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涵见他这是有好转的迹象,她又拿起茶杯搅着木盆中的皂角水,一下又一下往他的口中灌着,云枫这一次很乖喝进皂角水,刚喝下几口,又开始吐出起来。
只不过,不同先前的是,他吐出来的都是皂角水,胃里几乎是空了,什么都没有,被洗净了。
他的脸色越来越好了,不复先前的青白,有了淡淡的粉润。
“祖母,弟弟应当无碍了!不过,还是需要找来大夫,为他诊治,看看是否留下了什么后患。”
老夫人云氏面上难得出现了一份欣慰的笑容,刚才可把她急坏了,她朝着大姨娘于氏道:“明珍,你去派人请大夫来铭妨院,一定要快些!”
于氏一听,这不是老夫人器重她的意思吗?
她面上很温顺的点了点头,喊来了人,让她拿着莫府的贴子去找大夫入府给云枫看诊。
可她在转身时,不着痕迹地朝着一脸僵硬站在角落的二姨娘王氏轻讽一笑,这一笑被莫雨涵看到了,宅门之中的明争暗斗,无时不刻的在进行着,这于氏和王氏就是最典型的两个例子,她倒是愿意冷眼旁观,看看这两只女狗到底是谁能咬的过谁。
……
乾国皇宫,椒房宫中。
都已是入夜时深,正殿中仍旧是灯火通明的耀眼。
铺有纯白到毫无杂色的白狐绒毛薄毯的美人榻上,一身金色时暖的*服帖在白狐绒的毯子上,看起来金白相称的耀眼,色彩却又很分明。
她侧身而卧,乌黑的发丝如瀑一般从她的身后倾斜而下,那慵懒中带有一丝疲倦的模样,将整张素雅的脸,衬托的别有一番风情。
“皇后娘娘,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早些睡吧!”
候在她身边的是乾皇后的贴身大宫女香菱,她生的小尖脸,小薄唇,眉眼之间都透着激灵的气息,看起来也是个清秀却又能干的女子。
这个椒房宫中,除了已经生病,养病在屋中的乾皇后乳娘林嬷嬷,就属她伺候乾皇后的时间最久,所以她也摸清了乾皇后的性子,说话的分量也不用于那些低等的宫女。
乾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本宫睡不着!”
“娘娘是为太子殿下的事情睡不着吗?”
“是啊!这个太子就是不让本宫省心。本宫警告他不止一次,也开导过他多次,告诉他不要因为一个女人荒废了自己登记皇位的大业,可是他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还是暗自抱怨,经常出宫喝酒,喝的酩酊大醉归宫……这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她紧紧闭着美眸,用纤长的手指揉捏着紧皱的眉心:“本宫知道了倒是无妨,可若是被陛下知道了,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香菱手指保养的很好,十指尖尖如削葱,指腹也很是细滑。
她走到美人榻后,用十指轻柔地为乾皇后按着额头,帮她舒缓一下绷紧的精神。
“娘娘,太子是您一手养大的,您应该相信他做事会有分寸,不会将事情闹大到陛下那里!虽然太子现在还不懂您的苦心,可若是他有一天想明白了,那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娘娘那时也一定会放宽心的。”
香菱的手法很好,乾皇后感觉到紧绷的神经都松开了起来,紧皱的眉心也舒展开了,自唇角荡开一抹浅浅的微笑:“但愿他能早日明白本宫的苦心!”
“皇后娘娘!”
乾皇后刚感觉到身心轻松一些,突然一个宫女急匆匆而来,双手端着一封书信,神色诚惶诚恐,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是什么事,何必这样慌慌张张?”
乾皇后满面的不悦,询问的声音也冷了几分。
“皇后娘娘,这是云陵王在离宫前留下的一封书信,说是关于太子的事,邀您一定要对太子多留心。”
一听到云陵王三个字,乾皇后的心咯噔一响,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他说让她多留心太子?这是什么意思?又与云陵王有何关系?
乾皇后回眸看了香菱一眼,香菱收了手,明白了她的意思,走到了那个宫女的身前,从她的双手中取来了那封书信,然后递给了乾皇后。
乾皇后推了推手:“你下去吧!”
“遵命,皇后娘娘!”
那个小宫女退出了正殿,乾皇后这才打开了书信,当她一目十行看过了这封书信,顿时一双美眸盛着火色,将这封信狠狠的撕碎成了两半,扔到了地上。
“这太子也太不像话了,竟然在云香楼里喝的烂醉,还和云陵王起了争执?他当真是不要皇家的尊严,也忘记了往日里本宫对他的警告了!云陵王是什么人,简直比鬼都要可怕,嗜血冰冷,难道他就不害怕吗?”
香菱见乾皇后发怒了,忙跪在了她的身前,劝慰道:“皇后娘娘息怒!这里会不会有人从中挑唆,才使得太子殿下和云陵王中了小人的阴谋,大动干戈?”
“信上云陵王到有说起,太子喝的酩酊大醉,是因为云香楼的老板劝酒灌太子,看来这云香楼的老板实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这样陷害太子?”
香菱望见乾皇后的一双美眸如火一样燃烧着,像是要大发雷霆一般,吓得她忙垂下双眸,不敢直视乾皇后的双眼。
“来人啊!”
乾皇后怒喝一声,守在正殿外的几个宫女急匆匆赶了进来,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去找人将太子从云香楼接回,一定要速去速回!”
“奴婢遵命!”
几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起身跑出了正殿,香菱在抬眸看向乾皇后时,只见她怒容上多了一些恐惧之色:“云陵王/刚才去了陛下?该不会是去陛下那里告了太子一状吧?”
香菱心中一惊,心中猜想着太子得罪了云陵王,他又岂会放过太子,不在陛下那里告太子一状?
可她面上却很是平静,温柔的劝说道:“皇后娘娘您不必忧心!云陵王既然给你捎来这封书信,想必没有将这件事告诉陛下,只不过是想告诉娘娘您,一定要看好太子,不能让他惹出麻烦,得罪了他。”
乾皇后听了香菱的话觉得也有道理,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愤怒的气息和紧张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也消散了不少。
可待她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看到太子仍旧有些醉态,晃晃悠悠走进椒房宫的大殿时。
乾皇后怒容又起,捡起手边茶几上的一个白玉茶碗,扔到了太子的脚边摔得粉碎。
茶碗中是刚刚香菱倒进了热茶,此刻溅洒在了凌天雪匆忙换来的一身金丝绣竹的华衣之上,顿时又湿了大片,还烫到了他的双腿。
“母后,您为何要和儿臣发这样大的怒呢?”
“你问本宫,为何要与你发这样大的怒?难道你不知道刚才在宫外都做了些什么吗?”
凌天雪眼睛一亮,没想到他在云香楼与云陵王起了争执一事,这么快就传到了他母后的耳中?
他本来是想明日到乾皇后这里请罪,因为他知道他的母后一定在他的身边安插了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随时有人过来向她禀报,这件事是纸包不住火,早晚都会被她知道。
与其那时等她发怒,还不如先来请罪,已证他对她的尊重和悉心听教,让她早日消了这股怒气。
可没想到,她知道的这么快?而且还是这般怒气冲冲?
他先是装作不知:“母后,您在说什么,儿臣有些听不懂!”
“听不懂?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怎么会不了解你?别在装作不知道了,本宫从云陵王的书信中,什么都知道了!”
“是云陵王来告诉母后的?”
他以为在云香楼中,虽然与云陵王起了争执,但是很快两个人同仇敌忾说了云香楼一番,并且将这些罪过都塞给了云香楼。
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卑鄙,竟然还记在心上,还告诉到了他母后这里?
他咬牙,抱怨道:“云陵王什么时候成了长舌妇人了,竟然在背后诋毁本太子!”
乾皇后不爱听他在这里抱怨,警告道:“本宫警告你多少次了,不要与云陵王正面争锋相对,他是个很可怕的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一个人。可你偏偏不听劝,而起在云香楼将你与云陵王起了争执之事,闹的沸沸扬扬,想必过不久就会满城皆知,你这是在侮辱皇家威严,也同样是扫了你的颜面,将来对你登基为皇帝,也起到了不小的影响,难道你不知道吗?”
“母后,您要多保重凤体!儿臣知错了!”
凌天雪知道,现在乾皇后在气头之上,他应该当承认错误,让她忘记此事,不必与他这般置气。
“现在才知道错了?未免也太迟了!”
乾皇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倏然间响起书信上的内容:“太子,云香楼老板为人做事实在可疑,本宫想将云香楼封了业,这件事就由你派人去做就好!”
凌天雪顿时眼睛一暗:“母后,可是……”
可是,他折回云香楼时,就发现夜沐彦也在。
他们之间还做了一笔交易,只要他不将云香楼关闭,他日,若是他有事相求于他,他一定鞠躬尽瘁帮他到底,哪怕是杀了云陵王,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帮他,在所不惜。
想到这样诱人的条件,煮熟的鸭子快到嘴边了,云陵王竟然到宫中向他母后这里告状,他实在气不过。
乾皇后试探的问着:“没有什么可是,云香楼必须关门!难道,你有为难的地方?还是说你和云香楼的老板有什么交情?”
凌天雪不得不顾全大局,即便夜沐彦提出的条件很诱人,他也要为他日后登上皇位做出保障!
“儿臣从未和酒楼的老板有过交情,母后,您一定要相信儿臣的话!”
“相不相信,就要看你怎样的表现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回去吧!”
乾皇后看到凌天雪明明站在客厅之中,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摇晃和颤抖起来,她知道他一定是喝的头疼难受,所以她让太子回去,好好休息。
“儿臣就不打扰母后了,告辞!”
乾皇后望见她的儿子凌天雪高瘦的背影从正殿之中消失,她长叹道:“太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本宫省心啊!事不宜迟,本宫还是去陛下那里探探口风,希望云陵王没有在陛下面前,说出太子在云香楼喝醉,做出了有损皇威之事!”
……
莫雨涵出了铭妨院时,云枫已经被外来的大夫看诊过了,说他现在已经并无大碍,只需开着几个药方子调理几日,便可康复。
大夫还惊叹了几句:多亏他及时吐出了胃中的食物,否则毒发攻心,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云枫安全了,有老夫人云氏在他身旁护着,她也能放心的离开,赶回自己的桂院。
没走出铭妨院多久,眼前就有一个黑影,拦在了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背对着她而站,像是等候她多时了。
莫雨涵不用看,就能猜到是谁拦在路上。
她眸子里满是冰冷的寒意,面上仍旧是一副温婉的笑容,轻声唤道:“是二哥吗?你在等人?”
莫天篱闻声,转过身来,一步一步逼近了莫雨涵,因为他比她高出一头,所以在她身前看她时,需要俯视着她,即便在夜色中很难分辨他面容上的表情,她也能想象到,莫天篱一定是快要很死她了。
“妹妹,果真聪明!夜色暗淡,我背对着妹妹而站,妹妹竟然都能猜得出来我是谁?”
“因为你是雨涵的二哥,雨涵自然是见到背影就能认出来的!二哥,你找妹妹有何事?”
“今天祖母回来,带了父亲在外与人所生的庶子云枫,这件事你也知道!我不过是想警告你,你要是想在将军府中好好待下去,就要安分守己,不要像今天这样,多管闲事!”
莫雨涵从不怕有人敢当面挑衅,她之所以一直保持着温暖的笑容,那是因为她想用这种方式,掩饰住她所有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不知道她下一步怎样行事。
可她并不是任何时候都觉得需要用笑容来伪装自己,比如说现在,她就应该好好给莫天篱点警告,让他知道她并不是那么好惹的。
她收起了温和的笑容,一脸的冰霜,声音也越发的清冷了几分:“二哥,这莫将军府我能不能待下去,不是你能说的算的,这要看我的本事如何了!”
“你以为你是谁?这里不同云陵王府,若是你遇难了,不会有人护着你!”
“说起遇难?雨涵突然想起一件事,刚才在黑巷里,是不是你对雨涵下的黑手?只可惜王爷派人保护了我,你没有得手。”
莫天篱眸色一紧,没想到她竟然猜到了那个在暗处偷袭她的人正是自己。
他虽然受了鞭挞,但那些不过是皮外伤,一点都影响不了他去潜伏杀人的本事。
他早就在黑巷的拐角埋伏了很久,若不是云陵王派了暗卫暗中保护她,他又信心一定能将她杀了,而且是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可他打算并不承认:“我是妹妹的二哥,怎么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妹妹,你可别误会了哥哥。”
“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自有定数!时候也不早了,二哥若是没有别的事,请你让开,我还要回桂院休息!”
莫雨涵有些不耐烦的开了口,莫天篱却没有打算要起开之意。
“你别想岔开话子,告诉你,以后云枫这个杂种的事,你最好不要在官下去了!”
对于莫天篱话语之中的凶狠和阴毒,莫雨涵有种深深的厌恶,她不屑道:“我今日也要告诉二哥你,以后云枫的事情我管定了!还有,我差点忘记提醒二哥你了,父亲的子女并不多,最主要的是父亲的儿子少,他一定会很器重这几个儿子,可若是其中哪个出了什么大事,想必他是不会放过下手之人。”
她似笑非笑,声音突然间温柔了几分,但是听的莫天篱有种毛骨悚然之感:“所以,二哥若是在想下手伤害云枫,最好找个万全的法子去做,小心别露出的马脚,到那个时候父亲能不能保得住你,那就不一定了,这莫府的家业,怕是二哥你也不想继承下去了,真是好可惜啊!”
“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
莫天篱听了她的话,着实心里忐忑了起来,觉得她说的都对,有些后怕若是今日他毒死了云枫,那么日后他的父亲查出了背后的凶手是他,会不会与他断绝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