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管。
☆、第83章 夫人
这人儿似乎睡着了。
楚离慢慢地趴在浴桶前望着她,脑子里有很多一闪而过的画面。她记得每件事,可而今对那些事情都没甚兴趣。好像陷入了一个奇怪的境地,楚离明明毫无感觉,然而却还是望着赫连霂痴了。
水渐渐有些温凉,楚离伸手抱她出来,将她放在床榻上时,盯着她鲜艳欲滴的双唇,竟忍不住低下头去,以唇相覆。
霎时间那温软让楚离心上炸开了花。
很香。那是赫连霂独有的女儿香,让人嗅着便心醉神迷。
一时间,楚离竟有些离不开她的唇。
忽而,就被赫连霂双臂缠上脖子。楚离一惊,却见赫连霂眼睛都没睁开,只是喃喃道,“离儿……”她稍一用力,楚离就倒在了她身上。
好似一切都发生过千百遍,楚离驾轻熟路,自然而然地爱抚亲吻她。
赫连霂绷紧身子紧紧抱住楚离的时候,楚离便觉得自己心里要涨开似的。混混沌沌的楚离完全忘记眼前这个人是什么师姐,或者南朝太子妃。只知道怀里的女人让人恨不能为她而死。
赫连霂酒醉未醒,又一番折腾,这会儿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楚离撑起身子俯视她,却发现赫连霂眼角未干的泪痕。她顿了顿,指尖触摸上去,又放入口中尝了尝,那咸涩的滋味在舌尖散开,却让楚离一下清醒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
楚离神色复杂,不由得捂住心脏。体内的刈鹿刀蠢蠢欲动,被吞噬的幽精和力魂开始挣扎。楚离连忙定神打坐,观照自身。这会儿当真看到自己身体里藏着一把大凶之器,刀身泛红光,隐隐约约缠着两束清辉,给楚离的震撼是相当大的。
她突然明白过来,那不是真正的刈鹿刀,或者确切地说,她那次祭出来的根本就不能说是刈鹿刀,而是刀魂。刀或已毁,但此等神兵利器虽器毁但魂在,只是没有寄身之所,所以才被强行收入那混沌之术里。楚离情急之下杀意太强,她本身又足够澄澈,便触动了刈鹿刀刀魂,祭出了人家却又掌控不了人家,结果反被刀魂所噬。
然而,她降服不了刀魂,刀魂也不能完全控制她。所以就以她为宿主,各自为政。可只有这一具身子,她和刀魂两厢角力,早晚必有一输一赢,到最后她和刀魂必然融为一体,只不知那时是刀魂为主,还是她融了刀魂。
身旁还躺着昏睡的赫连霂,房间里也渐渐溢出奇香,楚离体内的刀魂愈发蠢蠢欲动。刈鹿刀吞噬了她半颗心脏,除非让刈鹿刀为她所用化为半心,否则,只怕另外一半心也保不住。
楚离明显感受到刈鹿刀凶戾之气,强硬霸道之极,她只能奋力自保,完全无法与之抗衡。为防万一,楚离手指相切,掐出结界来,笼罩住整个房间。无形中却也保住了赫连霂。
但楚离没料到的是,她和刈鹿刀博弈之时,那被刀魂吸附的幽精便挣扎着想回归本位。楚离有所感,竟在争斗中能与幽精融为一体,便神识健全。此时才心中痛悔,心疼地不知该拿赫连霂如何是好。可幽精被刀魂控制着,根本无力挣脱,楚离自己又力有不逮争不过,很快便撑不住败退下来,不敢再去招惹那霸戾的刈鹿刀刀魂。
她虚脱地昏倒在赫连霂身上。
翌日,赫连霂酒后醒来,身子极为不适。一睁眼便看见楚离面无血色,额上细细密密全是汗珠。赫连霂吓了一跳,“离儿!”连忙抱住楚离,探她额头,却发现楚离浑身发烫,像是发烧。只是面色却不见红,苍白如纸。看起来也不像发烧的症状。
赫连霂连忙给她号脉,见她气血浮动,奇经八脉都四处乱窜,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她急急起来想去找大夫,没想到刚到门口却发现自己推不开房门,再用力时竟被一股力量给弹了回来。赫连霂一惊,“结界?”
她大急,楚离竟然设下了结界,她出不去!
赫连霂和楚离主修的不一样,赫连霂重技,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她有所研究,但楚离重术,全是些自身修为。所以过往她们相斗,比技,赫连霂赢;比术,自然是楚离赢。她可以用技困住楚离,楚离也可以用术困住赫连霂。两人旗鼓相当,不相上下。
然而眼下这种情况就麻烦了,赫连霂冲不破楚离的结界,就像楚离也解不开她的阵法。小打小闹时,赫连霂不会跟楚离来真的,楚离多半是能破解的。但要来真的,楚离对赫连霂也是无计可施。
楚离在床上直冒冷汗。
赫连霂用自己的修为试探了下,发现不过螳臂当车,全是无用功。她的术修太弱了,何况楚离又有混沌术加持,别说赫连霂,就是崔浩来了,只怕也无可奈何。
“师姐……”床上传来楚离虚弱的声音,赫连霂连忙过去抱起她,“离儿,我在,你快把结界撤了!”
楚离拒绝,“三天……三天,我记得。”
“三天你还有命吗!”赫连霂急的声音都变形了。
楚离握住她的手,自觉很用力,其实根本一点力道都没有,“对不起……”
赫连霂一怔,顿时眼眶一热,“乖,你撤了结界,我去找人。”
楚离勉强一笑,“找谁呢?除了……师父。”
“我带你去找师父。”
“找不到的。”楚离虚弱地说,“他把混沌术都给了我,又说缘分已尽,你去哪里找他……别白费力气,好好待着。”她目光闪动,喉咙里发出声音,“楚夫人……”即便如此虚弱,眼睛里竟有一闪而过的调皮。
赫连霂一震,“你……说什么?”
楚离亲吻她的手,“夫人……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赫连霂的眼泪刷得落下来,“离儿……”
楚离抬手,想给她擦眼泪,可根本抬不起来,眼神便苦涩起来,“我惹你伤心了……”
“不怪你,离儿……”赫连霂抱紧她,“只要你好好的,我都不怪你。”
楚离贴在她耳边,“等我好了,大约又要惹人厌,夫人,我对你不住。我控制不了那刈鹿刀……”
“不惹人厌,离儿,我知道。可我不怪你,只要你好好的,”赫连霂亲吻她的唇,“夫人。我以后都不怪你,不使性子,你要好起来。”
楚离唇间尝到了眼泪的滋味。她轻叹一声,“这辈子,你为我流了多少泪。若有来生,我也用一辈子的泪还你吧。”
“谁要你的眼泪,”赫连霂又哭又笑,“若有来生,你要好好的。你要来找我,或者等我去找你。开开心心的等着我。”
楚离笑笑,“好,开开心心地找你。我们都不要眼泪,好夫人,不要再哭了,我那一半心脏都快被你哭碎了……”
她声音渐弱,说着话就在赫连霂怀中昏了过去。
☆、第84章 立秋
整整三天,两人没有离开房间,也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拓跋焘派人宣旨请国师入宫,内侍到国师府却发现根本找不到国师,拓跋焘变了脸色,亲自前往。国师府的人战战兢兢,只说也不知道国师去了哪里。
魏帝便下令搜府,结果搜到太子妃的房间时,谁都进不去。
僵持半天,魏帝命人找来了崔浩。崔浩一看,难以置信地试探着上前,“这是……结界?!”
魏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崔浩神情复杂的行礼解释,“启禀皇上,这可以算作一种法术,只有修为极高之人才有此能力。迄今为止,微臣只见过师父寇天师有此异能,但师父是在半百之年才初有所得,花甲之年才真正习得。如果……如果这个结界是国师所设,那……”崔浩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国师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领,这也太……”
听完这番话,魏帝也震惊极了,沉吟许久问国师府的下人,“国师在没在里面?”
“不……不知道……”
魏帝怒,崔浩连忙上前,“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国师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国师出去找太子妃,回来的时候太子妃大醉,国师着人伺候太子妃沐浴,然后……就再没见过她们。”
崔浩皱眉,“国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出来?眼见着立秋祭就要到了。”
“回司徒大人,国师什么都没说。”
崔浩愁眉紧锁,看一眼那进不去的房间,这才看向魏帝。
魏帝打量那房间许久,缓声道,“朕相信,国师并非没有分寸之人。”又道,“待国师出来,让她立刻进宫见朕。”
按理说,楚离已经体力不支,那结界也该自己散去才对,可楚离弱下来,反倒让刀魂强起来,于是结界久久不破,已然不是楚离之功,反倒是借了刀魂之势。
三天过去,翌日就是立秋祭了。楚离缓了过来,只是身子越发虚弱。神情有些迷茫,睁眼便看见赫连霂怜惜的宠溺眼神,楚离心里一紧。她并不是失忆,做过什么说过什么,她心里都一清二楚。她只是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会少了一些感觉。感觉这种渺茫的东西,却在楚离这里很明显的被抽离出去。
她动动唇,声音不大,“师姐……”
赫连霂微微一笑,伸手抚摸她的脸,“你我这一世当真多灾多难。”又笑道,“何止你我,这天下寥落颠沛之人,数不胜数。乱世当前,大约人总难安稳生活。离儿,要是我们生活在太平盛世该多好。”
楚离捉住了她的手,“我们算是幸运的。草民之命,贱如草芥,动辄要死于非命。更有甚者,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要给人做奴隶,鞭挞受苦。师姐,和他们相比,我们的多灾多难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正因为是乱世,人的束缚越发少。恶的越恶,狠的越狠,人心不古,贪心不足,为求生为心安,做什么的都有。所以赫连霂年少亡国,颠沛流离。所以妖事四起,求长生不走正道,害了赫连霂,也害了楚离。也所以,楚离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她们好歹有成公兴相救,如若不然,只怕早已命丧黄泉,哪还能如此时磕磕绊绊活到两人情深缘浅。赫连霂和楚离不过是这个乱世的缩影罢了,像她们一样受苦受难的人不可胜数,甚至,在这个时代,又有谁是不受苦难的呢?
哪怕是皇族,五胡十六国,各个自诩天命之子,结果亡国灭族之后也是朝不保夕,死的死,惨的惨。而眼下国势正盛的大魏和南朝,谁又知道能撑几年呢?
战争连年不休,争权夺势开疆扩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大魏与北凉一战,节节告捷,北凉国土逐渐被侵蚀,皇族被俘,如同其它被大魏灭掉的国家一样,成为俘虏的皇族惶惶不可终日,胆战心惊生不如死。
此战之后,也许百姓能休养几年。但,朝廷里的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最后那场大战前的喘息。五胡十六国如今灭亡殆尽,对峙的只有南北两朝,一山难容二虎,两朝早晚将爆发最后的真正一战。
这才是立秋祭的真正目的。扬大魏国威,震慑南朝。倘若不是近几年南朝宋帝病入膏肓,太子年幼不堪重用,只怕早在大魏攻打边境小国时,南朝便要趁机攻来了。也是天助大魏,偏偏就让国势昌盛的南朝宋人才不济,当朝者多病。宋帝仁厚,手段谋略都不输给拓跋焘,然而太子刘劭却徒有阴狠暴戾,完全无法与正值壮年身经百战的拓跋焘相抗,甚至都比不上大魏的太子拓跋晃仁义多谋。
这才是真正让南朝不会轻举妄动的原因。大魏人才济济,南朝却将相凋零,若是宋帝身强体健还可另说,偏偏宋帝朝不保夕。整日里延请天下名医,亏得一个石霂因着私心给他逆天改命,才让宋帝身子好转,渐渐显出健康的姿态来。只是,宋帝的命数别人不知道,给他强行续命的石霂却比谁都清楚,终有一日,不仅宋帝便是她自己,也要因此举遭到反噬。只是不知这日将在什么时候罢了。
立秋祭到了。
天师道场高五层,方圆百里,遵其新经之制,取名“玄都坛”。住道士一百二十人,朝廷供给衣食。道士、道徒每日“斋肃祈请,六时礼拜”,每月举行一次“厨会”,有数千人参加,费用有朝廷供给。
在这里,崔浩不必称臣。他的身份在天师道不是司徒大人,而是寇天师嫡系子弟,魏帝对天师寇谦之寇处以方外之礼,让天师及其弟子,并列在王公之上,不听称臣。
国师楚离自然更不必向魏帝称臣,因而一上道场,她第一个行礼的对象是崔浩。崔浩没作别想,崔大人早已习惯了在天师道道场有如此殊荣。往年寇天师在时,除了寇天师,便是崔大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面对道场之下数千民众,崔浩首先做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供奉恩师。他道,“当年大夏王赫连勃勃病亡,其子赫连昌继位。对是否西伐大夏,朝臣意见不一。有主战有主和,皇上倾向主战,但拿捏不定,特请来恩师寇谦之天师决定吉凶。寇天师首先同意弟子的意见,认为大夏历来穷兵扩战,民心不安;又新丧国君,政局不稳。如出兵征伐,定会一石三鸟,取胜而归。于是天师在宫中作法事,祈祷胜利。果然,皇上此战大获连胜,成功覆灭大夏。”说着,他朝天虚行一礼,“恩师大成而去,特推举楚离担任国师,楚国师虽年轻,但讲经论道已然不逊于恩师,扶乩请神、画符镇灾自也不弱于人。”
楚离这才登上道场,“天师如此器重,在下着实有愧。毕竟年纪,只除了讲经论道,别的不大精通。是崔大人谬赞。”
魏帝笑吟吟道,“当初天师讲,‘伐夏之战必克,陛下以武应天运,当以兵定九州,后文先武,以成太平真君。’如今正如天师所讲,可见天师得大道天成,朕理当顺应天道,故改元太平真君。而今大魏与北凉一战,节节胜利,这都是天佑大魏,助我国运昌隆!”又看向楚离,“楚国师少年博学,朕敬国师如敬天师,便是天赐运道,我大魏定当千秋万代,永世昌明!”
底下一众百姓群情激奋,很容易就被高高在上的皇帝和国师、司徒所感染,山呼万岁,“天佑大魏,千秋万代”之声不绝于耳。
楚离默默看着,心底一片灰败。老百姓实在太容易被愚弄了!她丧失了启民智之心,愚民痴顽,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