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拥着躺下,身体严丝合缝的紧靠在一起。
夏安安闭上眼,心中却难以平静。一波一波的海浪轻轻摇晃着逃生船,正如孩提时每个人都经历过的摇篮,耳畔十分安宁,而她却难以入眠。
前路茫茫,何处才是归程……
一只手下意识的摸索着,触碰另一个人的指尖,被整个扣住、包裹。带着薄茧的粗糙指腹,缓慢的摩挲着她的手背。
夏安安仰起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男人的下颚轻轻磕在了她的头顶,温热的鼻息带动起她的发丝。
就这样,耳畔伴着男人的心跳与呼吸声,夏安安不知不觉的便睡着了。
这一晚的后半夜,楼靖发起了热。
身上滚烫,却像冷得狠了一样,不停颤抖。
夏安安是被耳边一声高过一声的的炙~热粗~喘吵醒的,清醒后,她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去唤醒楼靖,却未果。
仔细想想楼靖身上的兽皮被打湿后根本没有办法保暖,而他却在冬日凛冽的海风中穿了一天,就是身体素质再好,也禁不住这样的折腾。
打开了唯一余下的一个应急照灯,耀白刺目的灯光下,楼靖的脸也不知是白天被海风吹的冻伤未散,还是发烧烧的,也或许两者都有,总之通红一片。额角和鼻翼布满了细汗。
夏安安用手指替楼靖揩去了一些,温凉的手指划过滚热的皮肤,大概是觉得舒服,楼靖半明半昧的睁开了眼,用与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完全不符的速度,抬手扣住了夏安安的手腕,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这样的楼靖,褪去了往日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清明,意识不清的,甚至有些脆弱的,让夏安安一时间恍惚了起来。
急救箱就放在驾驶座尾部的正下方,夏安安试图抽回自己的手去拿药,却不料再度陷入昏睡的楼靖,手劲却不减,她竟是没有抽*出来。抬起余裕的一只手,抚了抚楼靖额前汗湿的发。夏安安轻叹一声,既是抽不出来,她也只能作罢。勉强往驾驶座尾部挪动,尽量伸长手臂去够下面的急救箱,几番努力后,夏安安的额上都渗出了汗,才总算把急救箱抱进了怀里。
值得庆幸的是刚好有一壶水没有被放进隔壁驾驶舱,夏安安从急救箱里翻出药,侧身垫起楼靖的头,喂了药之后,又小心的喂了些水,直到楼靖脖颈处出现一个明显的吞咽动作,她才松了口气般的把楼靖平放回原处。
第二天楼靖醒来,身上的高热经过一夜已经完全退去,筋^肉关节或许还有些酸痛,精神倒不错。耳畔传来的绵长呼吸声提醒他,身边照顾了她一夜的女人还在沉睡,松了松握了一整晚的手腕,却没有移开,而是顺势不轻不重的揉^捏了起来,帮助活络血肉肌理。
楼靖没有立刻起身,下颚抵着女人的发顶,闭目养神。
沙漠城邦篇
105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林响整个人都瘦脱了形。负责替她测试细胞活性以及血液采样的工作人员甚至都有些无从下手,形销骨立的女孩,好像轻轻一碰就会散架了一般。
不过昆莱大人有令在先,兵工一月一次的身体检查还是不得不做。于是,终于做完全套检查,并找到合适的血管;成功抽取了十毫升血液样本的工作人员;集体松了口气。要知道原本血液采样都是由医用智能机器人来完成的;无奈兵工计划采用的该种机器人的智能度过高;一旦它判断病患身体状况不适宜采样,就会立刻做出警告,强制性罢工。
林响从病床_上晃晃悠悠的爬起身;蓝白条纹的实验服松松垮垮的挂在她的身上;游魂一般的走着。她是真的瘦得狠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具干瘪的尸体,本就不大的脸颊深凹的厉害,显得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镜大得惊人,里面却又是全然的无神。
一名好心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的走上前,“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昆莱大人手下的机动组可是合众联的希望啊。”虽然并不清楚在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上一战机动组里的两个兵工同时没有参战,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亚瑟是因为经历长时间的电击,细胞活性紊乱而无法参战。那么眼下这个女孩呢?
顶着一头杂乱蓬发的头颅,反应迟钝的侧转,偌大眼眶中黑红的眼珠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希望?”干裂的唇中吐出微不可闻的两个字。
见她做出了回应,那名工作人员再接再厉道:“是啊!对于联合军来说,你们机动组就是救世主一般的存在,是英勇与荣耀的象征。”
林响盯着那名女工作人员,木木的听着,虽然没有再做回应,心中却不能说毫无波澜。
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个问题在这段时间,她问过自己无数遍。其实她早已经想通,她不应该是为了夏安安才活着的,或许她曾经的目的是想看到夏安安死,但无论夏安安是死是活,她总还是要活下去的。
只是那股打从心底里浮出的恶心感,她根本无法忽视。是的,连她自己都厌恶着自己……
肩头上一记轻拍让林响回过了神,女工作人员浅笑着直视她的眼镜,语重心长的说:“联合军的所有人都在仰望着你,加油吧!”
林响顿了两秒,才缓缓点了点头。
女工作人员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说:“那我先去忙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关于你身体的调理方案,我们会在晚上传送给你,一定要谨遵调理方案尽快把身体调理好哦!”
林响又点了点头,见女工作人员转身回到自己的实验桌前,她便也离开了。
林响刚离开不久,正忙着整理手头数据资料的女工作人员手腕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也没去看联络人是谁,她便随手接了起来。
而当对方的声音直抵她脑部的听觉神经时,女工作人员整个人都为之一震,忙停了手上的工作,站起身。若是仔细看,还会发现她的腰板僵挺,略显丰厚的唇微微颤动着。
“……是。”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
“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
切断通讯器,女工作人员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在参与兵工计划为数不少的科研人员眼中,昆莱无疑是神一般的存在……
而此时,站在总监控室内的昆莱,在切断通讯器后,脸上并没有女工作人员祈望的,自己为之分忧后的欣然,相反,十分冷漠。
于他而言,林响,这个被麦肯尼带回来的东帝国女孩,是一个令他难以决断的意外。
初见时,奄奄一息,躯体残破不堪,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并没有引起他过多的注意。既然是麦肯尼救回来的,这个向来只对他忠诚的孩子,难得向他提出请求,他也没多说什么便应下了。
再次见到这个女孩,是在她刚装上义肢之后。当时等不了磨合期结束就咬着牙下床的女孩恳求麦肯尼将她编入训练名单的眼神,他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仇恨是决心的种子。那一刻,他在女孩眼中看到了鲜明的仇恨之火。
‘兵工计划’对实验体的要求其实很高,按照女孩当时的身体状况,显然是不适合的。
但鬼使神差的,之后他私下去探望了女孩,并有意无意的透露了‘兵工计划’相关。意料之外的,女孩在听完风险后,竟还能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而他在不久之后就知道了原因,东帝国第一个实际意义上的女军人,空战主力机甲青鸾的驾驶员,夏安安。
确实,一个三肢都装着义肢的废人要如何同一个东帝国的生力军相提并论?
他给了女孩一个希望,倒从未想过能收获回报。毕竟,就算是那些严格遵循他的日程表规范饮食和锻炼,体能测试全优的军人,能够真正成功的也寥寥无几,且多数为普通阶兵工,像亚瑟那样的革新阶兵工,暂时还没有出现第二个。
女孩竟会是第二个!当‘兵工计划’的工作人员把结果上报给他的时候,他的震惊是毫无疑问的。
如果仇恨是革新兵工成功的食量,他绝不会吝惜去创造仇恨。可惜,因为毫无根据的猜测便迫不及待的行动,向来不是他昆莱的作风。
能够得到第二个与亚瑟不同属性的革新兵工,他无疑是感到欢欣的。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一个不大不小,可以说是鸡肋的问题。
女孩兵工改造后得到的能力是再生,与亚瑟的身体机能提升以及能短时间内身体局部高密度强化不同,这所谓的再生能力,除了听上去慑人,具备一定的研究性,就军事作战方面来说,它是一种不适用于广域战争且相当麻烦的能力。
再生的表面意思即被伤害被破坏后恢复如初。从当前对女孩身体状况的了解来看,也就是细胞的超速分裂与复制。单纯看这种能力,非但在攻击性上的帮助很小,甚至也称不上防御,只能说是一种事发后的修补。
人这一个体对于伤痛的承受度毕竟有限,就算能够快速修复,该有的疼痛是不变的。受到伤害后的迟钝,也是不变的。
假如拥有这种能力的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或许也不会让昆莱有如此的鸡肋感,可惜拥有它的是林响,一个对战争,对兵工都不过一知半解的小女孩……
事实上,之前的‘诱杀行动’他原本是要派林响去的,这么个不上不下的东西,就算真赔了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惋惜,但想到林响的经验以及沉不住气的性格,很有可能会出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局面,终还是换上了亚瑟。
已经有多久没有出现过让他有如鲠在喉感觉的人了?
楼靖?
不。那个年轻人给他的感觉是如芒在背,当然现在那根芒已经彻底拔除了!
*
在海上漂流的第四天,带着的三包海货就在昨天晚上,已经吃完了。水还剩下小半壶,两个人的嘴唇都干裂的出+血,喉咙涩的厉害,却也没有人去动那个水壶。就这么熬着,也不知道还要熬多久,还能熬多久……
两个通信器被氛围两次扔进海里,算算时间,应该早就已经没电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帝国军搜寻而来的迹象,现实张牙舞爪的摆在两人眼前,连一点自欺欺人的可能性都没有。
舱门大敞着,夏安安和楼靖仰躺在驾驶舱内,夏安安的头枕着楼靖的手臂,眯着眼看正上方晕白、温暖的太阳。楼靖身上的兽皮,拜这两天都是晴天所赐,已经被晒干得彻底。虽然依旧带着一股兽类的腥臊,此时脸颊上的触感却十分柔软。
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舌尖无可避免尝到的血腥味,让夏安安蹙了蹙眉。
仿佛察觉到夏安安的焦灼,楼靖伸长手臂捞起那个装着他们仅剩下的生命之源的水壶。水壶的挂绳挂在他的两根手指上,一晃一晃的从夏安安眼前掠过,却并没有给夏安安。
夏安安仰起头看向男人,眼睛里有着诧异,无声艰涩的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楼靖垂下眼,拧开水壶,浅浅的灌了一口。被水滋润的唇+瓣,染着化开的血痂,在耀白的阳光下,闪着莹莹的光泽。
而不等夏安安反应,冷不防的就被扣住了下巴,男人带着血腥气的唇顺势覆了上来。
牙关被顶开,沾上男人体温的清甜液体丝丝缕缕的滑进喉管。
夏安安无意识的吞咽,吸+吮,就像一头嗷嗷待哺的小兽。
然而那浅浅一口的水量显然无法平复两个焦渴已久的成年人,水分很快被※干涩的口腔黏※膜吸收殆尽,任凭夏安安在如何的舔※舐,也无济于事。
楼靖抬起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手掌覆上夏安安正在严重脱皮的面颊,拨开黏在她脸上的发丝。
“再忍耐一天。”楼靖声音嘶哑的说,仰躺回原处望着头顶湛蓝的天空。再一天,这是他定下的最后期限,如果还是等不到救援,他会打开推进器,用这些天储存下来的动力源自寻生路,当然能不能找到,就算是他,楼靖,也只能听天由命……
夏安安紧闭着稍稍缓解干燥的嘴唇,用鼻子深深的吐息着。忽然,一阵冰凉带着湿^润的海风拂过,使她不有一怔。
要,下雨了吗?
106
海上的天气就像孩童的脸;说风就是雨。
夏安安虽曾住在沿海,却并没有出海的经历,而那一带似乎也出奇的太平,常见有海船出海,却鲜少听闻有遭遇海难的。
所以夏安安并不知道真正的大海的可怕,只是眼见碧海蓝天晴空万里在转瞬间骤变;乌云密布;天色陡暗;阵阵饱含湿气的阴风越来越大;隐隐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
躺自然是躺不下去了,楼靖缓缓起身,海浪随风渐猛;他被晃得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单手扶住侧面的舱壁,望着远方天际的双眼晦暗不明,脸色更是难看的可怕。
‘啪’
夏安安坐在驾驶舱里,伸手摸上面颊上忽然袭来的冰凉——一颗硕大的雨滴,落下来的力度着实不小,被打到的面颊上的皮肤甚至微微有些发痛。
仰起头,黑沉沉的天空偶有几道错综的光晕,也是唯一能点亮他们双眼的几道。
雨水再次落下,这一次不但落在夏安安的脸上,也落在她的唇上以及驾驶舱上。大颗的雨滴落在驾驶舱上乒乓作响,雨水一碰上驾驶舱坚硬的金属表面便成颗粒状四溅开来,在金属表面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圆。
夏安安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上湿=润,淡水的甘美在她的唇=间化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就见她立刻侧身进隔壁的驾驶舱翻找了一阵,把那个已经空了的急救箱拿了出来,打开盖子,对着天空接水。
楼靖侧转过头看她接水的模样,此时雨已经开始下大了,冰凉的雨水糊得他满脸,眼睫黏=湿,只能微眯起眼。
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森冷,恍惚就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狂风大作,伴着雨水,刮得人浑身发疼。海浪一波接着一波,溅起的海水冲进了驾驶舱。
楼靖身上的兽皮不到一分钟就完全湿=了。
早已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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