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声越来越响,树丛抖动的也越来越激烈;仿佛有什么东西立刻就要冲出来……
夏安安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握着镭射枪的手不自觉的动了动,掌心渗出了湿腻的冷汗。
然而正当两人都警惕的严正以待之时,树丛内的骚动却忽然停了下来。声音从有到无,仅在一瞬之间,周遭再度陷入沉寂;耳畔唯余下两人一快一慢的呼吸声;气氛却更加紧张了起来。
很难去言明这种身处在陌生环境下,面对不知名危险的感受,并非全然的紧张亦或恐惧,有种脑海被抽空的空白感。
夏安安的心跳快得失速,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双眼一瞬不瞬的盯着那片树丛。
只是,等待良久,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片树丛就好像从来没有骚动过,黑色的树枝,墨绿的阔叶,静物一般安然。
并没有立刻放下戒备,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夏安安和楼靖无疑是相似的,诸如对事的谨慎,诸如绝对的耐心。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的过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两人终于缓缓垂下了手中的镭射枪。
对视一眼,楼靖做了个继续向前的示意,夏安安浅浅颔首。
可以确定树丛内有什么东西存在,但若没有攻击性亦或没有主动发起攻击的打算,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也没必要刻意去挑衅。
而就在两人准备继续前行之时,只听‘嗖嗖’两声,两抹灰白窜出树丛,直逼他们而来。那速度极快,从两人身前掠过时带着迅风。
夏安安只觉有什么重重划过胸口,下颚处一凉,甚至都没有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楼靖的反应要比夏安安快,灰白从他身前掠过的时候,他抬手就是一枪。可惜,事发突然,那东西的速度也实在快,这一枪是快,却失了准头。银蓝色的镭射线只对穿了楼靖正对面的一根粗树干,嗤得一声,白烟从对穿的洞口汩汩冒出。
两抹灰白似乎被楼靖的这一枪所惊吓,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下意识的垂眼看向自己的胸口;黑色的战斗服上可以清晰的看见四道划痕;虽没有划破;却深刻在战斗服表面。若是换做一般常服,这样的力道,只怕是连里面的皮肉都已经被抓烂了。思及此,夏安安心中不禁悚然。伸手拂过微微刺痛的下颚;举到自己面前摊开;鲜红一片。
两抹灰白在这一击之后,终于露出了它们的真面目。两只浑身被着灰白色皮毛,足有大半人高的不知名生物。无论是夏安安还是楼靖,都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从体貌特征判断,应该属于灵长目,手脚五官形似猩猩与狒狒;脸部露在皮毛之外的皮肤却与人类的相似。
就像传闻中的野人,只是没有科教节目中专家们预估的那么高大强装,夏安安在心中暗暗想,镭射枪再次举了起来。
那两只不知名生物在两人的左侧落地,或者并不能称之为落地,因为几乎没有实际的停顿,它们就又龇牙咧嘴的上蹿下跳了起来,期间还不时夹杂两声带有威吓意味的怪叫。
它们的弹跳力和速度一样惊人;且弹跳起来的方向毫无规律;根本没有办法做到瞄准。
食指虚扣着扳机;夏安安握紧手中的镭射枪;仅有20发;每一发对于现在的他们都弥足珍贵。
只一次就了解到镭射枪的威力,并迅速想到用不间断跳动来躲避镭射枪的瞄准,这两只生物的智力明显不低。事实上只就一开始的伏击,这一点便已经昭然若揭了。
在野外,大部分情况下,遇到智慧型的灵长类要比遇到凶猛的大型猫科动物,更加棘手。
它们生活在这里,适应这里的生存环境,了解这里的一草一木。它们拥有一定的智力,知道变通。它们的体能是普通人的数倍……
夏安安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就算她的手里有镭射枪,只怕也早已经被这两只不知名生物给撕碎了。
而就在夏安安和楼靖观察那两只生物的同时,那两只生物也正观察着他们。
双方谁也没有妄动,像是在等待某个恰当的时机,僵持的对峙着。
说时迟那时快;两只生物在不知跳跃了多少下后;落地时的重心一变;大声怪叫着朝两人扑了过去。
太过在意镭射枪的射击限制,面对忽来的攻势,夏安安一时竟是有些反应不及。正当她有些失措的试图扣下扳机之时,站在她前面的楼靖忽然往侧面横跨了一步,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竟是将她完全挡在了背后。
于夏安安而言;楼靖不可谓不高大;视线被遮了个严实;手里的镭射枪自然也就成了摆设。
楼靖几如守护者的姿态让夏安安陷入了茫然,并不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被人挡在身后,被人保护……但内心的感受却完全不同,很微妙,很安心,全没有往常的排斥。
因为她知道,就算楼靖做出保护她的姿态,心中也从未把她当作易碎的玻璃。
镭射枪沉闷短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几乎能撕破人耳膜的尖利惨叫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夏安安看到一抹灰白仓皇窜进斜角茂密的树丛;眨眼便没了踪迹。楼靖击中了一只,逃了一只。
收起镭射枪;楼靖转过身;垂眼看了夏安安片刻;抬手扶上夏安安的下巴;用拇指揩去了上面半凝固的血渍。
夏安安微仰着头,双眼略带迷茫的注视着楼靖,默许了他的行为。
似乎从始至终,不管面前的男人对她做什么,或者要她做什么,她都无力也无心反抗。就像中了一种名为‘楼靖’的蛊,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了。
害怕吗?面对自己不由自主的信服,不由自主的臣服,在起初或许愤怒、厌恶的情绪占更多。但渐渐的,变成了习惯,就算欺骗自己其实自己还在抵触还在敌视,扪心自问才发现,那些所谓还存在的东西,早已荡然无存。
早已看穿了她的本质的男人一定觉得很好笑吧!挣扎在早已不存在的挣扎中……
归根结底;楼靖在她的心中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
事实上,她一直都在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
楼靖收回手淡淡道:“今天先到这里,回去吧!”
夏安安沉默的点了点头。
临行前;夏安安看了一眼趴伏在地上;犹在微微抽搐的野兽的尸体。被镭射枪直接洞穿了心脏;表层出血量很小;却能在瞬间让心脏停止搏动。
手被楼靖牵着,夏安安并未逗留多久,便亦步亦趋的跟着楼靖离开了。
野兽尸体的痉挛在两人离开后不久,完全停止。表层体温很快便和密林的森冷融为一体,肢体的僵硬随之而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在一阵不甚明显的骚动后,一片灰白席卷至这个土坡。为首的一只动作迅速的窜到尸体旁,就只见它先是用扁平的鼻子在尸体周身嗅了嗅,随后伸出长有尖利指甲的毛手拍在尸体后背那个几不可见的血洞上。似乎明白就是这个血洞夺走了同伴的生命,它又大力的拍了拍那处,嘴里发出呜呜的悲鸣,那双肖似人的眼里尽是野兽的凶狠。在它身后,数十只聚成片的灰白野兽群,毛脸凶相毕露,仿若哀悼般的沉寂无声……
96
要说夏安安是怎么发现眼下这架正在挖掘的空中堡垒残骸,那还真只能用机缘巧合这个词来形容了。
两人从密林回到沙滩;已经是下午2点。
冬天的日长本就短;而被水雾包围的岛上的日长更短,大概在下午4点左右;天就会完全擦黑。
楼靖和夏安安这一天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东西;即便有昨晚的那一顿饱食;密林的一番奔波后,也已经完全消耗殆尽,此时具是饥肠辘辘。
密林的恶劣环境;不但消耗人的体力,更消磨人的意志。
此刻;正坐在沙地上的夏安安;微仰着头深喘;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林水汽凝成的滚圆水珠,随着她身体的起伏不断往下落,在沙地上砸出一个个暗色的浅坑。背后半湿的长发纠缠板结在一起;就像脑后拖着一块湿冷的木板;让她极不舒服;伸手想要捋顺;却无奈发丝把她的手指缠了个结实。长长吐出一口气,平稳了气息,夏安安望着尽头蒙纱的灰蓝色海面,暗暗想,如果这一次他们能成功出岛,她或许真的应该考虑将这一头碍事的长发剪去。
如果能成功出岛的话……
楼靖站在夏安安身边,倚着巨石喝尽了水壶里的水,双眼微眯的看着平滑如镜的海面。
少顷,楼靖转身把手中的空了的水壶扔给夏安安,拾起地上的两个头盔吩咐道:“我去弄点吃的回来,你负责生火。”
夏安安短促的应了一声,目送楼靖至海岸线,双手撑地爬起身。
被安置在驾驶舱里的树枝和枯叶如料想中的一样干燥,夏安安没有费多少力气便点着了火。依着昨天的经验在火堆上搭好‘烧烤架子’,夏安安坐着烤了一会儿火,火焰蒸腾的热度很快扫去了她身上的湿冷。想着楼靖应该没那么快回来,夏安安拍了拍身后的细沙站起身,打算再去拾些柴火备着。
约是之前野兽带给她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夏安安并不敢太过靠近密林,只沿着外延捡拾还不时要抬眼戒备那一眼望进去完全黝黑的密林深处。
楼靖在大约1小时后,托着两个满载的头盔归来,并没有把能现烤的海货交给夏安安,而是全部倒进了沙坑。
“先不急着烤海货,找个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再挖一个坑,我们得为明天早上存些吃的。”楼靖如此说完,双眼不着痕迹的扫过夏安安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庞,连干涩的嘴唇亦是煞白,转身再次朝海边走去。
夏安安从遇难之初就过度优秀的表现,竟让他一时忘记了她身为女人的现实。男人与女人在体能方面的差距是先天便已经决定了的,可以靠后天的努力来改变,却绝对不容易,更何况他在这方面还曾受过特殊训练。
对再挖坑存海货这一点,夏安安并没有疑议,毕竟空腹长途跋涉的滋味并不好受,但为什么要远离他们现在的生活点,她却着实想不透。
不过就算想不透,夏安安还是依言找了个远离他们生活点的地方挖了起来。
起初感觉到沙子里有东西的时候,夏安安以为是贝壳或者石块,还想找到边缘用树枝撬出来。不曾想越刨越大,竟是大得惊人。夏安安狐疑的用手掸开蒙在‘石头’上的湿沙。微弱的日光下,暗色的金属光泽让夏安安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沾满细沙的手只顿了一秒,夏安安连树枝都等不及拿,便近乎疯狂的挖掏了起来。
夏安安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乐观,她以为埋在沙里的顶多是一块较大的金属片。而事实上,直到数天后,挖掘工作正式告罄,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再次被上天所眷顾。
楼靖托着头盔走过来的时候,夏安安已经挖出了一块不小的范围,微呈拱形的金属表面暴露在空气中,闪着黑褐的冷光。
楼靖挑了挑眉,沉默的看了一会儿,注意到绑在夏安安右手上的纱布氤氲出大片的红,原本还算明朗的神色暗了下来。
“天快黑了,明天再挖。”楼靖居高临下的说,语气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夏安安是兴奋的,即便心中报的希望值不高,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有所指望来得更加重要了。
她停了手,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楼靖。天色已经很暗了,衬得她深棕色的发变成了墨黑,凌乱的贴在异常苍白却细腻的脸颊上,嘴角因那心中难以压抑的喜悦而不自觉的弯起,眼睛更是亮的惊人,使她的整个表情都生动了起来。
“少将。”她叫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明显笑意的口吻,看看楼靖,又看看埋于沙地中的金属片,仿若在邀功一般的姿态。
无疑,这样的夏安安是极少见的,情绪、行为几乎没有压抑的外露。毕竟她的本性是一个相当熟于自我压抑的人,这一点表现在生活上,便是自虐般的按照自己提前设定好的计划表循规蹈矩,没有意外,几乎丝毫不差。而表现在情绪上,大概就是平淡,就是内敛,极少有波澜。
楼靖俯视着这样的夏安安,有些新鲜,有些……
入夜,烧得正旺的火堆不时发出哔哔剥剥的脆响,橘红色的火光照亮巨石下的那一寸见方。
夏安安和楼靖并肩坐在火堆旁,饱餐一顿的两人,在火堆融融的暖意下,都有些困了。
楼靖随手捡了根树枝拨了拨火堆,火烧得更旺了,夏安安只觉得脸颊被烤的有些发烫。
把手里的树枝扔进火堆,楼靖侧头道:“把手伸出来。”
夏安安抬起磕在膝盖上的脑袋,困顿让她的反应有些只顿,就只听她含糊的‘恩?’了一声。
楼靖已经掏出了口袋里的纱布,“我替你换纱布。”
夏安安眨了一下眼,清醒了一些,看向自己绑着纱布的右手,红色的是血,黑色的是炭灰,黄色的是蟹黄,却竟是丁点也没有纱布的本色,白色。
迟疑的伸出手,而后被另一双手不甚温柔的扣住。
不知道为什么,意识清醒时,每一次与楼靖的肢体接触,她都会感到恍惚。
楼靖拆换纱布的动作十分娴熟,这大概也和他过去接受的野外生存训练有关。借着火光,夏安安看着捆在自己右手上的纱布一圈一圈的被拆开,掌心狰狞的伤口完全袒露了出来。伤口处隐隐传来的痛楚,告诉她此刻眼前一切的真实。
本该纯白的纱布被火光染成了温暖的浅橘色,给人一种十分熨帖的感觉。
包扎完伤口,楼靖起身将晾在火堆旁的树枝和枯叶抱进驾驶舱,返身对正看着自己右手上的纱布愣愣出神的夏安安道:“是时候休息了。”
夏安安‘唔’的应了,站起身,心中莫名怪异的感觉却久久不散。
跨进驾驶舱的时候,夏安安发现楼靖正在往火堆里添柴,介于驾驶舱优越的隔热性,普通明火的热度是不可能渗透进来的。夏安安不解于楼靖的举动,想到昨夜楼靖似乎并没有这么做,今晚有什么不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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