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跪在地上，仰起头来回话，“皇上明鉴，太子是无辜的。杀害太子妃刘盈的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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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话一出口，全场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的身上。连原本对我微带藐视的皇帝都惊讶地看着我。
皇帝就是皇帝，很快恢复正常，沉声对我，“人命关天，你认下便是死罪，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如果认罪的是太子，这就不是死罪。只是杀害发妻，太子的名誉自然受损，对他日后登上帝位影响很大。不管真相如何，此时我公然出现，认下杀害刘盈的罪，一旦皇帝首肯，群臣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的身份特殊，不仅牵扯其中，也是刘盈的间接死因，唯有由我来替太子顶罪，才算还了刘洋一个公道。
不过刘盈是刘洋仅剩的女儿，我也是右相大人唯一的血脉，皇帝自然不能表现太过，顾此失彼。这句问话，显然是给了我反悔的机会。
我挺直了腰，字句清晰地回皇帝，“启禀圣上，任氏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假话，不得好死！”
皇上凝眉看我片刻，默了许久，才发话道，“那你便说说，你是如何杀害了太子妃？又为何所有人都一口咬定，亲眼看见太子刺伤了太子妃？”
我叩首，条理清楚地回道，“皇上在上，任氏不敢有半句妄言。当日太子妃心情不好，闯进子爵府想杀我。太子赶到时，我正被太子妃的侍从围住，亏得太子相救，才饶了性命。不料太子妃依旧不肯放过我，太子为了保护我，不得不与太子妃缠斗起来。当时我的心中非常恐惧，只怕太子妃还要杀我，慌乱之中便捡起太子妃侍从们扔在地上的剑，刺伤了跟太子斗武的太子妃。当时太子还想保护我，怕太子妃有什么不测让我送命，便买通了在场的仆从，让他们谎称太子妃是被太子刺伤。万想不到太子妃受了我那一剑，居然就这么去了。我心中愧疚，又感念太子的庇护，为护我性命至今不肯说出真相，挣扎许久，决定进宫面圣，道出实情。任氏虽为女流，但是幼承家训，亦知道是非黑白。太子妃确系我所杀，与太子没有任何关系。”
我到此时，才对上太子惊愕的目光，温柔地朝他笑。
他震了震，眼睛立刻红了。
殿上的皇帝沉吟片刻，轻道，“朕看此案，确实另有内情。右相大人，”他望向右相大人，问道，“你是本案主审，有何看法？”
皇帝已经隐晦地表示了自己的意见，但在下定论之前还是先问了右相大人，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对右相大人的器重。
右相大人沉着脸，看不出情绪。只见他在众人的注视下踏出一步，恭敬地朝皇帝行了个礼，回，“皇上，臣既为主审，就当公正执法。此案至此，太子一直沉默，仆从口径一致，均指太子误伤太子妃。今有疑犯任无月，自陈有罪，所言细节并无漏洞，但皆是疑犯一面之词。故臣请圣上，容臣在圣驾之前，盘问疑犯。”
右相大人说我的话没有漏洞，他的这番话同样也说的滴水不漏。单从这些话里，根本看不出他的真正想法。
“准。”皇帝在殿上，自然对这样的请求不加反驳。
于是右相大人走到我的面前，问我，“任无月，你说太子妃系你所杀。那么本官问你，当时你所使用的，是什么凶器？”
“回……大人，”右相大人唤我任无月，我自然不能叫他爹了，“太子一赶到，便令太子妃侍从放下手中的剑。当时地上有许多剑，伤了太子妃的剑，就是我从地上捡的。”
“好。”右相大人应了声，继续问，“那么，你刺中了太子妃什么部位？”
“回大人，”我一边徐徐回话，一边回想细节，最后脑筋一转，迅速接上，“当时我太过慌乱，胡乱刺了一剑，并不知道自己刺中哪里。”
“任无月。”右相大人听完我的话，正色看我，“至今为止，你的所述均与案发现场细节相符，但口说无凭，本官且问你，可有证据证明你曾与太子妃发生过激烈的冲突？”
我仰首，望向右相大人，肯定地回，“有。我的右肩上有一道鞭伤，还未痊愈。我听说太子妃的鞭子在大玄独一无二，上面的花纹无人能仿。我的伤口上，还能依稀看出鞭上花纹。”
“好。”右相大人深深地看了我一样，转过身去，拱手对皇帝，“启禀皇上，经臣仔细盘问，任无月杀害太子妃一事证据确凿，可以定罪，还请皇上定夺。”
此话一出，连右相大人的意思都非常明朗了。
皇帝淡淡笑了笑，转向了刘洋大将军，“刘将军对此案可还有什么疑义？”
我注意到刘洋握着椅子的手紧了紧，望着我的目光里有几许不甘，但他最后还是一字一句，非常清晰地回道，“臣，无疑义。”
“好！”皇帝大声拍板，“朕宣布，太子妃遇害一案，凶犯任无月已俯首认罪。太子替人顶罪，实与本案无关。任无月刺伤太子妃，致使太子妃过世，证据确凿，判处斩首死刑，即刻押入天牢，明日行刑！”
“皇上圣明。”殿内众臣跪下唱诺，包括特别被允许在大殿里坐下的刘洋都从椅子上下来，跟众臣一起跪下了。
唯有一人，直挺挺站着，在一众俯首跪拜的臣子中，鹤立鸡群。
皇帝一眼就看见了他，面露不悦，冷道，“安侍郎，你对朕的宣判有何疑义？”
妖孽像突然从梦中清醒，急忙从人群中奔出来，跑到我的身边跪了下来，“皇上恕罪！”
皇帝皱了眉，沉声问他，“安侍郎何罪？”
妖孽俯首，回道，“皇上圣明，自古夫妻一体，夫人犯罪，臣亦同罪。臣曾发下毒誓，此生必与夫人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故臣斗胆，恳请皇上亦赐安易死罪。”
“准。”皇帝居然想也不想就答应了，望着妖孽的眼里似乎微带得意，“安侍郎，你可以同任氏一起进天牢。”
“谢主隆恩。”妖孽重重地磕了个头，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满脸的深情。
“都带下去。”皇帝又发话了。
一对侍卫走向我们，妖孽温柔地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柔情款款地对我说，“我们走，夫人。”
总觉得戏还没完，我不由得朝太子的地方望了一眼。
太子一收到我的目光，立刻激动得从地上跳了起来，“父皇，你不可以杀她！”
皇帝眸光一冷，锐利的目光直刺太子。
激动的太子被他的目光吓住，顿时没了刚才的气势，但他一咬牙，“扑通”一下又跪倒在地上，洪亮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任无月不能杀，她怀了我的孩子！”
第104章 第 104 章
“啪！”皇帝重重地拍了一下面前的金案，带着怒气的声响立刻让整个金銮殿静如死水。
太子的气势被皇帝的怒火一吓，又缩了回去，只低声嘟囔，“她真的怀孕了，父皇。”
“怀孕？”皇帝在殿上气得直瞪眼，“任无月是安侍郎的妻子，就是怀孕，怀的也是他的孩子，与你何干？”
太子听皇帝这么说，立刻急了，“怎么不是我的？安易不举，能小月月怀孕？”
“啊……”太子话一出，群臣哗然，议论声怎么也压不下去。
“什么？安侍郎他……”
“传言难道是真的？”
“想不到呀想不到……”
“全都给朕住嘴！”皇帝一声怒喝，将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群臣默然，忙垂了首恭恭敬敬地列队站好。
“安侍郎！”皇帝将目光调到妖孽身上，“你怎么说？”
妖孽在皇帝的直视和群臣的偷窥中惨白着脸，极其缓慢地颤抖着身子伏到地上，跪好，“臣……”那声音很快哽咽，仿佛再也说不下去……
那些偷窥他的臣子看见他这么反应，都摇着头哀婉地叹了口气，而后将目光收了回去。
好了。这下妖孽的目的达到了。
“皇上！”我一个箭步跪在了妖孽身边，眼含泪花，“你别逼他了。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对太子念念不忘。夫君他待我很好，哪怕知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还待我这么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他……”我咬着小手绢，哭得心胆俱碎……
“不可能……”就在所有人都在认真听我哭的时候，一声极细的声音从龙椅后面传来，而后是一个侍女惊慌的声音，“皇后娘娘晕倒了！”
座上的皇帝猛地站起身来就要往龙椅后走，走了一步似乎想起什么，一甩袖子，喝道，“任无月立刻打入大牢，此案押后再审。退朝！”
皇帝说完，急匆匆地跑到龙椅后面去了。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跪安，皇帝已经不见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右相大人，他最先跪下，余下的大臣们见状也反应过来，跟着跪下，齐声唱诺，“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而后退出了金銮殿。
一队侍卫过来押送我和妖孽。那厢太子见了忙追上几步，拉住我的手，“小月月你别急呀。我马上就去求我母后，不会让你死的。”
“太子……”我含着泪看他，“我……没事……真的没事。只要你没事就好……”
“不哭不哭！”太子看看我，有有些畏惧地往龙椅后看了一眼，想抱我又收回了手，压低声音对我说，“小月月，你放心，我一定救你。”
“恩，恩。”我抹了眼泪，挤出一个笑颜给太子。
太子郑重地看我一眼后，也朝龙椅后面跑过去了。
妖孽过来，扶着我随侍卫们走出大殿。
我跟妖孽被送进了同一件牢房。看得出来妖孽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
将我放在他的腿上仔细抱着。妖孽望着我的脸，温柔地轻抚着我的发，而后一遍一遍地吻着我的眉心。
“花心少了一点。”我说。
“恩。”他应了声，低低地回我，“还是很漂亮。”
我只笑，“要不你什么时候有空，再帮我绣回去？”
“会的。”他闭上眼，抵住我的额柔声道，“我保证会一次补齐的。”
正温存，突然听到锁链声响，牢门被人打开了。
“安易，你好大的胆子！”太子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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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从牢房外冲进来，一把将我从妖孽怀里扯出来，指着妖孽的鼻子骂，“安易，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许再觊觎小月月！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吗？信不信我诛你九族？”
九族？我暗自偷笑，太子你是想灭了你自己吗？
妖孽那厢垂着首，低声解释，“牢房简陋狼籍，床板又硬又凉，夫人正怀孕，怎么能在上面休息？所以我让她坐在我的身上。”
太子噎了一下，旋即恢复，“就算是这样，也不许你碰她！立刻断了你对小月月的念想！”
“办不到。”妖孽没抬头，可是拒绝的声音异常坚决，“我爱她。”
太子气绝，“安易！你别忘了你是个废人……”
“念儿！”一声低柔的呼唤将太子的话截断。
我向牢房外望去，发现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已经从昏迷中醒过来，不仅陪着太子来到天牢，还带来了一名御医。那名御医我还认得，不就是当初那位给我治“相思”的范御医吗？
我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太子一见皇后，忙放开我奔过去扶他的母后，“母后，您可说好了要帮儿臣的。”
妖孽估计早看到了皇后，只是定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也不行礼。
皇后娘娘安抚了一下太子，对妖孽的无礼并不在意，只朝身后的范御医点了点头。
范御医会意，带着助手将妖孽带到一边，而后两个助手们拉开数尺白布，将他和范御医围住了。
太子望向皇后，殷切地问，“母后，是不是只要证明安易不举，就能救出小月月？”
皇后轻敛蛾眉，眉目里有些不悦，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向了我，“你过来。”
我不知道皇后娘娘想做什么，不过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
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拉过我的手，将我的脉扣住了。
我不解地看向太子。
“让母后给你看看。”太子宽声安慰我，“母后医术可高明了，连宫里的御医都比不上。小时候我得了急症，连着烧了三天三夜，群医束手无策，就是母后亲自为我切脉开药，没日没夜地守在我身边，把我救过来的。”
“念儿，别说了。”皇后轻声打断太子的话，放开了我的手，“她已经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
“不错不错。”太子在一边一直点头，“两个半月前，小月月正好回了京城。”
皇后一听又不高兴了，“念儿，你父皇不是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跟她往来吗？为什么她一回京城你就去找她？”
太子惊觉失语，急忙撒娇，“母后，我的心思您不是一直知道的吗？我心里爱的是小月月，我根本就不喜欢刘盈。这些年我没有一刻忘记过小月月。”
太子一边说着，一边拉过我的手以示决心。
皇后看看他，继续柔声劝告，“念儿，你父皇待你却是极好的。你该听听他的话。”
“我何时不听他的话了？”太子不服气了，“我什么事都听他安排。那么不喜欢刘盈，不一样听他的娶了她了吗？可是那个女人进门之后消停过吗？她生得丑也就算了，要有半分母后您的温柔贤惠我也不嫌弃她。可您看看她，整日甩着根鞭子跟我使威风，我要是对哪个女人好点，她就直接把人杀了。简直就是蛇蝎心肠！别人倒也罢了，连小月月她都敢动，我……”
“念儿！”皇后出声喝止怒火上扬的太子，“说话怎么没有分寸？”
太子瞬时恹了，低头认错，“母后，我知错了。”
皇后见太子服软，轻叹了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突然围布里传来了妖孽带点哭腔的呻吟声。
皇后脸色变了变，转过去便要拉开围布，幸好太子一把拉住，“母后，怎么了？”
皇后猛然回神，急忙摇头，“没……什么，就想问问范御医好了没有。”
正说着，却见范御医已经从围布里出来，在助手端过来的水盆里洗过手后，走过来参见皇后，“皇后娘娘千岁。”
皇后娘娘的神情里有些急切，“范大人，情况如何？”
范御医直起身来，先叹口气，“皇后娘娘，依臣多年行医经验来看，安大人确实身患不举之症。而且此症似乎由来已久，怕是回天乏术了。”
“连范大人都这么说了，母后，你该信我了吧？”太子太过得意，以致于并没有发现他扶着的母后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妖孽终于被人从围布里放了出来，苍白着脸，步履虚浮，像是经历了什么酷刑似的。
“你没事吧？”虽然知道他是演戏，不过我还是忍不住担心，走过去将他扶住。
妖孽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