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淡色的唇微扬而笑,转身而去时青丝擦过小荷的脸,淡淡幽香缠绕,小荷恍然呆在原地,一时之间竟忘了回神,直到那抹纤细的身影远去,王嬷嬷出现身旁。
“发什么愣了,还不跟上。”
“啊?啊!是,是。”
巴掌大的小脸猛的刷红,末了一脸懊恼摇头,轻啐一口跟上前去。
——德妃殿——
德妃殿不管来几次,都是那般富丽,奢华,每一处无不昭显其华贵,亦如德妃,雍容的妆扮,最上乘的绫罗,首饰,最好的装表,每进来一次,扶风都会被这宫殿的金碧辉煌耀花眼。
偏厅中,楠木所至的卧榻外围踱了一层金,雕刻着精致图纹以及镂空花饰,四周镶宝石,上铺上等绒毛毯,德妃舒适侧躺,身上紫纹红边镶金袍褶了几褶仆散在身后,少数垂落至地,两旁宫女轻摇蒲扇,微眯的眼一扫扶风简单妆扮,蹙了眉,视线最终落在扶风身后那一身黑衣的人身上。
“你到哪里都带着这个人?”
话语中明显带着不悦。
扶风在宫女搬来的凳子上坐下,带笑的秀眸看向那晃动的蒲扇:“娘娘怕是误会了,不是扶风要带,是他自己要跟的,扶风也无办法,娘娘若是不喜,权当他不存在便是。”
这秋天都快过去,渐近转寒,用蒲扇是不是晚了点?
就不怕受寒?
德妃一双眉蹙的更紧了。
对于沈临风,她是怎么看怎么恼,单单是那日之事便足以让他死无全尸,何况这人见了她不但不行礼,还一副目中无人的摸样,不把她这个德妃放在眼里。
若不是丞相说扶风暂时有用,不得动她身边的人,她早……
美眸中一道厉色闪过,眨眼消失,视线一扫,落在扶风身上:“听说你昨日去了充容殿?”
听此,扶风微侧了头,看一旁正匆匆低头,视线闪躲的小荷及王嬷嬷,眸中闪过一丝了然:“是。”
原来她要话的就是此等家常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德妃挑了挑眉:“你何时和她走近了。”
“扶风听闻充容精通美颜之道,手中更有各色胭脂,娘娘也知道的,女儿家,好的就是那些。”说着,白皙的脸上染了丝红润。
“扶风想着去学学,讨教一番。”
“……”德妃一双眼紧盯她面上神色,在见她回自己一笑后收回视线。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人出身底下,你再怎么说也是相门之后,该少于此等底下之人来往。”
扶风看着她微动的眼,扯了唇:“扶风也只不过是个罪臣之女,说起,到比她还不如。”
“什么?”德妃挑眉,正想说什么,突然跳起的眉一皱,一个喷嚏打出。
“娘娘,怎么呢?”
身侧宫女见此顿时慌了手脚,纷纷上前查看。
扶风眼中闪过惊讶。
不会吧,真的这么准。
面上却是佯装关切的站起上前询问:“娘娘可是受了寒?”
德妃皱眉:“受寒?”想了想,摇头:“本宫身子向来好,怎会受寒了。”
身侧伺候德妃的宫女闻言,说道:“娘娘,正好叫了御医,待会一起看看吧。”
“御医?”听了御医两字,扶风心中闪过什么,面色却不变:“娘娘可是那里不舒服了,这可要多加注意了,眼前正直换季,天气变化无常……”一边说着,纤细的身子朝一群宫女中挤去,正焦急的宫女受不住这莽撞,一个不注意朝前扑出,身子刚好擦到德妃左臂。
“啊!”
一声痛呼伴随着响亮巴掌声。
“狗奴才,你干什么。”
德妃一脸苍白的抱住左臂,神色痛苦,怒瞪美眸大喝。
宫女双腿一软跪地:“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息怒……”
扶风却是大惊:“娘娘你这是?”
德妃猛的收起脸上神色,一挥手让人把那宫女拖下去,放在左臂上的手收回:“没事,前两天受了点伤。”
“受伤?”
“恩,不小心被个野猫抓伤了。”说至此,美丽的脸上闪过阴郁,暗带咬牙。
“好狠的野猫,竟连娘娘也敢抓伤,娘娘以后可得小心了。”扶风低垂了眼,声音透着清冷和暗潮,兀自恼怒的德妃却没有听出,樱唇溢出一丝冷笑,眸中毒辣一片:“……不会有以后的。”
“……哦。”
看着眼前那张美丽如陶瓷的脸,扶风心中一片冰冷,面上却是笑意融融:“娘娘好手段。”
高明的手段,亦如两年前。
论起残忍歹毒,怕是无人能比。
偏厅外,宫女匆匆跑进:“娘娘,御医来了。”
德妃轻应一声,拉了衣裙在宫女的搀扶下坐起:“你先下去吧。”
“记住,不要和那个女人走的太近,别看她现在这摸样,其实啊,呵呵。”一丝轻笑溢出,满含讥讽嘲弄:“也不过是个媚主求荣的贱人而已。”
“你可知道,她以前是那个人女人的贴身宫女,那女人死后她就当了嫔妃,哼,谁知道是不是早想了。”
直至走出偏厅的门槛,身后的人又加了句:“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皇上已经数月没来这殿中了,那个贱女人,哼!”
走出德妃殿,正巧和匆匆赶来的御医擦身,面对御医的行礼,扶风浅笑颔首,走过之时,扶风脸上笑意消失,转头看向‘德妃殿’那金质的三字,眸中一片冷意。
“你确定御医不会发现?”
“不会,并非药物或是其他所致,御医无从查起。”
扶风抿唇,清冷的眸中染上一丝笑意,如寒冰淌过一道,视线收回,抬步离去。
德妃,你就去慢慢苦恼这‘久治不愈’的‘野猫’抓痕吧。
“去充容殿。”
既然你德妃不让去,我扶风今日便偏去了。
一进充容殿,扶风心中千回百转,神色复杂,站在殿外良久方推门而入,眸光以恢复清明:“你就在殿外守着吧。”
“你是怎么进来的,怎不见通报?”
正梳妆的双晨看着这突然闯进来的人错愕不及,摆手而起就要出去质问殿中奴才,却在擦身而过时被扶风拉住了手臂。
“想进来自是有办法,并且不让人知道。”
“……你。”双晨惊愕,一双丹凤眼圆瞪:“柳美人,你不能仗着德妃撑腰便如此放肆,在怎么说本宫等级也在你之上。”
扶风看着明显恼怒的人,一字一字说道:“扶风是扶风,昭仪为何总要在扶风身前加一个德妃,扶风不属于任何人,包括德妃。”
双晨蹙眉:“柳美人这是什么意思?”挣扎着想要甩开手腕上的手,却发现眼前人虽然看似嬴弱,力道却是极大,妆点精致的脸顿时变色,愤怒抬头:“柳美人多番纠缠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扶风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
话落,空置的手伸进衣襟,掏出一直挂在脖子上的物饰。
纤白的手摊开时,细线挣脱,线下垂坠物落下,银白的牙骨轻轻晃动,上面刀刻的划痕清晰可见。
“娘娘可认识这个?”
“……”
双晨红艳的唇微张,妖娆凤眸圆瞪,紧盯那一抹银白忘了挣扎,一动不动,良久后,柳眉紧蹙,涂满豆蔻的十指探向牙骨,指尖颤抖,红唇因为激动而轻颤,却在即将碰上时停止,似是在害怕什么,泪水由着眼眶溢出,混花了精致妆容。
“娘……娘娘……”
第九章 一曲忧伤
更新时间:2012…11…16 8:33:39 本章字数:6909
第九章一曲忧伤
“那是娘娘刚去关外不久,皇上传了我去,给了我一封信,虽然已过两年,可我记得清楚,那日正下着暴雨,午时刚过,御书房就笼罩在一片昏暗中,皇上站在窗旁,龙颜笼罩在昏暗下,直至离去我都没看清他脸上神色。”
“然后是数月后娘娘回朝,一纸圣旨判了罪,然后,然后……呜……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是那样,真的没有,呜……”
“皇上和娘娘感情那么好……德妃……她当年刚进宫,然后……”
呜呜哽咽的声音轻轻缓缓,如泣如诉,嗡嗡的绕遍整个寝殿。
“那时,我有去冷宫的,在那殿外站上一天就是不敢进去,因为,因为我没有颜面见娘娘,娘娘一直对我那么好,呜哇……”
一声呜咽放声大哭,猛地蹲下,埋首膝间。
“……”
扶风紧握手中牙骨,看痛苦呜咽的人,内心震荡不平,尖刺的牙骨几乎刺破了皮肉却兀自不觉,颤抖的厉害。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凤后通敌叛国,废其后位,打入冷宫,择日候审。
那日,公公尖锐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犹在耳边回荡,字字由新,记得清清楚楚。
到头却是她所爱的人布下的局。
对他,她付了心,付了身,付了信任,而他回报给她的却是一场句,一场死局。
冷宫之中,德妃手中休书,侍卫手中毒……一切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赐。
究竟她做错了什么,要让他如此下狠手?
他对她说了爱,许了承诺,允了将来,他们一起风风雨雨走来,携手相伴,她一直以为那些是无法取代了,无法磨灭的,结果了……
“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娘娘…。去了,我才知道……一切是那么严重……”
“不知道啊?”
是啊,又有谁知道。
曾经的爱语,曾经的耳际厮磨犹在,却是说变就变,封半城,你好狠的心。
“……”紧握的手紧了又紧,直至疼痛蔓延全身,方拂袖离去。
“呜呜……”
殿中呜咽声依旧。
直至手落门闩。
“那个……那个虎牙你是……”
落在门闩上的手顿住:“……充容娘娘就确定这是你认识的那一枚?”
“怎么会不识了。”泪眼迷蒙的眼中满是怀恋和沉痛,红艳的唇荡开一抹苦涩的笑:“娘娘身上从不带任何饰物,除了这枚虎牙,从不落手,每日睡前皆会看上一眼……只是没想到……死也……真像娘娘会做的事。”
“吱呀!”
一声轻响,殿门被拉开,扶风头也不回离去。
“这是别人送我的。”
她说的别人自是封半城,可听在身后人耳中便成了凤素颜所送。
埋头膝间哭得更大声了,追悔,懊恼,怀恋,稍停,似是想起了什么猛的抬头,那一抹纤细身影已然消失,殿中空无一人。
“忘了说,那年冷宫严禁进入,所以我偷偷躲在围墙拐角……然后看见德妃娘娘和……吴公公。”
——是谁的三寸金莲等他的富贵无边
——是谁的胭脂扣儿染红扇面的风月
——他随手写下的字碎在你冰凉枕边
——他笑把新人酒对你凌乱在花间
月明星稀的夜晚,乐声悠悠而至,绕着朝露殿,兜兜转转,轻声悠远绵长,在这空寂的夜色中绕遍金碧辉煌的皇宫,兜一圈后收回,明月相对,余音袅袅。
扶风攀爬至屋顶,不意外的看见那个人正坐在顶端,一身漆黑几乎融入这夜色之中。
扶风眉眼一转,悄声来到那人身后,抬脚就要去踢,眼看着莲足就要碰到那人黑色玄衣,宽厚笔挺的背不动分毫,背后剑柄上墨色布带轻飘。
突然觉得无趣,郁闷收回脚。
整人也得被整的人有反应才会有乐趣,整这沈临风就跟踹个木头两脚一般,毫无生趣。
“你还真的每夜呆在这屋顶上啊。”一个弯身在那人身旁坐下,探头看去,不意外,那人手中拿着一片嫩叶。
“若是下雨了怎么办?”
“回去。”
这回答的还真简短。
一伸手,拉过手中嫩叶,举高至月下细看,叶上纹路清晰。
“说真的,若非亲眼看见,我真的很难相信那曲调是你吹的。”
惆怅,空寂,沉重,落寞,似是追忆着什么,细听像是能抓住,一伸手摊开,手中却是空白一片。
那种感觉很压抑,很难受。
“你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放在眼中的人还真……”
“……”
男人极深的眼看着前方,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月光下,散发着悠悠蓝光。
“可是有心上人?”
“……”
“这个哀怨落寞的曲调,莫不是求而不得,或是那个已经死……唔!”
脖子上的力道迫使到嘴边的话咽下,近在咫尺的的俊脸可以让他更清楚的看见那双异于常人的瞳孔,极深的蓝色,大海一般,只是此时的海面凝结成了冰,只是很快的,那双手松开,挺拔的身形站起,转身离去。
“喂,沈临风,你若真喜欢柳青蓝那丫头,可得加把劲了,不然拉天姑娘情窦初开爱上了别人可就晚了。”
“……”挺拔的身影顿了顿,末了停滞的步伐移动。
“莫要辱了她的青白。”
看着渐近远去的背影,扶风伸手轻碰有些酸疼的脖颈,那股子干燥温热似乎还残留在上。
“呵!”
一声轻笑溢出。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了,真正意义上的生气。
从认识他开始,脸上就是一个表情,那双异于常人的眼中一片死寂,那么一个大男人,却活的跟个影子一样毫无生气。
——莫要辱了她的青白。
沈临风对柳青蓝的称呼从来都是‘她’,不亲昵也不疏远,却是旁人一眼就可看出的在乎和重视。
他的人生就好似围绕着柳青蓝在转,没有自己。
他的命是柳青蓝给的,他的名字是柳青蓝给的,是不是就因如此,便注定了纠缠……就好像她和封半城。
如此相像啊。
手摊开,那一片嫩叶竟然还在手中。
苦涩一笑,拿过嫩叶,边沿蹙近嘴边,深深一闭眼。
期期艾艾的乐音缓缓溢出,慢慢成调,如同一条线绕一圈缠绕在周身,末了轻轻提气,蔓延开来,悠远绵长细腻,直至这皓月当空的天际,如棉絮飘落手心,探手刚要碰触,棉絮却被一阵风吹走,末了曲调悠转,似压抑,频临爆发的边沿。
寝殿之下,沉稳离去的步伐悠止站定,末了宽厚的拳紧握,猛的转身疾走两步朝屋顶看去,双眸紧缩。
屋顶之上,红色的琉璃瓦遮挡了半个身形,独留一个落寞的侧面,白皙下颚扬起,看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