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美男回过身来，彬彬有礼地回，“在下李平。”
琳儿看他一眼，小声地接道，“张琳儿。”
这，这也太不矜持了吧！我在琳儿手中抓狂，在这个这么的封建时代，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告诉一个陌生男人自己的闺名？
等等！我看看面带桃色的琳儿，再看看浅笑不止的李平，想，这莫不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第6章 第 6 章
还未开始爱你，我已开始患得患失，这可怎么办好？
听下人说，琳儿在我不见的这段日子，整日神情恍惚，跟失了魂似的。但，我回来后，她的情况也不见好多少。
我拿着眼去看托着腮坐在窗边的琳儿。她的样子呆呆地，也不知在想什么，不时傻笑两声，而后，自顾自地红了脸。我看前阵子她是失了魂，这阵子，是被勾了魂！
“哗！”我叫了声。
琳儿从呆愣中醒过来，看向我，问，“怎么了，小翠？”
我飞到半空，拎起她的一根衣带稍稍往外飞一点。
“你是想到花园里走走吗？”
“哗！”
琳儿微笑，伸出手让我立在她的手心，转身出屋。
还未踏出门口，就见张知县兴匆匆地从外面走进来，看见琳儿，笑呵呵地说，“琳儿，爹正找你呢。”
琳儿敛了眸，有些拘谨地朝张知县行了个礼，低声问，“爹有什么吩咐？”
“这孩子！”张知县好笑地看了琳儿一眼，“今日初九，我在家里摆了戏台招待刘公子。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怎的忘了？”
琳儿似乎愣了一下，随即福身，“爹，我去换衣服。”
“好好好！”张知县心情异常地好，一双小眼睛都笑成缝了，“换身漂亮的啊，爹和刘公子在后院等你。”
琳儿轻轻地，点头。
外出再一次夭折，我已经快习以为常了。琳儿带着我回房，果然换了身衣服，而后坐到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颊边的长发。梳着梳着，突然转过头来看我，“小翠，跟我一起过去吧。”
看戏吗？也许还有点意思。
见我不曾反对，她唤过侍女提了我，袅袅娜娜地步出闺房，来到后院。
戏台已经搭好，台前一桌宴席，摆满了美酒佳肴。桌旁坐着两个人，正客套地彼此敬酒。中年男人自是张知县无疑，而坐在他身边的年轻男子，显然就是传说中的刘公子了。
琳儿到的时候，戏台已经开唱了，依依呀呀地吟唱声中，她徐徐朝宴席走去。
正在喝酒的刘公子乍然见她，急忙弃了酒杯，堆着一脸笑跑过来，柔声道，“琳儿，我可等你好一会了。”
我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个刘小公子，却见他穿一身湖绿长衫，外罩银鼠外褂，身材比琳儿稍稍高出几许，眉目还算端正，只是那双眼睛，老滴溜溜地转，看了叫人不舒服。
琳儿微福了身，礼貌地回，“叫刘公子久候了。”
“无妨无妨。”他呵呵地笑，那双眼睛绕着琳儿不停地转，转呀转的，不知怎的转到了琳儿身后的侍女……手中的我身上。
“这鸟你养的？”他问。
琳儿点了点头。
他笑，“我家有许多比这好得多的鸟，回去我送几只给你。”
“多谢刘公子美意。”琳儿又福了福身，回，“除了小翠，我不要其他鸟。”
“小翠？”刘公子笑出声了，但还是很快压了回去，对上琳儿，殷勤道，“名挺好，适合这呆鸟。”
我暗暗冷笑，别过眼不去看他。这世上有些人就这样，自己傻就以为全世界都是笨蛋。
没一会琳儿入席，敷衍着陪了几杯酒之后，便坐下来静静看戏。
这戏还是感情戏，说两个年轻男女，在花园里一见钟情。那小姐回了家，想到今天遇到的年轻书生，便对着镜子依依呀呀地唱，“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我看那青衣的行径，直觉眼熟，不觉拿眼看了看琳儿，却见她一听那词，霎时红透了脸，垂下首去绞手帕。
相思呀……这么说，这小妮子真的看上李平了？
我还沉浸在五味杂陈的感觉中的时候，琳儿突然“霍”地一下站了起来，“爹。”她小声唤，“我不太舒服，想先回房。”
“这……”张知县仿佛有些惊讶，转头看了看刘公子。
“刘公子……”琳儿面色微红，小心翼翼地觑了刘公子一眼，低声轻唤。
那刘公子顿时迷了眼，“琳儿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别累坏了啊。要不我送你回房？”说着就要奔过来。
琳儿一惊，慌张地大退了一步。
“刘公子还要陪我爹喝酒呢，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气氛微僵，琳儿急忙出声化解。
“也好也好。”刘公子收回手，未再阻拦。
琳儿匆匆行礼，令侍女带了我，退回房间。
“下去吧。”琳儿吩咐。
侍女放心我，行过礼之后便退下了。
琳儿深吸口气，在窗边坐了下来。发一会呆后，从怀中拿出一方手帕，收紧，贴在心口。
“小翠，”她望向我，满眼的焦灼和无措，“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好。我明明只见过他一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控制不住自己老想着他。我好想再见他一面，哪怕一眼就好。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我没理她。
她又发一阵呆，然后继续道，“小翠你在他家住了一段时间，应该比我了解他。他必是心地极好的人，否则怎会救你。又极温柔……”她捏着手中的帕子，红了红脸，“连说话的声音，都是极好听的。小翠你，也喜欢他吧？”
我有些委屈。我喜欢他？我喜欢他顶个屁用，他又不可能爱上一只鸟！
“小翠。”琳儿突然伸过手来，把我掬在手心，柔柔地说话，“等我嫁了刘公子，你就去找他，好不好？能天天陪在他的身边，必定是件极美好的事。小翠你替我，看看他，听听他的声音，好不好？”
本来我不过是琳儿身边的一个看客，可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却有种悲伤从她柔柔的语调传进我的心里，好像那些悲伤，变成我的了一般。
“哗！”我叫一声，从她手中挣脱开来。
她又哭了。不过再不似从前泛滥，只是流泪，无声地，默默流泪。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已经开始心疼你了。我长长地叹口气，飞到梳妆台上，用嘴啄开她的梳妆盒，叼出一只碧色耳坠，往外飞去。
琳儿一看那耳坠有些急了，“小翠，你做什么，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
我知道。放心，不会贪你的东西啦。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耳朵，消受你的耳坠子！
在她面前转了一圈，我飞出张府的高墙，沿着记忆中的路径朝目的地飞去。
第7章 第 7 章
怎样才能，不顾一切地奔向你？
话说我确实偷偷计划过，等琳儿嫁了人，我就偷偷跑回去找我的大美男。所以从美男家出来的时候，我特意记下了回他家的路，以及沿途可能找到水或食物的地方。 不过听到琳儿那番话，我小小的良心开始冒出来谴责我没有义气。好吧，既然它闹腾了，我就做些什么安抚安抚它吧。
从县城到姚家村，我只用了一个时辰，比美男走路的速度快了一倍。全赖进来我越来越有做鸟的觉悟，思想上的进步直接推动了行动上的进步，我的飞行技巧大为精进，很快便掌握了如何最大的利用翅膀的滑翔力和空气的浮力。
到达美男家天刚擦黑，村里陆陆续续地点起了灯火，美男家的灯火似乎特别的明亮，我一眼认出，扑哧着翅膀飞了进去。
灯火从美男的卧房里漏出来，美男好看的轮廓映在窗纸上。我从半开的窗口飞进去，终于见着朝思暮想的美男。
他在灯下看书，可那双好看的眸，却明显地不在书上。我都飞进来好一会了，他都没有发现。
正要开口叫他，突然见他弯眸浅笑，那神色……竟同琳儿几分相似。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段时间我天天跟着他在村子里转悠，怎会不知村里多少妙龄女子对他暗许芳心，行一路下来，总有好几个姑娘，寻着各种借口跟他打声招呼，说上几句话。可他呢，从来噙着礼貌的微笑，目不斜视地规矩回话，目光在人家姑娘身上逗留的时间从来没有超过三秒。
可那天，他第一次跟琳儿见面，就足足盯着人家看了一分多钟，如果不是我打断，都不知他要看到什么时候！如果，如果我还是一个人，我保证一定想尽办法让他喜欢上我，早在他跟琳儿遇见之前俘获他的心。可有什么办法呢，我偏偏是只鸟……
算了算了，对象是琳儿的话，我也没有什么话说。这么想着，我飞到他的面前。看不惯他那呆样，我狠下心，在他脑门上叮了一口。
“哎哟！”他痛呼一声，丢下书本，捂着脑袋茫然地看着我。
很快他脸上的茫然被惊讶和兴奋代替，“小翠？”他高兴地将我捧起来，问，“你怎会在这？琳儿姑娘……”他竟脸红，低了声音，“可也来了？”
你想得倒美！我翻翻眼珠子，他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古人呀？这大晚上的，哪个正经大户人家的女儿会跑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家里来？
似乎感觉到了的鄙夷，他尴尬地笑了笑，“我真糊涂，这时候，琳儿姑娘怎么可能在外头。”
这就对了。我拍拍翅膀，将琳儿的耳坠子送到他手里。
“这……”他捧着耳坠子端详半日，而后兴奋地问，“这可是琳儿姑娘的？是她让你……来看我的？”
我点了点头。
“当真？”他激动地凑近了我，眼里全是兴奋的光，“琳儿姑娘……可好？”
我展开翅膀，飞到他的书案上，用足尖沾了墨水，在旁边的纸上，走出一个“信”字。
“这……”李平瞪大了眼睛看我，满脸不可思议，“小翠，你会写字？”
我斜他一眼，姑娘我好歹大学毕业，怎么也算个高级知识分子好不？写字算什么，我还能默唐诗三百首呢，你要不要看？
我飞起来，抓过挂在笔架上的毛笔，送到他手中。
他终于从惊骇中醒过来，低头看我，“你的意思是，让我给琳儿姑娘回信？”
我“哗”了声。
他笑得和暖，问我，“小翠，你可是红娘仙子养的仙鸟，在仙界呆得腻了，下到凡间为我牵线搭桥？”
我不理他。我若真是仙鸟，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努力修个人身，谁要在这里为他人做嫁衣？要不是看在你和琳儿都有恩于我的份上，我才不理你们呢！
我愤愤地想着，撇下正在奋笔疾书写情书的某人，自个儿跑到厨房找吃的去了。
吃饱喝足，顺便小睡了一阵的我重新回到他的房间，发现他正捧着几张纸一遍遍读着，不时拿起笔，增删些内容。
哼！往日看他批改学生作业，也没这么积极。
“小翠！”他看见我，唤了我一声。
我飞过去，匆匆扫一眼他写的东西，“琳儿姑娘，见信勿怪。小生唐突，皆因那日偶遇姑娘，惊为天人……”后面尽是对琳儿的溢美之词，洋洋洒洒，竟有近千言。
我怒，冲过去，把他手上的纸张啄出一个好大的洞来。
他愣住，“怎么了，小翠？”
我走进砚台，出来，在白纸上疾走一阵。
他看看纸上的字，念，“重？”
可不是？你知不知道你那些不知所谓的长篇大论到底要占用多少纸张？知不知道一张纸对我来说有多重？知不知道光是拿这个耳坠子就已经把我累得够呛？你再喜欢琳儿，也抽空想想我来回这样跑很累行不行？
“抱歉。”他歉意地笑笑，“我忘了你这样娇小，怎么背得了这么长的信，我这就改。”
这还差不多。我见他诚恳，也不计较，见他短时内也想不好怎么回这信，便又自己找了个舒坦地方，睡起觉来。
一觉醒来天大亮，见他还在书桌前冥想，不理他，径自去吃早餐。吃过早餐再回来，发现他还在痛苦纠结中……
我说怎么了，我可该回去了。我飞到他面前，轻声叫了几声。
“小翠，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写了。”他为难地看着我，好看的眸因为熬夜泛出丝丝血丝。
昨晚你不还洋洋洒洒意犹未尽的样子，怎么现在写不出来了呢？
“怎样才能表达诚意又不失冒昧，同时又言简意赅呢？”他问我。
唉……我在心里长叹一声，伸头看了看他修改数次依旧不满意的文章。然后在他的目光下，踏进砚台。
我走上他的文章。
“琳儿姑娘”，踩掉姑娘两个字，“见信佳”，后面踩掉，“小生……”后面的全部踩掉踩掉，踩掉……“愿与姑娘结交。”
完工！我“哗”了一声，昂首看他。
他有些委屈地看我，“只剩一句话了……”
我点头。
他小声，“直奔主题，是否有些孟浪？”
我摇头。
“可是……好吧。”他拿过一张白纸，裁成细条，认认真真地将上面的话抄了一遍，然后细细卷好，用细绳绑好，系在我的腿上，低声嘱咐，“拜托了，小翠。”
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你的情书带到……好吧，尽管它现在已经缩水成纸条了。
第8章 第 8 章
如果爱情能够简单成只跟我自己有关，会好一些吗？
回到张府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琳儿显然没有睡好，重重的黑眼圈在眼周画了一圈。
一见我回来，她急忙追近几步，将我细细打量一番，没看见她遗失的耳环，于是红了眼眶，哭道，“小翠……那可是娘留给我的唯一的东西了，你都去了哪儿，我的耳坠子呢？”
“哗——”我长鸣了声，拍拍翅膀，弯腰用嘴将系在脚上的细绳解开，将纸条放进她的手心。
她眨巴着大眼睛，勉强收了眼泪，将手心里的纸条打开了。
她的表情先是惊讶，再是娇羞，而后惊疑，然后开心……总之，打开纸条的瞬间，关于那只珍贵的耳坠子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真的是他的字。”她冷静下来，再一次展开纸条，然后笑。
只不过一会，她又敛起笑，有些不确信，“真的是他的字吗？”
又看一会，似乎又踏实了些，道，“应该是他的字吧。”
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中华语言的博大精深，同样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说，竟然有这么多的意思呀。
“那么我，应该怎么回他呢？”
将是不是他的字念了第一十八遍之后，琳儿终于决定相信李平的笔迹，说出了另一句话，然后细细地将纸条收进怀里，压在心口，然后坐回窗边，托着腮，认真而苦恼并且甜蜜地想着应该如何回信。
我一直等到傍晚，终于看到琳儿开始提笔回信。好奇地想飞近点看看，琳儿立刻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