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要下山了啊……”沐容望着夕阳发呆。
十雨:“嗯……”
“一会儿要乞巧啊……”沐容望着夕阳叹息。
龄兮:“嗯……”
“好烦人啊……”沐容望着夕阳泪盈于睫。
十雨和龄兮:你不要这么大负担好吗?
“唉……”沐容心情沉重得好像要上刑场。
三人又在台阶上并排傻坐了一盏茶的工夫,有熟人来了。
这人让她们三个一见就立刻起了身,齐齐一福:“冯大人。”
都以为是有事要吩咐十雨和龄兮,沐容甚至想要不要直接告退到屋里歇着去了,冯敬德却独独叫了她:“沐容,出来一趟。”
……?
沐容茫然地看了看龄兮和十雨,二人也满脸不明,亦不便多问。沐容就怀揣着这份不明独自随着冯敬德出去了,一直走了好远,出了她的院门还左拐右拐地一直向外走,沐容一边认道一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结果就一直这么出了府。
冯敬德一指前面的马车,沐容傻了:这是要她回宫么?
不打个商量?说好的“日后再说”呢?
再说她都回宫了还把龄兮十雨留在这儿?怎么个意思?
心中惴惴地望着冯敬德,冯敬德愣是一个字都不说,一副“甭废话赶紧上车”的样子。
沐容也没辙,她总不能扭头跑。
于是提步慢慢往前走去,被车边的宦官扶着上了车,揭开车帘朝里边一看,沐容差点跌下去。
“陛下……”手足无措。脚下的这点地方不够行礼,蹦下去行礼又觉得忒怪。
“进来。”贺兰世渊眉目一弯,一边说着,一边伸了手就把她拉进了车里。这回沐容彻底冷静不下来了,这真是要逼她回宫啊?还是皇帝亲自来接?
“别疑神疑鬼。”贺兰世渊笑觑着她,“不接你回宫,带你出去走走。”
……走走?
沐容愣了一愣:“陛下……去哪儿?”
皇帝淡定地吐了两个字:“庙会。”
“庙会?!”沐容就奇怪了,新年逛庙会,虽然不只是除夕和初一才有、多会持续个十天半个月吧,但……现在都七月了好吗?!
“那个……”沐容严重怀疑皇帝是不是平常都在宫里所以“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逢年过节的习俗,善意地提醒了一句,“陛下,今天七夕……”
不是新年好吗?!
“知道啊。”皇帝支着额头瞧着她,“女儿节,你生辰。”
知道是“女儿节”还觉得有庙会?陛下您脑子被禁军都尉府打坏了么?大家都跟家里乞巧呢谁去庙会啊!
直到马车在东市停下……
沐容觉得这大燕朝的习俗太奇葩了……
还真大七夕的办庙会……
就跟当初看网上调侃北方人过什么节都吃饺子似的,沐容心说你们该不会过什么节都逛庙会吧?
和吃饺子比起来这事儿可劳民伤财了点吧……
而且“庙会”不都是有宗教意义的么……东市这片有庙么……
沐容一边心里吐槽吐个不行一边出于愣神状态跟着皇帝往里走,四处张望着,往远处一看:哟呵,还真有庙……
不仅有庙,这七夕的庙会还挺热闹,大概因为是女儿节的关系,女孩子占多数,街边的小摊也有很多胭脂水粉之类的女儿家用的物件。
沐容深有一颗“好想逛街”的心,但一想到皇帝就在旁边戳着,这一路走得不能不拘谨……
如果就她一个人,她铁定撒开了玩儿了!
贺兰世渊一会儿瞟她一眼,终于忍不住问她:“你不是想逛庙会么?”
“……”沐容怔然,“奴婢什么时候说过?”
“你写来着……”皇帝一笑,“盒子里那个册子……说想逛庙会,顺带着抱怨新年还要当值。”
“……”沐容脑中“嗡”地一声,妈蛋!!!真的被看了!!!她的日记!!!陛下您侵犯个人**了好吗!!!
于是停了脚,讪讪地去看旁边的一个首饰摊,四下张望着缓解心里的不爽。
反正……看来皇帝也是让她随便逛的意思,她就淡定地逛了。
左看右看没看上什么首饰,倒是有块没有太多加工的石头让沐容眼前一亮。月光石,搁在二十一世纪算不上很珍贵的珠宝,但近来价格也是一天比一天蹿得高。
尤其是眼前这种……石体通透、蓝光满满,足有拳头的大小,圆圆润润地搁在那里,漂亮极了。
这东西不少地方都产,比如中国旁边的缅甸。但眼见这块实在色泽棒得可以,怎么看都像……斯里兰卡的。
呃……斯里兰卡什么的……也不知这块是哪里弄的。
但这不是重点,总之是好东西。沐容拿在手上看了又看,然后问那摊主:“这个多少钱?”
摊主看二人衣着不凡,眉开眼笑地回道:“三千两银子。”
“……”沐容愣了一下。
接着,方圆十米之内的人,都听到一个姑娘撕心裂肺地吼了一句:“你特么穷疯了吧!!!”
震耳欲聋……吓死人了……
亏得东市是个露天的场所,很是敞亮,若是旁边环着山,她这么一喊估计得有回声:你特么穷疯了吧……特么穷疯了吧……穷疯了吧……了吧……
沐容自己心里现在就有这种回声,无比悲愤地把那石头搁下了。三千两银子……您这是古装片里的物价啊?
动不动掏出一锭五十两折合三斤多的银子吃顿饭什么的太可怕了好吗……
你就算吃得起你拿得动吗……
哦不对跑题了,那什么……其实一般人家一年也就花二两银子吧,三千两银子你让人家不吃不喝打工一千五百年才能付得起好吗……
都够她活回二十一世纪去了好吗……
总而言之六个字:这不是坑爹嘛!!!
摊主被她吼得半天才回过神来,目光呆滞地想了一想,讷讷解释道:“姑娘您别急,这东西普天之下就这么一块,您要是觉得贵了看看别的,我这儿好看的东西不少,总有你喜欢的。”
觉得贵就看别的,直接不推荐这个了,连讨价还价的打算都没有。可见这人也老实,要这个价多半是这东西现在真值这个价。
不止是老实……脾气也忒好,换个脾气差点的被她那么一吼就得起来。
皇帝也被她那一声吼弄得愣了半天,拿起那石头看了看,蹙起眉来:“你这石头哪弄的?”
这下摊主有点不满了,要么买要么不买,问起出处就不合适了。微蹙眉头一时没说话,皇帝见了一笑:“没别的意思,怕你卖亏了。”
“……”沐容当场倒抽冷气了,磨着牙低低道,“没您……这么……砍价……的……”
往高了砍?吃顶了?钱多烧的?
“呵。”摊主笑了一声,“这位公子懂行。”
沐容撇嘴:还懂行呐?懂哪行也没见过砍价往高了砍的好吗?
摊主一边从皇帝手里把那块石头往回一拿,一边悠哉哉道:“要不是今儿个卖这个应景,想图个吉利,我还想留着不卖呢!”
……这里头还有典故?
沐容来了兴致:“怎么个应景法?今天有什么特殊的?”
“合着姑娘不知道?”摊主瞟了她一眼,“今天七夕,原本就是个乞巧节……”
“咳。”皇帝咳嗽了一声截了对方的话,二话不说掏了银票出来给他,拿了那块石头牵过沐容就走,“我们还有些事,劳您解释原因了。”
留下话说了一半的摊主风中萧瑟……
看看手里的银票,五千两,哎……还没找钱呢!
大步踉跄地走出一段去,皇帝停下脚来把那块月长石递到沐容面前:“喏。”
沐容别过头没接。她到底是不想回宫的,拿人的手短,接了这么贵重的礼以后哪儿还由得她说了算?
贺兰世渊滞了一滞:“这么生气?”
把你押牢里一顿暴打差点打死了还要给你扣个叛国的罪名你丫不生气啊?!
沐容心里气大发了,表面上神色淡淡:“并没有。奴婢只是……受不起这么重的礼。”
皇帝睇视了她须臾,神色微凝地问出一句:“那若是瑞王送的呢?”
沐容心里“咯噔”一下。
贺兰世渊略一苦笑,又说:“如是瑞王送的,你便收了是不是?”
☆、第52章 谈婚
陛下您不要这么大醋味儿……
沐容腹诽了一句;淡泊答道:“是。”
贺兰世渊心中一紧;她又说:“且不止是瑞王殿下;今天是奴婢生辰;谁送的礼奴婢都会坦然收下的。”
只他不行。
这话沐容说得又冷又认真,平日里逗乐惯了的人突然严肃起来最是让人紧张。贺兰世渊亦是连半分笑意都维持不住了;微蹙着眉看着她,知道她还有话说。
对庙会好奇之余;沐容思量了一路,越想越是觉得有些话总该说个明白、有些事总得有个决断。就算眼前这人是皇帝,很多话说了兴许就是一死;那也是长痛不如短痛;还不如说明白了豁出去了!
是 以一咬牙一跺脚,沐容狠下心来绝对跟皇帝撕破脸:“奴婢就是不想回宫。留在王府、或是自己去过自己的日子;怎么都比回宫强。”沐容说着,禁不住抬眼瞧了瞧 皇帝的神色,见未有太多不快,又继续道,“奴婢也不知道陛下您什么意思,早先就说不会强纳了奴婢了,也答应让奴婢日后出去嫁人,又何必还在奴婢身上费这么 多心思?”
贺兰世渊被问得一怔。问起这原因,其实他也说不清楚。他先前说的不会强纳了她并非唬她,也确实希望她能遂着自己的心愿嫁个好人家日后过得好,但好像又忍不住地想去宠她,心底有些希望她一直能在宫里。
“您有皇后,您有六宫嫔御,您把这些心思用在她们身上不好么?”沐容问他,很是想接一句“要是能用在她们身上您早就家和万事兴了亲”——不过太毁气氛,忍住了。
“奴婢根本就不想做您的嫔妃,不会改的,您也不希望奴婢变得和旁的嫔妃一样不是?又为什么非让奴婢回御前去?”沐容抬头直视着他,微蹙的眉头下是满眼的疑问和烦躁。
贺兰世渊被她质问得默了又默,俄而轻言道:“朕喜欢你。”
沐容冷一笑:“奴婢知道。”
皇帝又说:“瑞王也喜欢你。”
沐容没有说话。
“朕想知道朕比瑞王差在哪儿了?因为瑞王救了你一命?还是因为瑞王能让你当王妃而朕不能让你当皇后?”
问到点子上了。不得不说,这二人她虽是都不想嫁,但这些天下来,心已然倾向了瑞王。尤其是在瑞王再次提起娶她为正妃之后,她偶尔会想,嫁谁不是嫁?瑞王也许日后会纳妾,别的男人就不会么?瑞王好歹还是个王呢!
却是从没思考过皇帝和瑞王比,差在哪儿。
被猛地一问,沐容很是愣了一阵子,仍是没有确切的答案,思量着低低道:“大概……是因为奴婢根本不喜欢宫里吧。规矩太多,不喜欢奴婢的人太多,奴婢也不喜欢她们。每天都要担心会不会有人来算计,偏又清楚自己没那个本事算计回去。”
贺兰世渊听得心里都空了,没想到,她这天天开心的外表下面,竟是“根本不喜欢宫里”。
“奴 婢本来也想好好在宫里当个女官,阴谋算计之外总还有句‘功夫不负有心人’呢。奴婢想着把分内的事做好了,熬到更高的位子上去,然后出宫风光嫁人……”一想 这个就颓丧得慌,沐容一声长叹,“唉……但也就是想想。除却传译这事,奴婢能做旁人所不能,其他的,论心细论手巧,比奴婢强的都太多了。”
升职可是要凭职业技能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沐容蕴起些温和的笑容,徐徐又道:“所以……奴婢不喜欢宫里,宫里也不适合奴婢待着。此前还想着有陛下护着,混日子也就混日子了,反正俸禄不低衣食无忧,这次的事……”
沐容没再说下去,贺兰世渊却明白她想说什么——这次的事之后,她当然再也不信他能护住她,不仅如此,还是他亲口下的旨把她送去禁军都尉府问话。
她一直没规矩,能在宫里活下去的唯一靠山就是他,他却突然变了卦,反手成了五指山把她压在底下,无怪她要另寻出路。
“是朕对不住你。”他说。
沐 容摇摇头,浅浅笑道:“没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陛下您是皇帝,您有大局要考虑。这次的事,奴婢也知道,怎么算起来您的做法都没错。但奴婢不是皇帝啊…… 奴婢就想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宁可粗茶淡饭也不要天天为那些个阴谋烦心,平平安安地过完每一天,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皇帝笑意苦涩:“比如说走就走的旅行。”
“对,比如说走就走的旅行。”沐容的笑意又绽开了些,“别管是‘说走就走’还是一步步安排好了再走,总得有命活到那一天。”
皇帝点了点头,没有话去驳她,也不想自私泛滥不管她的想法强要了她。沉默了良久,似乎显得很平静:“那……你是想跟了瑞王还是……”沉缓了口气,“……另寻夫家?”
总要嫁人的。
这 个问题到底还是搁在了眼前。沐容也知道这会儿还没有二十一世纪那般开放——即便是二十一世纪,父母逼婚的也多了去了。当然,她若是跟皇帝说这事不急,皇帝 估计也不会逼着她立刻嫁了,但其中的利弊她却想得很清楚——现在借着皇帝找个好夫家,怎么都还算是有皇帝罩着,日后总不至于被欺负得太惨;若是拖上个一年 两年,兴许皇帝就不管她了,到时候自己找人嫁了……万一和夫家闹得不和她找谁说理去?
首选当然是瑞王。爵位高、家底丰厚、无妻无妾……除却她对瑞王实在没感觉这一条以外,瑞王真是个绝佳人选。
到底还是没决定得太草率,沐容斟酌再三,咬着嘴唇说:“奴婢总得问问父亲的意思……”
沐斐,这个原身的亲爹,总是要疼女儿的;加之沐斐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大燕人,对这些比她更清楚……除却这些小谋算不提,她现在毕竟还是替那个“沐容”活着,不问父亲的意思就把自己嫁了算怎么回事?
不合适!
回到王府就迎面碰上沉着一张脸的瑞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