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有别,他们这些臣子永远都不敢逾越。
“皇上,今晚犬子生辰,皇上下榻来到臣的寒舍,是臣的荣幸,犬子之福。晚宴开始,皇上一路也是累了,请上主座。”
一群人拥着薄衾铭走至主座坐下,祁寒傲和萧云月跟在身后,薄兮铭也跟在后面。
“云月,好久不见。”
薄兮铭低头小声的对着萧云月说了一句,然后看到萧云月一愣,继而笑着抬起头不再说话,走至皇帝身边坐下。今晚,除了薄衾铭,他的身份最大,坐在皇帝身边理所应当。
祁寒傲被要求坐在皇帝的另一侧,而萧云月挨着祁寒傲坐下。所有人看着祁寒傲的眼光变得不同,先是封为异姓王,孩子一出生便封为世子,孩子寿辰皇帝亲自参加。如今,祁王就坐在皇帝身边,与永嘉王享受同等待遇,可见皇帝的信任和宠幸。
而这里面的心思和事情,只有祁寒傲自己心里清楚,皇帝对他到底是怎样的心思。若是十年前,他坐在薄衾铭身边,有人告诉他那是皇帝对他的信任,他绝对深信。因为那时,他们是朋友。
但是十年后,他已经看不透薄衾铭的心思,或者说,他已经不是当初的薄衾铭,那个可以和他无话不谈的薄衾铭,那个当他是生死之交的薄衾铭。
如今,他们只有一层关系,便是君臣。薄衾铭是君,祁寒傲是臣。
“开宴吧。”
薄衾铭开口,晚宴也跟着开始。
丝竹管乐缓缓作响,大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势。被请来的舞姬也是精挑细选的,个个舞技非凡,在座的都是天启最有头有脸的人,更甚有皇帝在场,她们拼了命的卖力表演,不仅因为这个荣幸可以出现在祁王府,更是想博得某位大人的眼,跟了回府。即便是为宠姬,那也是飞上枝头。
而在场的大臣都是各有心思,吃的毫无味觉,余光一直关注着祁寒傲这一桌。薄衾铭的一举一动,都会透露出不一样的信息,而他们把握住这些,在朝为官总是有好处的。
“祁爱卿,世子今日该是满三岁了吧?”
晚宴进行到一半,薄衾铭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齐齐的往祁寒傲这张桌看过来。祁寒傲被盯的发麻,抬头看了看形势,然后恭敬的回禀薄衾铭:“回皇上,正是。”
祁寒傲回的不卑不亢,但却是让薄衾铭看得意味深长,眼里的深意看的祁寒傲眼皮一跳。
“皇兄,那小家伙可是有趣的很,皇兄不若见见?”
薄兮铭看着祁寒傲,笑得若有似无,想起那日在祁寒傲书房门口,祁云夜的模样,薄兮铭突然便开了口,只觉得祁云夜若是出现,今晚必定十分有趣。
薄衾铭颔首,身边的张显立即会意,开口高喊:“有请祁王世子!”
张显十分懂礼仪,今晚是祁云夜的寿辰,而薄衾铭又是穿便服而来,宣见自是不妥,一个请子倒显了皇家风范。
祁云夜并没有走远,由小溪抱着在不远处跟两位姐姐玩耍,张显这一声高喊,她立刻就听到了。身边的小溪身体一僵,而后看向主座的祁寒傲,看到祁寒傲并没有任何动作,这才安抚好祁清逸和祁若染,抱着祁云夜进来。
祁云夜窝在小溪的肩头,看着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射到她身上,有羡慕,有惊叹,更有嫉妒。他们看到的都是荣耀,殊不知她的处境有多尴尬和危险,而她的爹娘又是如何的心境。人总是因为得不到而觉得好。
祁云夜一心感慨,小溪已经抱着她走近了祁寒傲身边,萧云月立刻将祁云夜抱在怀里,看着孩子一点也不哭闹,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狮劲的看着所有人,心里十分安慰。这个孩子,注定是不会平凡的。
“皇上。”萧云月将孩子抱过去,但并未交到薄衾铭手上,只是由她抱着给薄衾铭看。“小儿嬉闹,由臣妇抱着,皇上金躯,小儿不敢辱了圣上。”
薄衾铭低头看着祁云夜,祁云夜也转过脸正望过来,一大一小,四眼碰撞。薄衾铭心里一惊,好锐利的眼,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有如此眼里,心中的一点心思也开始有了变化。祁云夜,必定会比祁寒傲更加出色!假以时日,天启享有盛誉的少年必定不会少了他!
祁云夜却是看的心惊胆战,薄衾铭的目光透着幽光,看着她时似乎有些阴冷,她从未近距离看过薄衾铭,只觉得天启的帝王威严,手段极深。但重生后,她第一次与薄衾铭近距离接触,她的更加的不平衡。如此有心思的人,若真是知道她的爹骗了他,那么他又怎么会容的下他们祁家。
薄衾铭,绝对是伺机而动的猛虎。
“皇兄,这孩子如何?”薄兮铭望着祁云夜,难得的正经,看着薄衾铭似是询问。薄衾铭不着痕迹的抬眼,淡淡的回了句:“不错。”
薄兮铭一笑,看了眼在座的大臣,最终将目光定格在祁寒傲身上。“皇兄若觉得不错,何不带回了宫里,亲自培养。”
008离开
“哐当!”
萧云月手中的汤匙落在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脸上陡然失色,看着薄兮铭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薄兮铭竟然提议将祁云夜带进宫里!
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薄兮铭,都不知道为何一向逍遥自在的永嘉王会有此兴致。难道,祁王世子真的入了他的眼,打算亲自培养么!
祁寒傲一脸郁色,但是却没有发作,这是等待着身边人的决策。薄衾铭,他才是最终的决断者。
所有的人的心忍不住跟着纠结,静静的等待答案,萧云月闭上眼,不忍去听。薄如蝉翼的睫毛却是一下下的闪动,桌子底下紧握着手帕的手开始不可抑制的颤抖。
祁云夜看着祁寒傲,然后瞥见薄兮铭嘴角的一丝笑,立刻明白他是有意针对她的父亲。但是,薄衾铭到底会如何?
祁云夜也忍不住看向了薄衾铭。
一番思索,薄衾铭看向了祁寒傲,没有任何压迫的意味,单纯的问道:“寒傲,你觉得如何?”
祁寒傲一愣,所有大臣也是无法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就连薄兮铭也显得有些惊讶。祁寒傲心里某处有些发堵,究竟有多少年他未曾这样叫过他,没想到再次听到他喊他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场合。越是叫的亲切越让他难堪,让他无法立足,这只会将他推入更深的境地,让他无法抽身自由。
他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谢皇上厚爱,只是家父来信,想要犬子生辰之后前往他的住处,进行教导。微臣不敢不从,便答应了父亲。有负圣恩,是微臣之罪。”
祁寒傲十分恭敬的向薄衾铭鞠躬,话语中极尽诚恳,听的别人都为之感动。忠孝难两全,祁王先答应父亲在先,这会儿回绝了圣恩也说的过去。
薄衾铭没想到祁寒傲的回答竟是这样,祁寒傲的父亲,想起那个只见过一面的老人,心里多少带点敬意。既然是他的意思,那他也不作勉强。
“既然是祁老的意思,朕怎能夺他所好。”
一句话,化解了所有的尴尬和矛盾。
大臣们都是摸不着头脑,祁老,祁王的父亲,那又是怎样的人物?竟然连当今皇上都有意谦让,一时间祁寒傲的家世成了他们心中的疙瘩。
祁云夜眼里满是迷茫,父亲的父亲,那就是她的爷爷,但是前世直至他们全家斩首,都不见他的出现,如今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人物。薄衾铭听到是她爷爷的意思,居然同意了,这样的事情更是让她好奇不已。
一场晚宴,在丝竹声中开始,也在丝竹声中结束。自祁云夜事件之后,所有人都默契的沉默,吃喝,看戏。一直到薄衾铭起身,带着张显回宫,而他们也赶紧的向祁寒傲告辞,今晚的事情已经给了他们太多不寻常的信息,够他们慢慢消化。
薄兮铭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祁寒傲,目光在萧云月身上停顿一会儿,然后离开。
偌大的祁王府,一下子变得冷清空旷,府里的下人开始打扫,祁寒傲和萧云月带着三个孩子向住处走去。
屋内,烛火通明。
祁清逸看着祁寒傲,眼眶发红:“爹爹,你坏!你怎么可以让云夜去那么远的地方,什么爷爷,你骗人!”
祁清逸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个晚上,她的小弟弟就要离开府里,她再也见不着了。就好像自己喜欢的突然被人剥夺一般难受的很。
祁若染也是沉默不语,只是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萧云月,眼里满是控诉和委屈。虽然她不是特别的喜欢她的弟弟,但是祁云夜就是她的弟弟,他们三个本就该一起长大,为什么要分开!
萧云月难过的别开脸,不忍面对眼前的两个孩子,她又何尝忍心。但是,这却是无法改变的事情。
祁寒傲的父亲,几天之前突然的来信,要求就是要祁云夜去他那里,接受他亲自的教导。本来开有些不愿,但经过今晚之事,她和祁寒傲认识到,将孩子留在身边,危险更加大。也许去了那边,云夜的身份能够暂且瞒过去。
但是祁寒傲的父亲那边,终是要坦白了。
祁云夜打了个哈欠,睁着一双熊猫眼看着白露渐吐,漫长难熬的一夜终于过去了。而她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今日她就要前往那个陌生的地方,据说是她爷爷的住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但容不得她选择。
萧云月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但还是装了满满两大包裹,将马车塞得满满。祁寒傲本想派人送祁云夜过去,但是一早他祁王府的大门口就停了一辆马车,马车内走下的人让他一惊,是他父亲身边唯一的侍卫,祁荣。
祁荣看了眼祁寒傲,简单的点点头,然后问道:“准备好了吗?老爷子不喜人多,孙少爷就由我带着前去,少爷放心。”
祁寒傲张了张嘴,却吐不出一句话。祁荣的到来,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祁寒傲将孩子交给祁荣,顺带着递上一封信。祁荣结果孩子的一刹那,手上的动作一滞,震惊的看向祁寒傲,祁寒傲苦笑一声:“我已将事情原委写在信中,麻烦荣叔代为转交给父亲,一切自有他老人家定夺。”
祁荣敛下眼眸,点头。然后接过信,将孩子抱紧。
回过身看了看两个满满的大包裹,眉头跟着蹙起,婉转的对萧云月说道:“少夫人,老爷子不喜太多东西,这些都免了吧,孙少爷的吃喝穿着,老爷子已经准备好了。”
萧云月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最后还是强忍住。命人卸下包裹,然后看着祁荣抱着孩子上车。
“云夜,你可要想姐姐啊!不准忘了姐姐!”祁清逸对着开始祁云夜大声喊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祁若染硬生生的别过脸,但还是偷偷的瞄了眼祁云夜,心里默默的念着和祁清逸同样的话。
祁云夜感动不已,她的两个姐姐,无论今生还是前世,对她永远是那么的亲昵,那么的重要!
咸沅,终有一天她祁云夜会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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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祁云夜的担心
马车咕噜咕噜一声声作响,祁云夜被祁荣抱在怀里,动弹不得,十分的难受和不自在。看着祁荣一路紧闭双眼,似是入定一般,她突然有种感觉,她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祁荣是她爷爷的侍卫,有仆可观主子的心性,祁荣是这样的人,可想而知,她的爷爷是怎样一个人。她以后的生活绝对很难熬。
祁云夜心里开始忐忑,前途漫漫,她的生活一切都是未知,这种迷茫让她不安。即便只有三岁,但她的心思已经成熟,从未见过面的爷爷,让她好奇又害怕。
“不知老爷子看到你会如何打算,竟然是孙小姐,真是可惜了……”
祁荣睁开眼,看着祁云夜感叹。祁云夜一顿,她倒忘了,祁荣一抱着她就知道她的身份,听他的口气,她爷爷原本是期望一个孙子的。没想到竟然是个孙女,那她这一去岂不是!祁云夜一阵后怕,紧紧的盯着祁荣,想要在他脸上看出点所以然。
祁荣看着祁云夜的活跃劲,看着因他一句话而在她脸上出现如此丰富精彩的表情而讶异。这个孩子的神情实在不寻常,刚才的眼神,表情,动作,完全不像一个三岁孩子该有的。他甚至有种错觉,祁云夜已经是个成年人,这样的发现让他欣喜,这个孩子或许会很不一样。
“吁——”
马车突然停下来,祁云夜原本正在睡梦中,生生的被这马叫嘶鸣声惊醒,睡眼惺忪的看着祁荣,疑惑不已。
祁荣掀开车帘布,抱着祁云夜下车,将银子递给车夫,道了声谢便抱着她离开。祁云夜看着马车远去,祁荣带着她向一条罕见的小路走去,刚开始还有些人影,不久便越来越陡峭,最后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
看着山脚模糊不清的村庄渐渐的被披上一层淡淡的薄雾,祁云夜心里感慨,敢情她的那个爷爷是住在山上的。
祁荣一言不发,抱着祁云夜走的越来越快,最后祁云夜只听到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两边的景物根本看不清,等她差不多胃里上下翻转想吐时,祁荣停了下来。
祁云夜在经过休息之后,才算是适应过来,然后便开始打量起眼前的景色。
一望无际的平地,但是却云雾环绕,一条狭长的小道迂回曲折,像是看不见尽头。祁荣此刻站在小道上,抱着她静静的等待。祁云夜看清了环境,明白他们已经到了。只是,这里就是她爷爷的住所吗?
“祁荣,回来了?”
悠远亘古的声音传进祁云夜的耳朵,吓得她身子一颤。声音是顺着小道由远及近,但是如此长的峡道,声音这么传递过来,竟然不减一丝清晰。祁云夜心中大骇,祁荣刚才的脚步已经让她心惊,但她的爷爷这一手露的,让她害怕。
这到底是怎样的人啊!
祁荣恭敬的应了声,然后便带着她进去,这一次祁荣做的很慢,祁云夜看着道路两旁不断变化的繁华翠竹,逐渐平复下来。
一刻钟后,祁荣抱着她停在一件竹屋前。
“主子,人已经带到了。”
屋内没有声音,祁云夜好奇的盯着门,想要看看从里面出来的究竟是怎样一个老人。就在她等的眼皮打架之时,屋内的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