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怕刘景仁喝多了酒,黑着走路不安全,就催他趁着亮,快点赶车。
走着走着,坐在外侧的谷子突然感觉旁边的豆子扯了她一下,随后听她道:“大姐,你看。”
谷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见是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两个人,夜色有些朦胧,看不清到底是谁。
与此同时,栗子也发现了,向杨氏道:“娘,你看那里,有马车。”
杨氏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看,说道:“赶路的人。”
莲子也看了看,没说话。她一向对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不太上心,更不会去主动探究。只是心里感叹道:“这乡下的娃儿也真是够可怜的,看到马车都欣喜得什么似的。”
刘景仁往牛屁股上甩了一鞭子,牛车继续吱吱呀呀地往前走,很快就到了马车停的地方。
他们驾着车刚要过去,只见一个中年男子突然向刘景仁招了招手,说道:“这位兄弟,可否帮个忙?”
刘景仁见他不像个坏人,且这里离刘家庄已经很近了,远远地都能看到点点灯火,因此便停了车,问道:“咋了?”
“我这马突然病了,走不了了,能借你的车搭一下吗?”他说着指指自己那匹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马。
“你是要去哪里啊?”刘景仁问道。
那男子立马回道:“我家在镇上,今儿出来办事,回去得晚了,谁料路上马又病了。”他说完又问道:“兄弟,你家哪儿的?”
“那边儿,刘家庄。”刘景仁说着,仰着鞭子指了指前面的村子。
那男子又道:“那正好,等你到了家,我让人牵着马跟你回家,把这马先放你家,我借你的牛车一用,赶明儿一定给你送来,你看可好?”他说完见刘景仁不说话,心里道了一声,“也是,路上遇到个陌生人,谁也不会随便地把车借出去。再说了,牛可是庄户人的命根子,哪里能轻易对付?”
他当下又道:“我今儿出门也没带多少钱,身上就剩下几两碎银子,先放你这儿吧,等明儿我完好无损地把牛车还回来,你再把钱给我不迟。”
刘景仁想了想,这牛和车加起来总共不到二十两银子,他又是押银子又是押马的,想必是真的遇到了难处。出门在外的,能帮则帮,还是帮帮他吧。
于是刘景仁点头道:“行啊,你先上车吧。”
那男子大喜过望,吩咐跟随的小厮拿了车上的东西,牵了马跟着,自己则上了莲子家的牛车,和刘景仁一人一边,坐在了牛车的左右。
一路上,那男子倒是和刘景仁时不时地聊上几句,但是每当刘景仁问他家住在镇上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又是不仔细说。
如此一来,杨氏便十足地担心了起来,这人不会是个骗子,专门骗牛的吧。他说要留下马匹,谁知道这匹马会不会明天就死了。他说要留下银子,谁知道他的银子是真的还是假的。就算是真的,那钱留在自己家里,也着实的不安稳啊。
因此,杨氏道:“这位大哥,不瞒您说,这牛车啊,也不是我们家的,是借了邻居家的。虽说我那邻居是个好人,和他说说保管能借,但是一直麻烦人家,我们总归是心里过意不去的。”
那男子听杨氏如此道,不禁有些担忧,这是又要说不借吗?
杨氏四下看了看,又说道:“您瞧这天,全黑下来了,走夜路也着实不安全。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家借宿一宿吧,我们庄上有兽医,等明天让他给这马看看,好了再走,您看行吗?”
这男子只带了一个小厮,只要她把牛藏起来,夜里警醒着点儿,到明儿一早就打发他们走,应该没事,
那男子脸上闪过几分犹豫,但是转而一想,观这家人一脸朴实,又带着孩子,想必没啥坏心,于是便笑道:“那便叨扰你们了。”
杨氏忙说“没有”,随即又道:“只是我家地方小,只两间屋,另一间住着我四个闺女,这——”
“你们太客气了,我在厨房里打个地铺就行,能收留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杨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抢道。
杨氏脸上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但是也没办法,总不能让孩子们再去跟他们挤堂屋的大炕吧。再说了,家里都是女孩儿,让个男人睡自家闺女的炕,那要是传了出去,该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那就只能委屈您了。”杨氏又道。
到了家之后,杨氏让这两人进了屋,又让刘景仁在家陪着,好好地照看孩子,自己赶了牛车,去了赵氏家,先将牛车在她家放上一夜。
回去之后,杨氏赶忙地进了灶间做饭。现在已经不早了,也没空再拾掇多丰盛的饭菜,因此就煮了大米粥,贴了饼子,又切了几片肉,炒了个菘菜,弄了碟腌菜,先凑合着吃一顿吧。
本来还想再炒个鸡蛋的,但是家里的鸡蛋做点心的时候用去不少,如今篮子里只剩下两个,也不值当地炒。
“实在是不好意思,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只能将就将就了。”杨氏一脸歉意地将饭菜端上了桌。
那男子摆手笑道:“哪里的话,能吃上热乎的饭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刘景仁的酒劲似乎还没消,整个下午都健谈了不少。
那男子答应一声,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又用筷子夹了根腌菜,就着饼子吃了起来。
杨氏见他也不拘谨,便先带着孩子们到灶间,用厚厚的稻草铺了个地铺,又拿来一床被子。
这床被子还是当年杨氏的陪嫁,唯一的一条棉花被子,盖了有十多年了,早已是硬邦邦的,只是杨氏一直没舍得扔,才保留至今,今日正好派上了用场。
那男子吃完了饭,杨氏才带着孩子们上桌去吃。
桌上的菜吃了不少,尤其是那盘菘菜。杨氏又把锅里剩余的菜盛出来,和孩子们一起吃了。
“刘家妹子啊”,那男子向杨氏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杨氏见他还挺有礼貌,一时也难以拒绝,便道:“啥事啊?”
“你这菘菜是怎么做的?”他问道。
“啊?”杨氏有一瞬间的愣怔,菘菜还能咋做?于是道:“就是那样做呗,加上点大骨汤,淋上个辣椒油就是了。”
那男子点头,似乎是在回味菘菜的美味一样。
他知道菜里加点大骨汤会变得更加鲜美,但还是没有今日吃的好吃。难道,秘诀就在这酱上?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四十九章 兜了一圈
“你们还有吗?”他问道。
“啊?”杨氏有些不明所以。
那男子意识到自己没有说清楚,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买你们做的这个酱。”
“啥?你说啥?”杨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拿到镇上卖不出去的东西,怎么如今倒有人想买了?
“娘,她说想买咱家的辣椒酱。”栗子向杨氏道。
杨氏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看向那中年男子,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但是神色一片严肃,丝毫也不像开玩笑。
“这位大哥”,杨氏总算是明白了咋回事,忙道,“你要是喜欢这个啊,我给你装上一罐子带回去吃就是了,又不是啥稀罕东西,干啥还买不买的?
有人能喜欢她做的东西,杨氏自来是十分受用的。
“那可不行”,那中年男子忙摆手说道,“不瞒大家说,我在镇上有个酒楼,所以想大批量地买上一些你们家的酱。至于价钱嘛,这个好说。”
镇上开酒楼的?要买这辣椒酱?莲子就知道,娘做的东西这么好吃,怎么可能没人想买呢?除了那个有眼无珠的飘香阁。
“好啊”,莲子笑道,“掌柜的信得过我们,我们也信得过您。”
那男子见说话的竟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孩子,以为她只是闹着玩儿,但是看她那神色和眼神,又怎么看都不像是孩子的童言无忌。
“只是不知掌柜的如何称呼啊?”莲子又问道。
他呵呵笑了两声,回道:“我姓董,名贵山,镇上的飘香阁正是我的产业,只是惭愧得很,出了些问题。”
“啥?”他此语一出,全家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话,莲子一个字都没听到,只抓住了最重要的“飘香阁”三字。
好啊,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先前不要,此时竟自己找上了门要买,哪里有那么容易的事?真当她莲子是想合作就能合作的啊?
“对不起,我们不卖。”莲子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冷峻起来。
这回换董贵山不明所以了,刚刚不是明明说好了的吗?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突然变卦了呢?
刘景仁可没忘记飘香阁里的伙计是怎么要打人的,当即也说道:“确实不卖。”
董贵山看看刘景仁,又看看杨氏,最后将全家人都扫视了一圈,见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这是咋了?难道是说错了啥话?
“我说兄弟啊”,他再次看向刘景仁道,“我是诚心诚意地想买你们家的东西,至于价钱啥的,都好商量。”
莲子看着他,认真道:“我们也是诚心诚意地不想卖。”
董贵山被莲子噎了一句,顿时有些抹不开面子,这到底是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不卖啊?”他问道。
莲子想想上次的事,心里就有气,要不是有刘景仁拦着,她非去理论个明白不行。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卖。”她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卖也不卖给你!”
这下董贵山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他啥时候得罪这家人了?没有啊,这不是才第一次偶然遇见吗?
他正疑惑不解的时候,又听莲子说道:“现在想买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是你当初冤枉我们的时候了?”
“啊?”董贵山瞪大了眼睛。
看来还真是有渊源啊,但是冤枉,他什么时候冤枉过他们家了?
“我说兄弟”,他看向刘景仁,用试探的语气问道,“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莲子见他竟然还不承认,更是气极:“还误会?你当初说,客人吃了我们家的东西就闹肚子,这难道是误会?”
杨氏也转头看向莲子,她只道是这飘香阁不买她的东西,惹莲子生气了,谁知道里面竟还有别的文章。
闹肚子?董贵山低头沉思了片刻,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拍脑袋,看向刘景仁道:“前些日子,就是你们给我的酒楼送去的一小壶酱?”
“是啊,就是我们,就是我们害的你的客人闹肚子,害的你损失了银子。”莲子没好气地道。
“哎呦,你看这事儿闹的”,董贵山用手背重重地砸了下手掌,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他又看向这一家之主——刘景仁,说道:“都怪我不好,没和你们说清楚。”
“说啊,你说啊,我看你咋说清楚。”莲子还是不依不饶。
笑话,冤枉了她,欺负了她,哪里就能白白忍了。
董贵山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小丫头,人不大,说起话来还真是呛人。人最小,竟然是家里最厉害的一个。
当即解释道:“侄女儿,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回来后,店里的伙计确实是把你送去的东西给我看了,我就交代厨下,先试一试,看客人反应怎么样。谁料第二天用了之后,就被一个客人大闹了一番,说是吃了我们酒楼的东西就闹肚子了。”
“你说这事儿”,他一脸无奈的样子,又继续说道,“你们想必也看到了,我那酒楼经营的并不好,要不是有几个衷心的伙计给帮忙撑着啊,此时早就开不下去了。就我们那情况,哪里还能禁得住客人一闹?”
“那你咋就非说是我们家的东西不干净?”莲子气呼呼地问道。
董贵山转向莲子道:“我不敢担保别的,但是我家用的食材,那绝对是新鲜干净的,那么多年来就从没出过事儿,这才以为是你们家的东西有问题。”他说到最后一句,语气里明显的底气不足。
“那——”莲子刚要说话,突然被董贵山抢先。
“后来才发现,的的确确是我们错了啊”,他急道,“谁知道那闹事儿的客人竟是故意讹钱的。他后来又去了别的酒楼,也是这样闹事儿,最后被别家扭送到了官府,我们这才知道,先前自己是被讹了啊,也错怪了你们。”
莲子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兄弟,妹子,小侄女儿,我给你们赔个不是”,他说着,弯腰作了个揖。
杨氏听他说完,见他态度诚恳,有些相信了他的话。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能过去就过去吧,光揪着别人的错处不放,也不是那么个事儿。
“哼,谁知道你说的真的假的。”莲子想起那天自己受的委屈,连杨氏做的东西都要被诬蔑,心里就过不去那个坎儿。
董贵山皱了眉头,这小丫头,人不大,心眼却不小。
当即又弯下身子,深深地作了个揖:“小侄女儿,我单独给你道歉。”
“行了,既然事情都说明白了,咱家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不通情理的人。”杨氏说道,“事情过去了就过去吧,莲子。”
最后这句,是专门和莲子说的,让她不要再纠结下去了。
莲子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事情过去了归一码,可也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吧?总得表示表示吧?
“董掌柜”,莲子向董贵山说道,“好吧,我就听我娘的,暂时信了你的话”,说完又道,“如果再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跟你合作,还不许你来我家借宿。”
董掌柜听着莲子略有些孩子气的话,呵呵笑了,这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该说的话。
好啊,既然事情过去了就好啊。他现在不管是病急乱投医也好,还是找到了扭转酒楼萧条迹象的妙计也好,总归是要把这件事情商量好了。
“行啊,我们可以把我家秘制的辣椒酱卖给你。”莲子说道。
董掌柜心里闪过一丝期望,但同时又凝重了起来,听这小丫头的意思,还有下文。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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