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早之事,如今都在观望皇上有何举措。”
“巧了,朕也在观望他们有何举动。”钟离烨说着,轻轻一挑眉,“钟离炏成了废人,靖王府竟也无人进宫哭闹。”
“兴许,是在筹谋着弹劾微臣与永平侯?”
“大抵如此,文官弹劾,武有承远王在边关虎视眈眈,换了朕是靖王,也不会急于一时清算新仇旧恨。”钟离烨站起身,审视着萧旬,“如今你已似行尸走肉。”
“……”萧旬默认。
钟离烨一笑,“别急,安心办事,过些时日,寻你个错处,将你打发去隆城。”
萧旬情绪终于有了一点起伏,诚声谢恩,随即告退。
钟离烨缓步离开养心殿的时候,思忖片刻,吩咐太监,摆驾去往虞绍筠宫中。
前些日子,他在御花园见到了一些秋日鲜见的花色,便赏给了虞绍筠,此时那些花已经陈列在正殿前的四方院落。
而他自狩猎回归之后,甚是繁忙,还未见过虞绍筠。
这女子,他在她十三四的时候就见过——那时他也正是少年人,平日里少不得寻机出宫游走于京城。无意间去过耀华寺一趟,恰逢虞绍筠随其母前去上香。那时的小姑娘,宛若一朵初绽的娇嫩柔媚的花,端端的是难得的美人。
后来,她及笄之后,他因着身边太监据实回禀的是非,未见人便已认定是个平日里少不得率性而为意气用事的。再想想那般的容颜,暗地里没少叹息可惜了那绝色容颜。
到那时,也还没动过让她进宫为妃的心思。
直到后来,不得不与皇后大婚,不得不开始随太后一起筛选一些嫔妃进宫,在那段日子里,他看着谁,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各地的美人齐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心里总会闪现出虞绍筠那般灵动纯真又不失妩媚的容颜,再看旁人,便只觉资质寻常了。
今年率性离宫,他是亲自到民间,观望几个地方的民情、军情,最终目的地是漠北。即便是让太后觉得他偶尔似个疯子,也认了。
路上遇到虞绍筠,实属巧合。他看到当初的女孩出落得愈发勾人心魂,再加上局势所致,让她入宫便成了势在必行之事。
让萧旬事事处处照顾她一二,不过是想让她在进宫之前过得惬意些,说白了,他是把她当成了个不懂事的孩子,想哄得她高兴一些,待到她进宫之后自己再细心ia教。却没料到,虞绍衡根本不给他这机会。
而进宫之后的虞绍筠,却完全出乎他所料,进退得当,些微差错都不曾出过,想寻她错处的人自皇后到妃嫔不知有多少,她硬是一点把柄都不给人留。
对于这般颠覆他印象直觉的情形,他没道理不高兴,可是……始终还是觉得差了点儿什么。
钟离烨摆手示意宫人噤声,径自缓步进到室内。
虞绍筠正在书案前抄写佛经,察觉到他进来,慌忙放下笔,上前行礼。
钟离烨抬手相扶,“在做什么?”
虞绍筠恭声应道:“臣妾在抄写佛经。”
“难得你静得下心来。”钟离烨落座,“命人传膳。”
“是。”虞绍筠唤人传膳。膳食送来,又亲自服侍着钟离烨净手落座。
一面用饭,钟离烨一面有意无意地打量虞绍筠一眼。
多日不见,她对他前来是笑意盈盈,却远没有旁人见到他时就喜不自胜诚惶诚恐的样子——说起来,她自进宫初侍寝时就是这样,仿佛一切都是在情理之中,何事也不值得她惊喜或是胆怯。
这意味着的是什么?
钟离烨真不愿意深想这问题。作为九五之尊,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在一个小女子眼中不过是无足轻重。
同样的,虞绍筠偶尔也打量钟离烨一眼,暗自算了算他自狩猎回宫至今已有多少日。身边明明是绝色女子无数,却不是沉溺女色之人,倒也很是难得。
用罢饭,自然而然地,钟离烨留在这里就寝。
虞绍筠暗自叹息,明日又少不得要面对皇后的笑里藏刀话里藏针了。幸好习惯了,已经应对自如,否则,侍寝一次简直就是遭一次罪。
钟离烨坐在大床上,看着沐浴之后的女子在床畔落座,他探出手去,把玩着那一把浓密顺直的长发,身形随之到了她身后。
“有一事,朕还没问过你——为何进宫之后判若两人?”
“进宫之后,臣妾就是皇上的人了,自是不敢再恣意行事。”虞绍筠如今已能将任何违心的话说得以假乱真。
“话倒是中听,却不见得能当真。”钟离烨缓声说着,一手已到了她胸前,挑落衣衫系带,随即将她一头长发拨到左肩,捏住衣领,缓缓褪下。
虞绍筠闭了闭眼,身形不动,安静地坐在那里。
钟离烨到今晚,才发现她右肩上有着一道疤痕,白皙如玉的肌肤映衬下,很是刺目,指腹滑过疤痕,问道:“怎么弄的?”
“儿时习武,不小心受的伤。”
“疼么?”
“受伤的时候么?……”虞绍筠的话没能说下去——他双唇落在了她疤痕上,细细亲吻着。
她不自觉地仰起了脸,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红纱帐,外面的灯光都显得分外温暖迤逦。
可她觉不出暖意,最起码,将她拥在怀里的男子不能让他觉得温暖。面对他的次数越多,承欢的次数越多,她越是读不懂这年轻英俊的帝王,太深沉、太睿智的男子,其实让她每一日都如履薄冰,每一日都担心无意之举已成了他眼中的过失、忌讳。最要命的是,他不会及时警告,他只会等时机到了才会杀伐果决地清算你所有过错。
而她是出不得错的,她不指望凭自己给侯府增光添彩,只担心自己会成为侯府的累赘。
这一点,也只有她自己清楚,旁人无从得知。
心绪恍然之下,她视线错转,被钟离烨拥倒在床上,分外清晰地对上他容颜。
钟离烨吻了吻她眉心的美人痣,继而,双唇落在她笑的时候现出梨涡的位置。
“朕的女人,朕不担心她心里有别人,朕担心的是——”他的手覆上她一侧柔软,手指滑过她心脉所在位置,“她不想将任何男子放在这儿。”
“皇上……”虞绍筠想为自己辩解,却被他以吻封唇。
她已侍寝多次,可他从未吻过她。
她早已是他的女人,却从不知亲吻的感受。
钟离烨感知着她的青涩她的茫然她的意外,耐心引导着她,唇齿契合舌尖轻颤带来的感受让他心头发烫,手下除去彼此束缚的动作不自觉地急躁起来。
他分开她身形,手托起她修长的腿,让她全然为自己敞开,之后才控制心头急切,温缓而入。
她始终宛若处子一般的紧致,她始终宛若初经人事却又顺从的少女,她自心而身地承受,却不肯全情投入其中。
少了什么?少的就是这一点。
自然,钟离烨也必须承认,不论她是何反应,她的娇躯让他欲罢不能的,不经意想起时便会心头燥热。索取时唯有全身心地贪恋,亦贪心,想让她与他一样,对这回事沉沦、享有。
他无心再碰触别的女子,他看到别人就会想到这一把温香软玉……而这女子对这回事却是可有可无始终冷静自持的态度。他能如何应对?他唯有一步一步征服她。
虞绍筠慢慢看清了现状,身上的男子今夜是跟她杠上了,不看到她为他失控就不打算结束。
他一直悬身看着她,研读着她每一个眼神错转,感受着她每一点细微的反应。
他意识到她的敏感之处,反复撩拨。
虞绍筠明知他是何目的,却无从回避阻止,甚而犹如落入泥沼一般,感触叠加之下,无从自拔。
钟离烨看着身下女子的目光慢慢变得涣散迷乱,一手又覆上她柔软顶端,温柔撩拨,将她推至身体承受能力的顶端。
虞绍筠比不得他的自制力,眼下更无从有样学样地撩拨,只能眼睁睁看自己堕入发自本能的反应。
一阵阵su麻自身下、小腹迅疾蔓延至周身的时候,她慌乱、羞赧,觉得自己此时很狼狈,甚而有些恨他将自己推至这等情境。她想抓他、咬他,如此似乎才能好过一些,可是他又是谁都不敢动一个手指头的,她只有无助地攀附着他,语声如泣如诉地唤着“皇上”。
钟离烨一臂捞起她颈部支撑着她,俯首捕获她唇瓣,动作却由蛮横变得缓慢,语声模糊地问她:“多日没见我,想不想?”
“想……”虞绍筠不论出自哪一方面,都不会犯傻说不想。心底却留意到了他那个“我”字,多少有了一点点触动。
钟离烨的亲吻与动作都在这瞬间之后变得强势,将她最后一点点挣扎、清醒击溃。
她如若藤蔓一般缠绕住他身形,身形猛然一紧,又在之后战栗起来。指尖刚一用力便又舒展开来,用力地抱紧了他。
钟离烨用力汲取着她口中甘美,用力索取着她身下一紧一疏带来的蚀骨感触,最勾魂的是,他察觉到了怀中女子在抵达巅峰时,灼热的身躯变得温凉,那儿更是紧得似要将他禁锢其间一般。
从来清醒自制的男子,到这时候已无法控制自己,急促喘息之际,在她体内全然释放。
他拥着她倒回床上,语声低哑地叹息:“天生尤物。”
“……”虞绍筠满脸被情潮席卷的绯红,无言以对。
钟离烨托起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逸出顽劣如孩童的笑,“就算心里不能将我摆在首位,身体也要记得、熟悉我。”
虞绍筠心里冷哼一声:我记得你、熟悉你又有何用,你又不会因此保我虞家一世长安。面上自然是不动声色,报以温柔一笑。
钟离烨的手又落到了她腹部,轻轻一拍,“朝堂之事,倘若你若被牵连,实属无辜。你抓紧有喜才是正道,免得到时连个避难的由头都没有。”
虞绍筠听了,心头一凛。这话是什么意思?
“日后遇到何事,不可心浮气躁论长短,往长远看,信朕不会亏待永平侯便是。”
“嗯。”虞绍筠任自己被揽入他怀里,面上平静,心头却是警铃大作——这话是什么意思?
钟离烨的手又落在她肩头疤痕。
虞绍筠目光微闪,道:“明日臣妾便找太医,看看有无去除这疤痕的良药。”
钟离烨却道:“不必。这算不得瑕疵,不必因着进宫便处处苛求无可挑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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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秋季,叶昔昭身边无大事。闲时与叶昔寒、许氏、乔安信件来往不断。
乔安的来信,从字里行间不言而喻的一份伤情慢慢消逝于无形,开始诉诸一些闲时琐事,言辞很是柔和惬意的样子。也曾提及萧旬,说父母皆同意过段日子便请萧旬给她一封休书做个了断,若是萧旬不肯,她也只好与之和离。
叶昔昭少不得要询问她伤势恢复得怎样,会不会留下隐患。
乔安说身边就有一位堪称名医的姐姐,全不需担心。回到隆城之后,好生将养之下,如今身体已恢复如初,近日已不时陪伴父亲、弟弟习武、打猎。
字字句句,乔安给叶昔昭勾画出了一番纵情惬意的生活画卷,当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子。
可是,叶昔昭如何不明白,乔安心底的不甘,成婚后这么久以来的酸楚,其实无从放下。只是有些人坚强,可以粉饰太平让人险些就能相信,有些人却连强颜欢笑的力气勇气都拿不出。
她只是越来越希望乔安过得如意就好,对乔安来讲,若是离开萧旬便能慢慢过得如意许多,那么,她宁可相隔两地书信来往,也不愿意乔安再回萧府。
是以,每每看到萧旬的时候,她只能狠一狠心肠,忽略掉他因为乔安离开变得憔悴、消沉的现状。
没办法,她是女子,在这件事上,也只能为了乔安的欢悲去权衡一切。
秋日过了,冬日来临,虞绍桓迎娶关四娘进门。
为了这桩亲事,叶昔昭是将每个细节都考虑到了,侯府上上下下也都按照她的心意悉心准备良久,是以,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侯府自上到下都因为这桩婚事欢欢喜喜,可是,在虞绍桓陪同关四娘三朝回门那一日之后,朝堂起了轩然大波。
虞绍衡、叶舒玄甚至于萧旬,都被诸多官员上奏弹劾。
这一番弹劾的阵仗,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弹劾之人,包括部分言官、部分重臣、部分外地官员,部分后宫嫔妃父兄、几名在外拥兵镇守一方的将领。
他们或是旧事重提,将以往言官弹劾虞绍衡等三人的欲加之罪再度搬上台面,或是论及眼下虞绍衡、萧旬屡次与钟离炏私下争斗全不顾及皇室中人的脸面,或是一些早就对虞绍衡任职兵部尚书心怀不满之人指责虞绍衡不能秉公行事……
总而言之,不论是言辞闪烁、满腔不忿还是见机行事的墙头草,都站到了虞绍衡等三人的对立面。
皇上连连驳回数十道官员奏折,官员们并未因此有所收敛,声势反倒越来越大。
弹劾风波三日后,百名官员联名上奏,皇上不予理会,索性齐齐跪在午门外声嘶力竭满腔悲愤地求皇上秉公惩戒虞绍衡等三人。
一百多个大男人齐声哭闹不休的声势……可想而知。
而在这些事发生的同时,靖王与钟离炏仍旧在府中闭门思过,从未现身,甚而王府中人皆是深居简出,不闻不问门外事。
叶昔昭与太夫人听后,心性便是再镇定冷静,私底下也忍不住心惊肉跳。
虞绍衡是别人不问他就不会谈及朝堂是非的性情,而她们又是内宅中人,素日只要事不关己,也就不会问他什么。是以,这一番惊涛骇浪席卷而至的时候,她们全然陷入了茫然。
冷静下来,直面现状之后,叶昔昭细细梳理近来的每一件事,料定是靖王出手了。
在外人眼中,他是在闭门思过,也必是在家中细细筹谋着如何将相府扳倒,如何为钟离炏报仇雪恨。
如今群臣大有逼宫之势,而他与承远王暗中勾结的事情其实已成了他与皇上、虞绍衡、萧旬等人心中公开的秘密。
很明显,靖王在权衡之下,不是断绝与承远王的来往,而是要将这势力利用起来,成为有恃无恐的屏障。
京城有群臣弹劾,外有承远王、几名将领拥兵虎视眈眈,承远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