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送到司马府上，叫建公自己葬了吧。”曹操已经不想再讨论这件事了，从事发道现在，他心里一直没有平静过，但是又不知道能干什么，司马馗的死也许对谁都是一种解脱吧。
“仲达，他死了。”郭嘉敲了敲书房的门，告诉在看书的司马懿。
“哦，死了。”司马懿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答应了一声。
“仲达不高兴么？”郭嘉走了过去，从后面环住了司马懿的小蛮腰。
“高兴什么？他的死是意料之中的。”司马懿没有回头，也没有表情。
“但是这是仲达第一次自己动手杀人吧？”郭嘉在司马懿耳边吹起道。
“我只是想到这个方法，具体的，还不是你派人做的？”司马懿瞟了他一眼道，“你怎么做到的？”
“在司马馗每天的饭菜里下药么？当然是叫了我族的高人啦。”郭嘉闷在司马懿颈间笑道。“仲达怎么会知道离魂？这种药连续吃上一个月就会无声无息地死去，又是慢性的，可以避开自己的嫌疑，又没有痕迹可寻。是很高明呢。”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司马懿反问道。
“你忘了我是神巫之子？其实啊，你们中原人有很多禁药都是从我们这些外族传入的。神巫在氐族是有权利接近禁药的，我自然什么药都知道。更何况，离魂还不算是禁药，只是因为君如玉难寻，所以离魂就很难得到罢了。”
司马懿之所以会知道离魂，是因为母亲曾经告诉过他这种药，还说如果必要的话，可以用这种药。他想到可以在司马馗每日的饭菜里下药，但是却自己没有功夫，也不能临时找一个靠不住的人。结果没想到，奉孝竟然说他可以找到人做这件事。
哎……奉孝，你是凶手啊～
“那贾诩呢？你不是说你可以绊倒贾诩的么？怎么现在他反而如日中天了？”司马懿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呵呵，仲达你还需要修炼。贾诩这个人，其实不是在乎名利的人，他在乎的是自己的生命。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杀你，但是我知道要打垮他的最直接方法就是将他置于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这样，他就会坐如针毡，因为他要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不会有危险。伴君如伴虎，仲达，你不知道一个宠臣会有多少烦恼事。”郭嘉随意地说。
“……”司马懿不知道什么说。他看人的确不如奉孝那么犀利，但是既然奉孝这么说，那么就相信他好了。
司马馗的事算是告一段落，所有人都闭口不谈，有些人相信这只是单纯的刺杀案，有些人则不认为，有些人觉得司马馗的死是自杀，有些人则觉得司马馗身在狱中，不可能得到毒药，也没有自残的行为，应该是他杀。
但是不管怎么样，所有人都坚信贾诩和司马馗事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为司马馗的死到现在唯一的受益者就是蒸蒸日上的贾诩。也有人在曹操面前弹劾贾诩，但是曹操却更加变本加厉地宠信贾诩，朝中所有大大小小的决定都要询问贾诩，似乎郭嘉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贾诩昨日去太子府上了。”下朝后的郭嘉兴奋地对司马懿说。
“恩。赶紧把这堆书放到那里去！”司马懿随意应了一声就指挥郭嘉起来。
郭嘉一边放书一边说：“他还真的去和太子‘搞好关系’去了。”
“恩。那个砚台放在窗下。”司马懿还是自顾自地整理书房。
郭嘉又赶紧去摆正砚台，继续说道：“太子这个人精明得很，他一心为自己将来登基即位寻找忠于自己的人才，所以一见到有哪个新人在朝中有那么一点影响力，就找上门去喝酒聊天。如今啊，这个贾诩的日子怕是难过咯。”
“恩。诶？我不是说了么，那堆书要横过来放！”司马懿看到被郭嘉随手一放的书堆，立刻恼火地说。
“你刚刚又没说。”郭嘉有些委屈，“再说了，找得到不就好了嘛，平时也没见你这么卖力地整理啊。有谁要来？”
“一会儿大哥要来了。”司马懿有些激动。
“大哥啊……”郭嘉听了，有些奇怪：“他怎么会突然来了？有说什么事吗？”
“他没事就不能来我府上坐坐啊？”司马懿白了他一眼道：“大哥喜欢干干净净的书房，我以前经常被他表扬呢。”
仿佛回到儿时，大家一起读书的时候，大哥每旬检查一次自己和三弟的书房，见到自己的书房整洁有序，而三弟的书房凌乱肮脏，大哥总会罚三弟多抄一遍《孙子兵法》，三弟总是怨念地看着自己，然后自己就趁大哥不注意的时候，帮着三弟一起抄。
大哥说，书房是读书人的标志，读书人一定要把书房整理干净，要严谨一丝不苟，才能有所成就。
可是看看现在的书房，自从和这个不拘小节的祭酒大人在一起以后，这书房也依稀有了一些祭酒大人的风格——所有的书都堆在地上，想看什么随便拿。
要是大哥看到了，恐怕就不是一部《孙子》这么简单了，估计得抄《战国策》。
想到这里，司马懿决定继续默默地整理书房。
“仲达，你大哥真可怕。”干干净净的书房？对于郭嘉来说，书房形同虚设，在他看来，任何地方都能看书，放书，只要自己找得到，哪怕放在茅坑也无所谓。所谓书架整齐什么的，都是冗繁的礼节，浪费自己的精力。时间宝贵，哪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整理东西上？反正整理了还是会乱。
“等会儿他来了你可规矩点！”司马懿警告道。
“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郭嘉无所谓地摇摇扇子。
“我大哥从小接受了不少儒家思想，有点固执，反正也不会常来，你今日可要收敛一些。”司马懿埋头把郭嘉堆在自己这里的一些书放到朝北书架的最后一格内。
“大人，司马朗大人到了。”还在派人扫地的司马懿一听，立刻夺过下人手中的扫把，塞到郭嘉手里，说道：“你扫，我去带人过来。”说完，就跟着侍者匆匆朝前厅走去。
郭嘉无奈地看看手中的扫把，扫地？他真的从来没有做过啊！
“诶，你过来把书房大概扫一下。”郭嘉拦住一个路过的女仆，把她拉进书房。“随便弄一下就可以了。”
女仆往书房看了一下说：“这已经很干净了。”
“那你走吧。”郭嘉挥挥手，又叫道：“这是给你的奖赏。”说着，把扫帚递给她。
女仆原本听到“奖赏”二字，激动得两眼放光，但是看到手中的扫把，不由得嘴角抽搐，但还是低头道：“谢郭大人赏赐。”匆匆离开了。
郭嘉想了想，自己留在书房也不像样，不如去前厅一起接待司马朗。走到半路，就看到被司马懿带领向自己走来的司马朗。
司马朗比那天在酒宴上见到的时候更俊逸，淡淡的亚麻色袍子飘逸潇洒，通身都是儒士的优雅。
“大哥，奉孝。”司马懿显然很高兴，见到郭嘉站在面前，忙不迭地介绍着。
“大哥。”仲达的大哥自然也是自己的大哥，郭嘉也拱手行礼。
“祭酒大人客气了。”司马朗其实不太能接受弟弟奇怪的爱好，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喜欢男人，但是连主公都默许了，他作为臣子自然是没有说话的余地了。更何况，对方可是大魏最有名的祭酒大人，天才军师郭嘉。要是仲达是个女儿身，这倒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大哥，我们去书房里谈吧。”司马懿迫不及待地要司马朗去书房，看看自己的成果，当然，他不会说这是自己刚刚临时抱佛脚整理的。
“也罢，今日为兄来的确有些事要和你们商量。”司马朗举步往前走去，司马懿和郭嘉在两侧带路。
“仲达的书房还是和以往一样干净啊。”刚进门，司马朗就赞许道。
司马懿得意地笑道：“大哥以前的教诲，小弟一刻也不敢忘。”
主宾入座，司马朗就开口说了正事：“你嫂子又有了身孕。”
司马懿连忙道：“这是好事啊，大哥多子多福。”
司马朗皱了皱眉道：“仲达，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如今，却连个媳妇都没有。”
屋里一下子沉默了，终于要来了么？司马懿心里突然忐忑起来。他知道，自己和奉孝的感情虽然是得到了父亲和主公的默许，但是传宗接代这是每个人都逃避不掉的责任，他和奉孝永远不可能生个孩子出来，除非各自成家。
“大哥不能理解为什么你和郭大人会喜欢男人。”司马朗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但是如今木已成舟，多说也无益。你嫂子已经为我生了三个儿子，所以我想，如果这一胎还是男孩，就过继给你做儿子，你看可好？”
这算什么？是天下掉下的大馅饼吗？郭嘉和司马懿的都惊讶地看着司马朗，仿佛他刚才说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
“过……过继？”许久，终于找到自己声音的司马懿有些不自然地说，“那大嫂以后看到这个孩子会不会……”
“这也是你大嫂的意思。你和奉孝总有一天要老去，与其到时候你们老无所依，不如过继给你们一个孩子。你我是亲兄弟，我的孩子过继给你，我也放心的。再说，我们相见这孩子的时候，还是随时可以过来的嘛。”司马朗缓缓道。
“嘉先谢过大哥、大嫂！”见到司马懿还在犹豫，郭嘉连忙行礼道。
“大哥你放心，我待这孩子一定比自己还要好！”司马懿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点头应允道。
“恩，我就是对你放心才会把孩子过继给你。”司马朗也笑着点头。
因为受了母亲的影响，所以司马朗只有一个妻子，这个妻子为自己已经生了三个儿子，如今又怀孕了，虽然大户人家是不在乎多一个孩子的，但是想到二弟的特殊情况，夫妻俩还是决定把这个孩子过继给司马懿，这样，他以后的生活就都有了保障。
那日下午也不知聊了什么，反正在司马懿的印象中，他们聊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才把司马朗送走。
“奉孝，我们就要有孩子了！”司马懿兴奋地叫道。
“我们改日去看望一下你大嫂吧。”郭嘉提议道。
司马懿没有接口，他何尝不知道这是大嫂对自己的大恩，但是要去看望她，就要回那个家，那个地方已经不是家了。更何况，如今司马馗死了，家里会怎么看他？二娘见了他会不会崩溃？
似乎是知道司马懿的想法，郭嘉笑了笑道：“那暂时不去也罢，大嫂怀着身孕也不适合接待我们。反正大哥还会来的，等他来了，我们再想办法。”
司马懿点点头，眼里还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17
贾诩和曹丕的关系越走越近，所有人都知道贾诩是曹丕的忠实跟随者，曹操却一如既往地宠信着贾诩，但是暗地里却不时地询问郭嘉的意见。
“奉孝，文和对孤似乎挺忠心的呀。”曹操道。
“那对主公来说是件好事呀。”郭嘉恭敬地说。
“而且文和为人也十分谨慎，孤也找不到他谋害季达的证据。”曹操皱眉道。
“难道主公对季达刺杀您的事一点也不在乎吗？”郭嘉不禁也有些疑惑了，自从这件事发生以来，曹操无论何时都在想着怎么为司马馗开脱，而不是降罪。
“季达的母亲和父亲……是孤年幼时的玩伴，后来，建公不知为何一定要娶仲达的母亲，所以季达的母亲就成了二房。”曹操有些无奈道：“季达还小，也不是很懂事，再加上你提醒孤是文和在背后指使，所以孤总觉得季达是无辜的。”
“这是主公喜欢季达多于仲达的原因了？”郭嘉的嘴角不经意地向上弯了弯，道：“那么主公想报复么？”
曹操抬头看了看郭嘉，郭嘉早已神色如常。
“报复？怎么报复？”曹操摊摊手：“难不成还治他的罪？”
“……”郭嘉不说话，对于同僚的处置，他不能说得很明确。
太子府上，贾诩又一次受邀前来，他在心里不住地叹气。自从司马馗事件以后，自己的仕途一路飙升到了几乎危险的地步。曹操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如今给他的信任和权利甚至已经有超过郭嘉的势头。这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里要的生活就是安定的，没有任何危险的。虽然身处人臣的位置，面临危险是不可避免的，但是现在的情况是，他只要一有差池，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着他看，甚至曹操可以随时杀死他。他不是不知道曹操对于司马馗的在乎，只是碍于主公的身份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他也不是不知道如今曹操宠信自己是多亏了“郭嘉”的帮忙，但是这简直就是越帮越忙。
郭嘉这个人，真的不好惹。贾诩在心里不知道第几遍地告诫自己，郭嘉洞悉人心，总是很精准地把握每个人的优缺点，要报复起来自然随心所欲。对！一定是郭嘉！是他要主公好好“待”自己的，他知道这是大多数人都向往的，所以即使他向天下吼出实情，别人也会说他不识抬举。郭嘉的厉害就在不留把柄，却让人真心实地地难受。
“贾大人，太子殿下宣您入见。”太子府的侍卫恭恭敬敬地对自己行礼，并主动带路。
自从自己节节高升以来，这太子府进出得就如同自己家一样频繁，太子有拉拢自己的意思，希望自己能在他登基后助他一臂之力，但是，太子最近怎么看着有点心急。
“文和，你来啦？坐。”一见到贾诩，曹丕晶亮的眸子里增添了一丝温柔。以前没怎么注意过这个文弱的谋士，但是自从和他深入地交流后，却发现这也是个奇才。父王手下有很多厉害的人物，如果都能为自己所用，那么自己将成为一代霸主。
只是，这个文士总能激起自己的柔情，这和洛儿给自己的感觉不一样。洛儿对自己是一种完全的奉承和屈服，总是让自己觉得高高在上，那种让人骄傲的感觉很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但是文和却不是，他对自己若即若离，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找他，他绝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来巴结。
这种感觉，有点像仲达，却又不完全一样。仲达的拒绝和疏离是因为冷漠和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那是冰天雪地里傲立的寒梅；而文和却是一种接近自我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