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接新娘子,先拿糖来。”虎子率先道,一脸看好戏的申请。
张子贺也随声道:“对,先拿糖来!不拿糖就不让你见新娘子!”
王吉祥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忙招呼身后的一个小童,将带来的一个红布缝成的小布包给他们,口中道:“各位小爷,糖也给你们了,开开门吧。”
这边的风俗就是如此,新郎去新娘的娘家接新娘的时候,必然要有新娘本家的男孩子堵在门口,向新郎索要糖果。那小红布包里装的,除了一些糖果,还有染成彩色的花生和栗子大枣,并几枚铜钱。
这个环节是必不可少的,要些东西只是为了讨个彩头,并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
“就这丁点东西,哪够啊?”张子贺说道,环抱着双臂,看着王吉祥,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就是啊,不够诚意,可不能让你胡乱地就把新娘给接走了。”虎子也说道,同时回头冲里面的苏可言和苏可文喊道:“守住了门啊,可别松开了。”
苏可文的童声在里面答应了一声,外面的人感觉门又被顶紧了几分。
王吉祥无奈地又从身后的小童那里拿了一个小红包,又交给张子贺。
张子贺拿着小包放手里掂了掂,说道:“我们这门里门外的,都四个人呢,你这两包糖难道还让我们分一分?”
虎子在门外负责把着门,刚刚他们可是都商量好了,不弄他个七八包糖,绝不开门。
因此一直在耗着,不拿到足够的糖,绝不开门。
王吉祥虽料到会被要糖果,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要的这么凶。他来的时候带的糖并不多,路上又分了一些,此时只剩下一点了,不禁心中有些着急。
莲子在一边看的倒是十分过瘾,这习俗和她前世老家那边的迎娶习俗差不多,只是不同的是,她们那边可不是要糖果,而是直接要钱。少则要个一两千,多的,几万都有。
最后,王吉祥让那小童翻了翻空口袋,示意他们是真的没有了。
张子贺手里拿着六个红包,见他确实是没有了,按理说,闹到此也就罢了,但是他还没玩够,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不给糖也没关系啊,那就——”张子贺故意拖长了音,脸上坏坏地笑着,“念首诗来听听。”
莲子这下瞠目结舌了,这王吉祥只怕没上过几天的学堂,能会写自己的名字就该是不错了,更别说是念诗了。
那王吉祥闻言,立马皱了眉,心中恨得牙痒痒,这群小鬼头,要啥不好,偏偏要念那劳什子,他上哪会去?
“小哥,你学识渊博,可我,我真没咋念过书啊,你就别为难了,开开门吧。”王吉祥又央求道。
张子贺还是不依,看看紧闭的门,又看看死死顶着门的虎子,笑道:“我又不管着门,就是想给你开,也开不了啊,他们不开,我也没办法不是?”
这话说的,真是无赖至极,偏偏还让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王吉祥没法,又转而去求虎子,但是虎子虽说不是个嘴上厉害的,若是倔起来,只怕没人能治的了。
这么僵持了一大会儿,大门还是关得紧紧的,丝毫不动。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八十四章 暂别
新郎那边拿不出再多的糖果,而张子贺又不让开门,两人就这么僵了一大会儿。
莲子寻思着闹的差不多了,要是再不赶紧的话,怕是要错过吉时了,便到张子贺耳边道:“行了,开开吧。”
莲子很少有对张子贺如此和颜悦色的时候,如此,张子贺便有点受不住了。有心听莲子的吧,但是又觉得这样有点丢面子。
“不给糖也行啊”,张子贺说道,“给我们四人一人一包喜钱吧。”
那王吉祥如蒙大赦一般,赶忙让随着来迎亲的人将事先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的喜钱拿了出来,将四个红包交到张子贺手中。
张子贺拿在手上捏了捏,这才笑道:“开门吧。”
三个孩子闻得声音,便离了门。
王吉祥早已等不及,几步走上前去推开门,进了家。
此时新娘还在屋里坐着,院子里摆着结着红布的嫁妆,让宾客观看。
新郎在院子里等着,喜娘到屋里三次催妆后,沈氏将春子拉到自己腿上坐了,喂了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顿饭后,便由全福婆子给蒙上红盖头,交到喜娘手上。
喜娘搀着春子,又将她交给等候在门外的新郎。两位新人跪在染红的麻袋上,拜别了刘老爹和沈氏,这才起身走出门。
春子上了花轿,哭嫁后,伴随着轿夫拉长了声音的一声“起轿”,沈氏将一盆水泼出去,寓意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此便和娘家断了关联。
鼓乐队在花轿前面吹吹打打,热热闹闹的,绕着刘家庄转了一圈,展示了一长溜的嫁妆,这才抬着花轿,向南边去了。
全家人全站在门口,看着花轿离去的方向,谁也没有说话。
沈氏眼睛微微眯着,似乎是被冬日清晨金色的阳光照的有些睁不开眼。她低头看了眼还端在手中的空盆,抿了抿唇,转身进了家门。
她生了三个儿子,只得一个闺女,因为刘景林眼睛看不见,所以她几乎将全部的心思全投入到了他身上,对这个唯一的闺女,倒是没怎么上心。尤其是在这件事儿上,她知道春子做了多么大的牺牲,心里也着实心疼。但是没办法,除此之外,实在是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沈氏进了屋之后,其他人也陆续走了。
莲子见三叔一脸的落寞,当初沈氏做了换亲的决定之后,他坚决反对,这样做,对两边的姑娘都不公平。尤其是春子,是和她一胞生的姐姐,平日里对他最为体贴,他哪里舍得让她为了他去到那边吃苦。
但是奈何,沈氏做了的决定,别人无法说动。春子也在劝说他,只说让他今后好好儿地过日子,千万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既然都这样了,刘景林再不同意也无法,只好接受了这个决定。他心中却在暗暗做着决定,今后一定要努力多做点活计,也可帮衬帮衬春子。
莲子心想,姑姑出嫁了,三叔心里一定是不好过的。要是以前,春子一定是站在他身边,搀扶着他,照顾着他。如今,春子不在了,其他人也似乎是忽略了刘景林。莲子见他挺拔的身影立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平静,却是说不出的落寞。
她走上前去,拉着他的胳膊道:“三叔,咱也进去吧,你小心门槛儿。”
刘景林听声音,知道是莲子,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仍冲她微微一笑,由莲子搀着,进了家门。
沈氏一言不发,只屋里屋外地收拾着残局。李氏本来就是个爱妥懒的,最近又精神恹恹,便直接进了自己屋。
杨氏带着闺女们,帮着沈氏收拾东西,而刘老爹,则直接在堂屋门口蹲了下来,拿出别在腰间的旱烟,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
这门亲事,他心里也觉得有点委屈了自家闺女,但是这本来就是娘们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实在是不好插手。况且姑娘家,早晚要嫁人,嫁谁不是嫁,便索性不管了。
忙活完之后,已经到了下午,一大家子又聚在一起吃了饭,杨氏和刘景仁这才带着孩子们回了家。
三日之后,春子回门,莲子见姑姑梳了妇人的发髻,眉眼之间也带上了几分少妇的妩媚。不但脸上不再有伤感之色,反而变得比之前红润了起来。时不时地和王吉祥的眼神遇上,便会微笑着低下头。
而王吉祥,莲子这回算是真真切切地了解了一二。他除了名声不好,还有腿脚有疾之外,其他方面都是十分不错的。对春子也算是体贴,不是很会说话,但是勤快得很,一来就要帮着沈氏和刘老爹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沈氏自然没有让新姑爷做活儿的道理,忙让刘景民和刘景仁陪他坐了。
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春子和王吉祥这才上了借来的牛车,趁着黑天之前,回到了章店。
这么一来,莲子也算是放下来心。想来这王吉祥确实是改过自新了。只要他今后对姑姑好,她再给帮衬着点儿,不愁日子过得不好。
接下来要忙活的,就是刘景林娶亲的事儿了。但是沈氏积极的很,在置办春子出嫁的嫁妆之前,便把刘景林娶亲要用到的东西准备的七七八八了。剩下要做的活儿,只是查一查还有啥遗漏,好再去添置。然后,便是等到成亲之前一天,给铺铺炕之类的了。
这几日家里比较忙,莲子已有两三天没去学堂那边送饭了。这日一早,莲子早早地起来,去地窖查看了查看,选了几样菜蔬,打算好好做几个菜。
童试的日子已经知道了,是下个月的二十六,正巧是刘景林成亲的前两天。
二十六那日,要在镇上考试,本该是由知县主持,但是苏知县自己家就有学子要考试,为了避嫌,便让正八品的县丞和教谕一同主持。
这几日,刘先生对要考试的学子加紧了课程,莲子也是变着花样儿地做着各种吃食,只希望能为他们多补充点营养。都是半大的孩子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最近学业也紧张,在饮食上更是要上心。
二月二十二这日,刘先生便让要考试的学子们回家备考,同时也叮嘱他们,在家里万万不能荒废了学业。
这个时候,离刘景林的婚期也很近了,杨氏时常要去沈氏那边给帮忙,或是套被子,或是给做鞋,或是出去买东西。
从二十五日开始,就要找父母健在的男童来和新郎同睡。本来打算找虎子的,他也愿意来,但是莲子心想虎子马上就要考试了,虽然他自己不愿意考,但是周通礼和赵氏可是将全部的心血都放在了他身上。这个时候让他过来帮忙办喜事,恐怕他爹娘会不愿意。
因此,莲子便让杨氏和沈氏说了,不要去打扰虎子,再另找其他男孩便是。
这中间出了个小小的插曲,苏可文今年不考试,觉得这事儿好玩的紧,非常想过来。但是他可是苏知县家的公子,谁敢劳烦他来做这等事儿?便哄了他几句,最后找了本家的一个五岁的男孩,来和刘景林一起睡三个晚上。
二十二日,刚吃过早饭,莲子正在院子里喂兔子,忽听见门上传来一声响,随后见苏可言走了进来。
“吃完饭了?”莲子笑着问道,见苏可言今日没有穿学堂里统一的学子服,反是换上了他家常穿的天青色直缀,知道他怕是今日就要回家。
果不其然,苏可言还没走到她身边,便说道:“我等会儿要回去了,过来看看你。”
“这么快?”莲子微微讶异,她本来以为苏可言该吃了午饭再走的,没想到这一大早地就要走了。
莲子没有说话,只是将盆里伴着菜叶的麸皮倒进喂兔子的食槽里。
她知道,苏可言此次一走,今后便是很少回来了。这次考试,他一准能过,等到过了这五场县试,顶多再回来待上一个月,准备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若是两场都过了,他就正式地成了童生,今后再要是进学的话,也会到镇上的县学。虽然隔得不远,但是要见一面的话,那也得颇费些波折。
这么一想,莲子突然有些伤感了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异世已经两年有余。这两年以来,除了自家人,和她相处最密切的,便数苏可言了。他给她书看,让她有理由做出一件又一件称得上大事的事儿,还将解释不通的事情推到他身上,让自己不受质疑。
这两年来,他不但是莲子玩伴,老师,朋友,还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助她,在她心里最脆弱的时候关照她。
当初在徐大夫的医馆看他第一眼,他受了伤却紧抿的嘴唇,已然说明他是个不一般的孩童。如今,莲子更是了解了,苏可言更是一个值得倾心交付的朋友。
当然虎子也有他的过人之处,但是比起苏可言,则又显得不那么细腻。大大咧咧的,有时候还爱耍点小性子。但是平心而论,虎子和张子贺却是最为仗义的。
张子贺那死孩子,就不要提了。每每想起他,莲子就头疼得很。她都连说带骂、旁敲侧击地说过多少回了,他就是不愿脱下那身娘不拉几的粉色衣赏,让莲子严重怀疑他三观扭曲、心理变态。
这次三人都要去考试,只是不知结果如何。纵然过了这次的童试之后,他们往后相聚的日子会变得越来越少,但是莲子打心眼里,还是希望他们都能考中。
这么细细想来,莲子越发地觉得舍不得。
苏可言也不说话,帮着莲子将盆里的兔子食儿倒进食槽里。
“嗯,好好考,我看好你哦。”莲子开了口,笑道,但是始终没敢去看苏可言的眼睛。
苏可言看着她梳得整整齐齐的头顶,上面没用任何发饰,只扎了一根红头绳,打成一个饱满的蝴蝶结。
“你放心,没事儿。”他笑道,是在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
莲子能体会他的内心,很多人在登台之前会说自己不紧张,但是莲子自己体会过之后,便觉得他们某种程度上是在说谎。不管是登了多少次台,在上去之前,在面对底下乌压压一众人之前,心情都是或多或少会紧张的。考试,也同样如此,哪怕是准备的再充分,对自己再有信心,也逃不过紧张一说。
“没事儿”,莲子也说了一句,“考不过大不了再回来。”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八十五章 娶媳
这话说的,乍一听不吉利,但是莲子明白,苏可言也明白了。
他呵呵笑出了声,向莲子道:“好啊。”
这一瞬间,气氛似乎是缓和了不少,莲子也抬头看着他笑了。
苏可言琥珀色晶亮的眸子里,映着与莲子心照不宣的笑颜。
忽然,苏可言低头拿出一个长长的草绿色锦缎布袋,放到莲子手上。
“啥啊?”莲子笑问一句,见苏可言只是轻笑,并不答话,便拉开袋口的拉绳,从中取出一物。
原来是把折扇。
竹子做骨,触手生凉,洁白的扇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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