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怕再遇到同样的事,两人只能绕远走,这样一来,方向更难判断,路也更难走了,两人的行进效率大大下降,到夜晚休息时,这一天两人走的路只有第一天的四分之三。而总路程,大概只进行了一大半,第三天是绝不可能走出去的。
这两天连续不断地走山路,让两人几乎精疲力尽。那些路算不上路,她们必须手脚并用上爬下滑,身上都是擦伤,小口子多得很。可两人的食物不多了,不能休息,只能继续走下去。
第三天的情况还要糟一些,因为太过疲惫,丁柔在一处下坡时不小心踩空,整个人滑了下去,小腿上被划出了一道血口子,脚踝也扭伤了。
“三丫,我还可以走的……”丁柔紧抓着秦晓彤的手,像是怕她会将自己丢下,“只是小伤,不、不要紧的!”
她尝试着站起来,可脚上的钝痛让她低呼一声身体晃了晃,幸亏秦晓彤就在旁边扶着她,她才没有摔倒。
“你先休息一下吧。”秦晓彤看出丁柔的担心,温柔地对她笑了笑,“我先帮你止血包扎。”
丁柔点头,缓缓松开了秦晓彤。
丁柔脚上的伤口不深,不过比较长,也流了一点血。秦晓彤用白开水省着用清洗了她的伤口,然后又找了片表面光滑的大叶子将它清洗干净,用柔软的细藤绑了。
伤口首先要注意的是止血和消毒,这个伤血倒是不流了,但消毒秦晓彤实在是没办法了。她们两人身上的衣服都穿好几天了,很脏,不适合包扎,她只能用这个方法将就,尽量少让她的伤口直接接触到脏东西。只能等到了大门乡,再去医院处理伤口。
比较麻烦的是扭伤。扭伤没有特效疗法,只能靠静养,但现在的条件根本不允许,秦晓彤想了想,去找了两根比较直的树枝,固定在丁柔脚踝两侧。
“三丫,对不起,都怪我。”见秦晓彤正低头帮自己处理伤口,丁柔愧疚地说。
“不怪你,你也不想的。”秦晓彤抬头对她笑了笑,又去周围找了半天,找到一根又直又粗的树枝和一根比较细的树枝。
她将那根细树枝折断,并排顶在粗树枝的一头,用地上扯的不知名植物的茎绑住。这样,丁柔就能将它放在腋下当拐杖用了。
“三丫,你为什么要离开天然村呢?”丁柔突然问道,见秦晓彤抬头看过来,她忙道,“你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只是好奇。”在丁柔看来,秦晓彤之前说要帮助她们,可能只是一个小女孩的同情心,可现在却发展到了逃离村子,这让她非常惊讶。丁柔眼中,秦晓彤只是个十六岁不知世事的山村姑娘,她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来的胆子独自离开村子,逃到山外那个花花世界去。
秦晓彤低下头细致地做着手头的事,边做边道:“我不能接受天然村的人把女人当货物和工具看待的态度。如果我不走,不用过多久就会被拿来给我哥换媳妇。”
“你确实该离开。”丁柔沉默片刻,才轻声道。她想,这个小姑娘,真的跟他们都不一样。天然村的那些女人,早就被洗脑,自己就把自己当成了生孩子的工具、照顾男人的保姆,从来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而这,正是丁柔无法接受,也无法跟她们沟通的。
秦晓彤利落地打了个死结,对丁柔笑道:“你试试?”
丁柔拿着新出炉的“拐杖”,试着走了几步,稍微有点不舒服,但现在这种情况下,能有这样的拐杖已经很好了。
因为丁柔的伤,两人的速度被严重拖慢,秦晓彤虽心中焦急,却也不可能丢下丁柔。
丁柔知道自己现在已成了个拖油瓶,她很努力地克服腿上的伤痛,不吭一声,尽量不拖累秦晓彤。
一整天下来,两人走的路只有前一天的一半,而他们的食物和饮用水都快告罄了。在这种情况下,秦晓彤只能装了小溪里的水应急,至于吃的,倒在其次,人类忍饥挨饿的能力一向比忍受缺水的能力强。
晚上休息的时候,秦晓彤发现丁柔脚踝肿得更大了。本来她该好好休息的,可今天却走了那么多路,怎么能不肿呢?
秦晓彤眉头微皱:“我们明天休息一天吧。”
丁柔却摇头:“我还坚持得住,不用休息。”她轻轻地笑了下,“而且,早点出去,我这伤才能早点治啊。”
见丁柔坚持,秦晓彤只好同意明天继续走。
临近山下,路好走了一些,但两人也更小心了。
这一天,两人依然没能走出大山,而晚上睡觉时候,两人已经断粮,只能忍着腹中的饥饿睡去。山里能吃的东西应该很多,不过秦晓彤不太确定那些果实有没有毒,也不敢乱吃,万一吃坏了肚子,就得不偿失了。
两人在山中的第五天正午,路越来越平缓,翻过一个山头后,终于看到了大门乡的现代建筑。
“我们走出来了!”丁柔小声地欢呼道。
秦晓彤也很高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但下一刻,她就看到了守住通往大门乡的那条路的天然村村民们。
她忙拉住了丁柔,两人一起趴下,没让那边的村民看到她们。
从两人逃出天然村已经五天,秦晓彤其实心里有点希望天然村的人当她们两人死在了山里。可现在来看,天然村的人并没有放弃,按照这情况,或许连大门乡里都有天然村村民。
秦晓彤明白天然村人为什么这么在乎两人。更准确地说,他们在乎的是丁柔,而不是她。就像她曾经听过的那样,只要丁柔逃了,天然村的村民就别想再买到别的媳妇了。这是全村人的利益,所以村里每个人都放着家里的活不管,来堵两人。
眼看着即将逃出生天,却被堵在通往大门乡的路上,秦晓彤和丁柔自然心有不甘。虽然大路上堵着人,可从山上到乡里,也不是只有那一条路,她们不怕这边堵着的村人,而是担心大门乡里的村民。天然村人互相间都认识,她们只要一露面,就会被认出来,不如先待在山上,想好该怎么办了再行动。
“丁柔,你先躲在这里,我去乡里看一看。”秦晓彤道。
丁柔也知道自己行动不便,点头道:“你小心点。我也会藏好的。”
“我会的。”秦晓彤说完便猫着腰,从另一条路潜入大门乡。
大门乡人口不多,而秦晓彤下山的地方自然是最偏僻的,所以路上她一个人都没看到。即便如此,她也依然忍不住心慌。在一道砖墙之后,她停了下来,将麻花辫解开,绑成了一个马尾,身上的衣服是最普通的t恤和牛仔,一路上的奔波弄得脏兮兮的,还有不少洞,倒给它添了点流行因素。秦晓彤把t恤的半袖卷上去,衣服下摆打了个结,宽大的衣服立刻变得贴身。而她的牛仔裤也卷到膝盖以上。虽然伪装的效果很一般,但也聊胜于无了。
怕自己会被发现,秦晓彤进入稍微繁华一点的街道后,立刻就拐进了市场,准备买点东西好好伪装。她身上毕竟脏兮兮的,店主们看到她都一脸警惕地望着她,就怕她乱摸弄脏了他们的东西。秦晓彤也不是真想买衣服,在最近的一家卖女装的店里挑了件很土气质量也不好的粉色格子花纹连衣裙,花二十五块钱买了下来。见秦晓彤拿出皱巴巴的一百元钱,那店主立刻就露出了警惕的表情,问她有没有零钱。秦晓彤手里就三张一百,哪来的零钱?只好说没有。店主没办法,拿着那张一百元钱对着光线照了又照,动手摸来摸去,确认了好几次这是真钞后,才找钱给秦晓彤。
买到裙子后,她又去隔壁的小饰品店里挑了一顶最便宜的帽子和一副墨镜,再加上一块小方巾,总共花了二十元。正要走时,她看到有一只样式过时,一多半已经褪色,显然放了非常久的书包正在处理,只要十元,她想了想就把它买下来了。
买到这些东西之后,秦晓彤又花五毛钱进了市场的公共厕所,将小方巾浸湿擦过身,换上新买的连衣裙,戴上帽子,把头发都塞在帽子里,再戴上墨镜。她这样的打扮很是不伦不类,跟原来的模样差别太远了,天然村人就算在近处看到了她,恐怕也认不出她来。不过如果是秦土根李春花他们,或许还是能认出她的,毕竟是一起生活了十五年的,就算平常再不关注,熟悉度也是在的。
换上新装扮后,秦晓彤一直提着的心总算稍微放松了些。刚出市场,她就见两个天然村人沉着脸走过来,吓了一跳后立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向前走去。那两个天然村人下意识地看了身边走过的这个跟三丫差不多身高的女孩一眼,就转过了头去,显然没认出她来。
经过两人,秦晓彤长舒了口气,脚下加快了步子,四处寻找公用电话。仅靠他们两人的力量要对抗天然村人有点不靠谱,特别是现在丁柔还受伤了,所以她准备求助于丁柔的家人。再三思考后,她决定先通知丁柔的家人,石秀秀的暂时不通知。现在丁柔的逃跑一定引起了天然村人的戒备,石秀秀或许已经被转移了,就算她的家人赶来,对方要是不交出人,他们也没办法。而丁柔的就没关系了,甚至,天然村人能知道丁柔的家人把丁柔救走了更好,他们一看丁柔的家人来救人了,石秀秀的没来,说不定会认为丁柔是自己给家人打的电话,而且她也只想着自己逃跑,并没有想着石秀秀,石秀秀没机会通知家人,她的家人就不会过来,她就逃不掉——只要天然村人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就不会那么警惕,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而那之后再通知石秀秀的家人,就能来个出其不意,将石秀秀带出来。
好在当初石秀秀挟持秦三强做人质的时候,丁柔将她可能有的卖队友行为给扼杀在摇篮里了,天然村人并不知道,石秀秀早就将她家的电话号码告诉给了秦晓彤。
大门乡并没有可以插磁卡的无人公用电话,要想打电话,就必须去有公用电话的小店里。秦晓彤走了一路,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店有公用电话,心中一喜正要过去,却发现在她靠近的时候,不远处有个人的目光就紧盯着她不放。
秦晓彤的双眼隐藏在墨镜之后,这使得她可以不被对方发现地看到对方。
那赫然是一个天然村村民。
意识到危险,秦晓彤脚下速度不变,继续向前走去,却并没有在那家小店停下,而是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等秦晓彤走过后,那个村人的目光就随之转向了别处,而她提着的心这才放下。看来天然村这次真的是下血本了,连打公用电话的地方都有人看着。幸好他们都只是普通的村民,而不是训练有素的间谍,不然她现在早就被发现了。
或许是太过专注于天然村人,秦晓彤没留神前面,猛地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上。对方没事,她自己倒是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
“你怎么回事啊?走路是不是不长眼啊!”对方喊道。
秦晓彤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顿时一惊,忙低头压低声音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对不起。”眼前的人,正是她上回来办身份证时利用的那个小混混,她记得她的同伴们叫他“金子”。
“行了行了,下次长点眼!”见秦晓彤态度诚恳,那叫做金子的小混混也懒得跟个小姑娘计较,挥挥手让她走了。
秦晓彤顿时松了口气,一溜烟跑了。
“金子,你看你都把人小姑娘吓到了!”小混混的同伴哈哈笑道。
小混混眼睛一斜:“那是!这是身为老大的威严,你懂不懂?”
他的同伴连声称是,笑得更大声了。
路过一家药店时,秦晓彤走了进去,买了纱布敷料,消毒药水,阿莫西林和小瓶装的云南白药酊,总共花了三十五元。一张一百元就这样迅速地见了底,但没办法,这些东西都是必要的。
所有东西都被秦晓彤塞进了书包里,接着她又绕道汽车站。不出她所料,汽车站里也有天然村人,每一个上车的人都被他们仔细看过,没人能逃过。秦晓彤假装不经意地走过汽车站贴的时刻表前,记住去往县城的发车时刻后就立刻离开,没有多逗留。
回去跟丁柔会合之前,秦晓彤又花三十元买了一套老人穿的灰色长布衣裤,之后去小卖部买了点水、饼干面包和一把裁纸刀,这才背着一书包的东西,悄悄按着原路回到跟丁柔分开的位置。
到地方后秦晓彤并没有看到丁柔的踪迹,她确实如同她所说藏得很好。
秦晓彤低声呼唤:“丁柔……”
听到秦晓彤的声音,丁柔终于从一束繁茂的杂草丛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到秦晓彤这一身打扮,她有些吃惊:“三丫,你怎么……?”
秦晓彤把书包放下,从里面掏出瓶水和一个面包递给她:“先吃点,一会儿我跟你说。”
丁柔也是又渴又饿,忙接过秦晓彤递过来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秦晓彤刚才在路上先吃喝过了,此刻便让丁柔坐下,她拿出绷带和消毒药水,帮她处理腿伤。按照大门乡中的情况,她们想去医院恐怕有点难度,只能自己动手了。她先稍作处理,等丁柔回家了,再去医院好好处理吧。
“会有点痛,忍一忍。”秦晓彤动手前说。
丁柔点头,做好了准备。
丁柔的伤口因为连日的运动而反复裂开,并没有结痂,泛着红肿。秦晓彤用消毒药水细致地清洗她的伤口,丁柔痛得脸色发白,却用力地咬着下唇,没有发出声音。
好半天,秦晓彤才处理好她的伤,用干净的敷料和纱布包好,这才舒了口气。她拿出消炎药让丁柔吃,自己则用云南白药酊处理她的扭伤。丁柔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痛都忍了下来。
等丁柔的伤都处理好了,两人才靠着一棵树坐下休息。秦晓彤将自己查探到的东西和她想到的对策都跟丁柔商量。
“大门乡到处都是天然村的人。”秦晓彤道,“我找不到机会给你家人打电话。去县城的汽车站也都是他们的人。”
大门乡行政上隶属于梅县,梅县距离这里有五十多公里,因为大门乡三面环山,汽车站里也没有通往其他乡镇的城乡巴士,都是先到了县城再转车。刚才秦晓彤看过了,汽车站每天发往县城的车一共是七班,从早上六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