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宗如今已经稳坐高位近二十载,怎愿意兄长回来,将属于他的一切尽数夺走?
于是对沐千山的愚忠行为是无可奈何又愤然记恨。
沐千山十几年的牢狱之灾,也已经被折辱得不成样子,前不久还曾听天牢里的狱卒向刑部报告,说沐千山的腿似乎坏了,肉一层一层的腐烂,夜晚常常看到他坐在幽暗的灯光下,用瓷片割掉腿上*的皮肉,*情况很严重,隐可见骨。
英宗听了,还唏嘘了半晌,心底倒是敬佩他这份执着和忠诚,只是玉玺一日未到手,沐千山便杀不得,只能一如复一日的囚禁着。没想到竟等来了他越狱而逃的消息,这委实让他震惊无比。
英宗大怒,立时吩咐道:“命吏部立即彻查,追捕沐千山归案!”
福公公诺诺的应了一声是,然人还未走,英宗便不放心的喊了声慢着,随后他望向辰逸雪和金子,想起他们二人在上报的几个案件中表现出来的心细如尘和侦查能力,便开口道:“你二人于刑狱案典颇有见解,便随同朕一起去天牢那边看看吧!”
金子和辰逸雪相视了一眼,只能点头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皇帝有令,他们焉敢不从?
此刻,刑部天牢里人人自危。
天牢四周守卫森严,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竟能让人逃了,这说明了一个什么问题?
沐千山武功再高,却也绝不可能上天入地、隐形逃脱。
这只能说天牢之中有人背叛了陛下,与沐千山里应外合,助他潜逃。
刑部大牢内的狱卒们双腿忍不住打颤,这要是查不出来内鬼是谁,他们这群小的,一定会被陛下第一时间拿来杀了泄愤。
沐千山是谁啊?
沐千山可是陛下恨之入骨却又杀之不得的人啊。。。。。。
罪犯在隶属刑部掌管的天牢中逃脱,刑部上至尚书、左右侍郎、下至底下的每个狱卒都要被追究渎职之罪,因而在案发之后,吏部尚书刘景文便赶到了天牢,正准备将每个涉案人员尽数带到吏部调查时,英宗带着金子和辰逸雪来了。
众人刚要见礼,英宗却没有了摆谱的心情,只沉着脸扬扬手,嘱咐刘景文道:“此案涉及人员,无论是谁,官阶多高,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狱卒们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圣明,没先来个杀鸡儆猴震慑一下,不然,他们可都要遭殃了!
刘景文肃然应下,领着人将天牢守卫的狱卒尽数带走,又重新换了一批新的补上。
与此同时,上京城巡检司也接到了陛下密诏,全城搜捕沐千山下落,务必将他捉拿归案。
在英宗颁布一道道召命的时候,金子和辰逸雪已经在宋统领的引领下,进入了沐千山囚困的牢房。
关押沐千山的牢房是个单独的小房,室内一眼望去,并没有什么异样。墙壁是粘土混合兽血堆砌而成的,非常坚固。整个囚室属于封闭型状态,连囚室的们都是铁门,只留有一扇小窗,巴掌大,除非沐千山有软骨功,倒是能从这缝隙里出来。
辰逸雪的黑瞳在整个天牢内扫视着,带着一股清冷淡然,洞察一切的清明睿智,让宋统领也不由心神一震。
查看一周后,辰逸雪如弦乐一般动听的嗓音便在金子耳畔响起:“天牢的防守措施犹如铁桶,滴水不漏,从罪犯关押的牢房一路往外,有四道铁门,而且每道铁门门口皆有狱卒驻守,在层层设卡的情况下,罪犯没有天牢里的内部人员接应,是绝对不可能自行逃出去的。”
金子认同的点点头,辰逸雪的话跟她心中想的不谋而合。
英宗刚刚也想到了,一定是天牢里的人背叛了自己,他这才下令让刘景文彻查,不论那个人是谁,地位多高,私自放走沐千山,便是触了龙之逆鳞,他绝不会心慈手软。
辰逸雪在想,就是天牢里有人与沐千山里应外合,要想逃过那么多人的眼睛,要让那么多人顶着被陛下迁怒斩首的风险而放人离开,也绝不是易事。那些人都有家室亲人,身家性命重于一切,断不可能因眼前蝇头小利而自毁前程。
他让宋统领命人将地上的干草全部清理出去,露出了囚室内夯实的黄土地板。
宋统领也细细查看了一番,忙道:“辰郎君,沐千山不可能打地洞吧,你看这地面依然是夯得实实的,没有半点儿挖开过的痕迹!”
金子也觉得宋统领说得有道理,她暗自在想了一会儿,开口道:“会不会是里面的内应利用职务之便,将沐千山悄悄移到别处监牢,地道的出口其实是在另外一间牢房?”
英宗站在囚室外面,刚好听到金子的猜测,便唤人去空着的牢房中仔细检查一遍。
不过最后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英宗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走进沐千山所在的监房里,却见辰逸雪蹲着身子,手中拿着一支审问犯人的铁棍,在牢房泥土地面的边缘轻轻的拍打着。
“辰郎君有什么发现么?”英宗哑声问道,神色却有掩不住的急切。
辰逸雪清隽的眉眼渐渐露出笑意,起身朝英宗施了一礼,笑道:“在下可以肯定,罪犯是从这囚室中逃出去的!”
宋统领一脸愕然,再次提醒道:“某刚不是说了么,地面没有挖掘的痕迹,沐千山如何能做到如斯?”
英宗和金子也齐齐望向他。
不过二人的神色却是迥异的,英宗迷惑不解,而金子则是一脸自豪。
经他这么一提醒,聪明的小金子自然也是想到了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所图(三更)
辰逸雪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在下刚刚用铁棍拍打了一下边角,泥沙有松动的迹象,而另外一边却不曾。”他说完,走到囚室右侧的靠墙的位置,用铁棍在地上画出一道浅浅的虚线,续道:“请陛下下令,让人用割据刀将在下画出的这块地方完整取出来!”
英宗一脸震惊,问道:“辰郎君的意思是沐千山未免被人瞧出端倪,是将这块土坯表面整块割出,再往下挖的地道?”
“极有可能!”辰逸雪一脸笃定,言简意赅。
宋统领这一刻的感受已经不仅仅是震撼了,他忙敛眸,拱手对英宗说道:“属下这就命人拿工具过来!”
很快,便有狱卒送来了各色工具。
宋统领亲自动手,依着辰逸雪的要求,将表面画出的那块土坯曾割了出来。切割面很窄,几乎没有入手的地方,宋统领只能将工具插入切痕里,唤了三名狱卒进来,四人合力,才将整块土坯撬了上来。
宋统领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累得直喘气,但土坯下面露出来的松软的,带着潮气的土层,还是让他兴奋得长大了嘴巴:“真是如辰郎君推测一般,这里真的有地道,陛下,您看,有明显的挖掘痕迹,只可惜地道已经被重新填好,不晓得出口是在何处。”
英宗看向辰逸雪,只见他依然淡漠清冷,无波无绪,心中好感更甚。
他大力地夸奖了辰逸雪和金子二人,希望他们二人能与吏部配合。英宗相信,有了这二人增加助力,要将沐千山抓捕归案,便容易得多了。
辰逸雪和金子自然只有听命而为的份儿。
二人随着英宗从天牢中出来时,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辰逸雪等不及让人重新挖通地道。便带着金子和宋统领一队人马到天牢的外围去寻找地道的出口。
刑部天牢位于皇城的东郊,占据了一条完整的街口。前面和左侧是两条宽阔的大街交叉口,右侧是一条狭窄的坊道。背后是护城河。
辰逸雪眯着眼睛,认真的思纣了一下。沐千山的囚室位于天牢的右面并靠近护城河一侧,如果是在大街对侧的地方挖地道,要横穿两条大街并穿越大半个天牢,工程量很大,最大的可能便是在天牢的右侧挖掘地道。
辰逸雪打量着天牢右侧的环境,试图从中寻找出地道的出口。
右侧的是坊间的一排临街铺子,出售的商品各异,有包点铺子。有成衣铺子,琳琅满目,林林总总。
辰逸雪眯起了眼睛,目光最后落在其中三家未开门营业的店面上,侧首将内心的猜测告诉了宋统领。
宋统领在天牢内已经亲眼见证辰逸雪的冷静和观之入微,此刻见他如此提议,便也是万分期待。
他让金子和辰逸雪稍候,自己领了人上前去叫门盘问。
拍了三个铺子,皆未见人上前开门,倒是有隔壁经营的掌柜出来。见宋统领一身公服,忙施礼说道:“军爷,不知小人能否帮上一二?”
宋统领问了掌柜。这三间铺子平日是否开门做生意。
那掌柜不敢隐瞒,解释道:“这其中两间是一个老板的,前两天家中有事,便只能关张几天。而另外一间铺子,倒是盘出去好几个月了,前阵子不知道是否装潢,叮叮当当的敲了半天,最近却又是停了下来,仍然是铺门紧闭!”
宋统领忙让掌柜指出是哪一间。忙领着人上去,一脚踹开了店门。
打开门后。室内倒是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面上铺着方块青砖。严丝合缝,平平整整,从表面上看不出一丝异样。
金子快步走到窗边,果然,在铺子内堂的窗口便可以看到天牢高耸的围墙。
“逸雪,想来这里应该是错不了的!”金子有些兴奋的回头笑道。
辰逸雪抱以温柔笑意,上前观察天牢的位置,回忆着关押沐千山的位置,在脑海中画出一条虚拟的直线,用脚尖在地面的青砖上圈定了一个一米多见方的范围,沉声道:“应该是这里!”
宋统领没有丝毫质疑,旋即唤人拿着工具进来,将圈好范围的青砖全部起开来。
起开地面的青砖,露出来的潮湿的土层,宋统领这才惊叫了一声:“辰郎君又说中了,这果然就是地道的出口!”
金子一脸自豪的笑意,是的,她心中的确是自豪的,这么个聪明睿智智商爆棚的男子,是她的良人!
辰逸雪让人先退了出去,这才开口问宋统领:“宋统领,这段距离大概在二百丈至三百丈之间,若是两个人一起动手,挖一条地道需要多长的时间?”
宋统领沉吟了一会儿,回道:“从进出口来看,这条地道应该不宽,或许仅能容许一人通过,两人互相配合的话,一人挖掘,一人担土,若是工具称手的话,或许半个月便能完成!”
辰逸雪点头,应道:“这段地道石砾较多,倒是会增加一定难度,但估计挖掘过程也不超过二十天。这其中的难度就在于找准方向。罪犯的囚室面积较小,在地下暗无天日的,只要偏离少许,可以说是失之毫厘谬之千里,挖到别的监房也不一定,此外他们能准备找到沐千山的囚室,有内应这是毫无疑问的。”
宋统领连身应是,他隐隐觉得,沐千山这一趟逃狱,幕后似乎掩藏这一个极大的背景和阴谋!
很快,天被低沉了下来,宋统领要赶回皇宫给陛下复命,而辰逸雪和金子此次是奉召进宫,又临时受命,配合吏部插手这起案子的调查,也只能跟随宋统领一起回宫,至于后续还需要做些什么,陛下又要如何安排,便只能听命行事了。
英宗听说了地道的出口已经找到,一面在心中暗赞辰逸雪二人的办事能力和效率。一面忧心不已。
沐千山手中还藏有传国玉玺,在将之入狱前,英宗便将沐千山抄了家。能找的地方全都找过了,却不见其下落。如今他与自己治下的官员勾结,逃窜出去,又对自己积恨已深,不知又要搅起怎样一番腥风血雨来。。。。。。
因印证了有内应的存在,英宗勃然大怒,命刘景文彻夜盘查,誓要将那内鬼揪出,斩首示众挫骨扬灰。
一场越狱。朝中众人人心惶惶,连着后。宫也深受影响,个个战战兢兢,生怕言多必失,受了陛下迁怒。
蕙兰郡主本想等着儿子一起回府,没想到竟等到了那样的消息,且儿子还被英宗派去协助调查这起案件,这让她一时心头方寸大乱,若非身份放在那里,她都快受不住心中那道反复磋磨的防线。要跑到养心殿去要人了。
她心中的煎熬无人可诉,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仿佛被置身于炼狱火海与冰川深涧之间来回折磨锤炼。最后竟一口气没有缓过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萧太后被吓了一跳,忙遣人请来了太医,一翻忙乱后,蕙兰郡主这才幽幽转醒过来。
太后坐在榻旁,忙问道:“蕙兰,可感觉好些了?你这是吓死哀家了!”
蕙兰郡主心中发苦,面上却强颜欢笑。撑着身子坐起来道:“让太后担心了,臣妾没事。只是近来照料父王,心力不继。果真是上了年纪!”
萧太后心中半信半疑,担忧道:“孝顺是对的,可也要照料好自己,哀家已经传了郡马进宫,一会儿便由他亲自接你回去。至于雪哥儿,听说今日他的表现深得陛下欣赏,便留着在宫中用膳,晚些再回去,你也不必担心了!”
蕙兰郡主只能诺诺应下,喝了太医开的汤药后,又在太后的劝说下,用了一些米粥,见辰靖已经在正殿等候,便急急辞了太后,随着辰靖一块儿出宫了。
待蕙兰郡主一走,萧太后才命人去打听沐千山越狱一事的进展,心头也是七上八下的。
她兀自坐在凤榻上寻思了半晌,猛的响起前些时候鞑靼向大胤朝提出边关互易之事,一个大胆的猜测陡然冒出心头,惊得她雍容的面貌瞬间失去颜色,蹭的从榻上起身,唤来陈公公,让他赶紧去养心殿那边,将陛下请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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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辰逸雪和金子一道起身,双双恭敬的朝英宗施了大礼,这才在福公公的牵引下退出大殿。
宫苑内已经华灯四起,盈亮亮的一片,将巍峨壮观的宫廷映衬得越发金碧辉煌。
辰逸雪携着金子的手缓缓走下石阶,远远的,便看到笑笑和野天已经在宫门口等待着了。
到了朱雀门,二人便又要分开了,今日半天的相处,虽然大多注意力都被案子牵引了,但有彼此牵念人儿在身边,那种窝心安定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只要有彼此在身边便无所畏惧的那种感受,无法用言语来表达。
金子将手从辰逸雪的掌心里抽出来,反手握住他的,轻轻地摩挲着,带着毫不掩饰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