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自不知马明远心中所想,饮茶之时,还在暗自思考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马明远一直等沐清饮毕,才继续说:“茶楼里说书艺人比比皆是,可是要做到搭个大戏台那难度可就大了。”
“这点事还能难得倒你?我不信你这豪门巨贾之家的堂堂少爷,连这个钱也拿不出?”沐清斜也了马明远一眼,“点子我出了,我也就是个帮闲,执行起来还得靠您老人家从中斡旋,指挥全局。”
一番交流,马明远心里也有了底,许久没有把心思放在生意上的他似乎找回了原来在商场上拼斗的激情,还真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
“是要好好筹划一下,樊家那里交给你了,我得回去筹钱,还要去派人找工匠。一月之期,真要抓紧才是。”
沐清点头,应道:“嗯,我派人去通知白钰,看看晌午后能不能去樊家一趟,把价钱谈好了。还有酒楼内部装潢,后院布置,我晚间会绘些目样出来,明日给你看看,如果觉得可以,就找样请匠人们去做。”
马明远起身告辞,沐清叫明阳去找白钰,约莫一个时辰,明阳带话回来,说下午白钰在樊楼等她。
沐清总算松了口气,筹划好了,接下来的麻烦事还在后头!
算算时辰尚早,沐清便一头钻进了书房,画起了新店的布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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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谈约
用过午膳,沐清换上男装,去了东华门街。她到时,白钰已早早就在门口等候,樊珍珠也跟在身边。
沐清两眼在二人身上逡巡了两回,笑道:“对不住,来迟了!”
樊珍珠今日脸上略施脂粉,穿了一身家常的布衣裙,围了束腰,梳了个堕马髻,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素净。她礼貌性地朝沐清福了福身,端庄得体,丝毫没初见时与那美郡主对峙时候的泼辣。
“唐公子里面请!”
“樊家小娘子先请!”沐清伸手示意,樊珍珠进去后,还不忘暧昧地瞥了眼白钰,直至收到白某人的一记白眼,沐清才敛了笑容提步跟上。
樊老爹已经在娄内等候,沐清进去后客套了两句就直入正题。谈话异乎寻常的顺利,沐清还没开始讨价还价,樊家一口就答应了以樊楼房产入股占一成份子。
沐清还问了问后面民居的事情,听说是东京一商人的别院,一直弃之不用,心想着这点事情对马明远来说应该是小事,便不再挂心。
各项条款都商议清楚,契书还得马明远来签,所以沐清与樊家越好了时间,便起身告辞了。
“我送你回去!”沐清州说要走,白钰就站起来要跟她一道离开。
沐清注意到樊珍珠的眼睛有意无意地总是往白钰身上瞄,赶忙道:“你不再坐坐?我自己回去无妨的!”
“一道走吧,我顺路送你。”白钰哪里肯留下,早在沐清进门时他便看出来她拿点心思。
“是啊,白钰事忙,我就不久留了。俩位一路正好同行。”樊老爹随声附和道。
沐清无法,只好答应白钰一道离开,“如此,那便一起吧!”
一旁樊珍珠脸色一黯,略带幽怨和遗憾的目光看了眼白钰,随即低下了头。
沐清与白钰上了牛车离开了樊家。
车一离远,樊老爹一反常态,严肃地告诫樊珍珠道:“你该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人不是你能肖想的。回吧!少爷交待的事还没做完,得快些了。”
“明白!”樊珍珠站在门口一直看着牛车消失在视线里,才不舍地转过身进去了。
车上,沐清看着对面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的白钰,“今日多谢了!”
白钰睁开了眼,“你我何须言谢?再说,我今日可是没说几句话,都是你自己与樊老爹商议的。”
“你不必瞒我,这价钱是马明远留给我的。市面的行情我也大体知晓,樊家开出的价不高。我知道今日能谈得如此顺利,私下你也出了不少力。当得起这个谢!”
沐清刚才就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一直以来,樊老爹虽然与她说话,可眼睛基本上是看着她身边的白钰,像是再看白钰的反应。这不就说明樊老爹是听白钰的指挥。
白钰笑着说:“你既然要谢,等新店开张了,给我留上一桌好菜便是。”
“这有何难?!小事一桩。樊老爹说珍珠的手艺也不错,你可曾吃过?”
一听沐清提起樊家,白钰便没了刚才说话的兴致,随便应了声:“没。”
沐清不禁疑惑道:“我说小白,你们两家是故交,樊家离东华门那么近,你怎会没吃过她做的菜?”
白钰微微一滞,“嗯,虽是故交,但我在宫里当值的时候多,要吃饭也是在酒楼里,没到过她家中用饭。”
“不是我说你,既然是故友,你的态度怎么还那么冷冰冰的。刚刚珍珠忙前忙后,斟茶递水,把你伺候地那么周到,你怎么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不是就想着把我们俩凑成一对吗?我与她不合适!”白钰有些恼了,看了眼沐清,紧接着又闭上眼,不再搭理她。
沐清的话被堵了回来,看着白钰爱答不理的样子,叹了口气,委屈道:“我可什么话都没说,是你自己这般说的。”
白钰无奈地勾勾唇角,睁开眼看着沐清轻叹道:“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沐清身子僵住了,她不敢看白钰的眼睛,因为没法回应,所以她别过头去,看向窗外。
东华门街本离马前街不远,可不知怎的沐清却觉得这路似乎太长了。
白钰看着沐清的侧脸,眼中伤痛一闪即逝,随即他阖上眼,不想让心底的想法外露。
“小白,你这又是何苦?光阴流逝,曾经在你心里的人也许还会在那里有一席之地……”沐清指了指胸口的位置,然后转头看向白钰,“但是人的心看似很小,其实很大,可以包容很多。也许你心里的人未必就是适合你的,而你觉得不适合的而不给机会的,未必就不是适合你的。因为你从未敞开心扉了解过别人。试着放下,给别人一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一个机会。”
白钰反复咀嚼沐清的话,最后苦涩一笑,说道:“呵呵,我就是随口一说而已。你倒当真了。我待珍珠像妹妹,你莫在外人面前乱开玩笑,你以为人家都如你这般脸皮厚。”
沐清大发感慨,结果反被白钰编排,甩头哼了一声:“等过上个几百年,女子都会似我这般。”
白钰以为她说笑,没有在意,一直看着她瞪眼撅嘴的样子,唇角自始自终挂着满足的笑容。
第二天,沐清拿了图纸给马明远过目。樊家铺面是木制小楼,沐清在这基础上往上又加了一层,后院挖一荷塘,戏台坐落在荷塘对岸,台高与二楼齐平。沐清甚至将后院景观布置也绘了一张草图。
马明远看后很是满意,不免多夸赞了沐清几句,心里越发笃定这次与沐清合作是明智之举对沐清更是另眼相看。时间紧迫,马明远未在陈家多做停留,拿上图纸匆匆离开去樊家茶约,然后回马府找罗收购后面小院和扩建之事。
送走了马明远,沐清松了口气,基础设施建设部分已经规划好了,难的是软件配置,自己也该好好想想菜色,还有那些所谓的“特别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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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意外再遇
沐清的清闲日子也算到头了,一天到晚都安排的满满的,连发呆想念某人的空闲都没有。
除了那日要签约,马明远背着人去过一次樊楼外,其余时间他从不露面,主要怕自家那两个哥哥暗中使坏,只好暗地里活动,不敢往外透露一点风声。这样一切担子几乎都落在沐清的身上。
上午沐清要去工地监工,她毕竟不是学建筑的,虽然有美术功底,可以设计图纸,但在具体实施时候还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即使有樊老爹和明阳帮着监工,也要她亲自与工头商量解决才行,所以她根本不能离开。
沐清只有午间回来用膳时,小憩一会当做休息。没睡一会,又要起来和厨子们商讨菜色。她自己也就能做些家常的小菜点心,好在两辈子加起来吃过的酒宴不再少数,加上马明远请来的两个厨子也不是等闲之辈,熟悉京中贵人们的口味。结合沐清说的,他们也会略加改良,试验上两三次口味基本能达到要求,这让沐清佩服不已,真正见识了什么叫行行出状元。
马明远偶尔会在外邀人喝上几杯掩人耳目,然后晚间偷偷过来,试吃新菜,另外商议下开店的相关事宜,偶尔也会说说他去私下打通关节时遇到的烦心事,这里自然不乏外人传到他耳朵里关于马家另外两位的讽刺之言。
沐清少不得劝慰几句,顺带说些自己在节目编排上的想法,岔开话题免得马明远在为了这些无谓的事情生闷气。
一来二去,马明远遇到什么烦心事都往沐清这里倒。沐清总是想,自己是不是有当垃圾桶的潜质!
还有白钰,自从发现马明远会半夜等下人们睡下才往陈家跑,也跟着凑热闹。定时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沐清都怀疑他派人暗地见识,几次三番问白钰怎么不去宫里当值,他就推说这段日子外派到开封府衙里处理些公务,这样不是更好,能帮着他们处理些官府上的事。
沐清听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由着他二人“登堂入室”。这下陈家几乎进入一级戒备状态,日防夜防,生怕消息走漏。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过了二十日,樊楼的装修工程也算告一段落,该准备的事也差不多就绪了。
马明远忙着请客吃酒,私下往熟识的各家发请帖,留下沐清一人指挥着请来的帮闲搬家具,放摆设,忙得连午饭都没顾上吃,心里不知骂了马明远几次,开了两成的份子骋来她这个苦力,还真是往死里用。
直到日落时分,楼里的陈列布置才安置妥当。沐清累得直接躺到雅间里供客人休息的软榻上想休息一会,结果一贴上去,便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已是月上西天。
沐清坐起身,唤了两声明阳,却无人应声,想来是明阳怕打扰自己,楼里又有好多琐事要他处理,自己到楼下忙活去了。
沐清理了理衣服,推门下楼去了。到了后院也没看见明阳人,拉了个伙计一问,才说明阳去后门接工料去了。
开张在即,还在运送工料,确实是沐清还另有打算。
如今天下承平,城市里商业蒸蒸日上,好些豪门权贵、巨贾大富腰包里可是鼓得满当当,东京城又是北宋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自然可挖掘市场巨大。她既然来了,要放手做一次,那么要宰人就要宰得狠一点!
沐清最初的构想是想把樊楼打造成东京第一大商务会所,里面不过要菜色好,环境好,服务好,还要有它吸引人眼球的地方。她准备在后院开辟一处雅舍,里面布置了香汤池,SPA馆,休息间,会客室,只供那些东京各位豪商权贵会员制的高档场所。
因为时间紧迫,要想在一月完成这诸项工程,外加配齐人手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后院并未完全开放,陆陆续续还有石材运进来,对外正好以装修为由,做出暂时不会开张的假象,也免得有人听到风声怀疑到马明远身上。
沐清在后院里走了两圈,又在戏台上查看了一阵,还不见明阳回来,便想想回前面等他。
谁知刚走到半路就有个伙计急匆匆地跑进来告诉她,自家运石料的车差点和辆牛车撞上,那牛车轮子卡在了街边的地槽里,车上的人磕到了脑袋,结果给昏过去了,明阳这会正在后面和人理论。
沐清第一反应是马家的人发现樊楼与马明远有关,可随即想想,这店里的活计都不知道正路老板是谁,自己何须担心消息外泄。既然下面的人来报,那定是闹得不可开交,没法解决,才找她挂名的东家出马。
沐清到了后门,就听见明阳与一中年男子正在理论。
“明明是你家马车突然冲出来,差点撞上运料车,若不是车把式是老手,只怕这会早就撞上了。”
“你们弄上我家少爷,等一会大夫来了,要是少爷有事,定要你们好看。你家铺子就等着关门吧。”
明阳正要反嘴,就看见沐清朝他挥手,当即住口。
沐清走了出来,冲那车夫拱拱手,“这位官人,不知你家主人伤情如何?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不如让小可看看你家少爷的伤势。小可略通医术,一时应急倒也够用。”
车夫警惕地打量着沐清,犹疑了一下,才道:“你是这店里的掌柜的?”
“正是鄙人!”
“年纪轻轻做掌柜的,如何懂得医术?”
沐清有些诧异这中昴凶樱饧苁颇睦锵癯捣颍蛑毕裆笪史溉恕?
“我祖上是开药铺的,从小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这位官人大可安心,小可不是歹人,只是关心令少爷的伤势。毕竟小可是开店的,也怕惹上官司。小可此举是怕大夫还有些工夫才能过来,不如先让小可看看?”
见沐清态度恳切,又仪表不凡,车夫没有阻拦,领了沐清到了车前,掀开车帘,一股酒味铺面而来,沐清第一反应这家少爷到底是醉了还是碰了。
等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车里躺着的人面熟,不就是那夜在任店遇见的六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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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请君入楼
本以为没什么交集的人,这非常时刻还以这样的方式上真不是什么乐事。毕竟人家是压在小白头上的大山,自己这个平头百姓可真是惹不起。
沐清也不敢怠慢,让人先扶稳车辕,不要因为晃动而影响伤者,自己踩着脚凳上了车。
六少爷刚好是头冲外躺着,借着风灯,沐清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额角、手掌有些擦伤再没有什么外伤,呼吸平顺,一点不像重伤在身的样子。
跟着舒泓这神医几年,好歹对诊脉有所涉猎,沐清为了保险起见,手指在六少爷左右手腕上略略搭了搭,好像并无明显的异象。
至此沐清确认这“伤者”是睡着了。她实在是佩服车上酣然入睡的这位,外面为了他吵翻了天,他自己倒是我自岿然不动。
“怎么样,我家少爷怎么样?”下面站着的中年车夫已经急切地询问道。
沐清跳下车,对那男子说:“这位少爷应该无事,只是……睡着了而已。”
紧接着,什么,怎么可能……诸如此类的质疑筛豆子一样往沐清头上浇,沐清还都怀疑这中年男子是不是步入更年期了。
可是谁叫车里的人身份贵重,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王侯家奴,咱们惹不起,只能装作虚心道歉的模样聆听人家“教诲”。
不知几时,店里的伙计请了大夫回来。诊断结果自然与沐清所说的八九不离十,中年人这才放了心,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不如这样,请这位少爷进店里歇息,我叫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