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陵就笑起来:“我不过提了一提,看你这么大通道理的。”
“妾身说的不对么?”陈宁玉挑眉。
“娘子说的话岂会不对?章表弟是要多多吃苦才好呢,你放心,三五年内必不会给他升官,为夫都听娘子的。”
陈宁玉听了,嗔道:“侯爷老这么说话,别人只当我是母老虎呢。”
“娘子难道不是?”杨延陵揶揄。
陈宁玉咬牙,拿手去拍打他。
杨延陵哈哈大笑,这点程度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二人闹够了,又搂在一起甜言蜜语。
这日,宫里传来消息,说是淑妃娘娘思家,想见家人,故而杨太夫人与陈宁玉就抱着时儿去了宫里。
淑妃看到杨太夫人就哭,说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
杨太夫人安抚道:“你这年纪又哪里那么好生养了,是难为了一些,你要忍着点儿,好歹这儿有太医看着那,落到别的家里,哪有这么好的不是?”
淑妃抹抹眼睛:“以后娘要常来看我。”
有喜了,她性子也年轻一些,又当自己是杨太夫人小女儿呢。
杨太夫人笑:“只要皇上准,我哪儿能不来。”
淑妃又看向陈宁玉,笑道:“快把时儿给我看看。”
这一眨眼,她连侄孙儿都有了。
陈宁玉就把时儿抱去。
“哎呦,真乖,看见我就伸手呢!”淑妃欢喜道,“这孩儿喜欢我呀。”
她伸手把时儿抱起来。
时儿笑眯眯的,两只眼睛好像黑葡萄一样。
“真漂亮!以后指不定比延陵还俊一些。”淑妃叫人把金锁拿来,“才打好的。”
陈宁玉一看这金锁,嘴角就抽了抽。
真是好大好富贵,金灿灿的,挂上去,不得把时儿的脖子都弄弯了。
杨太夫人也说:“怎么这么大!”
淑妃笑道:“谁知道呢,叫他们打一个,弄那么大,算了,算了,等时儿以后大一些再戴罢。”
陈宁玉谢一声,先收了。
说得会儿话,陈宁华来了,见到陈宁玉就笑:“四妹妹,真是好久不见。”
陈宁玉怔了怔,她倒是没想到会遇到陈宁华。
淑妃笑道:“陈婕妤常来这儿陪我的,你们亲姐妹,也确实难得一见,一起说说话罢。”
陈宁华便道:“也是想问问祖母,母亲呢。”
陈宁玉就同陈宁华二个坐到偏殿去。
陈宁华只留了玉兰一个宫女。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她觉得玉兰是可以信任的,别的就算了。
“四妹妹看起来过得真不错,人也胖了。”陈宁华看着陈宁玉,只觉她比起往日在家中,像是多了活力,也平和许多,不似以前叫人觉着有些不好亲近。
陈宁玉道:“三姐过得也应不错罢?”
当初求仁得仁,那是陈宁华自己选的路。
陈宁华面色淡淡:“也无什么好不好的。”
皇帝那么多妃嫔,虽然她偶尔得些宠幸,也算不了什么。
她问起太夫人。
陈宁玉道:“祖母身体尚算不错,只是六妹的事情叫祖母伤了心,好一段时间才好起来。”
陈宁柔现仍在庵中,听说并没有后悔的想法。
陈宁华叹了口气:“六妹也是痴呢,不过若是傅家愿意,也不失为好事啊。”
陈宁玉没接话。
只因长公主与傅朝清都不会同意的。
陈宁华低头喝了一会儿茶,斟酌再三才说道:“我今儿来,是有事与你商量。”
陈宁玉看向她,见她面色极为严肃,又有些紧张。
那应是大事了。
“四妹,宁妃想让我下毒害死淑妃娘娘呢。”她慢慢说出来。
陈宁玉眼睛不由睁大了。
“什么?真有这事儿?”她吃惊道,“宁妃这是疯了罢,以前有三皇子,也不见她会如此。”
陈宁华嗤笑一声:“那不一样,以前二皇子,三皇子差不多长大的,她那会儿没得手,也就罢了,但是自三皇子被废了之后,她肯定觉得以后都顺风顺水了,那太子之位必定也是囊中之物,结果淑妃娘娘却要生儿子了,这不是横插一脚么,她怕也再没耐心。”
这话说的一点儿不错,陈宁玉点点头:“想来是这么回事,那淑妃娘娘,怀的真是儿子?”
“应是的。”
陈宁玉就沉默下来。
此事非同小可。
陈宁华被逼得要与她来商量,想必也是没有办法。
她看了看陈宁华:“你是有把柄在她手中?”
陈宁华挑眉,倒是一下子就抓到重点了。
她冷笑道:“不管有没有,我在她面前算得什么,她要对付我,轻而易举,只是我念着与淑妃娘娘的情谊,也不至于会听她的,真去下毒手,再说,淑妃娘娘也是你姑姑,不是?”
话说得好听,但是不是她真心话,就不知道了。
陈宁玉问:“你准备怎么办?”
“我只能先拖着,要下毒,总得有时机罢?”
“若是去同皇上说,会如何?”
“无证无据的,说了,只能是我倒霉。”
“你与淑妃娘娘说了没?”
“暂时还没有。”
陈宁玉又陷入了沉默,这回沉默的有些久。
陈宁华也沉默。
为这事儿她也是受到了很大的折磨,不去下毒罢,就死在宁妃手里,去下毒罢,肯定要死在皇帝手里,她不觉得自己下了毒还能全身而退,毕竟皇帝是很看重淑妃肚子里这一个孩子的。
再说,宁妃得成了,兔死狐烹,她早晚还是要被宁妃灭口。
“你手里有没有毒药?”陈宁玉忽地抬起头问。
陈宁华一惊:“怎么?”
“你有没有?老实说。”
陈宁华点头:“有。”
“见血封喉的?”
“宁妃给了我好几种,有慢性的,也有吃了就死的。”陈宁华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宁玉嘴角挑了挑:“我是在想,你或许可以把你自己毒死。”
陈宁华心头一震。
她身后的玉兰也张大了嘴巴。
“反正你以前也不是没对我下过毒手。”陈宁玉冷冷的看着她,“这回就当赎罪了罢。”
陈宁华呆若木鸡。
过得半个月,她果真吞药自杀。
淑妃得知后,立时就派人去告诉皇帝,同时间把和玉殿里的所有人都扣押起来。
李世宇急匆匆而来。
“怎么回事?”他质问淑妃。
淑妃面色苍白:“妾身也不知,玉兰来求救,说陈婕妤吃了毒药,就要死了,妾身忙让太医去看,妾身也不知……”她说着,大口喘气,惊恐无比,“陈婕妤这是为什么啊?前些时间,她还常陪妾身说话呢。”
李世宇忙安抚她,柔声道:“别急,别急,朕会叫人彻查的,你赶紧回去休息,别费神了。”
淑妃道:“妾身也不知怎么办,就把和玉殿的人都关了,妾身想,陈婕妤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要寻死呢。”
李世宇皱眉。
淑妃说的极是。
陈宁华平日里看起来就不是柔柔弱弱的人,若不是大事,她必不会这样的。
劝走淑妃后,李世宇就去和玉殿了。
太医刚给陈宁华看好,行一礼道:“幸好及时,不然只怕婕妤的命也救不回了。”
李世宇问:“真是吃了毒药。”
“确实是。”
李世宇又问:“醒了没有?”
太医还没回答,就听里面发出一声尖叫。
李世宇连忙进去。
陈宁华正坐上床上,惊恐的哭,见到李世宇,她直勾勾看着他,眼泪流了满脸。
“到底怎么回事?”李世宇质问,“好好的吃什么毒药,你就这么不想活了?”
说起来,陈宁华在这宫里算是过得不错的,至少他还常临幸她呢。
如今,竟是要自杀。
陈宁华哭道:“妾身也不想,只是妾身也没办法。”
她声音悲切,叫人听了心里都难受。
李世宇坐到桌边,声音不由低了些:“到底是何事,说给朕听听。”
陈宁华摇头:“妾身不敢说。”
“朕在这儿,你也不敢?”李世宇恼火了,“难道还有人能逼着你寻死不成?”
陈宁华沉默下来。
李世宇霍的站起来,喝道:“还真有人敢逼你?”
陈宁华哇的一声又大哭起来:“是,是宁妃娘娘,妾身也没有办法,宁妃娘娘见妾身与淑妃娘娘常来往的,便逼着妾身去下毒,妾身自然不肯了,可是宁妃娘娘随时都能在妾身的房里做手脚,妾身实在怕了,只能去死了。”
李世宇听完,半天都没有说话。
他在屋里走了几步,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妾身不敢欺瞒皇上,妾身原本也是一心寻死的!”陈宁华道,“妾身敢对天发誓,若是说谎,让妾身五雷轰顶,永世不得超生!”
这誓言是很毒的了,寻常人做了亏心事定然是不敢说的。
陈宁华道:“妾身这屋里也有宁妃娘娘的人,故而妾身都不敢告诉皇上,怕宁妃知道,随时还是会诬陷妾身,这才……”
李世宇打断她:“罢了,别说了!”
他现在心里很乱。
毕竟宁妃也是与他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妃子。
两个人还有一个二皇子这样的儿子。
眼见李世宇还没有下决定,陈宁华在油上给最后添了一把火,说道:“宁妃娘娘当日胁迫妾身去下毒,妾身不肯,宁妃娘娘便说,以后这天下都是她的,叫妾身要识时务……”
“什么?”提到天下,李世宇整个人都炸毛了。
作为皇帝,最爱惜的自然是他手中的权力。
宁妃不过是个女人,竟然还觊觎皇位,怪不得她为了二皇子,算计心机。
李世宇哪里不知道,三皇子被废了之后,宁妃的兴奋!
他虽然对宁妃不错,可宠爱是谈不上的,便是觉得她不够单纯,如今宁妃为了让二皇子当上太子,竟然要毒死他还未出生的孩子,实在是恶毒之极!
“来人!”李世宇一声大喝。
门口禁军立时立在门口。
李世宇大踏步就出去了。
陈宁华整个人才瘫软到了床上,一口血喷出来。
她到底是真的中毒,哪里好那么快,不过是拼着所有的力气才说了这些话,这会儿是浑身都不成了。
她闭上眼睛,沉睡了过去。
李世宇命人大力拷问和玉殿的宫人。
他又亲自带人去瑞安宫。
宁妃那里也已经得知消息,她因是被蒙在鼓里的,哪里知道陈宁华早已经与淑妃通气,不是真的自杀,她还以为陈宁华是不知好歹,真的宁愿死也不愿毒死淑妃呢。
她就觉得奇怪,一早看中陈宁华便觉得她满腹野心,将来好为自己所用。
却原来,看错了!
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不要的人,又能做成什么大事?
就在她鄙夷陈宁华所作所为之时,李世宇来了。
宁妃连忙去迎接。
结果李世宇一脸阴沉,见到她,劈头就问道:“你这恶毒妇人,竟敢要毒死朕的孩儿?”
宁妃差点晕倒。
怎么会这样……
她缓了口气才道:“皇上,妾身不知道皇上在说什么,妾身岂会是这种人?”
李世宇冷笑,命令禁军:“把瑞安宫所有人等都抓起来。”
“皇上!”宁妃受到了严重的惊吓,双腿一屈就跪了下来,“皇上要惩治妾身,总要有个理由罢,妾身到底何罪?皇上说妾身要害人,又有何证据呢?”
“证据?”李世宇冷冷道,“马上就会有了。”
宁妃大哭:“皇上,妾身是什么人,难道皇上不知么!”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皇后姗姗来迟,对皇上行礼道,“妾身无能,竟然宫中发生如此不堪之事,还请皇上赎罪!”
宁妃忙道:“娘娘,还请娘娘说句公道话。”
公道话?
皇后冷笑,自从三皇子败北之后,宁妃一心便以为她是最后的胜利者,对她这个皇后也常有不敬,虽是小事,可她岂会看不出来,宁妃此人本色,若论起来,可能淑妃还好一些。
皇后这当儿岂会不落井下石?
“妹妹到底是不是冤枉,查一查便知,若没做什么错事,又何必害怕呢不是?”皇后慢悠悠的道,“妹妹快些起来罢,这还没查呢,倒像是个罪人了。”
宁妃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宫里龌蹉还少么,哪个去查一查,不得查出点事儿?
她又去求李世宇。
只可惜,此时此刻,李世宇也断没有收回成命的可能性了。
宁妃气血攻心,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淑妃知道后,笑眯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元娘附和:“是啊,有道是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呢。”
淑妃斜睨一眼她。
什么报不报的,这世上要真靠老天爷,能有什么事情成得了?
说起来,这回还是要谢谢陈宁玉。
淑妃心想,等过些时日,她得送份大礼去呢。
过得几日,宁妃这案子就水落石出,那些宫人忠心的有,不忠心的也有,谁禁不起拷问了,自然就说出来,不过皇帝念在旧情,还有二皇子的份上,也没有赐死宁妃,只是打入冷宫。
但这入了冷宫,基本也不可能有出来的一天了。
宫中又恢复平静。
等到时儿满周岁的时候,淑妃这孩子也出生了,确实是个男孩。
皇帝高兴的不得了,赏赐了好多东西下来。
这武定侯府又一次水涨船高。
众人都知,二皇子因宁妃的关系,可能在皇帝的心目中地位也不牢靠了,而这新生儿必定会成为一个有力的竞争者,而他将来长大后,与二皇子,必定又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结局。
大冬日,今儿太阳却好。
陈宁玉坐在院子里给杨延陵做鞋子,如今他这鞋子都是她做的了,不管是布鞋,还是靴子,那靴子也是她自己画了图样,皮也是自个儿挑的,叫人拿去订做。
谷秋抱着她自己的儿子在身边陪她。
陈宁玉忽然就听到一声小小的,甜甜的“娘”。
她手里的鞋底啪的掉在地上。
“时儿,时儿,是不是你叫我?”她从旁边的木摇篮床里把时儿抱出来。
时儿两只小手撅着放在嘴边,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却又一言不发了。
“谷秋,谷秋,我刚才没听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