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凰赶忙站起来,苦笑:“将军说笑了,容貌确实不是什麽重要的,就像一样普通的东西,它本来就是你的,你有从来就未曾重视过,而某一天你突然失去了这个东西,觉得可惜与不甘心罢了。”
恋绯树愣了一下,打量面前这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心里思绪百转,这个少年,为什麽说出这类如此深刻哲理却用表面上不动声色的话来?!还是,他根本就不简单?!恋绯树笑了一下,做了个请坐的手势,说到:“你居然能这麽想,在下真是佩服公子的心胸。只是,如果注定要失去的,失去了也不用不甘心吧,世间上有很多东西你以为会是你的,结果到头来却又不是你的……”
凤舞凰在椅子上摇晃了一下,这个据说在沙场上毫不手软的大将军眼里那迷离的哀伤是怎麽回事?!还是,想故意在他面前装可怜博同情套关系?!他笑了一下,道:“是啊!一切乃身外之物,将军说得正是,注定要失去的那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吧。像我的脸,我的手,我的身体,这麽多的伤下来,居然还没死,真是我的福气!”
恋绯树目光移到他身上,然後视线落在了他手腕处,突然疑惑的出声:“公子手腕上的五色丝线,可是续命缕?只是这颜色不对啊,怎麽会是七色呢?”
凤舞凰低头,看著自己手腕上的丝线,这是朝痕帮他缠上压制凤凰的灵气的,他哈哈两声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呢,这怎麽会是七色呢?!可是,我娘说了,我从小多灾多难经常处於半死不活的状态,她就觉得缠七色比缠五色要有用一点,这可是她不容易从佛庙里求来的呢!”
“是吗……七色的啊……”恋绯树低下了头,一直微笑的脸突然换上一丝落寞,“真羡慕你,还有人替你求这麽珍贵的东西……不像我,也许哪一天战死沙场都没个人在乎吧……”
凤舞凰越来越弄不懂这个人了,如果他真的是在演戏的话,那他演得也未免太逼真了,连他都忍不住替他叹气起来,“将军怎麽会这麽说,将军的威名震荡整个沧冥,哪有那麽容易战死,更何况,绯羽小姐会担心的,将军以後还是不要说这种话了。”
“对哦,我还有绯羽!”恋绯树点头,既而扬起微笑,“请公子不要见怪,刚才是在下失言了。在下还有事,告辞!”
凤舞凰赶忙站起来行礼,看著恋绯树远去,才终於长吁一口气,和这样的人说话,真是累死他了!光是敬语就是一大堆憋得人喘不过气来!不过,他也开始体会到恋绯树这个人,或许真的不简单!因为,刚才他那一番说辞与感伤,肯定是他试探自己!虽然,到後来他真的是变得真情流露了……嘿嘿,能让这个看上去平凡却又不卑不亢的将军有这种表情的人,不会是洛齐的王,他凤舞凰十五公主名义上的未婚夫洛阳初吧?看来这趟洛齐没有白来啊,似乎可以探到很多八卦看场好戏什麽的……
凤舞凰邪气的笑了,然後把一切的烦恼忘到了九霄云外!
恋绯树觉得自己简直是落荒而逃!他知道这个凤舞凰的来路肯定不会简单,一个普通人不会无缘无故遭受这麽惨重的伤痕,更何况被下那麽珍贵难寻的迷香,最重要的就是,在受到这麽严重的挫伤过後,他居然还能够活下来!这绝对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不是他求生意识过於强烈,就是他的身体非比寻常!
虽然那张脸现在是班驳纠缠得几乎可怖的血痂,但是无论如何他也看得出来,那张脸的轮廓深处曾经是多麽的美豔绝伦,再多的伤痕也掩盖不了那份美丽的自信,或许他本人并没有发觉,但是,他恋绯树绝对看得出来!唉……要是自己也能有那麽美丽就好了,那个人……就不会对自己这麽不屑一顾了吧……在战场上为了他流再多的血受再多的伤,他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自己为他做再多的事情,也换不来他的一声感谢或者在乎……美丽,真的就那麽重要吗……他摸著自己平凡的脸,苦笑。他本来是想去探探这个自称叫做天堂的少年的底细的,结果却变成自己伤感得不能再待下去,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情绪,这本来就是一个最大的失策!这种低级的错误不应该是一个国家的重要的大将军应该犯的!看来,那个天堂也看透了自己的心吧!他可真是失败……
而此时燕次国的王宫内,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做著自己的事,生怕被鸿雁宫那边强烈的低气压波及到自己无辜的小命。每个人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的燕歌行少主回宫那天差点把整个王宫都给轰上天去!那时他熊熊的怒火燃烧,然後鸿雁宫成为一片废墟!!!往事真是不堪回首啊,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一个一身银灰色衣衫蒙著半边脸只露出眼睛以及以上部位的的平时挺拔此刻却有些迟疑不前的身影在宫阶上慢慢的磨蹭,他要前去的目的地,就是人人惟恐避之不及的鸿雁宫!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修长的双腿每挪动一下都是那麽的一点点的距离来看,他也真的非常的不情愿把自己送到虎口上去当炮灰!
来来往往的宫女与侍卫投给他的目光早就由平日的尊敬变为了同情。哎,主人生气,总得找个人来出气啊,大家在同情踏往万劫不复之地的人的同时也暗暗的庆幸,那个当出气筒的不是自己!
凝视面前雕兰几上的花瓶半个时辰之久,然後,那个双眼冒火表情却阴冷得可怕的人一掌狠狠的劈出,花瓶就无辜的夥同那名贵的几一同裂为了碎片,再也不复曾经的高雅美丽,燕歌行狂喝一声:“怎麽还不进来?!”
门外的人知道再在门外徘徊也是无济於事,只好认命的推开门,像踏入地狱一样抬起了沈重的脚步,然後垂下头,“主人。”
“找到了吗?”燕歌行瞅了一眼自己最得意的属下,现在,他突然不确定这个属下还能不能让他得意了!
“……”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问你话呢!”燕歌行暴喝!现在的人都怎麽了?!每个人看到他就像避瘟疫似的恨不得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他有那麽恐怖吗?!不就是在被燕王从虞渊三道密令召回来那天一气之下轰掉了鸿雁宫的宫门而已,有什麽可怕的?!一代英豪峥嵘稍露,他们应该感到与有荣焉而不是避如蛇蝎!这群没胆子的笨蛋!
“没……没有……找──”银觉得自己这个畏缩啊!他从来都没这麽窝囊过!看来,燕歌行麾下的第一侍卫也不是这麽好当的啊!
“没有找到?!你──”燕歌行猛然回头,狠狠的瞪著那个头都快缩到自己肚子里去的人!“什麽叫做没有找到?!啊?!”
银深吸一口气,拼了!他大声的说到:“夜云追和朝痕在虞渊大吵一架过後两个人都失去踪迹,朝痕估计是前往洛齐的方向,而夜云追是一切行迹不明!至於……”他吞了口唾沫,大汗狂冒,“您说提到的凤舞凰公子,是任何线索也……没有……”
安静,预期中的大怒并没有席来,银望著主人黑沈的脸和阴鸷的眼神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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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紧抿薄唇,胸腔中翻江倒海的怒气快让他崩溃了!他强忍著一拳把银轰出去的冲动!他不是在生银的气,他只是在生自己的气罢了!明明知道他不可能找到凤舞凰的,那个人,只要他愿意,哪怕是一辈子,自己都休想找到他!!!可是,自己却仍然要派人去做这种毫无效率的事情!真是该死!!!
在虞渊能对自己和凤舞凰下毒成功的人,不是他们的熟人的话,就是超过他想象的高手!难道暗中还有人在盯著他们的一举一动?!而夜云追和朝痕就因为被怀疑与怀疑的关系而大吵了一架,朝痕认为夜云追开玩笑太过活了,而夜云追却坚持不肯承认药是自己下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那种只生长在丹山的惑鸢所制成的迷药!并不是那药有多麽的奇怪,而是,除了史书的记载,谁都不知道丹山在哪里!!没有任何人知道!!!朝痕和夜云追吵了架後,朝痕一气之下一个人跑了个不见踪影!而夜云追也气得朝他相反的方向走了!看来,真的是有人在背後对他们捣鬼!正在这个时候,燕王把他给召回来了!!!那个老不死的是来捣乱的吗?!
看著燕歌行的脸愈来愈黑,银的心就越跳越快,完蛋了!燕歌行看上去就像是要爆炸了,现在是什麽情形?暴风雨前最後的宁静吗?!不要啊,主人,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我还没有写遗书,我的动产和不动产都还没有……
“出去。”
啊?!银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两个自己期盼已久的字眼真的是从那个表情阴狠的人口中说出来的吗?不是自己的幻听?他真的很怀疑。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犹如得了大赦一般,银飞快的奔了出去,把门关上,阻隔门那端让人窒息的诡谲气息。还是外面的空气好啊,多情形啊!看到蓝蓝的天空的滋味多麽的美妙啊!我还活著真的是太──好──了!!!
看著银几乎是逃出去的。燕歌行动了动嘴角,他刚才真的很想把他再逮回来!!!把自己的身躯扔到椅子上,燕歌行烦躁的耙拉著自己长长的头发,突然想起凤舞凰长长的头发来,每天晚上他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那些美丽的发丝散开满床,丝丝缕缕的,无数次和自己的头发纠缠在一起……结发呵……
想到自己挂念的那个人,一直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凰儿,你没事吧,无论你在哪里,请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让我担心。可是,你到底在哪里?!我想找到你啊!我只是,想看看你罢了……
“阿嚏──!”凤舞凰揉揉红红的鼻子,再打个哈欠,含糊的说,“绯羽啊,我很困啊,我想睡觉。”
“你这个怎麽这样?!现在才什麽时候啊!刚刚才吃了午饭啊!”旁边的小丫鬟先主子一步开口说话,但口气绝对称不上友善,“我们家小姐为了救你,把王赐给将军的冰莲都用上了!那可是我们将军用命换回来的!而你,不就是帮小姐调调花药,就敢偷懒!没见过你这麽忘恩负义的人!”
“……”真是伶牙俐齿的丫鬟啊!凤舞凰自叹弗如,却在那话中听到了他感兴趣的东西,“恋蝶你刚才说什麽冰莲啊?又什麽将军用命换回来的?那冰莲很珍贵吗?”听名字都觉得是好东西。
恋蝶白了他一眼,不停的摘著手中的花瓣,并没有说下去的打算。倒是不停剪著花枝的恋绯羽看了他一眼,说到:“哦,有一次,我哥哥在秋狩的时候为了救王而受了重伤,命悬一线,好象马上就要死了似的,王为了救他,就把他最珍贵的药材赐给我哥哥了。哪知道我哥哥坚持不用那朵冰莲,然後同样撑过来了。我哥哥很厉害吧?!”
凤舞凰听得有些愕然:“你哥哥那麽重要的东西,那可是……”他最重要的人送给他的啊!可是,他话一转,“那可是王赐给他的啊,你怎麽能随便拿来救我?!你哥哥知道不气疯了才怪!!”糟了,看来他欠恋绯树很大一个人情,虽然这个人情是在双方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
“我哥哥已经知道了啊!”恋绯羽笑笑,“他一点都不生气啊!生命在他眼中是平等的!让一朵花就一个人他绝对会愿意!虽然那朵花他非常的重视……我哥哥太傻了!以为一朵花就能证明什麽似的!结果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大概想起来了什麽不高兴的事情,恋绯羽狠狠的夹著花枝,剪刀下一片粉红的狼藉。
凤舞凰愣住,难道,那个洛阳初对恋绯树真的很差吗?那可是他的大将军啊!他的重要兵权在手的大将军啊!他就不怕他起兵造反吗?!还是,洛阳初故意在利用恋绯树的感情?!利用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人?!那麽,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这个齐王也未免太狠毒了点!凤舞凰忍不住打个冷颤。
“怎麽了,你很冷吗?今天太阳很暖和啊!”恋绯羽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刺目的阳光让她眼前一片绚烂,几乎让她眩晕。
凤舞凰明知道这是不对的,明知道这样就会打草惊蛇,明知道这样可能会招来怀疑,但他还是忍受不住的问到:“你哥哥和齐王,是很要好的朋友吧?不然他也不会把那麽珍贵的冰莲赐给你哥哥的不是吗?”
“谁稀罕他的冰莲啊!我哥哥要的不是一朵花!!一朵花有什麽用?!”恋绯羽火大的站了起来,被她剪碎的无数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洒在凤舞凰的眼前,犹如一场美丽的花雨,“恋蝶,下次洛阳初那个混帐再敢没有任何理由的召哥哥进宫,记得先通知我!”
“是!小姐!”恋蝶忙答到。
“绯羽,你在生气吗?”你握剪刀的手看起来好用力啊!你能确定你一个控制不住不会一剪刀戳向我?!
恋绯羽嫣然一笑:“我哪有在生气,我只是在想,到手的银子不能让他白白的飞了而已。”
“……”凤舞凰一句也没弄懂!不过,你确定你没有生气吗,你看你的手,骨节都泛白了啊!
“好了,天堂,你脸上的纱布在这次敷完花药後就可以拆下来了,每天顶著厚厚的纱布不好玩吧?真想看看你长什麽样子呢!以前全是血痂看了就让人倒胃口!”
“……”你在转移话题吧大小姐!
现在凤舞凰几乎可以肯定洛阳初和恋绯树之间有什麽,啊!八卦!亲爱的八卦!不过,整个将军府里除了恋绯羽和恋蝶外,大家都给出的答案是:王和将军是互相非常信任的朋友!
这给没答案有什麽不同啊?!凤舞凰顿在荷花池里研究荷花的朵数一边想象著恋绯树和洛阳初见面了两个人到底是什麽眼神一边拆开脸上的纱布,希望恋绯羽所谓的花药能让自己的脸重见天日,就算不能做到完全看不出痕迹,但好歹也不要被毁得让自己看了都吃不下饭!
手中的纱布掉落地上,无声无息,凤舞凰惊讶的望著水中的自己,是不是池水太昏暗,看走眼了?镜子!这回镜子也掉地上了……凤舞凰珍惜的摩挲著自己的脸,呵呵,不愧是恋绯羽啊,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曾经伤痕累累的痕迹,摸一摸,光滑如玉!!!
“你是谁?!”一个很自傲的声音从身後响起。凤舞凰皱了皱眉头,这个人干什麽说话这麽不客气?!他当他自己是什麽人?!凤舞凰转身,诧异的看到了一张生面孔。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