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世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现下,为师绝对不能放你回去。”子夜上仙抿唇,神色凝重,眉目苍茫,“不论夜羽误会你,还是有什么人要陷害你,此番你若回去,也必定无济于事。西唐雪城之中有座铭仙山,山明水秀,人杰地灵,据传当年曾是清元上仙羽化成仙的地方,有仙灵护体,你且好好在那里休养,一切,自有为师为你挡着。待一切尘埃落定,你必定回得去凤族。”
“是啊,陶姐姐,你就听子夜上仙的话。蓝玉很乖,会在那里陪着姐姐,不让姐姐寂寞。”蓝玉蹦蹦跳跳的往她怀里钻,幻化成小狐狸体态的它似乎又见生长,以至于它跳上去的同时,陶小淘险些跌倒。还好花朝眼疾手快,上前扶住。
花朝回头,狠狠的瞪了蓝玉一眼,然后幽幽的道:“师妹,听师父的话。那里的事,有我和师父在,定不会叫你无端受了委屈。”花朝握紧了手中的剑,神色严肃道。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师父,我不能连累你你整个太华山的声誉。”陶小淘神情怔然,垂下眼眸,“我欠你们太多,我怕将来即使我下了地狱,也不得安宁……额……”陶小淘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却忽然一阵晕眩,尔后,歪歪斜斜的倒在子夜上仙的怀中。
蓝玉冷冷道:“你若真为我们好,就该爱惜自己。姐姐,得罪了。”
“我红狐一族特有的染香露,有安眠助神的功效,姐姐你好好休息,醒来,一切都会好的。”蓝玉蹭了蹭她的脸,尔后飞身而起,“上仙,我去寻些灵药带回来,到时会与你们会合。”说着,不消片刻便隐匿在空中。
“她的身体极为虚弱,我们先送她去铭仙山。其他的事,容后再议。”子夜上仙泠泠道。
“是,师父。”花朝神色始终严肃,紧紧跟着子夜上仙的脚步,只是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却偏叫人看不分明。
朝华殿,恢宏大殿,九五至尊。夜羽漠然抬头,俯视着庭下空空荡荡的大殿和大殿之中跪着的那个人,始终抿唇不语。
“禀神君,属下,属下不是有意放走夫人的!实在是未曾料到子夜上仙会突然来,将夫人带走……”那卫兵身体轻轻颤抖,汗如雨下,“请神君开恩……”
夜羽一双眼睛在他身上冷漠的扫过,白衣清冷,神色不明。他不曾开口,空气中便是一阵漫长的沉默,风沙沙掠过房顶的声音听得分明,那卫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请神君,给属下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吧!属下一定将夫人捉回来,严加看管。”那卫兵抖抖索索的说着,语无伦次,死命的低着头,不敢抬起来看夜羽的神情。
夜羽依旧不语,脸色,却黑了几分。
大殿空空荡荡,那卫兵如蚊蝇般的声音却显得格外空旷清明,夜羽眸子紧缩,指尖死死的扣住座椅,不言不语。
那卫兵便一动也不敢动,心中千回百转,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胆颤心惊的跪在地上,断不敢轻易开口了。
“本王念你忠君为主,失职之罪,本王暂不追究。只是从今天起,你只管理夕露殿的守卫,其它事由,本王就交于别人打理。若在夕露殿还犯错,本王,绝不容情!”夜羽泠泠开口,声音冷到极致,仔细听来,隐隐有克制的意味。只是那卫兵一直胆颤心惊,未曾注意,只一味磕头认错。
“滚!”夜羽冷冷的吐出这个字,神色有几分厌恶。
“是,是,属下这就滚,马上滚!”那卫兵一听之下如闻大赦,跌跌撞撞的便逃出了大殿。
“王。”
司风的声音传来,虚无缥缈,不悲不喜。
“她可安全?”夜羽眉目伶伶入画,他坐在那里,如同雕刻,一动不动,饶是司风心知,却也无可奈何。
“子夜上仙带她去了西唐雪城的铭仙山。”
“很好。”夜羽淡淡的说着,蓦的,嘴角竟浮现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铭仙山有仙灵护体,她本有仙根,应该进得。”
“可是,她会恨你,怨你,会伤心,会难过,全然不似你现在这般如释重负啊,王!”司风无奈,这世上,许多事情,非他这样没有实体的影卫可以掌控的。
“这一战,生死难料,凤族全族覆没也说否定,我又何偿舍得放开她?只是若不放,万一有个闪失,岂不害了她?”夜羽眉眼苍茫,脑海之中,忽然浮起她拈花轻笑,羽化成仙时的那一幕。漫天桃花色,灿烂而耀眼,那时的她,天真无邪,何尝有如今这般难受的境地?说到底,都是他害了她。
“可是王,你又怎知,她不愿与你同甘共苦?”司风不由轻叹,所谓情之一字,往往当局者迷。
“我愿与她同甘,却不愿她与我共苦。她三番四次差点死去,又数次因我而受伤,我怎肯再伤她?待这一战胜利,本王,必定亲自迎接她回宫。”夜羽眼睛蒙上一层迷雾,幽深晦暗的眸子,叫人看不太分明,“若是此战失败,本王,亦不要她成为众矢之的。如若不是我,她便仍旧是云荡山上一株无忧无虑的桃树,每日陪着繁楚闲看桃花飘落,万千风景,哪会有如今这般让人纠结的哀伤分离。”
“造化弄人,神仙,也无能为力。”司风轻叹,妥协之中,又带着一丝无可奈何。
“所以,我便要为她争取,为她腹中的孩子争取。即使免不了灰飞烟灭,我也要许她百世安宁,永不孤独。”夜羽抬眉,眼神定定,说话掷地有声。
“王,您的意思是?”司风惊讶道,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司风,将来,你也任重而道远。”夜羽星眸细碎的流光婉转,温暖了这清冷孤寂的大殿。
“司风,必定万死不辞,保护夫人与她腹中孩儿!”
“本王要你无时无刻陪在她身边保护她,为此,本王特准你与一人同往。必要之时,你可附身于他,以肉身示人。”夜羽淡淡道,仍旧是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带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是,司风谨遵王命。恕司风多嘴,敢问,那人是谁?”司风问道。
“那孩子便是先前淘儿在福气村救过的灵儿。他轮回多次,虽心地善良,却不得善终。这几世的惨痛,却为他修来这一世得道,成了一个小道士,将来,亦会获得仙资。这样的身体,于你正好。”夜羽淡淡开口,白衣清冷,却依旧掩盖不了他的绝世风华。
“是,司风知道,多谢王的提点。”司风道。
“去吧,陪在她身边。代替本王好好照顾她。”夜羽语气缥缈,心中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骇,然后,揪着那一颗心,锥心似的疼。
他也终于会疼,也才终于能体会到,自己一次次的伤她,究竟是何种心境。
这世上,情爱二字是道劫,一但陷进去,便无法自拔。
经年以后,当司风回忆起当年那场天界难得一闻的大战时,心中,感慨万千。一统神界,成为众神之尊,平定后乱,当夜羽站在这样一个让人无法企及的高度之时,是以手中沾满的血腥和凤族几乎全族的性命换来今后千万世的安宁,天地失色,山河悲戚,一时,悲鸣百日。
可是,怎能忘了,高处不胜寒?
站在那样的一个高度,他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这尘世,唯有司风,看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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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仙山,因仙而铭。
雪城终年积雪,常年不化,故称为雪城。这个一向以寒冷著称的城池之中,却只有铭仙山一处例外。山下积雪虽厚,山顶却终年青草绿树成荫,水流环山而行,终年云雾缭绕,虽然有水,然则并不曾见到水源,那水更不曾顺流而下,倒叫人称奇。据说山上奇花异草甚多,只是一般人,却上不得这山。只因未到山脚,便已经被面寒气冻得发颤,更别提上到山顶。整个雪城之中,大概,也只有千百年前羽化成仙的清元道长,还有第十九任雪城城主雪泠曾经登顶眺望,睥睨整个雪城城池。
据说,在那山顶之上,还可以看到天宫之中仙女起舞,白鹤纷飞,仙家尊容。不过,这都只是早年的传说,口口相传,大抵也有几分唬人的意思。
如今雪泠城主早已离世,现任城主雪涯子少时身体底子弱,从来没有想要登顶铭仙山的意志,现在年世已高,便更无此可能。渐渐的,仙山就变得越发神秘,神话色彩也越来越浓重。
后来,有位道长路过此地,见此地气候独特,又钟灵毓秀,颇有仙灵之气,于是,便在山脚下不远处,建了一座道观,名曰:常青观。有些地方不只人喜欢,妖魔更喜欢,尤其是铭仙山上留有当年清元上仙的仙气,便滋生了许多小妖小怪,胆子也越来越大,于是,这道士便有了另一项使命,那就是,斩妖除魔。
传言这常青道长年事虽高,却身强力壮,年逾百岁却如同二三十岁的少年郎,耳聪目明,健步如飞,座下弟子虽少,却个个是人中龙凤。斩妖除魔,救死扶伤颇为当地百姓爱戴。那一年城中一户人间遭难,妖魔虽除,却只留下一孤儿在世,父母双亡,常青道长不忍那孩子独自在这世上受苦,便将他带回观中照拂,这一晃,竟是十六年之久。
某日,观中弟子大都出门做事去了,只留下这最小的徒儿与那道长。于是,一整个清早,小徒弟都能听到师父他老人家漫山遍野嚎着他的名字,不由冷汗直流。
“这个,灵儿啊!为师如今年事已高,身体不大好啊!咳咳,这最近啊,听说山下几户人间不太平,养的鸡啊鸭啊莫名其妙的就丢了,为师派你去看看情况,怎么样?”常青道长老神在在的打坐,偶尔眯起一条缝看一眼正在勤奋练功的小徒弟,笑眯眯的道。
“师父,徒儿保证定将此事查个水落实出!”小徒弟满脸正气,年方十六,却已然少年风姿。扬着下颌,拍着胸脯,保证道。
“嗯嗯,为师就知道灵儿最听话了,比起你的师兄们啊,只有我的灵儿才最乖了!”常青道长嘿嘿笑着,眼睛里精光闪现,“灵儿啊,再过半年,你就可以独自下山闯荡了,今番只是历练,应该轻轻松松就能回来了。可别忘了,回来给为师带回来上好的桃花清酿,为师,哦不,来去可是眼馋得紧哪!”常青笑眯眯的看着常灵,那表情就好像猎物看到美食一般,只差没有口水横流。而他口中的来去,是这铭仙山上的一只小猴,两个月前因受伤被观中弟子救下,便从此赖这儿不走了。
常青道长为它取名来去,意为来来去去,皆随本心,皆为缘分,一切,自由它来去。
据说这猴子伤一好,一下就掀起了大风大浪。只因这泼猴十分喜欢喝酒,无意间将常青道长藏酒的地方给露了出来,还偷喝了常青道长藏了好久的竹叶清酒。道长那叫一个心痛啊,可是心痛也不能说啊,弟子们一个个杀人般的眼光已经让他脸上无光了,便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强力克制自己的酒瘾和心尖儿上针扎似的痛啊。
只是忍的时日久了未必是好事,这几天,他心又开始痒痒了,变着法子想弄些酒,无奈徒弟们个个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一再嘱咐他老人家声誉重要啊脸面重要啊观里的声名重要啊您就不要惹事儿了好嘛。
于是可怜的常青道长就打起了这最小的小徒弟的主意。
常灵一开始还乖乖的俯首听话,到了最后,他索性抬起头,皱着眉说道:“师父,都说了不能再喝酒了!您将来可是要得道成仙的!这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声,可就……”
“都说了是小来去喝的,为师贵为道长,怎么会喝酒!”常青道长义正词严,神色严肃,负手道,“为师身为一观之长,是要起表率作用的,你怎么如此想为师呢!”
“可是……”常灵有些迷茫了,小来去虽喜欢喝酒,可他一看师父那眼神,怎么觉得,是师父他老人家想喝呢?
“你再可是,来去就要渴死了!它这几日都不曾喝水,想来定是想喝酒了!你难道忍心看它渴死?”常青道长一挑眉,正色道。
“……是,师父,弟子知道了。”常灵虽然这样说,心里却犯嘀咕,这猴子喝酒还分得清是什么吗?还有师父他老人家是怎么知道来去想喝桃花清酿来着?
“来来来,灵儿乖啊!背着师父特别给你配备的桃木剑,里面符纸、朱砂、追魂铃、八卦镜、草木灰、红豆啥的都备的有,以备不时之需。你即刻下山,莫叫人家等急喽!”常青道长急得脑袋冒青烟,生怕这个愚钝的小徒弟万一灵光乍现,弄明白了他的意思再不依不饶起来。
“哦,好……诶,师父你别推我啊!”
常灵拖着一身被摔得脏兮兮的衣服,一瘸一拐的下了来。此时已近正午,阳气正重,想来,有什么东西也不敢贸然前来。他想了想,索性来到一家客栈先吃顿饭填填肚子再说。
铭仙山一带,几乎人人都知常青观的小道长们道行高深,斩妖除魔功力深厚。于是,一见到常灵穿着一身道服出现,便一个个都围了上来。常灵那叫一个苦啊!早上的清汤寡面没吃上一口,就被师父嚎了半天。如今早饿了,现下看着食物在自己眼前却吃不到,更是苦上加苦啊!
“那个小道长啊!我家最近的鸡啊,一个个都不知道怎么了,蔫蔫儿的,脖子上总有两个细牙印,也不知道被啥东西咬了啊!”有村民哭诉道,悲悲戚戚。
常灵皱眉,表情很沉痛,心中很难过。
“是啊小道长,我们家养的鸡啊,也莫名其妙的就不见了!这可是我养了一年的鸡啊,就等着过年了卖钱贴补家用!道长啊,您可一定要为我等老百姓做主啊!”有一妇人哭哭啼啼的揪着常灵的袖子,鼻涕眼泪一齐抹,惹得常灵更不好意思将眼睛看向盘中饭食,只得朗声安慰那妇人:“大婶别急,我此番下山便是我师父常青道长特意吩咐的,他老人家知道妖物祸害村民,便派我前来收妖。大家也都不用担心,我定将那偷鸡摸狗的妖孽捉了回去,为民除害!”
“那,我家的鸡和鸭,还回得来么?”有村民战战兢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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