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来,自从前年夏天安国公府里一面,她便再也没有机会见着那楚凤歌了。对她而言,两人已别将近两年!
只有那方文琴一脸的懊恼。已经被贴身丫鬟晚霞扶起的她,望着李明炎,轻轻地咬起了唇,但很快便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也难怪了,有谁愿意在心上人面前如此尴尬地出现呢?就不知她是否后悔先前的表演了。
李明炎和楚凤歌骑着马“得得得”地来到她们的面前。原在马车之外的人早就看到了他们,脸上并无讶异之色,纷纷行礼请安。李明炎只道“免礼”,和那楚凤歌一齐下了马,然后看着王婉笑。
王婉霎时冷汗滴下,心道:“你看着我笑干什么啊……”
瞥向楚凤歌,却见他到了王婉面前却跟不认识似的,一脸漠然地将头转向别处,好像站在这里对他而言是件浪费时间的事。
方文颂先前向他打的招呼仿佛打在了石头上。楚凤歌看都没看方文颂一眼。
方文颂咬着唇低下了头。
而那李明炎终于开口了,笑着:“婉妹妹,好久不见啊!”
是好久不见了!去年大年初二一别,迄今一年多了!今年,李明炎十四岁了。他的身材抽高很多,脸部的轮廓也硬朗了起来,比起去年,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连那声音,也到了变声期,俨然一种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独特魅力。
王婉偷偷瞥向楚凤歌。其实莫说李明炎,便就是这楚凤歌,仅仅三个月未见,也长高了不少。
楚凤歌似乎感受到了王婉的目光,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但就是面部表情不变,甚至还有点不耐烦了起来。
王婉没有回答李明炎,倒是那方文琴突然痛苦地叫了起来:“哎哟!我的脚!我的脚!”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那个叫晚霞的丫鬟扶着她焦急地直问:“小姐,怎么了?怎么了?莫不是方才摔倒扭到了?”
方文琴没有回答,只是那盈盈欲落的泪水和额上豆大的汗珠表明了此刻她是有多么疼痛。
李明炎这才对那方文琴开口了,不冷不热,尽显一个地主之谊罢了:“表妹伤着了?那快进府去,派个人找个大夫给瞧瞧吧!”
方文琴咬着唇,苍白着脸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多谢表哥了。”
本是默不作声,无甚表情的楚凤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谢他做什么?他又不会背你进去!”
方文琴本就苍白的脸“唰”地一下更白了,显然被戳中了心思。
李明炎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嗯哼”地干咳了几声,明显是叫那楚凤歌适可而止。可楚凤歌偏就不理会他,继续道:“话说回来,三小姐摔得可真有技巧啊,直直砸在地上居然还能及时护住自己的脸,哪日教我一下?我顺便帮你把这一技巧在全京城好好发扬光大,省的有人被人推倒后摔破了相,将来找亲不易。”
楚凤歌这番话一出,王婉目瞪口呆。这家伙,真是毫不留情面地毒舌啊!
周围一干人等,听了楚凤歌这话,皆是怀疑地看向了方文琴,但毕竟是主子,不过瞧了一眼,就惶恐地低下了头,聪明的怕是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绕绕弯弯了。
而方文琴,身子摇摇欲坠了起来,泪珠子一下就不要钱似的滚落。晚霞急忙扶住了她。这位勇敢的丫鬟直面楚凤歌,柳眉倒竖,怒斥道:“楚公子您这是什么话?我家小姐拐伤了脚可是真的,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她自己故意把脚弄伤的?!”
楚凤歌眉头一挑,一声冷哼,拉着李明炎就要离去:“走了,跟一群女子在这大门口啰嗦些什么!还好你家门口清了场,否则被人笑话死!”却是这最后一句是冲着方文琴说的。
方文琴浑身颤抖,眼泪落得更凶了。
“你!”晚霞气得半死。
楚凤歌不屑同个丫鬟说话,直接飞身上马,调转马头,“驾!”地一声,就策马而去了。
“哎,哎,等等我!”李明炎大叫,也赶忙上了马,却是在离去之前,冲着王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朝着楚凤歌的方向挑了挑眉,才急速地追了过去。
“……”李明炎这意思王婉猜得出来,应该是说楚凤歌方才在为她出头吧!却是……扭头看向方文琴,果然,只见她一张秀气端庄的面容竟是气得七窍生烟,全然没有形象地怒瞪着她,俨然要将她大卸八块吞咽入腹的样子。那李明炎离去前对王婉的一番小动作全被这痴心于他的方文琴一一看在眼里,联想到李明炎一下马就是冲着王婉打招呼,怕是她因此得出了什么无聊的结论了吧!
对此,王婉觉得自己有必要将那种无聊的念头从方文琴心中驱走,就算驱走之后她依旧对自己保持恶意,那便是她的事,起码王婉自己是澄清过了的。
于是,在方文琴被她的丫鬟搀扶着,一步一步进到早就在边上等待着的由四个婆子抬着的小轿时,王婉抛开惊异的青环,大步上前,走至方文琴身边,在她耳边用仅有她们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轻道:“放心好了,我对做小妾没有任何兴趣!”说着,无视方文琴那讶然的表情,转身回到青环身边。
王婉现今不过九岁,再有五年才能嫁人。按理说该对今年或明年就需嫁人的方文琴没有任何威胁才对,可偏偏这方文琴会把她当成了假想敌。怕是她以为王婉既住了侯府,必定将来要找一个贵不可言的人家,而依照王婉的身份,贵不可言的人家决计不会要她做妻,那么便只有当妾了,既是当妾,那么李明炎不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自己有什么想法的人,往往会把同样的想法安到别人的身上。
偏偏王婉觉得这种想法很可笑。当妾?别说她了,虽一个小官之女,但也是堂堂嫡女,她的母亲和姨妈怎么可能让她去当妾?!就说方文琴自己,侯府千金,就算是个庶女,但也决计不可能让她去做妾,侯府的脸面还要哪!这方文琴的脑袋在想什么啊!
王婉会如此确定方文琴是打算做那李明炎的妾室,是因为全侯府上下都在三月初得到了消息,李明炎已经定下了,先前将与大世家之女定下的传言被打翻,对方是礼部尚书之女苏芳兰。具体要在四月聘请官媒去苏家提亲,再互换庚帖,同方文琴一样。王婉观察到方文琴听得此消息后虽消沉了几日,但并无大怒大悲,所以便猜到了方文琴必是早就知道做李明炎的妻无望,已将目标定在了做妾之上。
真是可悲可笑!这是绝无可能之事!若本朝允许郡王纳侧妃还好说,侧妃是能够进入玉牒的,偏偏本朝不允,忠勇侯府怎么能同意自家的千金小姐去做人小妾?
只能说方文琴疯了。她就真有爱那李明炎到这种地步吗?
王婉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地一路想着。等到轿子停了,她自然就收起了脑袋中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在青环的搀扶之下,下了轿去。
说起来,这寿王府居然还比不得那安国公府。虽然在轿中也坐了挺久的,但明显从外边进到内院的路程比起当初在安国公府来短了许多。不过一路无声,仅有春鸟高鸣和风吹树响,可见这王府同那安国公府一样纪律严谨。
轿子停在寿王妃的院内。王婉才不过一下轿,一个火红的身影就扑了过来,抱着她又跳又笑又叫:“婉妹妹,你可来!可来了!”
是李明敏。她一身红色金边云锦薄袄,头上红缎绕缠双丫髻,整一个火团似的,偏又热情得让人吃不消。
王婉被她抱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恰有一个衣着光鲜头戴珠钗的妇人从屋内出来笑道:“我的好郡主,你可快把人放下,没见人家被你勒得够呛吗?”
李明敏这才放了王婉,又一把拉过她的手:“走,走,进屋去!”
进了屋去,才发现那寿王妃已经端坐在上。她今日身穿织锦暗纹常服,头上金九凤发钗,整个人依旧威而不怒。
王婉、方文琴和方文颂齐齐向她行礼。
那方文琴还是被晚霞扶着进来的。
寿王妃看向方文琴的脚,关切问道:“怎么了?”
方文琴低着头,如蚊蝇般回道:“不小心摔着了。”却是声音哽咽着,极其委屈。
而那方文颂在边上帮她补充:“回二姑妈,是我在车内不小心碰了婉妹妹一下,婉妹妹才把三姐姐撞出车外的。”
她这么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王婉身上。了然的,好奇的,质疑的。
王婉面露愧色,实则心内苦笑:“方文颂,你这话说得真够有技巧的。‘碰’了我一下,我就把方文琴‘撞’出车外?我一个九岁的能把一个十四岁的‘撞’出去?你直接说‘推’不就得了?”不过还好,幸亏楚凤歌先前不客气的在她们面前直接揭穿真相,否则这方文颂指不定直接就指责说她对方文琴怀有恶意,故意推她出去了。方文颂此时模棱两可的说法,定是知晓那些下人不敢多言吧!
王婉抱歉道:“让琴姐姐受伤了,真对不住!”
在场唯一一个会为王婉说话的是李明敏,只见她极其不悦地撇了撇嘴:“你道什么歉?要不是四表姐跌你身上,你能把她撞出去?要道歉也该是四表姐才对!”李明敏不过比方文颂小了一个月而已。
李明敏话一说完,全场一片缄默。方文颂尴尬得要死。
王婉顿时想笑。也只有李明敏这一根筋的听不出方文颂的实际意思。还自我脑补地把“碰了一下”改成了“跌在身上”。
寿王妃皱起了眉头,随后,嘱咐下人去拿了名帖把太医请来,再就是下令将那赶车的打上十大板子。
王婉默然。可怜那车夫莫名挨罚。作孽的侯府俩堂姐妹!
接着听寿王妃对方文琴温和地道:“你那大姐姐来信说你闷在家中也无趣得很,恰巧敏儿吵着要人陪伴,我便去信你祖母央她把你们姐妹都放出来,省得成日闷在府里憋出病来。现今你又脚伤了,那便多住些时日吧,刚好跟敏儿好好作伴。”
李明敏把头扭向一边,撇了撇嘴。
王婉恍然大悟。原来是那方文风在做中间人啊。也难怪了,方文琴同方文风交好啊!而这脚伤……是为了“多住些时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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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侯嫁之表妹王婉 第61章 离别 T
方文琴被带下去瞧脚伤了,方文颂跟过去陪她。李明敏一把拽过王婉就把她往自个儿的院子里拖;才在她的闺房内坐定;下人就传严大小姐到了。李明敏跳了起来;“春丽来了,”
不过多时,那严春丽就大步地跨了进来。只见她一身浅葱的苏绣棉长衣;下穿着一条淡黄的绣花仙长裙,俨然一副成人装扮了,只不过那头上还依旧梳着两个童髻,髻下尾髯垂下;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颇为可爱。这严春丽过了个年;也拔高了不少;算起来人也满十二周岁了,早的话,今年也可说亲了。
王婉想到了方文琴,因为日日见到方文琴,倒不觉得她有什么巨大的变化,其实现在想来,如今的方文琴早已经是青春少女,玲珑有致了。
“哇!”李明敏先叫了起来,“春丽,过个年,你高了不少啊!”
严春丽点头自得道:“那是我天天练武的缘故。”说着,自己就寻了张凳子坐下了,“我刚给你娘亲请安了,听说你那两个表姐也来了?其中一个还扭伤了脚?”
李明敏撇了撇嘴:“是我娘硬要叫她们来的!说是叫她们过来陪我。谁稀罕啊!这不,一来就怪罪婉妹妹。”
严春丽拉长了耳朵:“哦?”
李明敏把方才在她母亲那里方文颂的话说了一遍。
严春丽听罢,睁大眼睛好奇地看向王婉。
王婉这才把那刚到寿王府时发生的事说了个清楚,只是略过了楚凤歌帮她一事。
严春丽未有何反应。那李明敏先气得跳了起来:“好啊!原来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她们竟然这般诬陷你!”说着拉起王婉的手:“走!找她们理论去!”
王婉连连安抚她:“算了,算了,这件事她们两张嘴,我一张嘴,怎么说得清?没在王妃面前直接指责我就已经不错了。”
“哼!”李明敏气得柳眉倒竖,“那就这样放过那两个小人?”
王婉摇了摇头:“现在你想的不该是这个,而应该是,她们这样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吧?单纯为了诬陷我?没凭没据的,真要闹起来对她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就像刚才那样随口说说而已,我又不痛不痒的。”
严春丽点了点头:“对啊,目的是什么?”她滴溜溜的眼睛狡黠地盯着王婉,话锋一转,“你刚才说到了李明炎和楚凤歌?”
“……”王婉无语。严春丽啊严春丽,我都特地略过了楚凤歌帮忙的一段了,你怎么还就这么八卦?
李明敏也来劲了:“对啊!楚凤歌在场啊!他就没帮你?”
“……”这下子王婉的脸就微微地红了,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啊啊,春丽,看啊,婉妹妹脸红了!”李明敏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叫了起来,连呼严春丽,“以往说到楚凤歌婉妹妹要么没反应要么就很不耐烦!现在她居然脸红了!”
“是啊是啊,”严春丽连连点头,猫一样精的目光射向王婉,“小丫头!老实交代!你和楚凤歌之间发生了什么?!”
王婉顿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为自己的薄脸皮而懊恼,也不知道自己脸红个什么啊!
“快说!”眼前那两人有种拷问犯人的感觉。
王婉深吸了口气,半真半假道:“因为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的事,我安慰了他几句。”
却料不到,这话一出,气氛骤冷了。
李明敏和严春丽双双脸色变掉。严春丽倒还好,只那李明敏,不过一会儿就抽泣了起来。唬得她的贴身丫鬟红儿忙拿帕子去给她拭泪,连连埋怨王婉道:“婉小姐可别再提了,我们郡主这些日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这还是你们来了才高兴起来,可你偏又……唉!”
王婉顿时懊悔不已。
却是那李明敏哽咽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