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让人火冒三丈了,回来后却见他正与丁香拉拉扯扯。又是没说几句话,他就大手一挥——要收了丁香。
这对狼心狗肺的东西!
三夫人又看向丁香,忽而恶毒的一笑。
想做通房?
想在日后怀孕抬了姨娘?
那她也不妨让丁香看看,做人的小妾也不是什么美事。最起码,做她夫君的小妾的下场会很凄惨。
活来活去到如今,还收拾不了一个贱婢?!
念及此,她的笑容变得明丽、温和起来,看向虞绍桓,道:“既然你有心收了丁香,我自是不敢反对。今日我就将西小院儿收拾出来,遂了你的心愿。”
“知道了。”虞绍桓眼睑抬也不抬。
知道了?三夫人的手用力握成拳,指甲掐入手心,生生的疼。半晌她才站起身,缓步走向门外。
虞绍桓这才抬头,看了看三夫人、丁香先后离去的身影。
门口变得空荡荡的,他若有所思地望着那里,之后,愣怔了好一会儿。
总是这样,他会忽然忘记身边女人的容颜,即便是刚刚才对坐半晌。宋歆瑶在的时候如此,如今的妻子,将要添的通房丁香,都是如此。
说到底,他的婚事从来是碰运气,碰到个贤淑的自然是好,碰不到也无所谓,妻子娘家还有相互利用的价值就好。换了别人,兴许会满心抵触,他无所谓。
娶谁又有什么关系。
很多人都有着一份命里注定。有些东西,他注定没有争取的资格。
所以,即便总是觉得周遭一切在心里只是个模糊的影子,他也能安之若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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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三夫人吩咐下人将西小院儿收拾出来,也毫不隐瞒虞绍桓要收了丁香的事,晚饭前,这消息就传遍了侯府。
叶昔昭听了,忍不住笑了。倒是没料到,三夫人就这么让丁香做了虞绍桓的通房,日后,这主仆二人可有得斗了。
虞家三兄弟都不纳妾的局面不存在了,虞绍桓率先破了这个例。三夫人的打算,一想便知,可虞绍桓又是怎么想的呢?
叶昔昭想不通,很快就懒得想了。对于情深意切的夫妻来说,纳妾等于是要了半条命,可对于寻常夫妻来说,这也只是寻常事,费思量反倒没必要。
再想到芳菲的丫鬟红柳的事,她唤来芷兰:“谷妈妈没与我说过芳菲什么是非,与你呢?”
芷兰细细回想一番,摇了摇头,“没有。”
叶昔昭斟酌了一下,“那就当方才三夫人与丁香什么都没说过。日后还是要留意些,别让三夫人算计了芳菲。”
“奴婢谨记。”随即,芷兰又问道,“夫人不打算追究红柳的事?”
“那不就让三夫人如愿出了一口气么?”叶昔昭解释道,“再说了,旁人说什么,丁香就能做什么?我只是不明白,芳菲为何一见三夫人就有些反感。”说着摆一摆手,“等我与芳菲熟稔些再看情形吧。”
芷兰点一点头。
叶昔昭转回内室,哄着忻姐儿在室内走来走去,虞绍衡这才得了更衣的空。
晚间,各房的人齐齐到了太夫人房里,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用饭。太夫人居中而坐,三兄弟依次坐在太夫人上手,三妯娌与芳菲依次坐在太夫人下手。
三兄弟开了一坛好酒。
因着过节的缘故,太夫人唤人取来五个小酒盅,与三兄弟凑趣。
架不住忻姐儿闹着要上桌,叶昔昭就将她抱在怀里。可是没过一会儿,忻姐儿就闹着要找虞绍衡,摆明是觉得叶昔昭抱得不舒服。
太夫人就将忻姐儿接了过去,忻姐儿起初是将就的样子,过了会儿就安静下来。
每到这种时候,叶昔昭就忍不住对着忻姐儿叹气抚额。
太夫人似乎很喜欢看叶昔昭这种样子,笑眯眯地道:“气也没用,我们忻姐儿就是跟我亲。”
叶昔昭蹙眉抱怨道:“哪会生气,就是觉得忻姐儿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人越多越让我下不来台。”
一句话引得一家人都笑了起来。
叶昔昭也随着笑了起来,瞥过虞绍桓与三夫人,见夫妻两个似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也是高高兴兴的。三夫人自然已经习惯掩饰情绪,虞绍桓的高兴是真心还是掩饰,竟是看不透。至于芳菲,则是笑盈盈地看着忻姐儿,不时被引得笑起来。看得出,她很喜欢小孩子。
席间,二夫人将汤圆切开喂给昊哥儿吃,昊哥儿吃得津津有味。忻姐儿看了,也要吃,不断地去拿筷子、调羹去够太夫人手边盛着汤圆的小碗。
太夫人将碗拿开,忻姐儿就动手拍桌子。
叶昔昭看得直蹙眉,吩咐了乳母抱着忻姐儿去里间。忻姐儿挣扎了一会儿,直到拿到新奇的物件儿才不再闹了。
太夫人却是笑嗔道:“就这么把忻姐儿撵走了,难怪,难怪。”
难怪忻姐儿不跟你亲——不需说,听的人却是都明白。
“娘!”叶昔昭笑着拿过布菜的筷子,给太夫人夹了蝴蝶虾卷过来,“尝尝好不好吃,不合口的话,明日我做给您吃。”
太夫人慢条斯理地道:“那就不用尝了,不好吃。”又抬手指着一席菜肴,“这些都不好吃。”
众人与叶昔昭齐声笑起来。
虞绍衡看着亲昵如母女一般的母亲、妻子,又隐约听到忻姐儿在里间童真的笑声,心底前所未有的惬意、安稳。
用罢饭,喝了一盏茶,一家人转去后花园开阔之地赏烟火。
叶昔昭见芳菲穿得有些单薄,吩咐芷兰去取了自己一件小白狐皮斗篷。斗篷拿来了,叶昔昭接到手里,走到芳菲身边,帮她披在肩上。
芳菲觉出了衣物的重量,转头看向叶昔昭,眼中闪过意外、感激,“大嫂……”于她而言,发自心底的道谢似乎是件难事。
叶昔昭报以温柔一笑,“夜里风寒,你又生得单薄。”说着话打量一下,“很好看。”之后便笑盈盈回了太夫人身边。
燃放烟火时,叶昔昭与太夫人都没怎么往夜空看,只顾着看忻姐儿了。
忻姐儿加了件大氅,由虞绍衡抱着,原本是裹得严严实实,等夜空中绽放出绚烂瑰丽的景象时,小手便从大氅里挣脱出来,指向夜空,还不时看一眼虞绍衡。
虞绍衡挂着笑,耐心地告诉女儿看到的是什么。好一个慈父的样子。叶昔昭暗自腹诽,不亲眼所见的,谁能相信这厮还有这么温柔耐心得没有底限的一面。
忻姐儿看向夜空的时候,脸上先是盈满惊奇,后来便漾出了璀璨的笑容,与空中烟火、星月相映成辉。
叶昔昭就又想,如果自己小时候就是忻姐儿这个样子,还真是挺可爱的一个小女娃。
太夫人则是担心夜间天气冷,怕虞绍衡纵容着忻姐儿,没完没了地让下人燃放烟火——不是为这个,她也不会来凑这个热闹。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催着虞绍衡把忻姐儿交给乳母送回正房。
太夫人的话,虞绍衡向来遵从,只是知道忻姐儿这时候是绝对不肯被乳母抱走的,便亲自抱着忻姐儿回房了。
太夫人这才松一口气,又满意地笑了,之后便起身,吩咐二房、三房:“我也要回去了,你们看,看完愿意出去看灯也只管去。”
两对夫妻恭声称是。
太夫人又对叶昔昭与芳菲道:“你们跟我回房去,与我说说话。”
老人家这也是担心她们受了风寒。叶昔昭与芳菲笑着称是。
叶昔昭在太夫人房里刚落座,便有小丫鬟进门通禀,说是侯爷请夫人回去,正房有客。
叶昔昭不由讶然,这个时候,谁来了?
太夫人便道:“快去吧。”
叶昔昭忙回到正房,进到院中,便见到两名少年站在厅堂外。
凝眸细看,是萧旬的三弟萧哲、四弟萧远。萧哲十七八岁,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模样;萧远十五六岁,样貌清隽,却是透着懒散不羁。
待走到近前,萧哲、萧远上前拱手施礼:“见过嫂夫人。”
叶昔昭侧身还礼,问道:“你们怎么站在外边,陪萧大人过来的?”
两人称是,萧哲又道:“是大哥让我们候在外面,嫂夫人不必管我们。”
叶昔昭也就没说什么,笑着颔首,款步入室。
虞绍衡与萧旬分主次坐在三位罗汉床上,下手坐着乔宸、乔安。
叶昔昭很想笑,除了萧莫夫妻二人,萧家人就到齐了。细究之下,察觉出室内一股酒气,见萧旬与乔安脸色苍白得厉害,眼睛却特别亮——喝醉了?
萧旬与乔安、乔宸分别起身相见。
还好,叶昔昭心说,还没醉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继而,萧旬对虞绍衡偏一偏头:“去你书房说话。”
虞绍衡颔首,两人相形离去。
乔安落座后,拍了拍座椅扶手,“昔昭,拿酒。”
乔宸剜了妹妹一眼,“也不怕喝出个好歹来!”
叶昔昭想了想,对乔安笑道:“去西次间等着,我这就命人给你备酒菜。”
乔安笑得憨态可掬,指着叶昔昭,“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乔宸抚额。
叶昔昭忍俊不禁,又低声新竹、芷兰几句,让两个人服侍着乔安去西次间,之后才问乔宸:“怎么回事?她与萧旬都喝了酒?”
“是啊。”乔宸苦笑,“两个人自午间就开始边吃边谈,一直到了晚间,又与一家人喝了不少。我们怕他们喝醉了又生事,便哄着他们两个出来看花灯,结果他们两个领着我们开始串门,侯府是第五家了。”
叶昔昭又是惊又是笑,之后宽慰道:“我用果子酒款待她,那酒对她来说跟水没什么区别,你放心。”
乔宸神色一缓,随即笑道:“我跟你说几句话。”
叶昔昭就到了她身侧的椅子落座。
乔宸道:“皇贵妃娘娘以身子不适为由,让我进宫去了几次,实则是为着将两名太医引见给我,让我熟知太医院一些调养的秘方,看看能不能改善之后用到你身上。”
叶昔昭由衷道:“让你们费心了。”
乔宸笑意温和,“太医院院使因着皇贵妃娘娘的吩咐,尽心竭力帮衬。有了这一节,再加上侯爷命人送到我手里罕见的医书,我胜算便又多了一些,只是需要时间。”
叶昔昭微微笑道:“没事,我不心急,你也一样,不要为此太过劳累。”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乔宸说完,起身道辞,“乔安到了侯府,我也就放心了,先回去了,实在是陪她折腾不起。”
叶昔昭见她神色有些疲惫,也就没挽留,命人去知会管家,派几个人送乔宸回萧府。
送乔宸到了垂花门,叶昔昭折回来,转到西次间,就见乔安正坐在炕桌一侧自斟自饮。
“好喝么?”叶昔昭笑着坐在乔安对面。
“跟水一样。”乔安看着手里的酒杯,“也没事,只是想手里有点东西,不至于空落落的。”
“倒是看不出,你也是借酒消愁的人。”
乔安笑得毫无城府,“乔家人都有些酒量。而且酒这东西,一喝就停不下了。”随即给叶昔昭倒了一杯,“你做做样子,别只看着我。”
“好。”叶昔昭和乔安碰了碰杯,“这酒我能陪你几杯。”
乔安绽出愉悦的笑。
叶昔昭喝了一口酒,问道:“大过节的,你怎么倒豪饮起来?”
乔安笑意一点点敛去,瞥过在一旁服侍的人。
叶昔昭轻一摆手,让丫鬟退下。
乔安这才道:“自我回府之后,他每日再忙再累还是抽出些时间,打理家中一切,约束三个兄弟。我去哪里、去见谁,他也不再干涉。我对他还如在岛上,高兴了就跟他说说话,不高兴了就冷脸相对,他也不计较。”
这不是很好么?叶昔昭不明白的是,乔安说起这些,一丝愉悦也无。
“有时候我想,就这么下去也好,做他有名无实的妻子,耽误他一辈子,也算是报复回去了。”乔安语声一路转低,“可是想想你与侯爷说过的话,我又觉得,他似乎没做错过什么。是我选了他,不是他选了我,那么我抱怨什么记恨什么呢?”她抬手托住脸,“原来有些帐要究其根源,开端之后的一些事,都是咎由自取。”
叶昔昭知道乔安此刻只是想与她倾诉,而非听她做出评判,也就只是侧耳聆听,静待下文。
乔安看向窗外,看着大红灯笼的光影倾泻在窗纱上,“这段日子,我父亲在官场上惹了是非,同僚无中生有,蓄意弹劾。他一直在忙着这件事,确保我父亲安然无恙,且一心要帮我父亲进京为官,说这样的话,我在京城就不会总觉得孤单了。”
萧旬已经是从方方面面去呵护乔安了。叶昔昭很想对乔安说,别再僵持不前了,和他重修旧好吧。可转念想想,她觉得乔安心中已有定夺。
乔安喝尽一杯酒,又给自己斟满,“今日是我找他喝酒,算是感谢他这段日子为我娘家费心费力。我问他,如果我还想分道扬镳,他是不是会用我全家人的前程作为要挟,他说不会,一如既往。他说如果我还如当初那般,想离开,那就走。他说我可以再嫁,但是他萧旬这辈子只有一个女人。”语毕,她无奈地望向叶昔昭。
叶昔昭问道:“还有呢?”
“还有什么?和他喝酒啊。”乔安的无奈更重,甚至有些懊恼了,“其实我是不习惯跟他推心置腹的说话吧?我想说的不是还想离开。而他也看不出我想说什么,误会了。”
叶昔昭听了都为这两个人心急沮丧。
乔安无力地摇了摇头,“陪我喝两杯,这样心里好受些。”
叶昔昭端杯与之相碰,喝尽余下的酒,起身给彼此斟满。
要倾诉的都说完了,乔安的醉意渐浓,又喝了两杯酒,伏在案上,半晌一动不动。
叶昔昭走过去,拍拍乔安的脸,才发现人已睡着了。想了想,要唤丫鬟做一碗醒酒汤,这时候,虞绍衡与萧旬过来了。
叶昔昭出门去,对萧旬道:“乔安睡着了。”
萧旬笑了笑,“没事,我带她回去。”
虞绍衡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去了东次间。
叶昔昭引着萧旬到了西次间。
萧旬拍拍乔安肩头,乔安没醒,只是换了个姿势。他问叶昔昭:“与你说了什么没有?”
叶昔昭想了想,委婉地道:“她说,与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