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后,云深在院子里点起了篝火,邀他们同坐着赏月。
前些天连下的雨洁净了空气,夜风很是清新浧澈。四个人坐在篝火边,看着扑扑的火星热烈地在夜色中闪耀着,远方的星辰被火光映得也不分明了。
月下的篝火跳跃着耀眼的火光,射穿了夜的一角漆黑。篝火映衬得远天的星辰朦朦胧胧的,梦幻般的银晖洒落大地,漆黑的树林随着山风呼呼地响起了风声如音乐。
云夫人抓来一只白头黑鸭,笑道:“趁着乍暖还寒时节,奴家不如烤只鸭给大伙儿尝尝。”
只见她一手按住鸭头,捋开鸭脖子上的杂毛,另一只手操起一把小刀,朝鸭脖子上割去。
血扑地流了出来。
云深连忙拿了只碗过去接鸭血。
他们动作配合得如此默契,真是天生一对。
木香手也痒了,也过去凑热闹,帮着他们洗鸭脖子。她用刷子用力刷着鸭头,将毛都刷下来了,周汤在一边笑道:“这么用力,怕是连上边的肉也要被刷掉了。”
木香讥笑道:“这个说给你这种从未下过厨的人听,你也是不懂的。这鸭子上面就这鼻孔最难清洗了,如果不这样刷,小心吃得你肚子痛得回不了家。”
这下周汤可无法回话了,他的确是没下过厨,也不懂。
他撇撇嘴,也拿了把刷子,木香说:“去,将这鸭脖子刷一下。”
她竟敢命令他做事
他正要发火,她漫不经心地又加了一句:“这鸭脖子也极难洗的,用力一点,洗干净一点。”
他忍着火气,拿刷子在鸭脖子上刷了刷。
“还不错嘛,刷得还挺干净的,孺子可教也。”她瞥了他一眼,摆起了师父的姿态说道。
他在心里暗笑,不答话。
鸭头、鸭脖子洗好,云夫人从房内端出一罐久酿的豆汁,往鸭上一浇,淋得黑亮黑亮的。木香则很自然地用一根根长长的竹签把鸭肉串好,动作极为利索、熟练。
看得周汤怔住了,他没想到小小年纪的木香,做起厨艺来是这样老成。
串好后,木香看也不看周汤一眼,将一串鸭肉递给周汤,“拿去烤吧。记得,要烤焦一点好吃。”
周汤低声哼了一声,接了过来,放在火上烤着。
空气中溢满鸭子和豆汁的香味。
烤得黑红黑红的拿出来,往嘴上一咬,带着天然的美味,真好吃。
木香递了个鸭脖子给周汤,脸上忍住笑说:“这个最好吃,你尝尝。”
周汤不明她的用意,便吃了起来,吃得嘴上都是油油的。
然后木香悄悄地告诉他:“这鸭脖子可是最脏的,就算方才你洗过了也洗不去这骨节里的脏东西的。可是你却将这脏东西吃下去了。“
鸭脖子是淋巴细胞聚集的地方,又不易清洗,可是要多脏就有多脏,虽然这上面的肉又油光滑脆又好吃。
周汤听了,这丫头竟然骗他吃这样脏的东西可恶可是见她因为骗了他就暗自洋洋得意的样子,也很有意思,反而无法对她生气,却很想笑了。
噗嗤
他还真笑出声来。
木香盯着他看,眼中竟是惊恐之光:“哇,你竟然也会笑?你笑比你生气还让人害怕。”
“我有那么让人害怕么?”他收起了笑容,微扬下颌问道。
木香倒吸了一口气,说:“怎么说呢?你这个人很莫名其妙,说你坏嘛,也不算太坏,虽然你打人总会将人往死里打,可是你却也常救人,还为了救我受了伤。可是说你好嘛,你又不像,成天抽着
个冷脸,只知道一个人舞剑,一个人吹笛子。总之,就是一句话,你太奇。怪了。”
听完了她这一大段的对他的评价,他苦笑了一下,说:“可是我打的人,都是应该打的。他们都是恶人,应有此报。”
他眼中那抹清冷,堪比月光。她问:“对了,听说你哥哥去京城做官去了,怎么你不跟着去?成天就只知道在这儿做做药,骑骑马,难道你无心就仕?”
这问题使得他脸色更寒了,转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扁了下嘴:“算了,我不问了,一问这问题,看你就不对劲的样子,当我没问过好了。”
这时,云深与云夫人双手交握,踢踏着脚在篝火边跳起双人舞。
一边跳一边回头喊周汤:“你们要不要也来跳下,暖和下身子?”
周汤看了木香一眼,木香别过头去装作没听见。周汤起身将手伸到她面前。
那双好看的手伸到她眼前了,她脸有些发烫,嘴上冷淡地说:“我不会跳。”
周汤强硬地抓住她的手,哇
这是什么手呀比她的手更为冰寒,她的手下意识地被冻得往里一缩,他用力地将她的小手握入掌心,将她拉了起来。
哪有这样逼迫人跳舞的
脚步迈开了。
木香的脚步很乱,总会踩住他的脚,她将头垂得低低的,长长的睫毛沾着汗珠,遮住了她的眼睛。
他看不清楚她的眼。
只看到她纯白无暇的脸上还含着纤细的毫毛,浸出的点点汗珠粘湿了毫毛,长发松散地垂在肩膀上,发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放入他掌心的手好像在紧张地发抖。
这个女人,平时看起来好像豪放得很,可是凑到他跟前来,就害羞紧张成这样了他得意一笑,沉着脸,声音也沉沉地:“抬起头来。”
她屏住气,将头抬了起来,张大眼睛火火地望着他。可是脸早已红成一朵火烧云了。
见他挑衅地望着她,她也冷冷地回视过去,好呀,和我比眼神是么?本姑娘不怕的
她直直地回视着他,他嘴角轻轻上扬,笑了起来。
“别看了,算我怕你了。”他忽然将眼睛垂下来,盯着泥地上她的鞋子。
她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你这个人看起来古怪得很,可是却很有意思。”他抬眸笑着说。
他这时的笑不像平时那样是阴笑,冷笑和苦笑,而是那种很放松地笑。
她感觉自己那颗小小的心要跳出来了,连忙将手从他掌心用力抽出来,背过身去坐下来:“不跳了,休息时间到了,本姑娘要休息一下。”
第一卷 穿成草根女 七十八 庶还是嫡?
七十八 庶还是嫡?
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木香拿起一串鸭肉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故意将动作幅度弄得很大,好掩饰不断发抖的手。
周汤也在她身边坐下,指了下木香的鞋子,说:“你穿这布鞋不觉得冻么?”
“习惯了就好。”她尽量让语气冷冷的。
他盯着她的鞋子看了一会儿。
不久二人便坐上马车,告别了云深云夫人,回去了。
行至周府不远处,他忽然令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对她说:“你下车。自己走回去。”
她知道他不想让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便下了车。
车帘落下来了。马车嗖地一声开走了。
她独自一人走了一会儿,回到了周府雅芳院,忐忑不安地以为会被墨云怪罪她这么晚才回来。
没想到府上的人说墨云送关辰溪回去了,可能今晚不会回府上了。
她长吸了一口气,见楚云房内的灯还亮着,门关得紧紧的,想到这些天来,楚云为了墨云要迎娶关辰溪的事,一定是心痛不已,便敲了敲门,想去看看他现在怎么样了。
“不见”屋内传来楚云含了怨气的声音。
“三郎,是我。”木香说。
听说是木香来找他,楚云便上前关了门,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
屋内点了盏微弱的灯。窗外吹进凉凉的风,将烛火吹得扑扑乱颤。
木香连忙上前将窗门给关了,将灯芯捻亮一些,使屋内不至于这样昏暗。
绛紫色的床帐挂下来,楚云歪躲在在靠枕上,脸色苍白,嘴唇微微翘起,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三郎,来,喝点水。”木香倒了一杯水给他。
他接过,喝了一口,叹了口气,说:“木香,今日,我见过辰溪了。”
“是么?”木香故意将话题引向别处说,“关小姐是不是越长越漂亮了?”
楚云却还是沉浸于自己的心情中,“我和她谈了一会儿,我明白了,她真的很喜。欢我二哥。”
木香不知要如何回答他的话才好,见他手中还拿着水杯,便接了过去,放到案几上。
“我想通了,我应该祝福辰溪如愿嫁给了她爱的人,我应该祝福他们两个人。”他声音低沉,嘴角挤出一个微笑的弧度,可是却像是在哭。
木香坐在床边,拍了拍楚云的肩膀:“三郎,奴婢相信三郎是一个坚强的人,一定能面对这一切的。”
他目光不再像刚听到这个婚事那样呆滞了,变得有神多了,笑道:“一个是我最爱的哥哥,一个是我从小便喜。欢的人,他们在一起,我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是么?”
木香叹了口气,应该如何对一个动了真情的单纯男孩讲时间会淡忘一切这些大道理呢?
也许讲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时间就是一口良药,慢慢的,楚云会明白的。
再过七天便是墨云与关辰溪成亲之日了。墨玉早早写了书信通知了纪家的人。虽然分家了,可是若是成亲那日,墨云的族人一个也没有,也算是极其难堪的事。为了场面,他也只好再认他们一次。
周家长子周康竟然从京城赶回来了,只为了给墨云的婚事主持事宜。
周康现在在京城是王左使身边的侍郎,从四品,也算是风光体面的人物。他归来,周府自然要出府迎接。
那天,周府的正大门大开,红地毯从正屋直铺到门外十里处,两边站着太守府上的侍卫,各各身执利剑,披着盔甲。而周安与周夫人则身衣鲜华,出府遥遥迎接。
他们身边,是周汤。也是一身鲜艳的衣裳,佩玉满身,腰上一柄赫赫的、剑颈镶着珍珠的长剑。
只是他的脸上,却没有周安周夫人的翘首期盼之情,而是惯常的冷漠。
奴婢们排成一队等着,木香也挤入人群中,远远望着。
不一会儿,人群发出唏嘘声。周康来了。
一匹红棕色的马,马上一个面容还算养眼的男子,头束高冠,一身月白华袍,远远地来到府前,下马对着周安与周夫人一拜。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快请起。”周安与周夫人争相扶起他。
他声音轻微而带点嘶哑,面色苍白如纸,眉间锁着愁郁,看起来血气不足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却如一泓清泉,分外好看。
众人将他迎入府内,他却四下看着,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他来到奴婢这边,看到了珠儿,轻声问了珠儿一声:“赵姨娘在哪里?为何不见她来?”
珠儿甩着绢帕微微欠身:“回大少郎,赵姨娘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前来迎接。”
“身体不适?”他眼中一闪而过焦急之色,“哪儿不舒服了?可看过朗中没有?”
珠儿正待回答,前面周安回过头来,见周康迟迟未跟上,便催促道:“康儿,你站在那儿做什么?快过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周夫人也慈眉善目地笑道:“是呀,康儿,还不快来?酒席是一早都摆好了,只等着你入席呢。”
周康走上前来,眼睛却飘忽不定,焦急地问周安:“父亲,听闻赵姨娘病了,您可有去看看姨娘么?”
此话一出,周安一怔。
周夫人慈祥的脸暗沉下来,眉尖拧了一下,笑得有些生硬:“康儿,你姨娘只是有些风寒,未无大碍,你刚刚回来,还是先入席再说吧,别的事,权且等与我们商量再行定夺。”
周康那张憔悴的脸更加白了,他无奈地垂下手,说:“是,父亲,母亲。”便跟着他们进了屋。
木香凝视着周康的背影,奇。怪极了,怎么这周康一来不问自己的母亲,反而问起姨娘来呢?
过了几个时辰,木香去杂物房领一些用完的日用品,经过清辉院,听到里面传来清朗的笑声。
这笑声很像是周汤的。对了,听说清辉院是周汤的院子,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很好奇这一向冷峻的周汤到底在笑什么?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开心?
于是她悄悄走了进去。
清辉院里摆了开了很多芍药花,红得耀眼,长长的茎叶向四周抽开,春风轻拂暗蕊,带着微苦的香袭入鼻翼。
这周汤真是与众不同,平时总是与药为伴也算了,他衣上都 带了淡淡的药的苦味也算了,可是,连这院子里的花也飘散出夹杂着苦味的清香来,她可是彻底晕了。
这周汤是不是就和“苦味”给扛上了?
笑声又传来了,这次除了那清朗的笑,还有温和那柔弱的笑。是另一个声音
木香循声走去。
只见宅河边上,绿叶掩映中,坐了两个人,二人中间摆了一个棋盘。
玉青的棋盘,闪着淡淡的青晖。一枚黄叶飘落在棋盘上。
其中一个是周汤,另一个是周康
原来是他们两兄弟
一片绿意中,周康一身月白色长衣,懒懒歪坐着,一手支住脑袋。而周汤则一身浅杏雪花锦袍,背脊坚挺,悠然端坐。
二人分坐棋盘两端,可是气质却十分不一样。
不用说,周汤身上有种明显的王者之气和贵族气息,这是周康所没有的。周康更多的是一文弱书生气质,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优柔寡断。
周康执棋在棋盘上放了一放,周汤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将棋子轻轻落下,周康一看,指着周汤笑道:“汤弟,还是你赢了哥哥总是下不过你呀”
周汤只是浅浅一笑,并不答话。
周康于是重摆棋盘,边摆边问:“汤弟,这些日子,我娘身体是怎么了?听府上的人说,娘亲她身体倦乏得很,也不知母亲给她吃了什么。”
周汤抬眸看了周康一眼,压低了声音说:“哥,这话可不能话说。赵姨娘一直旧病未愈,岂是母亲能控制得了的?”
周康垂手叹气道:“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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