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们先下去。换了那熏香,用薄荷味的。”进了内殿,全然陌生的味道,阿娇吩咐。
宫人便换了熏香,料想着这位夫人才来未央宫,对此地又不熟,应该不会随处乱走,徒增事端,便起身告退。
不多时,宫殿里只剩下了阿娇一人。阿娇起身,四下无人,出乎宫人们意料的是,这位夫人,直直地往着宫外走去,轻车熟路。
阿娇出了昭阳殿,入了未央宫,极为熟练地挑着隐蔽的路走去,一路来真是避开了一拨又一拨的人,轻轻巧巧地通过小路出了宫。
“终于到了。”见到最上方金澄绽华的飞檐丽瓦,阿娇轻轻地吸了口气。大母,娇娇,来见你了!娇娇,不会再如此任性!
“你是何人?”长公主府上的侍从迎了上来,见到阿娇的装扮,态度极为和善地问道,不敢小瞧。
“将这只簪子呈给长公主,长公主一见便知。”阿娇从怀中拿出自己的发簪,递给那侍从。
发簪在日光下宛若琉璃,光泽万千,侍从哪里敢怠慢,即刻入内通报,阿娇只等了一等,就被带入了内里。
“姑娘是何人?发簪从何而来?”长公主握着发簪,眼圈有些红了,看到来人,眼光一闪,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长公主可否屏退宫人,我有几句体己话,想同您说。”阿娇望向自己的阿母,只觉得心头一酸,阿母,略见沧桑。
“下去吧。”内殿里只剩下了阿娇与刘嫖二人。
阿娇的泪水,再也没法压抑,一下子落了下来:“阿母,我是娇娇。”
“怎么可能!”刘嫖大惊。
“阿母,娇娇没有死!是娇娇对不起你们!是娇娇任性了。”阿娇越哭越大声,越想越是难过。铺天盖地而来的哀伤简直将她整个人淹没,她想守护的亲人因她而亡,真是百死莫赎!
“可是,你……”见到这么真真切切的难过,刘嫖也觉得心头一堵,也被勾起了旧时的伤痛,只是,眼前的女子,与阿娇,连半分相似都没有,这到底是遭遇了什么?
“阿母,我真的是娇娇,这支发簪还是我十四岁的时候,看您戴着好看,央求着让你给我的。这您总该记得吧?这份装扮,是因为娇娇出去发生了许多事,让我一一说给你听。”阿娇胸中堆积的抑郁,经由大哭发泄了不少,慢慢冷静下来,对着刘嫖说道。
“你真是娇娇!娇娇,你……你真是……”刘嫖哽咽着,一阵狂喜,狂喜过后,又是气愤非常!
想到就是因为娇娇一事,太皇太后才会这么早去世,刘嫖心头一阵无名火,大力喘了几口气,还是余怒未消,想到这几日受得排挤,想到大母之死,手掌高高地扬了起来:若是阿娇不做出这样的事,大母也不会死得这么早!真是不听话!
阿娇泪痕未干,竟然迎了上去,生生地受了一巴掌,“啪嗒”一声巨响。
“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要迎上来?”见到阿娇的面瞬间肿了起来,刘嫖不由心疼道,这气散了大半,原本,她只是觉得自己的孩子任性了,可是,真要她打下去,也是不舍,到了最后只是一个姿态罢了!顶多是,雷声大,雨点小!谁料阿娇这么倔强,竟然直接迎了上来,猝然不及连消减的机会都没有!
“大母,您打得好。”阿娇竟然还笑。当时一心想要逃开刘彻的摆弄,真是被刘彻的改变吓坏了心神,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竟然弄出个假死,还以为没什么事,却是惹了这样的大祸!别说一巴掌,一千个巴掌,她都受得。祖母,是娇娇对不起你!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她无力再去想祖母道歉,只能,做祖母心念之事!祖母,只要阿娇在,窦氏,比得安康!您所期盼的,阿娇会为你做到。
“娇娇……哎。”刘嫖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阿娇的面孔,最终还是说道:“事已至此,已是回天乏术,便让它过去罢,倒是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宫?大母,最近可是时日艰难!”
“大母,我之所以这幅模样,是因为答应了一个要求,各种原因现在还不能细说,一个月后再提罢。大母,您有外孙了呢!”想起家里的那个孩子,阿娇面上的哀色收敛了几分,将她在边塞安详惬意的生活提了提,对于所遇到的困难,只字未提。
刘嫖面上一喜,不由笑了起来,说道:“果真还是咱们阿娇好本事!那等不入流的歌妓,拿什么和你比!娇娇,你快回来吧。多亏卫子夫生了个女儿,还没有危及到后位,否则,后宫可再不是你的后宫了!皇后之位都要易主了。”
卫子夫生了一个女儿,这倒是与前世相同。阿娇沉吟了片刻,说道:“大母,娇娇暂且还不想用原本的身份回宫!”
“为什么?”刘嫖急了。
“因为,现今娇娇还未做好准备。阿母可否再给娇娇一年的时间?”边塞的势力还未发展完全,孩子的安危还需要注意,这战场,一时片刻还不能贸贸然投入!阿娇对着刘嫖解释。
“不行!娇娇,你必须回来了,再不回来,阿母已经控制不住形势了。你怎么敢保证,你回来的时候,一切还是当初的模样?若是刘彻立了皇后,你又该如何自处?难道堂堂翁主,还做嫔妃不成?这一次是运气好,刘彻对你还有三分情意在,因而没有立妃立后,但你亦知,后宫变化多端,王娡的势力早已膨胀,阿母,已是不敌!”刘嫖直言相劝,将形势分析地极为透彻。
阿娇一下子犹豫了。眼见得阿母目前不再是以前那般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到阿母压抑难受的神色,她怎么可以,再任性下去!
“娇娇,你若是要发展势力,来了宫中,照样可以。我们,何须躲在外边!”刘嫖神色中带点傲气,话语重重地打在阿娇的心坎上。
“阿母!娇娇知道了。一个月后,娇娇就回宫!”不能再因为自己的畅快,而不顾阿母!祖母一事,是前车之鉴!她不能再失去阿母了。阿娇想了一会,一字一顿地说道。
“娇娇真是我的好女儿!我真是迫不及待想见自己的外孙了!小家伙长得可好?你回宫是对的,即便你对于这些权势不在乎,可是我的外孙,那样的身份,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通通捧在他面前,都不足为奇!”刘嫖眉眼含笑,一派宠溺之姿。
“阿母。”阿娇见到这么熟悉的神态,不由心神一震,将身子依偎了过去,想到孩子,也点了点头,是啊,真想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娇娇啊,那你这一个月,又要做些什么?”刘嫖抚了抚阿娇的秀发,对于这幅模样,有些不能适应。
“不必做什么,只需顶着这个身份安静待着便是,阿母不必担忧。而且,阿母可以时不时进宫来看看阿娇,有什么事情也与阿娇讨论就好。”眼见着天色不早,阿娇起了离去的心思,毕竟不能离宫太久。
刘嫖点了点头,心情大为舒畅,细细嘱咐一番,就让阿娇离去。
而阿娇没有想到,回到宫中,等待她的,竟是……
只因刘彻,案牍劳形之间,突然想起了那双眼睛,便过来想看看,进了昭阳殿,却发现……
第三十八章 隐忍不发
外边温热的风吹来,熏得空气又干又燥,刘彻背脊上一层薄汗,暗暗凝眉:又是一年的夏日了。
可是当他迈进昭阳殿赵安的寝宫时,却蓦然间觉得自己心都宁静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黝黑不见底的眼眸中划过一道惊诧的亮光:熏香,竟是薄荷味的!
“奴婢(才)参加皇上。”一众宫人迎了出来。
“人在何处?”刘彻眉心不经意间一蹙,缓声说道。
声音明明很轻,却像是响鼓一般敲在宫人的心间。他们刚刚找遍了宫殿,偏偏都没有新来夫人的踪迹!而现在陛下又来了,如何是好!
见无人敢答话,蜂花连忙上前一步,遮掩道:“夫人刚刚出去了,说是要熟悉一番环境。”
“熟悉环境?为何,连个宫人都不带?”刘彻深邃的眼眸中越发平淡冲和,好似就是与你谈论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蜂花心里却是大骇,立马跪倒在地,叩头谢罪道:“请皇上赎罪,请皇上赎罪,是奴婢看护不力,没有守好自己的职责。”后边的宫人更是刷拉拉跪了一地。
刘彻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出乎意料地没有惩治,竟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语:“这熏香的味儿还真算别致。”
蜂花偷偷抬起眼眸,见到陛下并没有要责罚他们的意思,便略略将心放下,又听到他这般询问,不由答道:“是新来的夫人,说喜欢薄荷味的熏香。”
果然!薄荷味的熏香,一到宫中便先出去了,若是对宫中不熟悉,怎么敢乱走!还有那一双像极了阿娇的眼眸,是不是,阿娇回来了?刘彻眼眸中渗入骨髓的寒意微微淡了一些,眯了眯眼,不自觉地划过一丝期待。
娇娇身上,已有了许多秘密,让他无法触及,但现在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只要她能回来,能回来就好!刘彻周身阴郁气息散了一些,平正极了。
蜂花只觉得笼罩在自己身边的巨大压迫少了不少,再偷偷用余光一瞥皇上,却见皇上隐隐有着笑意?这让她心头一唬,连忙低下头,再不敢看。
“去,派人找一找,这个时辰,都能用膳了。”刘彻淡淡地说道,身子已是坐了下来。
“皇上请用茶。”蜂花很体贴地奉上了茶水,却一直低垂着眉眼,将茶拿上后就下去了。
宫人连忙去找,心里也是喜悦满满,听着皇上的意思,是要在这里与夫人一同用膳了。这新来的夫人可真是受宠,要知道,皇上已经许久,不召见妃嫔,许久,没有在哪个宫殿留宿了。
有了这一剂受宠的强心丸,宫人们做事更是全力以赴,跑出去连个角落都没有忘记细看。阿娇沿着小路回来,却见她宫中的宫人都在焦急地寻找着什么。心里不禁暗叫不好,不会是刘彻来了吧?越想越有可能,不由暗暗避过他们,加快了步伐,折返回御花园,随意采了一朵开得极艳的牡丹,再快步回去,走到宫殿处,才放慢了脚步,莲步款款。
“夫人,原来您去采花了,快跟着奴婢进去吧。”有眼尖的宫人瞅见了阿娇,迎上来笑道。
阿娇淡淡地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忐忑,等见到刘彻稳稳地坐在上首喝着茶时,挺直的背脊微微一垮:果然,是刘彻来了!她该以何种面目见他?这天色已玩,她该不会要侍寝吧?
刘彻见到她的到来,勾起唇,用眼睛瞥了瞥那一朵牡丹,说道:“很美。”就是不知在赞花,抑或是赞人?
阿娇给自己鼓气,一步步走了过去,平静地行了礼节。
“其他人,都退下罢。”刘彻的一句话语,让她更为紧张,拳头在罗袖内紧紧握起。
阿娇行完了礼,站在一边,刘彻慢慢站了起来,一直盯着她看。那走来的恢弘气度,身高上给予的压力,都让阿娇的平静,即将维持不下去。
“阿娇!娇娇!”正当阿娇有些不安时,刘彻突然出声。
阿娇在心里一跳,却竭力使得自己镇定下来,还好在边塞遇到这么多事儿,她已经学会了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陛下,您在说什么?”她竭力表现出一幅懵懂不知的模样,歪着头惊异地问道。甜美而腻人的嗓音在夕阳下煞是温情,她不断安慰着自己,心里却是百般滋味混杂,心脏已是提到了嗓子眼: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哪里露馅了?若是他深查下去,会不会穿帮?
“阿娇!你还要骗朕?”刘彻猛地大笑起来,笑声里竟然带出了隐隐的孤寂。
阿娇的指甲都刻入了掌心,才能克制住自己,不抬头看他的冲动!他似乎也很不好……
“陛下您认错了吧?”阿娇好不容易平复下心情,才能巧笑着回道。
刘彻一把把她抱入了怀中,将棱角更为分明的面孔,埋入她的肩头。隐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觉得一直没有着落点的心,安稳了下来。
“陛下您真的认错人了!我是赵安,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秦子慕的一个月之期还在,阿娇,只能这般说道。
她感觉刘彻抱得很用力,已经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这样的力度,她都能感觉到刘彻的患得患失,能感觉到刘彻的狂喜。
“你是,一定是!”刘彻不容她多说,吻就铺天盖地而来。
阿娇神情一凛,偏偏现在一旦反抗,就落实了她是阿娇,只好生生地承受下。
微微推开刘彻的身子,说道:“陛下,我真是赵安。”为了证明这一点,她抛了一个俏生生的媚眼,这一双神秘的眼,是属于阿娇的,媚眼一转,美得惊心。只觉得整个心魄都被吸走了,只剩下这一双盈盈大眼,只剩下这一点脉脉情意。
刘彻喉咙一紧,吻得更是用力,那所有压抑着的情愫一下子爆发了,他的唇舌非但没有退离,反而更是深入,阿娇连喘气的机会都快没有了。那细致的舌,在一点点地舔着阿娇的唇,虽说,这外表不是她自己的,但是,身体,还是她的啊!若是刘彻要进一步行动,真是亏大了!
阿娇心里越来越急了,现在该怎么办?是坦诚自己就是陈阿娇,迫使他停止?还是,生生应下这一回?可是,身体不是用来交易的。若是灵魂不能一同起舞,那么肉体上的欢愉,只能让人堕落!她的身体,只会给那一个未来的他!而刘彻,显然给不了她一世一双人。上一世的废后,她一直记得,不能再重复那一次的悲剧!刘彻的吻越来越霸道,好像要将所有的时光都补偿回来一般,他心里已是认定了,这是阿娇。就越发肆无忌惮起来,深深地汲取着阿娇口中的甘露。
阿娇只觉得一片肆虐,喘不过气来。
“傻瓜,记得换气。”刘彻微微离开了阿娇的唇舌,笑道,一片阴霾的眼眸中,竟是染上了点点的宠溺。这让阿娇看得一惊,却是只能强迫着压抑下来,故意媚笑道:“皇上,您快来吧。”
刘彻淡淡地嗤了一下,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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