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这几天你也不必跟着了,休息去吧。」
卫影点头说了声是,但并没有马上离开,「庄主,还有件事——」
「说。」司徒凛回过身坐到椅子上。
「本来是想等庄主回去之后再定夺的,但是——」斟酌了一下,卫影低下头问:「庄主可还记得山庄里两年前逃走的那个——」
旧事重提,司徒凛缓缓皱眉,慢慢想起了两年前从偏院里逃走的一个男宠。
原本是个小杂工,来到司徒山庄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五岁,平日负责打扫花园。他在一次酒醉后在花园里看到那个瘦小但清秀的小杂工,后者拿着扫把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用带着水气的眼睛看着他,有些害怕,有些羞涩。
他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出那小杂工眼中的爱慕,没有任何欲念,单纯的让他好奇。于是他顺水推舟收了他,让他成了他身边的人,只是宠爱了半年不到,便不再感兴趣,直到两年多之前的某天晚上他逃了。
只是逃了一个男宠,加上那人也没有偷什么东西,虽然擅自离开司徒山庄是坏了规矩,但他也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吩咐了一句去找找后便不再理会。
他记得那个男宠的来历,却不太记得他的样貌,因为从来没放在心上过,如今这件事又被提起,司徒凛有些疑惑,对卫影说:「继续说。」
卫影简洁扼要地回答,「找到了。」
找到了?司徒凛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并没有多大反应。
「管家昨天传来的消息,确定他就在尉城。属下已经派人去核实身份了,没意外的话,再过两天就能有消息了。」
司徒凛缓缓站起来。事情已经过去两年,现在才有消息,看来那些人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或许是这次他在尉城待得久了,他们才想起有这档事吧。
想了想,他点了一下头,「去办吧。」
他对这事并没有太多兴趣,只不过闲来无事,他倒有点想看看,那个有胆逃出司徒山庄的小男宠到底在干什么。
慕千夜来到竹林外时,看到司徒凛正站在小路的入口处,一副在等人的样子。
见他来了,司徒凛扬起嘴角走了过来,双手负在身后,惬意自得。
「你怎么不进去?」慕千夜问。
司徒凛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等你啊。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在竹林里见面,也没一起去别的地方走走,我真要以为你是这竹林里的妖精仙子了。」
说着,他轻轻拿掉一片掉在慕千夜肩上的竹叶,也没扔掉,就拿在手里把玩,「今天我们去城里的酒楼如何?」
慕千夜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由得紧张起来。
他就是怕被认识的客人看到,所以一直跟司徒凛在竹林里见面,如果被人发现他和司徒凛在一起的话——
「怎么了?」见他不出声,司徒凛扔掉竹叶问:「不想去?」
「不——」慕千夜有点犹豫地说:「可现在早就过了吃饭的时辰了。」
司徒凛有点好笑地问:「谁规定过了时辰就不能上酒楼了?还是说过了时辰酒楼就不开了?」
知道自己提的理由太薄弱,慕千夜不再作声。
「放心吧,我已经吩咐了最好的雅间和特地请来的厨子。现在正好人不多,我们可以静下来慢慢吃,慢慢喝——」
听到他说「人不多」,慕千夜稍微安心了些,心想毕竟尉城这么大,没这么凑巧出去一次就会被人认出来。
「好,那就走吧。」说完慕干夜转身要走,却发现司徒凛还站在原地,他不禁问:「怎么了——唔!」
司徒凛猛地将他搂进怀里,低头深深一吻——不过一天不见,仿佛相思已久。
心头一颤,慕千夜缓缓伸手回搂住他。
青色竹林前两人相拥,仿佛一幅画。
也许是此情此景太过美好,慕千夜心里却生出一股担忧,有一瞬间,他真心希望时间可以停留,永远留在这一刻。至少,能留在他们各自心里也好。
结束深吻,两人并肩离开竹林,来到镇上,走在街上的两个男人,一个风流潇洒,一个温文儒雅,一路上引来不少年轻女子侧目。
「你平时都到什么地方去?」司徒凛问。
「也没到什么地方——」慕千夜低下头说,「平时就在家里——」
「那你家离这里远吗?」
犹豫一下,慕千夜回答,「算有点距离。」
他以为司徒凛接下去一定会说等会儿到他家去看看,他也已做好准备,打算想个理由先暂时推托过去了。
只是出乎意料的,司徒凛没有问,只是说了句,「那你每天到竹林里也很不方便啊——」
慕千夜缓缓扬起嘴角,小声的说了声,「那也值得。」
似乎是微微愣了一下,司徒凛侧过头看着他,然后扬起嘴角,伸手摸了摸他的发丝。其实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的动作也不算太惹人注意,只是对慕千夜来说,像这样和司徒凛并肩走在一起简直像是作梦一样,他的一个无心之举就足以令他心跳加速。
哪怕是五年前,他也没有想过、也不敢想会有这样的一天。然而欣喜之余,心里那股担忧却怎么也挥之下去。
司徒凛一边走一边告诉他两旁有哪些店,以及店里有趣好玩的东西。慕千夜装出认真听的样子,实际上却有些心不在焉,对四周的繁华完全没有兴趣。
「你是住在尉城的,结果还不如我这个外来人熟悉这里。」司徒凛突然说。
没接他的话,慕千夜随意地问了一句,「一直忘了问你,你——这次来尉城做什么?」
想了想,司徒凛说:「找人。」
慕千夜的心不禁沉了一下,又装作不经意地问:「找谁?朋友?亲人?」
「算是——旧识吧。」
「那找到了没有?」
「还没有。不过——」司徒凛抬起头看着前方,「应该快了。」
有点茫然地点了点头,慕千夜又说:「尉城这么大,找个人的确不容易。」
司徒凛也没再说什么,两人又走了没多久,他指了指前面。
「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你想好要吃什么了吗?上次你拿来的酒不错,今天就要一坛吧?」
慕千夜刚想说那酒别的店里不一定会有,一抬头却愣了一下。
前方酒楼门口站着几个人,皆是商人打扮,显然刚从酒楼里出来。其中一个穿得最体面男人视线正好往他们这儿投来,看着慕千夜,笑得别有深意。
他是去过清风阁的客人!
慕千夜心里叫了一句不好。原本他还自欺欺人的想人不多,又是在雅间里,不过吃顿饭的时辰,应该不会被人看到,谁想今天还真他娘的就这么巧了!
生气的时候慕千夜爱骂脏话,现在更是忍不住想冲到那人面前骂得他狗血淋头再踢上几脚。
刚想要躲到司徒凛身后避避,却发现来不及了。那人明显是看到慕千夜发现自己的目光,脸上表情瞬间暧昧起来,咧着嘴冲着他笑。
眼看那人要过来了,慕千夜实在没办法,只得拉了拉司徒凛的袖子说:「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急事,先走了!」匆匆丢下这一句,连看也没看司徒凛的反应就转身跑了,几步便跑得无影无踪。
司徒凛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奔走,缓缓皱起眉,似乎有些地方不对劲……这时突然有人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司徒庄主!」来人正是刚才慕千夜看到的那个人,过来之后,恭恭敬敬地朝司徒凛一抱拳。「久仰,想不到能在这里遇到司徒庄主。」
虽然不认识他,但出于礼貌,司徒凛朝对方缓缓点了一下头,「你是?」
男人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然后说:「在下曾经和司徒山庄做过生意,离开山庄时正好庄主归来,匆匆一瞥,所以也算见过庄主了。」
司徒凛点了点头,并不想与他多做寒暄,刚准备要走,男人却朝刚才慕千夜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想到司徒庄主也好这个——咳!」说完,他别过头笑得别有意味,带着点男人之间不正经的玩笑表情,还有点猥琐。
司徒凛不太理解他的意思。「何出此言?」
男人又看了看慕千夜刚才离开的方向,笑得既羡慕又有些无奈。
「能请到他一起吃饭,也只有司徒庄主这样地位的人才行。」
司徒凛微微一皱眉,问:「你认识他?」
「那当然!他可是——」
傍晚时分,还没到清风阁真正开门迎客的时候,玉寒宫已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大门。他算是常客,阁里的小倌见了他纷纷凑上来,他左拥右抱一番之后,笑着遣退一干人,往慕千夜的房间走去。
下了聘礼之后,他的事情算是结束了,剩下的都交给其它人去办,抽出空他还是来了。那天晚上,能说的好像都已经说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玉寒宫觉得有些事哪怕他开口了,慕千夜也不会当真。毕竟他一直装胡涂,等到真的认真起来时,已经没有人信了。
叹了口气,他收起心思换上平日惯有的浪荡笑容,搂住路过的一个小倌亲了两下,一阵调笑之后,刚松开手,身后一个声音心急火燎地叫着,「让让!让开!让开一下!」
是慕千夜的侍童!玉寒宫转身一看,与平日不同,今天像是没看到他一样,待童急匆匆地奔过去,且一脸的惊慌。
玉寒宫觉得奇怪,心想平时不管是银子还是好玩、好吃的没少打赏这小子,今天怎么连理都不理他了?
他回过身正在纳闷,突然有人和他擦肩而过。玉寒宫愣了一下,下意识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这男人身材健硕,步伐虽然急却从容不迫,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怒意,单看背影已是气势十足。
「唰」的一声打开扇子,玉寒宫在心里寻思这是哪里来的高手?
眼看着男人上了楼,走过之处无人敢拦,他这才反应过来,那边好像是慕千夜的房间啊!
「公子!」连门也没来得及敲,侍童慌慌张张地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身后说:「公、公子!那人闯进来了!」像个疯子——只是后一句他实在是没力气说了。
琴声停了下来,屏风后面的人咬了咬嘴唇,说了声,「帮我挡住他——」
但挡住那人,谈何容易——
门外一阵脚步声由远至近,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等到侍童惊惶失措地转身想挡在门口时已经被一把推开了。
「砰」的一声,门被一阵劲风扫开,进来的人像是一阵风暴,手一挥,挡在慕千夜前面的屏风便四分五裂。
慕千夜坐倒在地上,原本束在脑后的头发被吹散,脸也被屏风的碎屑划出一道半寸长的伤口,血丝渗了出来。
他抬起头,和司徒凛四目相对。
这是司徒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慕千夜,一袭翠绿色的薄纱罩在身上,腰间系了一条鹅黄色腰带,松松垮垮地露出胸前大片肌肤,雪白颈间绘着一朵莲花,白色的花瓣以红边晕染,姿态曼妙、栩栩如生。
这副样子——司徒凛咬了咬牙,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慕千夜就是他逃跑的小男宠,而是——他就是用这副样子勾引男人的?
两人对视了片刻,谁也没说话。
慕千夜不知道能说什么,他只知道总有一天会被发现,他也没想瞒司徒凛一辈子,但是这么快在这种情况下被揭穿,还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司徒凛看他的眼神里有愤怒,同时也有厌恶,明明早就知道会这样,但仍然会心痛。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的软弱。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司徒凛已经全然没有之前的温柔语气。
慕千夜缓缓垂下头,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为自己说情。
他的沉默在司徒凛看来就像是阴谋被揭穿后的默认,一时间怒火更盛,走到慕千夜面前,低头瞪着他,「你千方百计的接近我,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咬了咬牙,慕千夜仍然不开口,皱起眉,连心口都在隐隐作痛。这变化实在太快,前一天还极尽缠绵,这一刻却连陌生人也不如。
司徒凛看着他,半晌没有等到他开口,终于伸手一把抓住了慕千夜的手臂,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
「放开我!」慕千夜喊了一声。
「我为以你是什么谦谦君子,原来床上的淫荡才是本相!」司徒凛冷笑着看着他挣扎,手上力道却丝毫没有减少。
慕千夜被抓得手臂生疼,但让他更疼的却是司徒凛的话。
「我是儒雅还是淫荡,司徒庄主不是早就清楚了吗?」他仰起头盯着男人,没有半点畏惧。
司徒凛眉一皱,没说话,不顾门口看热闹的人拉着慕千夜就要走,只是还没到门口,就被人挡下了。
「这位兄台,清风阁虽然是男人花钱找乐子的地方,但也是有规矩的。」玉寒宫摇着扇子晃了进来,俨然一副英雄救美的架式。
司徒凛看了玉寒宫一眼,「既然是花钱找乐子的地方,我出了钱又有哪里不合规炬了?」
慕千夜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不知道该先劝哪一个好,而且他自己的处境尴尬,说什么都不对。想叫玉寒宫离开,却又开不了口,因为他现在真的不想独自面对司徒凛,不是害怕他的怒气,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合不合规矩不是你说了算。」玉寒宫手一伸,以扇子挡在司徒凛前面,微笑着说:「想把人带走,就得先过我这一关。」
司徒凛斜看他一眼,冷笑了一声,「就凭你?」
自己的能力被质疑,甚至是被鄙视,玉寒宫怒火涌上心头,刚想回话,司徒凛已起手一挥,一阵劲风扫过,他急忙躲闪却仍然被掌风扫到。
「砰」的一声,在周围众人的惊叫声中,玉寒宫整个人飞出去跌到屏风的碎片上。
「寒宫!」慕千夜担心地叫了一声,就想冲过去看他有没有受伤。
司徒凛眼神一冷,手上一用力把他扯了回来。其实平时慕千夜倒没这么亲密地叫玉寒宫的名字,只是现下心一急,就脱口而出了。
玉寒宫身手不弱,但比起司徒凛,还是有差距。而且玉寒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