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样因梦想而闪光的姚静贞却出乎意料的可爱,刘安晟微挑眉峰:“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宏图大志!真是让朕大吃一惊啊!”没待对方回答,他又道:“琼玉,你果然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她们喜欢的不过是华衣美服,而琼玉喜欢的却是他这个人。
她们关注的不过是小小后宫,而琼玉关注的却是整个天下。
每个人都总喜欢自己是别人心中特别的那一位,而刘安晟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正因为知道自己在对方心里地位特殊,所以他也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心中一个特别的位子。
在说这些话前,姚静贞完全没想到刘安晟会是这样的反应。她涨红的脸舒缓下来,笑着说:“琼玉还以为这次妄言朝政,一定会被陛下责罚呢。没想到陛下竟然会这么说。”
“后宫中难得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朕又怎么舍得罚你呢?”刘安晟一脸认真的说,又有些好奇的发问,“话说回来,之前朕都没发现琼玉竟然还喜欢看这种杂书呢,莫非是你家里教的?”
后宫女子的家世什么的,除非玩家主动触发,不然妃嫔们是不会告诉玩家的。虽然目前后宫中识文断字,文采斐然的也有几位,只是她们爱看的不是《女则》《女驯》一类的书,就是看些诗词歌赋。而刘安晟喜欢的则是地理啊杂记啊历史啊一类的文章,毕竟现代人基本没几个能写出好诗,所以怎么也谈不到一块去。
他伸手把《山河志怪记》这本书拿起来,又拉着姚静贞走到躺椅畔,将对方略显纤细的身躯拥入怀中。
姚静贞靠在他胸膛上,微微垂下头,像是在回忆过去的日子,好一会才说:“小时候家中收集了很多杂书,父亲公事繁忙,母亲也要主管一家大大小小的事情。那时候臣妾每天总有许多空闲时间,每每这时,兄长总会带我去父亲书房看上一会书。”
“一开始只是普通的启蒙读物《三字经》《百家姓》《论语》之类的,后面兄长教臣妾认得字多了,臣妾也就开始看些史书和杂书。《山河志怪记》就是臣妾小时候自己看完的。”
因为拥抱着姚静贞的原因,刘安晟低头时只能看见对方的唇角勾勒的微笑。
与平时面对后宫其他人,甚至面对他的表情都不一样,这个微笑充满着怀念的意味,却又薄如蝉翼般,微纵即逝。
“那时候臣妾就总发下些豪言壮语,说什么,要当陈国第一位女将军,率领大军扫荡天下一类的傻话。兄长却从没打击过臣妾,总是笑着抚摸臣妾的头,说等臣妾长大后就能为自己的人生做出选择了。”
这是刘安晟两周目以来,第一次听姚静贞提起她的亲人。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真正了解过她——原来她也曾经拥有过那些几乎不能实现的梦想,也有一个一直安慰鼓励她的兄长。
就像自己小时候那样。
自从自己没有修炼天赋的事情被宣扬开来后,周围总是会传来指指点点的评论。就算刘家有着庞大的财力,政府方面也有深厚的背景,没有人敢当着面鄙视他,但是那些奇异的眼神在一个孩子面前却无法掩饰。每当他受到打击时,哥哥和姐姐们便会安慰鼓励他,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类踏出银河系才不到四千年,琢磨出修炼之法也不过一千六百年。谁能保证所谓的测试方法没什么纰漏呢?小弟,不要对自己放弃!哥哥一定会努力找出能让你修炼的秘籍!记住!当连你都放弃了自己的时候,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拯救你!”这是大哥刘安东曾经对他说的话,刘安晟一直都记在心里。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修炼秘籍,而是因为大哥的一片苦心。
而二姐也经常鼓励他多参加家族的商业运营,宇宙冒险时也不忘了给他寻找增强身体素质的灵药。父亲和母亲更是一直对他宠爱之至,从没因为不能修炼而低看他一眼。
亲人的爱,永远都不求回报。
“你的兄长一定很爱你。”他说。
姚静贞舒了一口气,伸出双臂环住了刘安晟的腰,低声道:“是啊,父母和兄长都是在这个世界上最爱臣妾的人,只可惜如今臣妾却不能侍奉在他们面前。”
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便难与家人相见,她说这句话也是有道理的。起码在一周目的二十二年里,刘安晟还真没见过哪个宫妃的家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刘安晟有些动情的轻吻着怀中女人的鬓角,讲话时甚至没有称朕,而是用了我这个寻常的称呼:“没事,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姚静贞没有说话,眼角却留下了几滴泪珠,静静地划过脸庞,滴落在绣着繁复图案的衣服上,而抱着刘安晟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
这同样是刘安晟第一次看见她在流泪。一周目里,这个女人的笑容曾经明媚无双,即使最后失宠,她也不曾流露出伤心欲绝以泪洗面的表情。又想起一周目两人最后的对视,那一双平静如死灰的眸子,以及发髻掺杂的银丝,眼角几道不算起眼却也不能忽略的皱纹,他忽然感到有些难受。
“相信我,我一直不会离开你。”
龙萌萌却趴在一旁的书桌上,半闭着眼睛,轻声叹了口气。
【真是看不下去了,两个傻瓜,你们都会后悔的。】
时间往后再推七年,刘安晟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为她所建的“琼楼”中,烂醉如泥的靠在灵枢旁时,确实后悔了。
“龙萌萌,那个时候为什么没有提醒我呢?”
“如果我当时注意到她的情绪就好了。”
“如果不是我太自大,以为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的话,她是不是不会离开?我现在也会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儿?”
那个时候,龙萌萌也是只轻声叹了口气,然后开口说:“如果感到后悔的话,那就努力去弥补。这里不是现实,所以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第九章
那一天过后,刘安晟对姚静贞的特殊愈发明显,先是将她位份升至充衣。又在国库中挑选了好几件高丽进贡的珍宝,吩咐小桂子送到犁香阁去。换做平时,像她这样在短短两月内,就能从一个小小宫女升到正六品充衣的升迁速度,毫无疑问会让后宫大部分人侧目而视。
不过现在大家的视线都聚焦在褒姒肚子里的孩子上,姚静贞反而少有人关注了。
毕竟这可是后宫中的第二个孩子,若是位皇子,那么褒姒作为生母,必定能母凭子贵!就算生的是位公主,那也是长公主呢,皇帝和太后自然会如珠如玉的宠爱着。
为了褒姒肚子里的孩子,刘安晟这段时间可没少赐她东西,但他却很少亲自去宜德苑。除了偶尔关注下朝堂,剩下的空闲日子,他总是在藏书阁消磨时间。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派身旁的内侍李安去犁香阁,传唤姚静贞来这里伴驾。
两个人在一起探讨着书中的各种情节,兴致上来了刘安晟还会小酌几杯,而姚静贞则是在一旁轻弹古琴。一时之间,藏书阁仿佛世外桃源般,让他流连忘返。
时间如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六月初三那天。
刘安晟携皇后与太子刘泽润到场时,其他妃嫔们早就按照位份排序坐下了,正等着他和太后一行人呢。刘安晟快步走到上首的宴席处坐下,抚了抚袖子,扫视了圈下面——有名有姓的妃嫔们都已经到场,就连怀着孩子的褒姒也已经安安分分的坐好了。
“今天举办的既然是场家宴,诸位爱妃们便不必拘束,自在些即可。”他扬唇一笑,身旁的皇后面上也带着笑意接上话茬:“正是如此,陛下早就跟本宫说了,各位妹妹们大可放松点。”又转头看向身旁的大宫女:“百合,去将今年新酿好的桂花酒呈上来。只是今年褒姒妹妹却不能喝了,倒有些遗憾”
褒姒摇摇头:“臣妾知道皇后娘娘的一番好意,再说只是一年不能饮酒罢了。”她右手不自觉的抚摸了下腹部,才继续道:“既然是为了小皇子好,臣妾怎么会有遗憾呢?”
“这便好。”皇后眼里闪过一丝不渝,“百合,还不快下去给妹妹们倒酒?”
“奴婢知道了。”百合贝齿微露,下去吩咐了会,便有一列宫女呈着酒壶上前,为除了褒姒外每位妃子倒了一杯桂花酒。
刘安晟对这些事情没多大兴趣,他正关注着姚静贞,她此时微微皱着眉头,似乎有些不舒服。他刚打算出言发问,就听见李安喊道:“太后娘娘驾到。”就算心里不是很情愿,但他还是立刻迎了上去:“母后,您来了。”
太后看上去心情不错,她看了眼帝后两人,微微额首。四岁的太子已经懂事,这会已经依偎到太后的膝边撒娇起来。
她素来喜欢这个孙子,便含笑抱住了太子,一路走到座位上,点点他鼻尖问:“哀家的宝贝,最近有没有乖乖听你父皇的话啊?”
太子偷偷的看了眼刘安晟,才轻声说:“泽润一直都很乖呢。”太后也知道儿子心里其实不怎么喜爱这个孙子,只可惜了这孩子的聪明伶俐,她笑着亲了下太子,又对身后的雨蝶公主说:“雨蝶也坐在哀家旁边吧。”
一段时间不见,雨蝶公主似乎消瘦了些,原来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虽然很萌,但多少还是带着一团孩子气。现在她的下巴处却显出了少女的弧度,一双明眸忽闪忽闪的瞅着刘安晟,不是很情愿地说:“母后,蝶儿想和皇嫂坐在一起嘛”太后皱起眉头,瞪了她一眼:“怎么,出来之前答应哀家的事情都忘记了吗?”
“好了,蝶儿你就老老实实的和母后呆在一起吧。”刘安晟看出太后脸色不好,忙在一旁打了个圆场,“想见你皇嫂什么时候都可以出来嘛。母后,朕在这里也为雨蝶求个情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拘在长寿宫难免移了性情。再说雨蝶比以前也已经懂事了许多,也知道轻重了,在宫里自由行动也不算什么大事呢。”
坐在下方第一位的萧忆茹也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这段日子给公主殿下教学,也是成果斐然。公主知道您信佛,平日里忙完功课后也不怎么休息,而是在房内抄写佛经,只为了向佛祖许愿保佑您健康安泰。又怕您担心她的身体,硬是不让任何人告诉您这件事情,这份心意也是极为难得的。”
太后也不由得为之动容,如果是刘安晟的妃嫔们,即使她们乃是用血刺出经书,她最多也不过有些感叹罢了。可是轮到自己的亲身女儿,哪怕只是熬夜抄经书为自己祈福,她都会心疼小女儿的身体。
“好孩子,这些日子哀家老拘着你,其实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在长寿宫里静下心。”太后示意众人坐下,才继续对身旁依着她的雨蝶说道,“哀家看你现在也想明白了,以后自然不会管你管的那么严,想出长寿宫便出去玩吧。”
这下子雨蝶的禁足令算是解了,她开怀一笑,美美的亲了身旁的太子一口:“泽润,这下子姑妈可以常常去看你啦!”她只比太子大了九岁,太子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由她和皇后一起带着,所以雨蝶公主和皇后的感情也算得上极好。
“好了,这么多人呢,别像个没规没距的小皮猴。”太后笑骂了句,又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直接开宴吧。哀家这个老太婆也想看看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才艺呢。”
皇后略微抿了抿唇,也笑着说:“今日本宫少不得也要和陛下欣赏下各位妹妹的表演了。”
其实众位妃嫔们心里也很明白,说是家宴,可以放开拘束肆意发言,但这场宴会终究只是一个得到皇帝注意力的机会。如果抓住这个机会,那么很可能重新赢得皇帝的宠爱,萧忆茹便是这样打算的——虽然位份在后宫也算得上一人之下,但事实上她几乎已经失宠半年了。如果不是因为老资历,外加颇得太后喜爱,恐怕她早已经泯然于后宫。
“臣妾倒愿意先献个丑。”她抢先站起身来,意欲拔得头筹,“昔年有公孙大娘剑舞一曲,名震天下。只可惜唐朝灭亡后,公孙氏的曲谱也遗落民间,公孙剑舞自此诀矣。”
“不过前些日子臣妾父亲偶然发现了一段残缺的公孙剑舞曲谱,便拿来给了臣妾。”萧忆茹盈盈下拜,“陛下能否赐剑一把,容臣妾跳一曲剑舞?”
这种事件在一周目可是没发生过的,刘安晟倒有些惊讶,公孙剑舞在现实世界中也是盛名远播。他曾经有幸与父亲一同观看过那场演出,当真是剑气纵横,矫若游龙,观看者没有不心神驰往的。却不知道这萧忆茹的本领练到家了吗?他当下抽出了腰间悬挂的宝剑,小桂子惊讶的接过,拿下去递给了萧忆茹。
皇后忍不住道:“陛下,这可是天子剑。”
天子剑,乃是陈国帝王登基后才能佩戴的陈家祖传宝剑。像现在这样,随随便便拿给一名宫妃使用的事情一旦宣扬出去,恐怕老臣们的弹劾奏章就会堆满整个金龙殿的书桌。皇后一方面确实是为了阻止皇帝不理智的行为,另一方面则有些嫉妒——不过是个昭容罢了,也配拿天子剑?天子剑未来的主人只有她的儿子!
“萱儿,公孙剑舞确实配得上这天子剑。”刘安晟大手一挥,阻止了皇后的后文,“想必那些朝中老臣知道公孙剑舞重现世间,也不会说三道四。”
萧忆茹接过天子剑的手有些颤抖,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又说:“臣妾身边的大宫女绿绯颇有琴艺,不知能否让她与臣妾相和?”
刘安晟自然准了。
顷刻间,便有内侍搬来古琴,绿绯坐好后试了下音,便开始弹奏。琴声开始时还算平和,萧忆茹的动作也中规中矩,看不出什么新意。没过一会,琴声却陡然加快,如果说前者是海水悠然的拍岸声,那么后者便是暴雨时海面上掀起的万丈波涛,毫不留情的让人窒息在狂暴的风浪中!萧忆茹的舞步也不断提速,时而将剑抛向空中,整个身子后仰,在众人的惊呼中接住即将落在身体上的天子剑;时而持剑纵舞,水袖飞舞,裙裾飘飘,好似气质空灵的剑仙;时而又将天子剑冷冽如清泉的剑光挥洒向场内,带起一阵清风。
她的舞步在其他人眼里自然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但在已经看了正版舞者的刘安晟眼中却不过一般罢了。不过是矫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