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对公子甚有眷眷之心。”
祈奕心知公孙意有所指,暗示自己跟八贤王有亲。在祈奕心里,借势归借势,且不会认下八王爷,那样子就等于公告天下,承认母亲妇德有亏,将辛苦养大自己的白父钉在耻辱架上。
这话倘若别人说,祈奕定会拂袖而走,可是公孙先生说此话,当时一片好意,祈奕不好做得太绝,思忖片刻,一双秋水目瞅着公孙淡淡笑:“哦?先生之意,八贤王只是无意害了我,而我不应该这般小气计较,对么?”
忠人之事铁面游说,窥破行藏裙钗气急
公孙面情一窘,祈奕却并不需他作答,自顾言道:“范桐攀龙附凤固然有错,若非这位贤爷不分青红皂白,强出头替范桐保媒拉纤,范桐焉能入得庞家眼?庞家女儿可是嫁得皇帝,做得贵妃,一个小小庶民实在不是庞太师青睐对象。
公孙先生至此还以为我应该感谢他,接受他所谓什么并无恶意之好意?
在我真不知道该感谢他什么,感谢他纵容范桐悔婚?还是感谢他间接害得我父母枉死家破人亡孤苦伶仃骨肉离散?”
公孙面色讪讪:“王爷本是无心之过,如今有心补偿,公子又何必执拗?”
祈奕慢慢吐口气,眼神清冷悠远:“我们虽是贫民,也有思想有感情,有七情六欲,应该也有喜怒哀乐的权利吧?先生说得对,他是无心杀人,可我父母却实实在在因他枉死。我们草民布衣,不敢迁怒,自认倒霉也就是了。如今却要我上赶着去巴结讨好仇人,公孙先生,您叫我情何以堪?您叫我九泉之下父母如何安宁?
至于什么眷眷之情,很是不必。之前,我有父母捧在掌心如珍似宝呵护一十五年,之后,我有干娘兄弟相依为命尽够了。”
公孙一愣之下黯然道:“是公孙失言,公子勿怪才好。”
祈奕却笑了:“先生不必挂怀,草民并非不识好歹之人,我识得先生一片好心。”
包公一旁虽无言语,却是仔细聍听二人答对,见祈奕言辞犀利,颇有见识,甚有主见,不似三言两语可以打动,心中甚为八贤王担忧,贤爷心思只怕要付之东流了。
包公心中却对祈奕孤苦无依颇为同情,一边想着心思,一双眼眸时不时看她一眼,怜悯之情流露眼底。叹息之余,包公决议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公孙已然败阵,无论有用无用,自己也该帮八贤王一把。遂摊开画轴,意有所指:“敢问白公子,这画中之人果真是你父母双亲大人?”
祈奕坚定点头:“当然!”
包公眉峰微皱:“我观此男子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穿着打扮,非比寻常,当非寻常百姓,果真是你堂上父母?”
这话说得有些过头了。
祈奕怫然而起,一声哂笑:“试问谁会错认父母,至于穿着打扮,戏台上不是每日上演王侯将相,公子王孙呢,就不许我父母偶尔装扮一回?”
包公闻言愕然,他想不到祈奕会这般敏感。心中约莫明白,这白玉瑞应该是知道了事情始末。包拯原想做个和事佬,使老无所憾,幼有所依。
如今看来,当事双方讳莫如深。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包公就是想居中调和,事主不认,也莫可奈何。
室内一时陷入难堪寂静。
少顷,祈奕打破寂静:“敢问大人可曾观摩完毕,能否归还草民画轴了?”
包公见祈奕说话滴水不漏,字里行间不亢不卑,想必再问也未必能套出更多消息,遂点头道:“这个当然。”
祈奕闻言大喜。忙着上前细心收拾画轴,将一对玉佩仔细系在腰间。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对着包公微笑抱拳:“多谢大人,草民告退。”
公孙起身笑道:“我送送公子吧。”
祈奕慌忙拒绝:“公孙大人名满朝野,如雷贯耳,草民无名小卒,如何担得起?我义兄就在外面跟展大人说话,就不劳先生大驾了。”
公孙闻言轻笑出声,示意祈奕抬头观看,却是一红一白两条人影,穿梭似的在房顶飞来飞去,不亦乐乎。
祈奕微笑守住了脚步,是呢,白玉堂方才说了要一起回家。
公孙微笑提议:“不如我叫人送上茶水点心,公子就在亭子间喝茶等候令兄,可好?”
祈奕点头说声有劳先生。便撩袍坐在亭前石桌边,慢慢品茶,现场观看猫鼠争斗。
公孙先生也一旁坐下,笑微微跟祈奕点评着猫鼠二人各自胜算几许。
正当此刻,祈奕耳中忽闻抽泣之声,愕然掉头,却见马汉带着一满脸戚容之妇人走进院来。那脚步匆匆,抽抽噎噎之人,不是秦香莲是谁?
祈奕不由嘴角微翘,日前她已经获悉,秦香莲母子回到了驸马府,此刻对她来意大约猜到几分,肯定受了欺骗,摁了休书了,丢了孩子,这会儿又来开封府祈求包公帮忙做主了。
秦香莲跟公孙也成了熟人,眼泪汪汪看着公孙又拜又哭:“公孙先生,我要见包大人,陈世美竟然侮辱我,说我跟韩琦勾搭,不守妇道,不然韩琦不会放了我们,还肯替我们做反证了。他还动手打人,逼迫我摁了手印,签了休书。
公孙先生,我清清白白一个人,被他这般构陷糟践,孩子也被藏起来,不许我见,这叫我如何活得下去啊?我算看透他了,他根本不想认我们,恨不得我们死了才好,求包大人公孙先生替我做主啊?”
哭哭啼啼又跪又磕,泪水似水龙头开阀,哗哗只淌,慌得公孙拉又不是,劝也不是,脸上尴尬不已。
祈奕眼神凛一凛,本来有些怒其不争,恨她心肠太软,上次助她逃过蔡县一场侮辱,一顿打,未料想,她还是逃不出被侮辱挨打下场。
唉,看来她的侥幸心里,注定了她要挨苦受难,别人帮也是白帮。一时又觉得这个赤手空拳跟命运斗跟强权斗的女人太可怜了,顿生一份同病相怜之心,遂与她点头问候:“秦大姐好,快别哭了,看公孙先生都快被你弄哭了。”
马汉闻言眉头一悚,差点发作,公孙先生却是擦着汗水只苦笑,眼神制止马汉别搀和。
祈奕却不管马汉面色不善,只顾一边说笑,一边搀起秦香莲:“大嫂即说已经看穿他,干脆与他做个了断,何必这般姑息他,委屈自己?”
秦香莲点头抽泣:“我也这般想,可是,我的孩子怎么办?我如今被他诬陷妇德有亏,满身脏水,纵有千张嘴也难说清啊。这叫我今后如何做人,如何养子教女啊?”
祈奕朗声一笑:“大姐,您与其哭诉无门,何不抬头仔细看看我,或许我可以帮你哟?”
秦香莲闻言,果然住了哭声,抹抹眼泪,仔细盯着祈奕看了半天,眉头松了又颦,颦了又颦,只颦颦颦颦,颦成张苦瓜脸,祈奕行将失望了,她却恍然大悟了,一拍脑门:“哦,哎哟,我想起来了,那一日我在路上遇见过你。”
秦香莲说着又哭:“哎哟,您不知道,就是路遇您那一日,我们母子可是遭遇劫难,几近丧命,哎哟,我可真是三天三夜难以尽述啊,大兄弟啊,我苦啊……”
祈奕见她这般懵懂不开,一味说些不相干之事,绕来绕去没有说到主题,终于失去了耐心,突然欺身而,抬手捂住她的嘴巴:“不许哭,想活命,就不要哭了!”
马汉一惊就要上前,公孙却眼露惊喜:“等一等!”
秦香莲被这一惊吓,倒想起来了,不由惊喜交加,手指祈奕,一时眼泪如麻,又哭又笑:“噢噢噢,我想起来,您就是恩公,恩公啊,我可找着你了。”
说话间一把拽住祈奕,哭得惊天动地:“恩公啊,这可好了,我有救了,我求您啊,恩公您帮我作证啊,我跟韩琦什么也没有啊。”
祈奕被她摇晃的头直发晕,忙着掰开他手指,头儿连点直点:“嗯嗯,好的,你放手啊,别哭啊,为替你作证,你要先放开我,否则,你摇死了我,谁替你作证啊?”
秦香莲这才放开祈奕:“好好好,我听恩公话,谢谢恩公,找到您就好了,我可有活路了。放着您在府中,开封府捕快如何直说找不到您,害得我失望之极,差点哭瞎眼睛!”
祈奕眼见孙马汉脸色大变,忙道:“好,你别激动,其实,就算我不作证,包大人也不会相信他疯狗乱咬,放心啦,要相信包大人,陈世美那点智商,要哄骗包大人,他还差得远了。”
公孙这下高兴起来:“话虽如此,有了人证,一切就简单多了,还请白公子,勉为其难。”
祈奕点头:“这个没问题,大路不平旁人铲,这个人证我做定了。秦香莲一日打官司,我随叫随到。”
公孙见祈奕这般好言好语,浑不似对着贤爷冷言冷语,疏离膈应,甚为讶异,不过只要祈奕肯帮忙,他也懒得追根究底,能够尽快完结驸马一案,也好对各方有个交代了。
公孙领着千恩万谢秦香莲进房去了。
终于被解脱祈奕长长舒口气,抬头寻找那红白身影,瞬间消失不见了。心知他们大约打完了,遂举步往外,去与白玉堂会合。刚出院门就与展昭提剑而进,见了祈奕眉眼温煦:“令兄长在外等候,我送姑娘出去。”
祈奕心知早被他窥破身份,被人当面揭破又是一回事情,顿时气红了脸:“谁是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请展大人慎言!告辞!”
锦毛鼠情探义妹,干娘亲点拨莽子
却说祈奕遭遇展昭,被展昭说破女儿身份,顿时有些下不得台,摔下一句话掉头就走,一阵风般卷出门去。
其时,白玉堂牵马坠蹬正在等候,见了祈奕,眼眸含笑,堂伸手一搀:“终于出来了,老包特磨叽了。”
原本气吁吁祈奕闻言一滞,倒想笑了,这人还真是,他倒怪上别人了,只是这会儿说笑心情不对,遂不动声色微一点头,手上借力攀上马背,白玉堂随即腾身上马,兄妹正要打马扬鞭而去,展昭四平八稳而来,见了白家兄妹抱拳笑道:“展某送白五侠。”
白玉堂抱拳朗笑:“好说!”
瞅着祈奕臭臭神色,展昭眼眸溢满笑意,特特冲满脸不悦祈奕抱拳:“送二公子,后会有期!”
祈奕心里不自在,昂头挺胸马上端坐,不理不睬不可置否。心里扁嘴:展御猫,空长一副好皮囊,连个慌也不会撒么,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不懂么!
却说兄妹离了开封府,走了一段,白玉堂忽然相同了祈奕的怪异之处,挑一挑眉:“咦,义妹今儿怎不说话了?往日见了展御猫奉承不已,恭敬不暇,恨不得捧到天上去,今日如何一声不吭,这是受了谁的气了,说出了哥哥帮你出气。”
祈奕可不想暴露自己小心眼,心里只怪白玉堂鸡婆,女人事情怪这么多做什么,闭口不语。
她越不说,白玉堂越发以为祈奕受了开封府或是八贤王欺负,嘴里‘吁’的一声吆喝勒住缰绳,回眸睨着祈奕:“是不是老包?”
祈奕见他神色凝重,很怕他惹事,倘若把包公公孙策的胡子眉毛也剃了可就闹大发了,忙轻声一笑:“不是,包大人宰相肚子能撑船,怎会跟我毛孩子一般见识。”
“那是谁?”
祈奕忽然觉得很没意思,展昭又没说错,自己本来就是姑娘么,生什么气,有些难以为情:“其实没什么,就是展大人,忽然当着马汉叫我姑娘,我我……”
白玉堂嗤笑一声:“你本来就是姑娘么,我就叫你不要出来招摇撞骗混淆视听了,你非不听么。”
祈奕自己明白一回事,被人耳提面命就不乐意了:“好了好了,明儿起,我听你话,我不出门,我在家修心养性闭口静默装斯文,成么?”
白玉堂哈哈一笑:“你这是,我又没说什么呢。”
祈奕沉默不语。
白玉堂笑声一顿道:“啐,这个臭猫,他何时窥破你,臭猫太坏了,男子汉大丈夫欺负女儿家家,我明儿见他决不饶他,我就是再跟他大战六百回合,也要替你出了这口气。”
祈奕一乐:“是你自己想打架吧,别扯上我,哈,义兄今日又跟他打平手了,我没猜错吧?”
白玉堂鼻子一声哼:“哼,那是他不打啦,再达一百个回合我肯定击落他。”
祈奕但笑不语。
白玉堂顿一顿又道:“展御猫这家伙也忒不老实了,义妹,你以后遇见别理他,听见没?”
祈奕见他说话间把马儿勒得死死路不走了,就那样直戳戳二人一马白衣飘飘已然成了一道风景,招惹得路边一些个戴帷帽小娘子频频掀纬纱,更有胆大的竟然给祈奕抛媚眼送秋波。
祈奕见状心头乱跳,他可不想惹桃花,忙道:“知道了,我们官司一完跟开封府桥归桥路归路,回草州桥提爹娘守孝,我想理他上哪儿找去,来回三百里呢!”
白玉堂闻言一乐:“也是。”
见白玉堂依然勒着缰绳,而路边小娘子越来越大胆,有几个还徒步而来,祈奕忙着催促:“义兄放开缰绳吧。您瞧瞧那边小娘子眼神,再停久了,说不得义兄又要遭遇簪花雨了。”
白玉堂说话间一直睨着祈奕,闻言抬头,果然不差,忙着撒开缰绳催马跑起来。
一路沉默直至悦来客栈,玉堂跃身而下,回身接了祈奕下马。祈奕被白玉堂掐腰抱下,初时不觉得什么,及至瞅见掌柜马童暧昧不明眼神,瞬间红了脸颊,心中暗忖,自己行藏已被范桐说破,过不多久就会成为公开秘密。这兄妹共乘美事儿到此为止了。今后出行要么坐轿子,要么徒步,再不敢这般肆无忌惮了。
祈奕想着心事,眼眸微微睨着义兄,想将此事说明,却见白玉堂沉静了脸色,眉头纠结,遂住了口,兄妹各想个心事,一时沉默。
及至双双到了后院,白玉堂冷不丁说了句:“你回草州桥守孝,我呢?”顿了一顿又补充道:“还有玉瑞呢?”
祈奕一愣,白玉堂守不守孝呢?不由凝眉思忖:白玉堂虽被回春堂所救,也曾生活过一段时日,却是喜爱飘零江湖,与白家人离多聚少,不过偶而回去打住。
白母虽然待他与范桐无甚差别,吃穿并无二致。倒底不似对范桐,十年如一日朝夕相处,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悉心栽培。白父尚文轻武,待他不及范桐周到,也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