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程还未进去,便听里头一个熟悉的声儿道:“小贝不许欺负哥哥知不知道?大宝是哥哥亲哥哥,你再咬哥哥,妈妈不让哥哥陪你玩了,怎生了这么个霸道性子,倒跟你那亲爹一个样儿……”明明就是大姐儿是声音。
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近前,顾程心里或恼,或恨,或酸,或涩,竟说不清是个怎样滋味,只觉两腿仿佛灌了铅块,挪不动分毫,呆呆立于廊下,一时竟傻了一般。
也不知立了多少时候,两个小家伙玩的累了,徐苒抱着哄睡放在小床里,出得里间,一抬头才瞧见窗上映出的人影,先是心慌了一下,后不禁微微苦笑,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晋王毕竟不是顾程。
门吱呀一声从外推开,徐苒对婆子道:“这里不用你们,且下去吧!”两个婆子是朱翊给两个小家伙寻来的,寡言少语极为妥帖,福了福退了出去。
婆子刚下去,顾程已撩帘子走了进来,跟徐苒一照面,顾程先是一喜,接着便是满腔恼恨冲撞而出,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膀子:“大姐儿,你好,你好,……”说了几遍都未说出后头的话儿,却道:“究竟爷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如此想方设法儿的逃开爷,爷宠你爱你,恨不得把你放在心尖子上捂着,你想怎样,哪样爷不曾依你,却不想养出你这么个没心没肝的白眼狼来,罔顾爷这一年多梦魂牵绕,日夜辗转,你却在这里过的好不舒心,你,你可对得住爷待你之心,爷瞎了眼,怎会瞧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子。”
顾程越说越激动,气的一张脸通红发紫,两只眼几乎要喷出火来,抓住徐苒的手臂一个劲儿直抖,徐苒觉得,就是这会儿他气死了,她都不觉意外,只不过到了如今,徐苒也是破罐破摔,没什么可怕的了,反正都这样了,还能如何。
便道:“你没有对不住我,只你自认对我好的地儿,在我瞧来也是虚情假意,宠我,爱我,把我放在心尖子上,却也未断了你寻花问柳,勾女调妇,我这人最不信什么以德报怨,我虽是小女子,却要有怨报怨,事事皆要讲个公平。”
顾程一呆:“怎样公平?”徐苒挑挑眉盯着他:“先开头可不是我乐意跟着你的,是你强的我,这个你总该记得吧!既不是两厢情愿,就更谈不上两情相悦,你我勉强算搭伙过日子,依着我的脾性,你寻几个女子,我也该找几个汉子才得公平。”
顾程听了倒吸了一口凉气,咬着牙道:“真打量爷如今制不住你是也不是,可劲儿勾爷的火呢。”忽想起晋王跟张青莲,不禁醋海翻波,一伸手扼住她的脖颈,凑近她耳边咬牙切齿的道:“你实话与爷说,与那晋王什么干系?跟那张青莲又怎样识得?若有半句虚言,爷先扼死你,也省得爷早晚被你气死了事。”
说要扼死她,手只卡在她脖颈下,却半点力气皆无,不像要扼死她倒想是爱,抚,且顾程一张脸青里泛红,虽有几分狰狞,却又十分可笑,这样子明明白白就是吃醋。
徐苒着实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顾程恼羞成怒:“你敢给爷勾野汉子,爷把你的腿儿打断。”说着身子一转,便把她压在炕沿上,手也开始不规矩的在徐苒身上摸索起来,从脖颈到襟口,又去扯徐苒腰间的裙带。
徐苒愕然半晌,便感觉到身下顶在她两腿之间的物事儿,如钢似铁,且不停顺着她的身子上下厮磨,徐苒气的不行,合着这厮不管多少年不见,都忘不了这档子事,简直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禽,兽。
徐苒气上来,抬腿毫不留情的顶了一下,顾程哪料大姐儿如此,毫无防备被她顶个正着,闷哼一声,松开她猫着腰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徐苒刚从炕上起来,顾程却忽然蹿起来一扑,又把她困在身下,徐苒激烈挣扎无果,便气急败坏的道:“顾程你除了用强还会什么?”
却没听见顾程应声,过了半晌,才听他叹口气道:“大姐儿,咱不闹了成不成,你不知爷这一年多过的怎样日子,光是想你都不得空了,哪还有风月心思,爷都想后半辈子就这么一人过了,哪里还会去找旁人,你说公平,成,爷依你,从今儿往后爷只得你一个女人,你也不许勾那些野汉子惹爷的气可好”
徐苒撇撇嘴道:“你现在是说的好听,谁知以后如何?“顾程又长叹一口道:“如此,爷给你立个字据,若日后爷行差做错,任你处置。”
徐苒眼珠转了转,倒是未想过跟顾程重逢是这么个样儿,想想他的提议,真对自己半点坏处都没有,想想大宝跟小贝,也着实需要一个亲爹,既顾程开出这么合适的条件,自己不应岂不是成了傻子。
虽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应,抿着唇只是不念声,急的顾程冒了一头汗,见她小嘴闭的蚌壳一般,索性开口道:“你不摇头,爷就当你应了,既应了,这就跟爷家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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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程是一刻也不想耽搁;晋王朱翊何等心计,对大姐儿又有些暧昧不清;如今好容易揽在手里;抱与怀中,怎还松开;大姐儿自认一个聪明,却不知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银子呢,三十万两赎回妻儿;这活当的买卖,晋王做的何等便宜。
想到此;顾程又不仅恼恨起大姐儿;一伸手点在她的额头上道:“还不家去;要等人再卖一次不成,就会对爷使刁,旁人什么好歹都瞧不出。”
徐苒忽觉,这样的顾程有些说不出的亲近,至少比朱翊要亲近,她能感觉到顾程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好:“他要你替他做什么?”他?顾程不禁皱了皱眉,目光闪了闪,本有意瞒着她 ,却想这丫头惯来贪财让她知晓这一回丢了多少银子,日后也学聪明些,心里转什么念头,跟他说,哪有不依的,非跑出去寻旁的野汉子作甚。
想到此,便道:“他说替爷养了妻儿,要用银子赎回来。”
徐苒一愣,怎么也未想到朱翊竟然真把她卖了,不禁问了一句:“多少银子?”顾程哼了一声:“三十万两,赎你们娘仨,爷倾家荡产了,家去咱们一家四口只能喝西北风度日。”
徐苒愕然:“三十万?你给了?”顾程揽她在怀,没好气的道:“你当哪个都跟爷这般对你真心实意,你那点心眼也就能使唤在爷身上,走了,家去。”
徐苒这会儿脑子里全是三十万两,得多少钱啊,以她所知的消费水准,三十万都能买下整个信都县了都,忽然她想起什么,拽住顾程的衣裳角:“那个,你,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顾程牵着她的手:“便没有,爷去偷抢也要弄来,谁让爷摊上了个不省心的婆娘。”徐苒忽觉愧疚非常,一时恼,一时愁,恼朱翊趁火打劫狮子大开口,愁顾程上了朱翊的贼船,又该如何下去。
虽说她不觉自己对顾程有情,但好歹他是大宝跟小贝的亲爹,徐苒觉得,人有时挺现实的,没生大宝小贝之前,她真没什么顾虑,顾程是死是活,她都觉对自己没什么影响,自打生了俩个小家伙之后,她却总会想起他,且大多是想的都是顾程对她的好,那些不好,随着时间越来越淡,淡的自己这会儿都有点想不起来了。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觉顾程抓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她回过神来,一侧头才发现,顾程已牵着她来到了里间小床边上,小床是掉在房顶上的,徐苒跟朱翊提过一次,他就让人做了出来,略一推,荡啊荡的,小家伙很快就能睡着,异常省力。
这会儿俩小家伙正睡得香甜,并排在小床里,却姿势各异,哥哥大宝趴着,只微微侧头露出一张小脸儿,妹妹小贝四仰八叉的躺着,小腿甚至伸到了哥哥那头,霸道非常,小嘴也微微张开,呼噜呼噜的直吹气。
顾程就这么直直望着,仿佛呆傻了一般,过了不知多久,才往前走了一步,立在小床边上,大手探过去刚想碰碰小丫头的脸蛋儿,小丫头忽然砸吧两下嘴,一翻身,侧过了小身子。
唬的顾程忙缩了回来,认真端详小丫头好一会儿,发现没醒,也没睁眼,才又小心翼翼伸过手去,碰了碰小丫头粉嫩的脸蛋儿。
不想顾程一碰,小丫头忽然醒了过来,虽睁开了眼却还迷糊着呢,看见顾程,小丫头眨眨眼,大眼迅速蒙上一层雾气,小嘴委屈的撇了撇,眼瞅就要哭。
这丫头平常是个最不喜哭的,却一哭就惊天动地,谁哄都没用,不哭够本不算完,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委屈非常,有时候徐苒都怕她抽过去,徐苒可真是怕了她,一见她这样,急忙从小床里把她捞出来,抱在怀里。
小丫头瘪着小嘴,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瞧见了徐苒,一头扎在妈妈怀里,却从徐苒怀里又偷偷往外瞄着顾程,剔透的黑眼珠转啊转的,别提多灵气了,把顾程喜欢的手脚都没落处,伸手就要从徐苒怀里接。
徐苒小声道:“她认生呢?你抱过去该哭了,这丫头哭起来没结没完的。”徐苒本是好意,不想顾程根本不领情,冷声一声,硬邦邦的道:“认生?我是她亲爹,认什么生?”徐苒心道:“这才是好心没好报,行啊!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小魔鬼。”想着,不由分说把自己怀里的小丫头,直接塞在他怀里:“行!你是她亲爹,你抱着吧!”
顾程何曾抱过孩子,便是先头的廉哥儿,他可曾伸过一指头,这忽的怀里塞了个软软的小丫头,弄的他还真有点不适应,怕自己使的力气大了,弄痛她,又怕自己抱不牢摔了她,又想使力又不敢,那战战兢兢又爱又怕的样儿,着实可笑,有心让大姐儿帮忙,又有些舍不得怀里又香又软的小丫头。
徐苒做好了小丫头大嚎的准备,把孩子塞给顾程就退后两步,避开小丫头的喇叭嗓子,只不过等了一会儿,发现怎么没动静,讶异的去瞧,发现小丫头的两只小爪子正在顾程脸上抓挠呢,抓他鼻下的胡子,大概觉得好玩,一根一根的拽,小手贼有劲儿,已经拽下来几根,顾程明明疼却忍着,一动不动,两只眼柔柔盯着怀里的小丫头,眸光里闪烁的温情,徐苒不禁动容。
这一刻徐苒想,或许自己真有些无情,其实顾程某些地方还是挺好的,至少在这个男权统治的社会下,顾程算一个可嫁之人,且他已经娶了自己不是吗,他竟然娶了徐大姐儿的牌位,这令徐苒心里有一丝丝别扭。
在徐苒心里,她始终觉得自己跟大姐儿是完全的两个人,虽然瓤儿是大姐儿的,可内里却实打实的另一个,这种别扭的心理,徐苒也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却越发不容忽视。
瞧着顾程七手八脚的拿小斗篷去裹小丫头,徐苒急忙道:“真要这会儿走吗?外头还下着雪呢。”
顾程哼了一声,咬着牙道:“下刀子都要走。”徐苒发现这厮跟头犟驴一样,便只得把婆子叫进来,大宝还睡着,用小被子裹严实了,自己抱着,顾程怀里抱着小丫头是死活不放手了。
徐苒还特意提醒了他一句,他怀里的是丫头,自己怀里这个才是儿子,想着以顾程的重男轻女,不定立马就换了过来,不想他听了,也只探头瞧了瞧大宝,点点头道:“倒是个虎头虎脑的壮小子。”然后接茬抱着小丫头细声细气的哄着睡觉,弄的徐苒都有些不习惯。
出门上车,直到车辘辘的走起来,顾程望了望身边的妻,怀里的儿,真是百感交集,原还说自己这辈子注定下半生孤寡,不想老天开眼,还他一个如此圆满的结果,哪天去庙里还愿吧!望菩萨继续庇佑他们一家四口平安祥和。
目送顾府的车子缓缓拐过街角,没了影儿,紫儿才转身回晋王府,进了府,直上前头书房。
晋王刚从宫里回府,想起刚在父皇宫外遇上的陈贵妃,或许该说是他的晋王妃,不禁暗恨,与陈府这桩婚事,当初本是父皇亲自下旨赐婚,到末了,陈氏却被父皇收入宫中,成了一桩天下尽知的丑事,这个活王八他当了这许多年,也该到头了。
陈氏虽出身相府,却是侍妾所出,当年后宫皇后独大,深恐旁的皇子倚仗妻族势力,谋夺皇位,便将陈家嫡女选做太子妃,侍妾所出次女许了自己,估摸皇后也未想到,坏她事的也正是陈氏。
陈氏听说自己身染重疾,不能人事,恐嫁过来守活寡,便寻机缘与父皇一度春风,陈氏却也有些本事,迷得父皇罔顾人伦,封她做了贵妃,如今父皇病卧不起,又转而与自己示好,当他朱翊是怎样的男子,他韬光隐晦这些年为的什么,她当自己还会迷恋她的姿色不成,便她生的倾国倾城,于自己也如粪土污墙一般。
且陈氏这些年勾引父皇恣意淫乐,谁人不知,这般无耻妇人,还指望他有甚情份不成,只如今却可用她探听些消息。
父皇的病情一时好一时坏,之前太后禁锢陈氏,也以为父皇记不起她了,不想今儿一早父皇传召国师后,便下旨令陈氏近前侍疾。
说起这个国师却是个邪道中人,宫里原无道人,陈氏进宫后,不知怎样撺掇的父皇,下旨在宫中修建道观,请了道人进宫,封了国师,以觅求长生不老之术,长生不老未见求来,圣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如今且让他们得意一时,待落到自己手中,过往愁怨加倍偿来,方解他心头之恨。
紫儿迈脚进来,瞧见王爷脸色晦暗,灯影中甚有些狰狞,忙垂首立在一旁,晋王瞧了她一眼道:“她跟顾程走了?可有不舍?可有留恋?”
紫儿略斟酌道:“天色昏暗,奴婢未得瞧清,请王爷治罪。”
朱翊却长叹口气道:“你何必与她遮掩,她什么性情,本王岂有不知,与顾程的夫妻之情,尚且说舍便舍,更何况本王把她典卖了出去,这会儿心里不定怎么样恼恨本王呢,只如今大事在前,不得不如此罢了,顾程却是个心机深沉的,只这些心计都用在了儿女私情上,未免难成大事。”
紫儿眼前忽的划过,顾程抱着孩子牵着徐苒上车的情景,这样的大雪天里她竟然觉得温暖,身为女子,又何尝盼着男人成什么大事,有道是,忽见枝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徐苒终是比她们都有福气的,只王爷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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