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眼,暗淡的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有一种拥抱,抱得越紧,越冷……
*
夏安安醒来时,已经临近晌午。
眯起睡得有些浮肿的双眼,趴伏在床_上的夏安安,单手撑起身,长吐出一口气,捋了捋垂在面前的长发。昨夜半宿的折腾,让她的头微微有些阵痛。
翻过身靠坐在床头,双眼不自觉的看向身旁早已经空空如也的床铺。手掌轻抚过床单上的褶皱,应该是离开了很久,连余温都已经消失殆尽。
隐隐的感到昨夜的男人似乎有些异样,却又说不清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那些过度激烈的性_爱,仿佛透着某种难以言明的焦躁。
焦躁?也或者……犹豫?
表现的太清浅,捉摸不定,甚至就像一晃而过的幻觉。
是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吗?
毫无头绪的思索了片刻,夏安安双臂环胸,又长吁出一口去,放弃了。
起床准备床衣服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在楼靖的房间,除了昨天扔在浴‘室衣篓里的脏衣服,根本没有衣服可穿。本还抱着侥幸,想着先套一套脏衣服,回自己的房间再换,却不想昨晚结束之后楼靖又带着她泡了一次澡,无意中溅出的水花,把衣服都濡‘湿‘了。
裹着薄被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夏安安伸手捞过楼靖脱在床尾的白色睡袍。
“你醒啦!~”
刚踏出房门准备往自己的房间走,一道温和的女声,使得夏安安脚下顿了顿,捏着过长衣袖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楼靖的睡袍过大,穿在她身上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衣摆拖地,衣袖没手,特意拢紧的领口看起来十分别扭。夏安安抬起头看向声源,眼神有些闪烁。
同夏安安的不自在相比,过来人的贝鲁莉尔见夏安安此刻有些狼狈的模样,只抿着嘴笑了笑,神色自然的说:“我正准备过来叫你起床呢,快去洗漱洗漱,可以开饭了。”
“恩,我知道了。”
夏安安应了一声,终究还是有些尴尬的微红着脸,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
考虑到这是夏安安在坎达尔城的最后一天,贝鲁莉尔这天的参观行程安排十分简单却又极具标志性。
地点只有两个,圣耶广和学院与圣耶神殿,完全可以称之为坎达尔城地标的两栋建筑,恰好毗邻。
因为不算远,夏安安这天并没有坐轮椅,而是和艾达牵着手步行过去。
两人先进了圣耶广和学院,这段日子学校还在放寒假,整个学院内除了定时出来清扫的智能机器人,十分清冷寂静。
Desert内并没有正规的军事学院,不过每个城邦的学校在教授学生文化课的同时,都会有军事理论、军事实践方面的课程。这也就意味着,Deaert虽没有死板的军事化管理,但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人,无论男女也不计老弱,都有随时上战场的能力。
与这个时代大多数学院一样,整个广和学院非常大,被简单的划分成三个部分,初等部、中等部以及高等部。
在艾达的带领下,夏安安简单的参观了初等部的几个教室、理论楼和实践场地。至于中等部和高等部,艾达倒是兴致勃勃的想带她去,不过介于时间关系,她拒绝了。
事实上,整个坎达尔城,夏安安最感兴趣的还是那栋传说中Desert每个城邦都会构建的圣耶神殿。
听艾达说,曼勒大神官这段日子刚好游历到坎达尔城,会在这里布教长达三个月。
仅仅是夏安安清醒过来的这几天,听到曼勒大神官这个名字,有关他的事件,他的创造发明,已不下数十。
夏安安确实有些好奇,毕竟单靠思想上的隐形控制,就能聚合出Desert这样一个人口超过五亿的区域,着实令人震惊。而这位曼勒大神官据说是Desert成立以来,最伟大,最受人敬仰的神官。
圣耶神殿高耸而宏伟,几乎在坎达尔城的任何一个方位都能觑见它的一角。
夏安安仰头望着神殿雪白的墙壁,很多时候一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细节,就已经足以说明人们的心态。诸如神殿被修建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外观,诸如和周遭的建筑相比更加雪白的墙壁,不正说明了坎达尔城民众对圣耶教的尊崇。
艾达带着夏安安穿过天顶镶着彩色碎瓷状玻璃天窗,四壁皆有壁画的传教厅,来到中庭。
站在中庭的拱形门门口,夏安安一愣,中庭一角正和一名看不清面目的白袍男子说着话的,不正是楼靖吗?
似乎是听到响动,两名男子同时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夏安安和埃尔,楼靖淡淡的神色不变,而他身旁的白袍男子脸上勾出了一抹极致温和的笑容。
不知何故的,夏安安便觉得,一脸无害微笑着的男子,看着她的目光别有深意,让她很不舒服。
而不待她确认,身旁的艾达突然欢呼一声,就像一只撒欢的小狗直窜到白袍男子身前,甜甜的叫:“曼勒大神官。”连盘睡在他肩上向来对人冷淡的小沙狐米砂都立起了身,比身体还要大的绒毛尾巴示好般的扫来扫去。
“原来是艾达和米砂,两年不见都长大长高了。”白袍男子的声音就像他脸上的微笑,温和没有任何侵略性的缓缓渗入人心里。
屈身摸了摸满脸崇敬之情的小男孩的脑袋和沙狐的小脑袋,白袍男子直起身,双眼看向仍旧站在门口的夏安安,温文有礼的说:“我是曼勒·圣耶,很高兴见到你夏中尉。”
在Desert所有人都有着相同的姓,圣耶,以示对圣耶教绝对的追随。
夏安安顿了两秒才说:“我也很荣幸见到你,曼勒大神官。”
楼靖在两人说话的间隙就已经走到了夏安安身旁,脸上的神色稍转柔和,问:“过来参观?”
“恩。”夏安安点了点头,抬眼看着楼靖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
“那去吧,我还有事和曼勒大神官谈。我们明早走,参观完早点回去。”
“是。”
和艾达一起走出中庭之前,夏安安隐约听到曼勒大神官说的几句话。
‘……已经确定明天就走了吗?到时我就不去送你了……’
‘……’
‘……还不错’
‘……口头上的一句忠诚……到时,她真的会……’
夏安安本能的感到最后一句似乎与她相关,凝神试图听清,话语人却已经转了话头。看楼靖与曼勒谈话的神情和语气,两人像是相识已久?
之后的参观,艾达自顾自的想夏安安阐发自己对曼勒大神官的憧憬,喋喋不休。而夏安安心有所思,也没了参观的兴致。
于是,这第三天的参观之行,很快就结束了。
楼靖和夏安安离开的那天早上,坎达尔城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每年这个时候;沙漠白日积攒下来的热空气与大西洋上的寒潮对流;总会有那么几场雨。即使每次的降水量都不会超过15mm;即使现在的坎达尔城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干旱缺水的小城;这样的雨天却依旧能令坎达尔城中的所有民众狂欢。
这是祖辈流传下来的血脉习性,是传统;无关之中人们生存条件的改变。
曼勒大神官送了他们一架无标识的小型飞行器;作为返程工具。夏安安现在还不是很能看明白各类飞行器的性能、优越性;却还是能隐隐的感到眼前这架外表看似普通的飞行器的高端。而与夏安安不同;楼靖只一眼就已经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差距;并非单单技术层面上的突破;而是根本不在一个时代。用夏安安熟悉的事物作比的话;那就是电话和手机的差别。我们无法一口咬定手机必然优越于电话;却不得不承认它有着电话完全无法比拟的各种新功能,甚至外形。
对此,楼靖只是挑了挑眉,眼中晦暗不明。
虽然两人在这座小城待了不过十来天,前来送行的人却很不少。
生活在沙漠腹地的人们,有着沙漠一般火热、直爽的性格。这几天夏安安体会过不少,无论是当小艾达不知该如何介绍眼前的景物,过路人善意的提醒,侃侃而谈的说明,还是沿街一路,时不时有人递来的水果、点心,都能令人感到心暖。看着送行的人们,一张张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脸孔,十多天来的点点滴滴全数翻涌在脑海中,就是连夏安安自己都感到诧异,原来所谓的不舍所谓的留恋,与流逝的时间并不成正比……
飞行器缓缓上升,夏安安漫无目的的看着夜视屏上的人、物。忽然眼角的余光中^出现一道小小的人影,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进人群。夏安安犹豫了一秒钟,伸手将自己这一侧的夜视屏视角拉近。屏幕上小艾达红着一双眼,直勾勾的望着飞行器的方向,他在哭,眼泪珠子不断的挂下腮帮。小沙狐米砂看上去有些焦躁的从艾达的左肩跳到右肩,而后又跳到左肩。它支着身后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去扫艾达的脸和脖颈,试图逗乐不断哭泣的男孩。但尾巴尖尖上的毛都被男孩的泪水打湿^了,收效却甚微。
夏安安眼见这一幕,心中陡然便溢出了些酸楚的滋味来,连眼眶都不由自主的发热了起来。她忙把视角调回原样,撇开了头,不敢再看。
设定好航线,又把手动操作更改为自动模式的楼靖,扭头看到的就是女人暗自忍耐的模样。
“喜欢这里、吗?”
随意的抬起手臂环上夏安安的肩,楼靖无可无不可的漠然问道。
夏安安对上楼靖的视线,第一次选择忽视楼靖的问题,沉默以对。但心里却由不得自己的暗道,大概没有人会在这座安逸的小城生活过以后不喜欢这座城市吧!她自然也不例外,但,或许,身边的男人会是这样一个,例外。
飞行器的驾驶舱不大,只配置了一个驾驶座,却并不小,两人并排而坐还十分绰绰有余。
从坎达尔城到东帝国前线,按照楼靖设定的航线和速度,需要近十个小时才能飞抵。两个人之后都是沉默的,夏安安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便朝着楼靖倾斜了过去,楼靖环在她肩膀上的手抬起,轻按了按她的头,她顺势便抵靠在了楼靖的肩头。
两人身上都还穿着贝鲁莉尔为他们准备的衣服,与楼靖衬衫、深色外套和西裤相比,夏安安无袖罩衫、披肩加及踝长裙更具备沙漠地区的风情。
两人在早上八点左右启程,这也就意味着天黑以后,他们才能与帝国军汇合。
一路上入目的都是深浅不一的海水,纵使广袤神秘,终究也会审美疲劳。落雨的范围并不大,飞行器只航行了不到一小时,就过了雨带。不过路经的大部分地区的天气都不算好,阴沉沉的天,深蓝近黑不时翻涌的海面,心情因此也变得更差了。
夏安安闭上眼回想当初知道能冲出那个孤岛时的心情,却猛然发现竟是有些想不起来了。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却恍若隔世一般。
一切都在对着她经历的做着改变,无论是朝着她所期许的方向还是排斥的……等回到帝国军以后,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光景?至少她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枕着身边男人的肩膀了吧……
*
和之前的那几十天一样,模拟对战结束后便同陆成一起去餐厅吃晚餐,或者用更恰当的说法,应该是她亦步亦趋的盯在陆成身后。看着身前距离自己不足一米的高大男人,西亚不禁在心中自嘲,难道你还在指望陆上尉像对待夏安安一样每天眼巴巴的等着和你一起吃饭?
人和人从来都是不同的。公平?就像她和夏安安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个体,又怎么可能在每个人那里都得到相同的对待呢?所谓的公平一说,都不过是自我麻痹罢了。
一边厌恶着这样轻贱的自己,一边又加快脚步与男人并行,腆着脸问:“今天晚上过来吗?”
这样的她大概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吧,没有崩溃在过去极端恶劣的生活面前,却会因为男人的崩溃而崩溃……是啊,男人如果一直就这样放任自己堕落下去,最终也就只有崩溃一途了……
如果换做别人,如此懦弱的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而自毁,她大概连丁点的同情都不会去施舍。
看,这就是不公平!
陆成的脸色不算好也不算坏,闻声似乎迟疑了一会儿,最后却还是应了一声。
时间的匆匆,再多的情殇、郁结也终将会沉淀。到底是以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来拥抱身旁的这个女人,陆成并不清楚。起初并非没有这样那样混账的想法,认为只是一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一个根本无法与夏安安相提并论的女人……
但随着蒙蔽大脑的冲动散去,他忽然不敢去看女人的眼,因为那里面有着他看向夏安安时相同的情愫与无奈。但还是会去那个房间,即便很多时候他都像揍自己一顿,但女人的那份温暖难分包容……那份爱恋,就像上瘾了一般无法戒除。
所以明知是错误,却终究抵挡不了心头那份至深的诱^惑,放任自流。
或许,真的就像莫子熙几天前给予他的评价,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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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个没有上司的执行官,莫克在前线每天的工作时间十分自由。
虽然上将已经明令禁止了所有搜索搜救行动,他也完全能理解上将的这种做法。这里毕竟是前线,他们不能因为任何一个人而动摇军心,即使那个人再特殊,也不行。
他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个被他奉为神一般存在的男人,没有死。少将总会在某一天,在所有人震惊、不敢相信的目光中回到这里。他相信。
“又去指挥中心?”从莫克身边经过的中年男子缓下了疾行的脚步问。
“赖斯中尉。”莫克动作标准的行了个礼。眼前的这名中年男子是作战指挥官罗勒中将的随从官,因着他常常去帮忙整理少将遗留下来的作战计划,两人算是同僚。
“楼少将如果知道他的随从官时时都没有忘记他,应该会相当高兴。”
莫克淡淡的笑了笑,语气恭敬道:“能成为少将的随从官是我的荣幸。”
赖斯上尉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