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却是一反寻常那直爽利落的性子,微微涨红着脸,低着头搅着手里的帕子,声音低如蚊呐地道:“不过是个鲁莽之人,哪里就像太妃娘娘说得那般好。”
若华笑着进去给太妃福身请了安,与郡主见了礼,又让给自己请安的秦氏与岑氏起身,这才坐下笑道:“太妃娘娘与郡主这是在说谁呢?瞧着郡主这般模样,倒是羞臊的紧。”
太妃笑着道:“你来得正好,也给她拿个主意,按说年纪也不小了,该是论婚嫁的时候了,前几日定安侯夫人在宫里遇见我,说起她与定安侯世子年岁相当,又是打小便相识的,倒是有这么些意思,今儿我问起她来,她倒是害臊了。”
若华回想起当日郡主提起定安侯世子那一副含羞带怯却又嘴硬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笑着道:“这倒是桩极好的亲事,只是成不成还得郡主瞧了,愿意了才行,不知郡主心意如何?”
东阳郡主脸上烧红,低着头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却是嗔怪道:“太妃娘娘,您倒是蹿着若华一道来取笑我,真是……我不与你们说了。”
太妃与若华都笑了起来,一旁的秦氏与岑氏也都附和着笑了几声。
瑾梅快步进来福身道:“消息打听到了,如今京中的乱党都已被拿住送去了大理寺牢里关押了,四城兵马司的兵士们还在京中守卫着,只是昨儿那群乱贼倒是闯了不少府邸,还杀了人烧了房子,听闻东市这边好些大人的府里都被闯了。”
若华脸色一紧,却是问道:“可知道烧了那些府邸?”
瑾梅微微沉吟,道:“说是参知政事沈府,少詹事戴府,吏部主事胡府上都进了乱贼,贼人还杀了胡府上的一位姨奶奶和一名丫头,抢了不少银钱去了。”
若华与太妃都是一愣,互望了一眼,这不应该呀,若是这乱党真是勾结了肃郡王,为何要对这几个府里下手,手都知道这几个大人都是肃郡王的亲信,怎么会……除非根本不是乱贼所为,有人假借这名头行事。
此事也不能多想,若华只是吩咐道:“罢了,你先下去吧,吩咐好下边人看好府门,虽然说是安定了,但难保没有个漏网的,若是闯进来又是祸事。”瑾梅应着下去了。
若华这才向太妃道:“如今虽然大难初定,只是这府里却是乱得紧,若华想着此时正是乱不得的,只怕下边人以为没了事倒松懈了,让人钻了空子,是不是该好好清点一下各房的人和财物损失,但凡是昨日安分守规矩守着房里的都该赏,若是丢了差事跑了,还有趁乱动了歪心思的都该处置了,府里总得有个样子,不能叫他们学了那起子坏了心肠的去,太妃娘娘觉得可是这么个理?”
太妃眉头紧皱,点头道:“说的正是,这大乱之时若不能齐心,再大的府也该败了去,就是该树个规矩,你就这么办吧,哪些敢不听不从的,只管拿了来见我。”
若华应着,又笑道:“只是这府里院子多,又是人多物杂的,只怕我一个人分身无暇,所以想请秦妹妹帮衬着,也来帮我点一点,不知如何?”
太妃与若华、郡主、岑氏一道看向一旁惊得失了神的秦氏,她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来,结结巴巴地道:“妾身……妾身怕是不能……”
若华依旧轻笑道:“妹妹过谦了,谁不知道妹妹是代掌过中馈的,自然有理事之能,不必推拒了,就来帮一帮手把。”
太妃在上也是微微颔首笑道:“也好,有秦氏帮着你,倒也能省却不少麻烦,就这么定了吧。”
一旁的岑氏不禁瞪大了眼,瞧了瞧若华,又回头瞧了瞧秦氏,心里顿时迷雾重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妃知道了秦氏拿了府里的例钱去放印子钱,又得了凭据,为何不但不处置她,还要保了她帮着打理府里的事,这是怎么个道理?
秦氏只觉得手脚发软,慢慢坐下身去,手心却是一层汗津津的,只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人拿捏住了,动不得喘不得,却只能束手就擒。
第一百二十二章风言风语
京城里渐渐安定下来,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一直在京中守卫着,又使了人四下捉拿乱党余孽,风声渐渐平息下来,京中似乎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热闹。
淇园这边,若华忙着打理府里的事务,又要将此次损失的财物,和处罚了的下人做了册子,各房里都要细细点过,一时间竟然是忙得焦头烂额,浑然不知府里上下之间竟然有些风言风语流传而出。
纽儿坐在抄手游廊上手里一边打着绦子,一边却是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却听着一旁传来瑾梅的训斥声:“烂了心肝的贱蹄子,居然能说出这种坏了良心的话来,也不怕老天收拾了你去……”
纽儿回身瞧了瞧,只见瑾梅带着个哭丧着脸的小丫头向这边怒冲冲地走过来,她放下手里的绦子,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动了这么大的气,有什么不好的?”
瑾梅指着那小丫头怒道:“方才我去送簿子,才走到西角门上,却听见这丫头在跟别人嚼舌,说王妃那日是被乱贼捉住了,后来不知怎么地才逃了出来,为了不让人说些不好的,才隐瞒着说是自个儿逃回来了。”她气得牙根直痒痒,瞪着那丫头道:“这种烂了心肝的话你都说得出口,那日王妃带着我一道过去的,也是一道回来的,哪里就像你说的那样了,真真是昧了良心了。”
纽儿脸色也有几分不好看,斥道:“这如今可真是没了王法了,居然敢背地里嚼主子的舌根子,索性让人取了剪子来,将那乱嚼的长舌给绞了去才好呢。”
那丫头哭着分辨道:“我也不过是听院子里的大娘们说起,才信口说给她们听听罢了,哪里就怨的我了,要罚也该罚那些大娘们。”
纽儿本就是心思郁郁,听到这丫头顶嘴,更是恼怒,一把取过自己绣盘子里的铜绞剪,就要向那丫头身上招呼去,口中咬牙怒道:“你听听,你听听,我们不过说她两句都是这样顶嘴了,以后还不是反了天了,倒还成了我们的不是了。看我今天不剪了你这烂了的舌头去。”
那丫头被纽儿拽的一跌,登时哭了出来,跌坐在地上。
瑾梅忙拦着她道:“你也不必动怒,这横竖要王妃听了再作处置,你只管歇着就是了,她得不了好的。”
瑾梅呵斥着那丫头跟着自己走到正房前等着,自己进去回了话,才又带了她进去。
若华放下手中的簿子,微微拧着眉看着下边哆嗦着不敢出声的小丫头,淡淡道:“你这话是自哪里听来的,只管如实说了。”
那小丫头颤声道:“奴婢,奴婢是昨儿在洒扫房那边听几个大娘说话时听说的,也不过是听个新鲜,今儿才一时糊涂了,跟着她们说起来……王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若华却是脸色有几分不耐,丢下手中的簿子,倚在椅靠上,只觉得心里厌倦的紧,这边府里的事还没有彻底平息,那边又生出幺蛾子来了,这话不会是空穴来风,必然有人故意放了风声出来,为的就是让府里甚至外边人都知道她这个王妃曾经被乱贼拿住过,名声不保,只是这做的太过明显了,府里不过是这么几个女人,太妃自然不会这样做,要做也只能是秦氏与岑氏这两房夫人,究竟会是谁放的风声倒是值得寻味。
秦氏这几日帮着打点府里的事,每日也都规规矩矩地早早过来请安,帮着查点簿子,行事之间全然不似当初初见那般张扬了,倒是有几分收敛之意,让若华也有几分惊讶,莫非当日自己刻意的警告起了作用?她不是十分相信,毕竟秦氏与自己绝不会有什么亲善的关系,要说起来,这样的秦氏倒更叫若华担心一些。
若华回过神来,看着下边那个已经怕的脸色死白的丫头,却是勾起一抹冷笑的弧度道:“照规矩这惹是生非的就是这些嚼舌根的,应该是打上三十板子,找牙婆来卖了去。”
只见那丫头激灵灵地打了个哆嗦,连连哭着磕头道:“王妃饶命呀,王妃饶命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若华却是淡淡接到:“你若想活命,便听我的话去做,或者还能有条活路。”
那丫头一听还能有救,哪里还顾得上多想,忙不迭地磕头道:“奴婢听王妃的吩咐,不敢有违,只求王妃饶了奴婢这一遭。”
若华冷冷地低声道:“好,那你把你昨儿听见的话一字不落地想法子让和韵斋那边的人听到,你可能做到?”
那丫头吓得打了个跌,几乎软在地上,自己今日是跟几个粗使丫头嚼了舌根就要被打了板子卖出去,若是真的传到太妃娘娘那边,那还能有命?她顿时哭了出来:“王妃恕罪呀,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不敢浑说了……”
若华却是走到她跟前道:“不,是我要你去传的,你要想法子传到魏大娘和紫嫣耳朵里去,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听见了没有?”
那丫头一时呆住了,不明白若华的意思,许久才迟疑地点点头道:“是,奴婢,奴婢遵命。”
若华眼神微微收紧,低声道:“此事你不许透露半个字,也不可让人知道是我叫你传的,不然你就等着被卖了做苦奴去吧。”
那丫头忙不迭地应下了,得了若华的允准才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已经是背上一片冷汗,手脚发软了。
瑾梅一时想不过来,上前低声道:“王妃,这是……”
若华冷冷笑道:“那人分明是要等着王爷回来,好拿了我被乱贼所擒,失了名节的话柄,此事我不便出面,若是堵了她们的嘴反倒让人觉得有什么,趁了她的心意。太妃娘娘若是出手,那便名正言顺了,有她的话没有人再说得了半点了。”
她想着又转回头对瑾梅道:“吩咐府里,如今情势还不稳,还是得小心为上,闭了府门,各房不得擅自出入。”瑾梅忙应下了。
“这几日倒不见纽儿上房里来伺候,是怎么了?”若华忽而不经意地问道。
瑾梅低声道:“说是身子不好,在下房歇了,怕过了病气给王妃。”
若华点点头:“有不好的,只管请了大夫进来瞧瞧,莫要耽搁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秦夫人所为?
“太妃娘娘大喜,温泉别宫那边使了人来,说王爷随驾不过两日就要回京了。”紫嫣笑着打着帘子进来,满脸喜气地道。
太妃双手合十,念了句佛才笑着道:“果然是菩萨保佑,这京里的事也过去了,王爷也平安回来了。”
紫嫣笑着道:“可不是吗,先前王爷使了好些人回来打听消息,听说京里安顿好了,才没有赶回来,这会子可是回来了。太妃娘娘也是担心着温泉别宫那边,如今可是安下心了。”
太妃一时别感欣慰,却是想起今日不见若华过来请安,便有些奇怪地道:“王妃今日不见过来?可是有什么事绊住了?”
紫嫣也是有些不解地道:“往日早就在这边了,今日却还未见到。”
还是一旁的魏大娘低声道:“说是身上有些不好,今儿一早便让瑾梅过来说了,不敢来扰了太妃娘娘,怕过了病气给您。”
太妃一时眉间蹙起,追问道:“可说了是怎么不好?请了太医来瞧了没有?”
魏大娘却是摇摇头道:“未曾请太医,也不曾说是哪里不好。”她顿了顿才又道,“依奴婢看,只怕是心病。”
太妃更是不解地看着她,问道:“这话是何意思?”
一旁的紫嫣倒是若有所悟一般,却是皱皱眉道:“奴婢斗胆说一句,咱们府里好些人是越发没了规矩了,什么捕风捉影的事都敢浑说,哪怕是事关主子也是一概地私传,若是传出府去,只怕让人听了去更是没了脸。”
太妃被她们说的糊涂了,只是皱着眉道:“究竟是什么,只管说吧,不必遮遮掩掩的,叫人听不明白。”
魏大娘低声道:“这几日府里都在私传说当日乱贼进府之时,王妃孤身逃出府去,引得那班乱贼追了去,还拿下了她,后来才趁乱逃了回来的,这话传的很是详细,说的绘声绘色,跟真的一般。”
太妃不听则已,一听顿时怒从心中起,一拍案桌站起身来:“竟然还能有这样的谣言惑众,当日的情形大家都是瞧在眼里的,若华也是为了保全这一府的女眷才冒险冲出府去,将那乱贼引开了去,若不是如此,只怕如今府里早已滔天大祸,岂能如此安然。”
魏大娘低声道:“可不就是这个理,王妃当日出府不过小半个时辰,回来的十分从容,并不似被擒住了的模样,奴婢今日也问过那日驾车的几个,都说是在出了胡同口,王妃便带着瑾梅下了车,不曾被那群乱贼发现。”
紫嫣也在旁道:“只怕王妃也是听到这么个传言了,终归是心里不好过,才会病了的。”
太妃也禁不住叹了口气道:“我只道她是个有些城府的,再想不到在那种时候她能为了护住府中得周全,自个儿冒险出去了,如今却还为了这个如此委屈,纵是如此还不肯说一句半句的,只是想着瞒着我。”
魏大娘和紫嫣都听出太妃话里的意思,对王妃分明不似从前那般防备,甚至还有几分怜惜了,也都顺着话道:“可不是,王妃自来便是如此,体恤他人,只是委屈着自己。”
“今儿这事,她自然是不便多管了,既然我知道了,就不能如此罢了,如今连王妃的事这府里都敢有人编排,日后只怕更要乱了。”太妃语气一冷,狠狠道:“给我好好地查,倒要瞧瞧是谁这么黑了心肠,竟然敢诬陷王妃,败坏荣亲王府的声誉。”
魏大娘得了令,带着几个亲信的婆子把那几个在和韵斋里私下传了话的丫头都给拿了来,一个个盘问了,又扯出其他院子的婆子丫头们,倒也不曾手软,都一一拿了问了。一时间府里竟然人心惶惶,个个都是提心吊胆,只怕会追问到自己身上来。
淇园里,若华却是懒懒地倚在美人榻上,翻了几页书,却是觉得有几分倦意,将书掩着面闭目小憩一会,倒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王妃,魏大娘使了人把菊英带了去了,怕是要问话了。”瑾梅低声道。
若华信手放下手里的书卷,道:“可有交代好她?”
瑾梅点点头:“已经吩咐好了,她知道该如何说的,不会露出半点口风。”
若华轻轻一笑,拈了颗蜜饯放在嘴里:“太妃娘娘不会不知道我的意思,只是这也只能是打个哑谜,不能挑明了,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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