就是赚个小钱，真正做大生意的，不出来露面的！”
沈峻熙听的这才算是明白了一点。
又问道：“番人做什么生意最多？”
那小贩就把手在街面上划拉了一下道：“就是这街上卖的啊！丝绸，茶叶，瓷器！等等这些的，都是卖得好的，若是有从江南那边过来的丝绸，还有些有名气的茶叶，这边都是不愁销路的，几乎来了就被抢光了。这边的一些生意大户，也把这几样的生意给掐死了，别的人想要插手，不是那么容易的。”
沈峻熙听得点了点头，又道：“还有别的吗？”
小贩顿了顿，笑着摇头：“没有了，当然没有了。”
沈峻熙笑着道：“没有了？这么说全是正当生意？不会吧？任何一个地方，还没有点私下里的勾当？我瞧小哥你也是这行里混的，应该知道一些吧。”
那个小贩撇嘴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过。”
沈峻熙笑了，转身对侍卫道：“拿十两银子。”
侍卫忙从怀里拿出来银袋子，掏出来十两，沈峻熙接过来，在手里上下的掂着，看着摊子上的羽毛扇，指了指道：“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边的这几把，全都要了。”
那小贩当然很明白了，于是赶紧的找盒子准备给装起来，沈峻熙就摇头笑道：“先不急……刚刚问的话还没说完呢。”
那小贩便笑着道：“您想知道什么？”
“就是刚刚问的，私下里……什么生意好做？”他笑着低声凑近了，解释了一句：“我其实是做生意的。”
那小贩将他看了看，低声问道：“什么生意？”
沈峻熙两个指头在手里捏了捏，低声道：“盐。”
那小贩眼睛就睁大了。
沈峻熙笑着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就是走这行路的！现在朝廷查那个查的太严了，我要收手一段时间，等这阵风过去……但是银子闲在家里，我就浑身难受，不长银子，那还就银子吗？！”
这话说的是生意人的话，那小贩笑着连连点头，看在他要买扇子的份上，还有这番言论的份上，已经相信他是个生意人了，笑着低声道：“要说我们这边赚的好的，两样！就怕你不敢。”
沈峻熙扬眉嘲笑：“我什么不敢？”
小贩就点头：“也是！您做过那生意，想来也是刀口舔血的……我们这边，走私这个严重。”说着在自己的摊子上敲了敲。
沈峻熙顺着他敲得地方看去，是摊子的支架，铁做的支架。
铁！
这边的人竟然走私铁！他心中暗暗的吃惊，脸上毫无变化，问道：“还有一样呢？”
那小贩笑着道：“还有一样……”他凑近了一点，低声道：“古董……尤其是那些盗坟的挖出来的东西，在这里几乎来一样高价叫他们买走一样……”
他讪笑了一下：“这位大爷，不管您是干什么的，千万别说这话是我说的……后面这档子事，那些人干的都是断子绝孙的事，我们这边人都是很看不起的……知道的也装不知道，认识的也装不认识。”
沈峻熙心都在往下沉，脸也黑了，点点头道：“知道了。”将十两银子扔在了摊子上，；连扇子也不拿了，转身就往回走。
铁，想来是打造兵器的最常用的东西，大明朝是明令禁止，不准走私铁，尤其是往海外走私，这就是相当于给别人卖兵器，叫人反过来又打自己！
至于古董，就像小贩说的，是个断子绝孙的勾当，就连做这个生意人的人，自己也知道见不得人。
可就是有人会干！
这边的官府是干什么吃的？！沈峻熙沉着脸往回走，本想直接去官府的，但是走了几步，又想到了别的，站住脚，转身往码头上走去。
第540章 集市（下）
码头这边更是热闹。几乎是人山人海。沈峻熙在前面都是挤着才能过去，这比京城的集市都热闹百倍。
四个侍卫紧紧跟着，前后左右的挡在他身边，生怕有点闪失。
沈峻熙终于挤到了码头边上，这边的码头建的也是他见过的最齐整的码头，虽然船只众多，但是在外面一次排着队，一点都不乱。
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种搬货的苦力挨着顺序在等货。
沈峻熙看到右边空旷一些，那边没有卸货的，只是听着几艘豪华的商船，他便往那边走过去，站在那边看着搬货的这边。
这一船的应该是地毯一类的东西，有些箱子破了一角，都能看出里面露出来花花绿绿的毛毯一角，上面的花色，是那种常见的波斯样式。
几个人在那边一起指挥着，大声的喊叫着，人群跑来跑去的。
沈峻熙在这边站着没动，看了有半个时辰，就这半个时辰里，这一船已经卸完货了，接着开走，马上后面的船就过来了。
这一船好像就是怕碎的东西，下来个管事的，大声的喊着：“轻拿轻放！一定要轻拿轻放！碎了一个，你们这边所有的人加起来都赔不起！”
搬货的苦力们诺诺，真的轻拿轻放了。
后面的船上又嫌他们太慢，不停的吵着骂着。
沈峻熙正看着，就见远处过来了几个人，正中间走的，正是沈峻楠！沈峻楠显然是没有看到他，跟着那几个人急匆匆的上了一艘船。
沈峻熙皱眉看着，那艘船在众多豪华的商船中显得不是很突出，甚至还有些蹩脚一般，很简陋，停在码头，也就是船头伸进来，别的地方都被别的船占着。
那条船上面，站着四五个彪形大汉，一脸的横肉，双眼冒着精光，警惕的盯着周围的动静，其中有一个，在盯着码头上的人的时候，感觉到了这边沈峻熙的注视，看了过来。
沈峻熙并没有避开眼，依然看着那船。
那个大汉马上就从船上跳了下来，往这边走来。
侍卫们早看见了，警惕的往前走了走。
没等那个大汉绕过码头上穿梭搬货的苦力，沈峻熙就听见旁边有人叫他：“大爷，这位大爷？”
沈峻熙顺声望去，见自己站的这个地方的旁边，停着的船上，一位穿着锦缎袍服的男子正在叫他。是个外邦人，说的官话有些生疏，一看他看过来，马上学着双手一拱，笑着道：“大爷您好！”
沈峻熙莫名其妙，看了那个大汉一眼，那个大汉看到这边有人和他说话，就站住了，以为他就是在等这个人。
沈峻熙抬头看那个人：“你好。”拱了拱手。
那人就笑着道：“大爷，您是不是做生意的？我看您在这里站了好久了，是不是想买货物？要不上船开看看我的货？”
沈峻熙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道：“也好。”他想打听事情。
那人一听很高兴，急忙的叫人放下舢板，沈峻熙顺着舢板上了船。走在中间的时候，还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大汉，那大汉以为他是谈生意的，已经不过来了，不过还在那里站着看，很警惕的样子。
沈峻熙上了船，那个外邦人操着不熟练的官话笑着和他说道：“这位大爷！您看看我的货物吧，不是我自己吹牛，这整个码头上的船，没有一个人的货物比我的强！我的是最好的！你看看，你看看……”
说着颠颠的跑到了后面去。
过了一会儿，又跑出来，手里捧着一匹毯子。过来摊在了桌上，对沈峻熙道：“大爷，您看！这花色，这手工！您看这里……”
用手指着这里，指着那里。
沈峻熙家里也用这样的波斯毯子，而且他用的都是最好的，皇上用的也和他用的差不多，因此倒是能看出来一点好坏，这个人的毯子，只能说中等，比刚刚自己看到的，卸货的那一船地毯是要好点，但是也不至于像他自己说的，是最好的。
沈峻熙笑着道：“你这是打算怎么卖的？”
那人就正经起来，神秘的伸出一个手指头。
沈峻熙摊手：“不明白，你还是明说吧。”
那人笑着道：“您不是常做生意的吧？”他笑着眼珠子乱转。
沈峻熙点点头：“不错，今天头一次来，就是想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一回生二回熟嘛！什么生意都有个开始不熟的阶段！”
那人就笑着连连的点头，笑着道：“是啊是啊，我看您也像是先来查看的……我这个毯子，一匹一百两银子！”他又抢着说了一句：“这可是最低价！不能还价！我这毯子，在我们波斯，都是国王才能用，别的就算是再有钱的贵族，也用不起！没有身份的人，更是连见都见不到！”
沈峻熙嗤的笑了道：“虽然我没有做过地毯生意，但是别的生意可是做了不少，你还想瞒我？”
那人就试探的盯着他，半天才道：“那你想给多少？”
沈峻熙笑着摆摆手：“不忙不忙，先坐下，给我上壶茶！”
那人也是常和天朝的人打交道，最清楚天朝的人就是喜欢吃着喝着，慢悠悠的谈生意，你越着急，他们越不急，笑眯眯的就把你的价格压得很低了。
他也吃过不少这样的亏了，因此现在一看到沈峻熙要茶喝，显然是想好好谈生意，便也捺下性子，点头道：“好没问题！”转身叫人：“来人，上茶！”
下人答应了，很快端了一壶茶来，还是那种大把的茶壶，里面放了茶叶，开水一冲，这就是茶了，不伦不类的。但是沈峻熙闻着茶香，却能闻出来算是好茶，不错的。
只能笑着摇头，好茶都被这些人给糟蹋了。那下人给他倒了一杯，放在桌上，茶壶就往边上一摆，茶壶里的茶水不倒完，茶叶就那么泡着。沈峻熙很想说一声，这样茶叶就废了……
看了看那个人，一脸急迫的想要谈生意的样子，笑着便没有说话。
“您觉着多少合适？”那人问道。
沈峻熙便笑着道：“波斯有一家叫洛萨的人或者是店，做的地毯怎么样？”他恍恍惚惚记得，自己家的地毯上，曾经看到过这样的一个名字，当时也没仔细看，但是现在想起来了，便拿出来说说。
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