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太后一见李念真动了杀念，忙截住了他的话，“皇上，人命关天，安大人也是想救贵妃。皇上就许了吧。”
“可是……”李念纠结了好一会，看看太后又看看我，终于点了头，不情不愿地回，“好吧。”
但是妖孽还没完，只见他一拱手，又提要求，“臣要马上为贵妃娘娘诊治。臣施针之时，绝不能让外人打搅。还请皇上和太后回避。”
“怎么？你这是在赶我们走？”李念怒火中烧，“安易，你以为你是谁？朕立刻杀了你！”
“皇上息怒。”太后又急忙安抚，“但凡医者，都有自己的行医习惯。安大人施针之时不能有旁人在场，举国皆知。绝不是故意冒犯你我，皇上莫要责怪了。”
“可是母后，他真的……”
“贵妃看来真是快撑不住了。我们还是早些离开，让安大人为贵妃施针吧。”太后一边说，一边强拉着李念往外走。
李念倒是素来顺着他母后，任着太后拉走了。
而周围侍从见皇帝和太后都回避了，自然也默默地退了个干净。
等人都走完了，妖孽才走过来，替我将身上的银针拔掉。
我终于能动，并且可以说话，“妖孽，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
妖孽冲我笑笑，“听说有妃子找你麻烦，我就过来了。”
“就凭那个女人？”我不屑至极，“她能找我什么麻烦？”
“我知道她威胁不了你。”妖孽俯身亲亲我，柔声解释，“我不过杀鸡儆猴，正好她撞上枪口。有了今天这一出，往后宫里还有哪个女人敢在你面前大声说话？”
原来是这样。我不得不承认妖孽比我思虑周全。不过我想了一会，还是觉有些奇怪，“那你也不用非得赖在这里三天不走吧？”
“宫中寂寞，我怕你初来乍到不习惯，所以来陪陪你。”他没正经地说完，麻利地噌上床，把我抱在怀里，一副满足的样子，“闹了大半天，你也累了，我陪你睡觉。”
我趴在他身上，抬首看他。
他扬起的笑脸渐渐敛起，垂下眼帘专心看我。
我仰头，印上他的唇亲吻。
缱绻缠绵，他拥着我的手寸寸收紧。几近不能呼吸，却又舍不得这过分的温软香甜，若是能醉死在这温柔里，该有多好……
他终于还是放开了我的唇，紧紧地将我的头收在胸前，“睡吧。”
第109章 第 109 章
因为我在入宫的第一天就把皇帝最宠爱的妃子逼近冷宫，宫中其他嫔妃见了我，比见了牛鬼蛇神还要敬畏。如果我出门散步，一里范围之内都不会出现第二个妃子。
在这里我不得不佩服妖孽的高瞻远瞩，没有那一堆李念不分好歹全部纳进后宫的女人打扰，我的日子清净许多。而李念自己，被妖孽危言耸听地将我的虚弱夸大了数倍后，几乎把我当成玻璃娃娃一般对待，更别提要近我的身。不过话说回来，李念初登帝位，本就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更何况宫里这么多女人，倒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热切地粘着我。
总而言之宫里的生活还算不错。妖孽每天都会借检查身体之名来陪我一会，但碍于身份，他并不能呆太久。见过妖孽，剩下时间的时间都是我的了。
大多时候我会关在屋里看一天的闲书，偶尔有兴致了便到御花园里赏赏花吹吹风。
这日我正在听风亭里闲坐，远远地看见一队宫女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定睛细看，才发现是太后娘娘的行驾。
我已经做好起身迎接的准备了，没想到太后娘娘一进凉亭便吩咐左右，“你们退下吧。”
太后的宫女自然听话退下，小绿则朝我看了一眼。
我冲她点头后，她才福身默然退下。
已经没有人了，我还是起身，作势行礼。
太后果然将我拦住，“你有身子，不用行礼了。”
“谢太后。”我道了谢，重新坐了下来。
太后在我对面坐下，酝酿了好一会才开口，“任姑娘，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句话，希望你能跟我说实话。”
她没有叫我贵妃，也没有自称哀家，似乎是想跟我开诚布公地谈谈。
我还在观望形势，回了句，“太后请说。”
得到肯定回复的她望定了我，字句清晰地开口，“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念儿的，还是安易的？”
我吃了一惊。开口之前我已经想过她可能会问的问题，却还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从惊愕中回神，我冲她笑了笑，“夫君不能人道，举国皆知。太后娘娘不也亲自带御医去验过了吗？”
“他在演戏。”太后想也不想地笃定回我，“我很明白，他在人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做戏。”
我微微警戒起来，语气带冷，“太后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她深吸口气，看着我，“凭一个母亲的直觉。安易，本名安长风，是我的亲生儿子。”
太后自曝身份，是想换取我的信任。所以我决定说实话。
“我知道。”我回她。
她听到此话，似乎也明白我已经歇下防备，忙不返地抓过我的手，急切地问，“那么任姑娘，你告诉我。风儿他身体很好，根本就没有不举，对不对？”
我看着喜悦中带些紧张的太后，点了点头。
“谢天谢地！”太后双手合十，低念了句佛语，“阿弥陀佛。保佑我的风儿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念过佛，她想起了刚才的问题，“这孩子……是风儿的，对不对？”
我又点了点头。
得到答案的太后却不似原先那般高兴了。只见她拢了蛾眉，沉默一阵过后，缓缓起身，“咚”地一下跪在了我的脚边，“任姑娘，求你帮我劝劝风儿吧。”
这般大礼我可受不住，忙拉她起来，“太后这是做什么？”
太后却是不依，直挺挺地跪在我的面前，继续道，“任姑娘，你既然知道我是他娘亲，也该知道他爹是怎么死的。我知道他想报仇，可是先帝已经被他亲手杀了，而念儿却是无辜的。你帮我劝劝他，劝他放下仇恨，放过念儿，也放过他自己，好不好？”
我避开太后殷切的目光，回道，“您是她的娘亲，为什么不亲自去劝他？”
“不行不行！”太后摇着首，泪水大滴大滴地自美眸落下，“他根本不给我单独跟他相处的机会，他根本就不想跟我说话。他恨我……”
我转过头去，看亭边一株月季。它原本开得炫目的花朵而今只剩下最后一片花瓣。属于它的季节，已经过去了。
“若是太后不行，我恐怕也无能为力。”
“你可以的，一定可以的！”太后紧紧地抓着我的手，仿佛在抓着一根救命的浮木，“他爱你！所以他一定会听你的！”
我沉默。
太后见我不语，急了，“你相信我，任姑娘！我生他养他，决计不会看错的。他的所有都是做戏，唯一的真实就是——他真真切切地，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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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转过身来，对太后道，“但我不能帮你。”
“为什么？”太后抓着我，急切地问，“你难道不想跟风儿长相厮守？难道你不希望风儿放下仇恨，跟你一起离开皇宫，过幸福快乐的日子吗？”
我轻轻地摇头，“我真的累了，不想陪他走这么远了。”
太后微微一怔，随后拉着我焦急地替妖孽求情，“任姑娘，你是不是恨风儿？恨他将你送给了念儿？你相信我，风儿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心，所以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爱你，只要你想办法让他放下仇恨，他一定能看见自己的心！”
“我不恨他。”我微微弯了身子，望着太后，将手压在心口之上，“相反，我很爱他。我很清楚地明白，只要我还没有停止呼吸，我就会一直爱他。因为爱他，所以才不能帮你。他不需要看清楚他的心，那只会让他更加痛苦。我宁愿让他相信，即便有一天我离开了他，他也一样能活得很好。”
“不会的。”太后拼命摇头，拽紧了我的手，“你不会离开风儿的对不对？你既然爱他，怎么忍心离开他？”
我敛了眸，将手从太后手中抽出，站了起来，“太后，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先告辞了。”
正想起身，突然觉得身子一空，生生坐了回去。
几乎同时，身上的冷汗雨滴一样地砸到地上。
“任姑娘？”太后看出我的异样，爬起来扶住我，“你怎么了？”
我想朝她摇摇头，想告诉她我没事，却发现我动不了也无法发生。我只觉有什么东西在将我的魂魄往外一丝丝地扯，神魂仿佛已经跟身体分离，完全感受不到身体的感受。除了，意识一样的清楚。
我看见太后将手扣在我的脉上，而后惊讶地望向我的额头，低喃出声，“红点消失了……不可能的……”
“来人！”太后提高了声量，将侍从叫了回来，“马上将安大人找来！贵妃晕倒了，快扶她回房。”
太后一下令，左右立刻急匆匆地将我抗回了房间。
此时的我连眼皮也睁不开，在外人眼里确实是一副深度昏迷的样子。
我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床上。我现在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只有耳朵还有知觉，能听到周围的动静。
太后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又摸了摸我的脉之后，在房间里来回慌乱地踱着步。
过了一会，有人推门进来。
“参见……”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一口截断妖孽的话，出声逼问。
妖孽的声音淡漠至极，“太后恕罪，微臣听不懂太后的话。”
“每一个红点代表一个百日，这女孩只剩下三个百日的寿命。”太后说着，声音陡然提高，责问的语气更甚，“你告诉我，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对她下阎王针？”
妖孽默了一刻，慢慢地答，“因为我无聊。”
“风儿！”太后显然被气到了，“对她下阎王针，你自己也要折寿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妖孽的声音也提了个调，“敢问太后娘娘是我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我在想什么？”
“风儿……”太后哭出声来，“娘知道你恨我，恨李家，可是你已经杀了先帝，也该停手了。别再拿仇恨来折磨自己了好不好？只要你肯放下仇恨，也可以重新快乐起来的。你不是爱这女孩吗？你可以……”
“我不爱任何人。”妖孽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风儿，不要这样。你听娘的话好不好？”
“我没有你这样的娘！”妖孽突然失控，大吼出声，“我娘亲绝对不会丢下我和我爹，自己去享受荣华富贵！我娘亲不会让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爹被活生生地撕成碎片！我娘亲绝对不会连我什么模样都不记得！放下仇恨？你简直在说笑！你可以把我爹忘得干干净净，但我做不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爹是怎么死的！永远不会！”
“不是这样的，风儿，你听我解释……”
“滚！”妖孽打断了太后的话，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风儿……”
“我叫你滚！”
妖孽……有泪自眼眶中溢出，我睁开眼睛，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
“她醒了。”太后发觉我醒过来，想过来扶我，却不料妖孽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把打掉她的手，将我整个儿团团抱住，不许她碰。
“风儿……”
“皇上驾到——”太监的唱诺声正好在此时响起。
太后一听，有些急了，“风儿，你先放开她。一会皇上来了，看见你这样又要生气了。”
妖孽置若未闻，只紧紧地抱住我。我能感觉到他情绪的剧烈波动，还有身上不可抑制地颤抖。
眼看着李念就要进门，太后一跺脚，咬牙冲了出去，将李念拦住了。
“母后，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贵妃有什么不测？孩子呢？”李念的声音就在门边。
“母后……母后被吓到了。安大人正在里面施针，皇上还是别进去了。相信安大人一定能把贵妃治好。倒是哀家受了惊，不甚舒服，皇帝送哀家回去可好？”
“这……”李念犹豫了一阵，终于还是应了声，“好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妖孽身上的颤抖也终于停止。我咳了咳，“妖孽，我快不能呼吸了。”
妖孽箍着我的手这才放松，不过依旧扶着我。他垂首看我，问得有些吞吐，“你……感觉如何？”
我故意想了一会，不解道，“奇怪了，现在觉得很好。可就是不知道刚刚怎么会突然晕过去。”
“没什么大问题。”他回我一笑，俯身吻了吻我的额，“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绝对。”
第110章 第 110 章
自从发现太后总在李念面前替他打掩护，妖孽便没有了顾忌，但凡有空，必定要到我的寝宫来找我，而且一呆就是大半日。
每次妖孽来，太后都是提心吊胆的。只是她说也说过，劝也劝过，妖孽只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太后拿他没办法，只能时时跟着，为我们清场和放风。
在我看来，妖孽这么做，一半是故意跟太后对着干气她，另一半……也许是因为，真的想陪着我吧。
“我爹手很巧，会做各种各样好玩又好看的玩具。”这日吃过午饭，我到凉亭纳凉。妖孽一直陪着，此刻正拥着昏昏欲睡的我，絮絮叨叨地开始讲故事，“那时我的房间里堆满了玩具，会飞的竹蜻蜓、可以扭来扭去的木蛇、会爬会跑的木猫木狗……我最喜欢的是一匹小木马，只要按下马头，木马就会前行。那时我每天都骑着木马在家里走来走去。直到有一天，我的木马被一道门槛绊住，我从木马上摔下，脑袋磕到了一旁的桌角，流了一脸血。那时娘可心疼我了，抱着我又哄又劝的。等我伤好了可以下床，发现家里所有的门槛都不见了，而家里但凡带角的家具，都被套上了一个棉布套子。”
我抬起眼帘看妖孽，他的目光放空在不知名的远方，显然正深陷在儿时的回忆里。太后有一句话说错了，她说妖孽总在做戏。其实妖孽在她面前从不做戏。在她面前，他一直都是他最真实的样子，真实到，连我都想嫉妒。
感觉到我的注视，妖孽垂下首，抬起手来轻抚我的发，继续低喃，“那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跟爹学手艺，做很多好玩的玩具，每个圩日拿到集市上去卖。然后用卖玩具的钱，娶一个像我娘那么漂亮的女人，像我爹对我娘那样疼她。可是……”妖孽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别过头去不看我。
一旁的太后已然泣不成声。
“没有人能活。”许久之后，妖孽咬着牙，低语出声。
正在哭泣的太后听到这话猛然一震，白着脸踉跄地跑到妖孽跟前，“扑通”一下跪下了，“风儿，你……连念儿也要杀吗？他是无辜的……”
妖孽不答话，只冷冷地看她。
这样的默认让太后瞬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