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桑伸出兰花指,挑开竹帘,白影闪身进入,在矮几后面凭栏而坐。
刚刚那名抱怨蚊虫多的捕快见状,嘴角不由抽动。
原来按察使大人自己早就有所准备,用竹帘隔开,防止蚊虫滋扰,可怜他们毫无遮挡,脖子这会儿被蚊子亲了几口,正是瘙痒难耐。。。。。。
庵埠县丞见龙廷轩坐定,忙躬身拱手施礼:“参见按察使大人!”
身后的捕快也齐齐躬身行礼。
阿桑奉了一盏茶进去,龙廷轩伸手接过茶盏,用杯盖撇开浮沫,送到嘴边抿了一口,赞道:“好茶,蕙兰郡主这次总算大方,送了本王不少。这茶汤甘香清醇,别处还真是买不到,县丞大人可要来上一杯?”
庵埠县丞微微抬头,怯怯道了一声:“谢大人,下官。。。。。。不渴!”
“哦,那便随你了,都起来吧!”龙廷轩扬手道。
一侧的阿桑低低嗤笑,这少主还真是抠,一杯茶汤都不舍得给。。。。。。
庵埠县丞和身后的捕快齐齐起身,县丞有些诚惶诚恐,上前一步道:“王爷召见下官,不知。。。。。。”
不等庵埠县丞将话讲完,龙廷轩便开口道:“当然是为了案子一事,难不成本王召见尔等是为了吟诗作赋,谈论风花雪月?”
少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呀。。。。。。阿桑低下头。
“不敢不敢。。。。。。”县丞面露惶恐神色,续道:“让王爷为了案子一事辛苦奔波,下官实在惭愧!”
龙廷轩身影掩在竹帘之后,他的神色是喜是忧,是好是坏,众人自然看不到,此刻唯一能揣测的,便是他说话的语气。可他这一句话也是说的似笑非笑的,真让人无从猜起,心下更没有底气了。
捕快们互相交换了眼色,大气也不敢出。
“听说备案中有个失踪者的家里是做绸缎生意的?”龙廷轩问道。
“是,那个失踪郎君已经娶亲的,应该不存在龙阳之癖!”县丞拱手回道。
龙廷轩笑了笑,倚在凭几上懒懒问道:“你就那么肯定?休不知人家有可能为了掩饰而娶亲做幌子?”
龙廷轩的话就像惊雷在县丞和捕快们耳边炸响。
可不是?
这绝对有可能呀。。。。。。
昨天不就是因为问了这个问题,人家老大不乐意了,脸色唰一下就变了,差点没抄棍子将他们给轰出来。。。。。。
如此想来,那家人倒是大有嫌疑,而他们问的那个问题,正好点中了人家的死穴,人家这才恼羞成怒。。。。。。
没错,一定是这样!
几个捕快交流完,眼中了然,肃然站好,等待按察使大人的吩咐。
“从裸尸脚上的那双袜子开始取证吧,若是证明那双袜子的材料和针脚出自那家人,尸源问题便可以确认了。”龙廷轩淡淡说道。
庵埠县丞黯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是呵,之前怎么没有想过这层?
“是,下官马上派人去查。。。。。。”庵埠县丞忙躬身道。
龙廷轩只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端起茶盏倚在凭几上,悠悠品茗。
第一百一十七章救场
天色清亮,一层淡淡的薄雾在渐起的晨光下缓缓消散。。。。。。
两个捕快步履匆匆的走进县衙大门,脸上神色带喜。
县丞大人昨晚睡得并不踏实,他这一宿翻来覆去,一半忐忑,一半兴奋,结果心里是一阵冷一阵热的交织折腾了半宿,早上起床一看,眼眶底下一层深深的淤青。
他听师爷说前衙有了消息,忙匆匆洗漱,早膳都来不及吃,便赶了出去。
“阿勇,怎么样?那棉袜查得如何了?”庵埠县丞问道。
那名唤阿勇的捕快上前一步,朝县丞拱手说道:“大人,卑职查过了,这棉袜的面料,确实是出自钟家绣庄,而他们绣房里绣娘的女红手艺,也已经比对完毕,是一名叫青娘的绣娘所做,卑职已经跟她说过了,如有需要,大人可以传唤她对质!”
庵埠县丞点点头,如此说来,这无名裸尸可以确认了?
“如此甚好!来人,去将钟老爷请来,本官要亲自问话!”县丞大人这下底气十足,心中暗自对这个钟老爷连着钟家祖宗都问候了一遍,不是这老家伙生了个好儿子,这好儿子又办了件好事,他能这么倒霉么?
他倒好,为了颜面问题,上次干脆来个抵死不认账,就连自家儿子的尸体都不要了。
瞧瞧,这心肠得有多狠?
思想得有多迂腐?
这下有了棉袜做辅证,看这老家伙还能如何信口雌黄?
“是!”两名捕快声亮如钟。眼看着案子有了眉目,他们心中也松快不少。
可惜庵埠县丞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连铿锵中肯的训话都在脑中过了一遍,偏偏被应召而来的钟老爷子三言两语又说得语噎。
“大人。单凭一双棉袜就证明那个死尸是我儿子?这也太儿戏了吧?我绣庄里的面料,每年销售多少,您可算过?单凭一般百姓,都能买得起的一般的料子。怎就证明这袜子的主人就是我儿子呢?”钟老爷子声音比起县丞而言,更是掷地有声,他脸上的山羊须随着他唇齿的张合而微微抖动,看样子火气还挺大的。
庵埠县丞被他的大嗓门震住了,瞧这钟老爷子那架势,眼珠子瞪得比铜铃还大,简直就是来找茬的。
怎么貌似他们之间的位置掉了个转呢?
难不成还真是冤枉人家了?
嗨,不对呀,人家逍遥王是这样说的。棉袜和针脚要是比对上了。就能确认这尸源问题的呀。。。。。。
庵埠县丞脑中乱糟糟的。一时转不过来,嗫诺了半天,又被钟老爷吹胡子瞪眼的。愣是一个字没吐出来。
刚刚来报信的捕快阿勇看自家大人吃了鳖,眉头皱成八字。心下焦急,此刻也顾不上礼节,疾走到师爷耳边耳语了几句。
师爷的眯眯眼睁开一条缝,露出精光,点头往庵埠县丞身边走去。
“来人,去请绣房里的青娘过来对质!”庵埠县丞吩咐道。
刚刚支招的捕快阿勇忙领命而去。
钟老爷倒是不担忧,兀自走到公堂一侧置放的矮几后面跽坐,脸上的肌肉还在一顿一顿的,显然情绪尚未完全平复。
庵埠县丞瞥了一眼钟老爷,心中疑虑重重。
但一时之间,他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气氛静谧得近乎诡异,县丞心中也是胶着挣扎着,这案子一日没有水落石出,他就一日不得安宁,这些天,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等了一会儿,阿勇便领着一个仆妇步入公堂,那仆妇垂着头,一脸拘谨和恭敬,跪在地上行了大礼。
“堂下之人报上名来!”庵埠县丞操着官腔说道。
仆妇匍匐在地,额头贴着地面,颤颤道:“民妇青娘拜见大人!”
“青娘,你可是钟家绣庄里的绣娘?”庵埠县丞问道。
“是!”青娘依然俯首,声音清亮。
“本官问你,这双棉袜的面料可是出自你们绣庄?这针脚出自何人,你能认出来么?”庵埠县丞微微往前倾着身子,一字一句问道。
就在庵埠县丞说话间内,师爷已经把尸体上取下来,又浆洗干净的棉袜呈到青娘面前。
青娘依言拿起袜子再一次细细比对,淳朴的面容神色依然,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
“是,这面料的确是出自我们绣庄,这棉袜的针脚也确实是出自民妇之手!”青娘答道。
庵埠县丞面色稍霁,瞟了跽坐在一旁的钟老爷子一眼,老家伙正直勾勾地瞪着地上跪着的青娘,腮帮子鼓鼓的,却是隐忍不发。
“你能说说这棉袜是为何人所做么?”庵埠县丞又将目光移至青娘身上,含笑问道。
青娘不紧不慢的回道:“回大人,民妇平日里只做绣房里的绣活,这棉袜倒是不常裁做,民妇依稀记得二郎曾让民妇做过十几双,当初他还特别嘱咐民妇要将线头藏好,免得穿在脚上咯脚!”
庵埠县丞听完,竟是喜上眉梢。
他看着阴沉着脸的钟老爷子,笑意更甚了,那表情仿佛在说:听到没有?这袜子的主人便是钟二郎,看你还不承认。。。。。。
“如此说来,那具无名的裸尸,便是钟二郎无疑了!”庵埠县丞拍板说道。
钟老爷子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走到正堂,朝着县丞随意的作了一揖,开口道:“大人,我儿二郎现在失踪,不知其踪迹,想对证也无从办起,只凭青娘的一面之词如此断定这裸尸便是我儿,请恕老朽不能接受。”
他的言语没有丝毫的伤感,若是换了一般的父母,就算儿女再混账,得了死讯,也该心痛难受的,可钟老爷子脸上却是一点哀伤都没有流露,难道这青娘的口供有假?
再看看青娘,垂首跪在地上,神色也无异常。。。。。。
庵埠县丞又犯难了!
天,这案子真头疼,他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跳起了。
公堂之外,逍遥王龙廷轩隐在人群中,刚刚,他可算见识了庵埠县丞的省案能力了。
嘴角微微勾起个弧度,笑容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魅。
阿桑看着庵埠县丞的模样,也是不住地摇头,他低声在龙廷轩耳边提醒道:“少主,咱赶紧给县丞大人救场吧!”
龙廷轩用雪扇敲了阿桑的额头一记,旋即朗声大笑起来。
嘹亮而威严感十足的笑声在众人头顶回旋,他们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自发性的让出一条道来,躬身垂首。
庵埠县丞刚想站起来迎接,便听逍遥王开口道:“死者,就是你的二郎!”
第一百一十八章不笨
看着龙廷轩一脸笃定的邪魅笑意,钟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
连日来的查访,关于裸尸案死者是龙阳之兴者的事儿,已经不再是秘密。公堂之外,人群里大家八卦心起,纷纷开始交头接耳的讨论,有的甚至夸大形容,对着公堂上的钟老爷子指指点点。
有时候舆论的压力才是最难抵御的,钟老爷子的心理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他的面色渐渐由青转白,他也顾不上质问刚刚开口定论的那郎君是谁,只是面对着公堂门外围着的群众说道:“不是的,乡亲们,我钟某的儿子绝不是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你们要相信老朽。。。。。。”
殊不知越描越黑的道理么?
阿桑伸出兰花指,挠了挠头皮,小声嘀咕道。
“就是,越描越黑,哈哈。。。。。。”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阿桑抬眸寻去,都是一张张陌生的嘴脸,看不出刚刚那话出自谁人之口。
场面顿时有些喧闹,庵埠县丞拿起了惊堂木,拍了拍,喊了一声肃静,这才将将消停了一些。
钟老爷子捂着心口,显然被气得不轻。身子微微摇晃着,他努力提起气,回头看着庵埠县丞说道:“大人,我二郎小时候贪玩被砸了小腿。伤了骨头,当初大夫说就算治好了,腿上也会留下疤痕。而你调查的那具尸体压根就没有,怎么可能是我家二郎呢?您要是不信。只管再让仵作细查,请不要再随意诬陷老朽,给我家二郎安上那莫须有的罪名了,这罪名太大,老朽和整个钟氏家族,都承担不起呀!”
钟老爷子据理力争,说得言之凿凿,倒让现场气氛又一次安静了下来。
庵埠县丞眨着眼,唇角抖了抖。
这话刚才咋不说?
他心下也拿不了主意。引颈望着龙廷轩。希望他老人家开口给点提示。
龙廷轩由始至终都是一脸轻松笑意。他听完钟老爷子的话后,打开雪扇,动作慵懒而优雅。在公堂上悠然踱着步子,笑道:“呵呵。有这么有力的证据,钟老爷可是一早就得提出来呀,也不至于让大家都误会嘛。既如此,尸体就得重新验证,这案子也得择日再审了!”
庵埠县丞眼神有些发直,心道:我以为逍遥王有什么好办法呢,敢情也是对此案无计可施呀!
钟老爷子的脸色缓和不少,听到庵埠县丞宣布退堂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往衙门口走去。
围观的群众见状,也如潮水一般退了。
待众人都走了之后,龙廷轩才敛起笑意,身上散发而出的气息,也随之晴转阴天,俊雅绝伦的面容黑得像锅底,深邃的瞳孔就像一张无形的网,紧紧的将人吸附进去,看得庵埠县丞胆战心惊。
“王爷。。。。。。”庵埠县丞低着头,轻轻唤了一句。
龙廷轩星眸如涧,庵埠县丞在那冥黑的瞳孔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被吸附至最深处,而后又被狠狠地搅了个粉碎。
“从今天开始,派人紧紧的盯着钟府,但凡出入的人口,本王要知道他们一天之内都干了些什么,接触了什么人,明白么?”龙廷轩的声音冷若寒冰,带着一股决绝。
庵埠县丞微微应了一声是,心中那句何故,斟酌了半晌,到底是没敢问出口。
庵埠县丞的表现,让龙廷轩很失望,真不知道朝廷怎么会委派如此无能的官员担任一县父母官,这大胤朝当真无人了么?
他倏然吐了一口气,不愿再多做停留,大步往县衙门口走去。
阿桑给庵埠县丞递了个好自为之的眼色,忙抬脚跟上少主的步伐。
外头,日光正猛,龙廷轩用雪扇挡住一部分的光线,微眯着眼睛钻进马车。
阿桑跳上车辕,刚要催动缰绳,便听龙廷轩开口问道:“人到了没有?”
人?
谁?
阿桑怔了怔,沉吟半晌才知道少主这问的这个人,应该是金娘子。
这昨天下午金娘子没有跟着他们一道回庵埠县,少主这一路就一直沉着脸,闷闷不乐的。今天一大早,就想打发他去州府将金娘子接回来,美曰其名是为了案子,可谁知道少主心里到底是怎样想的。
倒是那个赵虎还知轻重,争抢着去接金娘子了,不然,他这会儿还在路上奔波劳碌着,受着炙阳胶烤着。。。。。。
“少主,金娘子可得等多一个时辰才能到呢!”阿桑看了看时辰,回头提醒道。
“嗯!”龙廷轩轻嗯一声,靠在软榻上闭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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