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安仰头看着坐在床边的妇人,妇人在说话时脸上的神情温和而安恬,妇人口中的艾达,夏安安想应该就是那个小男孩。
母亲与孩子……仅仅只是言语,就能让人感受到她的幸福。
这才是普通母亲在谈及孩子时的神态,与她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你很爱你的孩子?”夏安安无意识的便问出了口。
“是啊。”妇人轻轻抚着自己的肚子,答。
“有多爱,比爱你的丈夫还要爱吗?”
大概因为夏安安的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怪异,妇人一愣,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笑着说:“我想在他们各自的眼中,我都是更爱他一些的。”
对妇人的这个答案,夏安安的表现是,完全不明所以。
看出她的懵懂,妇人接着补充道:“当我单独和孩子们在一起是,我会更爱我的孩子。而当我单独跟我的丈夫在一块儿时,我则会更爱我的丈夫。因为他们都希望能得到我更多的爱,不是吗?”
“那你和他们都在一起时呢?”夏安安眼中的迷惑未散,却已经清明了不少。
“那时啊,就让我们彼此都爱着对方,也就不会在意谁更爱谁多一点了。”妇人说完,嘴角噙着幸福的笑意,看向夏安安。
夏安安迷茫着眼,呆滞了许久。震撼的,苦涩的,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啊,原来所有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她总是在想,她和妈妈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让她们无法拥有像普通的母女一样温馨和谐的相处方式。无论身体再如何的靠近,哪怕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同睡一张床,心中的那层隔膜却始终挥散不去。而现在听到妇人的回答,她才终于明白,她无疑是爱着自己的母亲的,也许在她母亲的心里也是爱着她的,却远比不上那些被称作‘真爱’的男人们,而在那些男人们,包括她那素未蒙面的父亲眼中,慌乱爱,她挺多就是个碍事的拖油瓶。
事实虽然苦闷,却也让夏安安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谢谢你。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回过神来的夏安安轻声问道。
“这里是Desert的坎达尔城,我的丈夫库鲁斯在海边发现了你们,当时你和楼少将都发着高烧,昏迷不醒,他就把你们带回来了。我的名字是贝鲁莉尔,它是我们的家庭医生汉娜,昨天你醒来看见的是艾达,我的儿子。”贝鲁利尔介绍的十分详细,那就好像深怕遗漏了什么,会让夏安安感到不安一样。
听到楼靖和她是一同获救且贝鲁莉尔尊称楼靖为少将,夏安安的心安了不少。而关于Desert,夏安安曾在书上了解过一些。它是四大区域中唯一一片真正意义上没有实际政治体制的松散聚合体。不过,这片没有政体也没有国体的区域,却有相同的信仰。圣耶教是人们聚集在这片恶劣的沙漠腹地的主要原因,那是一种虔诚的近乎盲目的信奉,是他们团结一心的准绳。
虽说名义上只是大型聚落,但Desert内部其实也分设有不少小城,位于大西洋沿岸的坎达尔城就是其中之一。在Desert,每座小城的人文风貌或许迥异,却无论如何都会有一栋相同的建筑。那栋建筑必然会是整座小城建筑中最华丽最恢弘的。而它们有着共同的名字,圣耶神殿。
每年,大神官与神官们都会游历于各座神殿,宣讲布教,为人们解答心中的疑惑、魔障。
东帝国关于解读Desert方面的书籍资料很少,夏安安看得都十分零散。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任何观感,从她的角度来看,圣耶教其实更类似于流动的心理诊所,某些言论她虽看得艰涩,却也不得不承认,理解后相当的切中要害。
“我是夏安安。”她淡淡的自我介绍道,贝鲁莉尔应是一早就知道她的名字,只笑着点了点头。
“楼少将他,没事吧?”夏安安问。
“恩,他没事,早上还过来探望过你,见你没醒还挺担心的呢!这会儿他应该和库鲁斯在农庄参观。”贝鲁莉尔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打开了壁柜,摸索出了一个扁平的金属圆盒。
她把圆盒递近给夏安安看,介绍说:“这是曼勒神官大人研制的鱼油膏,冬天海上的风特别厉害,吹得人脸上干皴得厉害,涂上这个就不碍事了。你的脸上现在脱皮很严重,我帮你涂一点,过两天就会好的。”
夏安安看着贝鲁莉儿拧开的圆盒内乳白色的膏状油脂,点了点头。
令夏安安惊讶的是,这种鱼油膏一点也不腥,还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很好闻。抹在脸上,再细细推开,皮肤吸收的很快,全没有油腻的感觉,而且脸上皴裂的刺痛也确实有所舒缓。
“他们吃饭的时候就会回来,对了,你饿不饿,这两天都给你直接注射了营养针,怕是已经把你的胃给饿小了。我去给你弄些流质的粥米汤水过来吧!”
正如她所言,夏安安现在是一点都没有饿的感觉,但还是感激的点了点头。
贝鲁莉尔离开房间之前,在夏安安的要求下,替夏安安把床头上调了一些,让她能稍稍靠坐起身。明明看上去那么柔软舒适的家用床,却有着比夏安安印象中医院的病床更加完善的配置,这着实又让夏安安感慨了一次这个时代。
靠坐在床!上,夏安安瞥见一旁玻璃圆桌上贝鲁莉尔钩了一半的小鞋,针脚绵密而平整,可以想见完成后的精致可爱。
勉强喝完贝鲁莉尔端来的小半碗鱼粥,入口的鲜香顺滑让足足吃了一个月生烤海货的夏安安,总算有了一点劫后余生的喜悦。吃完后,楼靖还没有回来,她又斜靠着和贝鲁莉尔说了会儿话,大概因为他的身体还十分虚弱,说着说着,她便又无知无觉的睡着了。
暖黄色的壁灯让夏安安以为自己又看到了孤岛上他们燃起的火堆,脸颊上突如其来的抚触将她的意识拉回到现实。
“醒了,感觉好点了么?”
闻声,夏安安侧过头,才发现楼靖就坐在床边。
头发应该是已经剪过了,在孤岛上总带着一圈胡茬的下颚也很干净,除了有些瘦,楼靖还是楼靖。
夏安安顿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回答:“已经好多了。”
楼靖拿起床头柜上事先备下水杯,“喝点水。”一只手插/进夏安安后脑勺与枕头之间,毫不费力的托起夏安安的头,把水杯凑到夏安安干燥起皮的唇边。
夏安安浅浅喝了两口,水还是温的,似乎里面加了葡萄糖,有些甜味。
见她不喝了,楼靖便把水杯放回了原处。
宽大温暖的手抚上夏安安因为皴裂脱皮,斑驳粗糙的面颊,拇指轻缓的摩挲。
——我听库鲁斯说,他发现你们的时候,那个女人紧紧的抱着你,用身体护着你的头。要不然至少脑震荡,你肯定也逃不掉。还真是对你难得的情深啊!
曼勒满含调侃的话在楼靖的脑海中响起,被保护吗?他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保护,不过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排斥。
“等你的身体痊愈后,我们就回前线。”粗~长的手指穿过夏安安绵密的发,紧贴着稍有些软的头皮。楼靖倾身吻了吻夏安安的额角,“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夏安安动了动唇,没有发出声音,却能从嘴型辨别,她应了一声‘是’。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发现自动检查敏?感词真的好邪恶啊,有木有。
109
在坎达尔城养伤的几日是夏安安穿越以来过得最安宁惬意的一段时间。
没有战战兢兢;没有日日的担忧,没有紧迫的训练,也没有战火硝烟……
来到坎达尔城的第七天,夏安安身上的伤其实已经大好;完全可以下床了。不过在贝鲁莉尔的极力要求下;她最终还是坐上了机械轮椅
;以轮椅代步。开始还觉得有些怪异;好在这个时代的轮椅被设计的非常人性化;操作起来并不比常人走路麻烦多少,所以很快夏安安就适
应了。
楼靖定下的归期是三天以后。有了算得上便捷的代步工具,在男孩艾达的陪伴下,夏安安用这剩下的三天时间;参观这座小城。
相处的时间长了;脱去一开始的腼腆羞涩,艾达实际上是一个相当活泼且能说会道的孩子。
出门之后,艾达一般会走在夏安安轮椅的右前方,边走边给夏安安说明。多数时候,一只烟灰色的小沙狐会或坐或卧在他的肩膀上,滴
溜溜狡黠的眼珠子肆无忌惮的将夏安安上下打量一番,看上去没什么敌意,却也没有要亲近的意思。打量完便兀自盘着尾巴,在艾达因为脚
步而一颠一颠的肩上闭目养神。
小沙狐第一次出现在夏安安眼前的时候,艾达就十分欢喜的向夏安安做了介绍。
小沙狐的名字叫米砂,是艾达的爸爸库鲁斯出去工作时,在路上发现的受伤的沙狐幼崽。据艾达说,沙狐是一种十分狡猾,难以驯养且
具有攻击性的沙漠肉食性动物。所以他十分郑重的告诉夏安安,米砂是他的朋友,而非宠物!
艾达这么说的时候,正坐在他肩头舔爪子的小沙狐,仿佛能听懂一般的停了动作,抖了抖那对毛茸茸尖尖的小耳朵,十分傲慢的看着夏
安安。就好像在说,人类,别用你看一般宠物的目光来看我!
被一大一小两双圆眼珠一瞬不瞬盯着的夏安安,忍俊不禁,当即眼含笑意的向米砂表现了自己的善意与尊重。
夏安安养伤的那个房间靠里,拉开窗帘后,可以看到窗户外是一个小园子,草木郁郁葱葱的,跟她印象中位于沙漠腹地的民房完全不同
。
不过,就算事先已经看到了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园子,在还未出门前的夏安安想来,这坎达尔城总还是和风起黄沙漫天,气候干燥,满
目昏黄这类中东地区特有的地域现象相挂钩。
所以,出门的那一刻,夏安安毫无意外的被入目的街景震撼了。
整洁平整的白石街道,街道旁一棵棵被修剪圆润的绿树,绿荫下茶盏形状的绿植盆和每隔三棵树就会出现的白色镂花长椅,近处是低矮
却充满了浓郁地域风情的民房,远处有象征着高兴技术的全金属高楼……
这样一个美好的城市,让人完全无法想象此刻自己正处于沙漠中。
夏安安从艾达的口中得知,这里发生的变化并非来自自然界自主的地貌变化,眼前的一切都是经年累月,人为改变而成。
夏安安清楚的记得,Desert宣告成立也不过百年,而竟然能做到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无疑再一次印证了人类力量的伟大。
坎达尔城虽小,却是Desert最为富庶的小城之一。它毗邻大西洋,以自主研发的海水过滤系统,将大量海水过滤成淡水,引流入城。这
条环绕着整个坎达尔城的引流河道,被当地人命名为‘洒金河’。起这个名字的缘由,艾达告诉夏安安,是因为淡水第一次灌进河道的时候
,清澈的淡水冲刷过河道两旁的黄沙,在阳光下金灿灿的一片,犹如洒金满河。
夏安安在参观过海边庞大的海水过滤系统后,便沿着‘洒金河’往回走。现在的河道两旁都铺上了青砖,已经完全找不到丁点沙子的存
在,自然也就没有了洒金满河的景致。
‘洒金河’的主河道宽约十余米,旁分大大小小数条支流,在坎达尔城城内甚至蓄起了几个不小的湖泊。无论是主河道还是支流,甚至
是湖泊,里头的水质都是极好,清澈见底,偶尔可以看到里面有淡水鱼在自由自在的游动。
艾达看着河中的小鱼,自豪的对夏安安说:“这些都是曼勒大神官今年年初培育出的淡水鱼鱼苗,大神官说,淡水鱼虽然没有大部分海
鱼有营养,但也富含许多海鱼所没有的营养物质。阿姆说,等这些鱼再长大一些,生了小鱼鱼,就能吃了,姐姐有吃过淡水鱼吗?”
夏安安含笑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想着其他,这似乎是她第二次听到‘曼勒’这个名字了。圣耶教系的构成为,五个大神官,下辖百位神
官。在这个依靠着信仰来维系的区域,大神官的地位绝对是深深不可侵犯的。而从艾达的话来看,这个曼勒无疑是五大神官之一,研制鱼油
膏,培育淡水鱼苗……无端的,夏安安心里对这个还素未蒙面的务实派大神官生出了几分好感。
小城虽小,但只用三天的时间就想把它整个儿绕上一圈,显然是不可能的。
夏安安对这里可说是完全陌生,艾达还是个孩子,于是如何安排这三天的行程以达到线路最优的问题便全权交到了贝鲁莉尔的手中。贝
鲁莉尔花了好几个小时,替两人列了一张详细的‘三日行程表’,里头囊括了坎达尔城所有具备历史性异议建筑与设施。
第二天的行程恰好在黄昏十分结束,足够夏安安和艾达在太阳落山以前回家。在这里,夏安安不得不再次感叹贝鲁莉尔的细心,要知道
太阳落山后,沙漠的气温会骤降,温差三四十度是十分常见的情况。如果说第一天他们在黄昏十分结束行程还可以视之为巧合,第二天仍是
如此,就只能感叹行程安排者的心思缜密了。
回去的路上,虽说太阳还没有落山,还是能明显感觉到温度的变化。到家的时候,夏安安和艾达的脸都被冷风吹得有些僵。撑着后腰迎
接他们的贝鲁莉尔,给两人一人递了一条热毛巾,看着两人敷完脸,又拿出鱼油膏给两人涂脸。
楼靖和库鲁斯比他们早回来,两人已经坐在了餐桌旁。夏安安看向两人,视线在楼靖的脸上停顿了几秒。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原本
在和库鲁斯说话的楼靖也侧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说:“回来了,今天去参观了那些地方?”
夏安安从轮椅上站起身,和艾达、贝鲁莉尔一起也在餐桌旁坐下/身。
“去了中心公园,海水处理站,还有洒金河。”夏安安答。
“艾达没把你一个人搁着,自己上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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