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等啊等,候啊候,左看看,右瞧瞧,隔三差五倒个茶水,扫个地板什么的。
“这里不用你打扫了,下去吧。”他坐在案前,认真地写着什么。
“可是大人,这窗还没擦呢。”想让我退下,那我的赏钱怎么办?
“你昨日不是才擦过?”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大娘说了,大人您的屋子是要每日打扫的。”要不是为了那些赏钱,打死我也不做苦力。
“又想抗命不成?”他放下书简,直视着我,我背后打了个冷颤,下去就下去,大不了明天再来,我就不信你能一直拖下去!
“是,婢子告退。”我收拾好东西,准备退下。
“站住。”
我立马站住,脸上堆起笑容,希望来了……算他有良心!
“大人,是不是您要……”
“我要净身沐浴,你让人打些热水来。”
靠!欢喜了半天,这家伙居然是要沐浴!我打扫了一下午,浑身骨头酸,我都没想着泡澡舒缓,他倒好,天都要暗下来了,居然想要沐浴!(某草:喂,天暗下来貌似和洗澡没什么大的关系吧。某花:涉及到我的个人利益就有关系!某草:汗!好吧,我洗洗睡了……)
“还愣着?”
我定神,谄笑道:“是,婢子这就去。”打水是吧,好,那就侍候好了再来讨赏,这回一定要拿翻倍的!
一炷香后,小嫚帮着我一起把热水打了来。
我们将热水掺入浴桶中,热气瞬时氤氲整个内室,人也跟着暖了不少,大冬天里洗澡,这家伙真是好兴致。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因眼前弥漫着雾气,他并未看到我的举动。
“大人,水好了。”
“嗯。”他张开双臂,我立即上前替他宽衣,经过那一次的乌龙事件,我便深深记住了教训,每当他做这个动作时,我就该识趣地上前做我该做的事,而我所谓“该做的事”其实就是一般的侍候,没有其他不合理的……咳,你们懂的。
衣袍褪至单衣,我便停了下来,候在外头随时听候差遣,例如水凉了就该加热水,洗好了就要给他洗浴桶以及把脏衣服收拾一番。
四年多来,这些工作我早已驾轻就熟。
小嫚回去继续做事,而我则在外屋等他之后的吩咐,等得有些无聊了,就开始数窗上的小格子,全部数完又开始数第二轮,等到数完第三轮,里头的那位大爷终于发话了。
“加热水。”
“好。”我立马跑去厨房找小嫚再送一批热水来。
加完第二批,他便没再提出其他事务,意思是可以不用加了,他即将洗完。
然后小嫚就回去睡了,而我则留下来服侍他。
古代人就是麻烦,古代男人还要麻烦,哪有男人洗澡洗这么久的。我们那里的男人,大多都是淋浴冲一把,然后继续跑回电脑前打DOTA,甚至也有为此不洗澡的。
22岁的人了,还要人伺候,真是货真价实的大爷!
话说他都22了,咋还不娶个媳妇回家?他有了媳妇就该少我们很多事了吧。
“大人,您怎么还不娶亲呢?”我和他隔着屏风,原本只是在发呆,没想到竟把自己发呆的内容说了出来,当即捂住嘴。
“为何会有此一问?”嘿,他还愿意和我聊了,果然,婚姻大事,是亘古不变的八卦话题。
“婢子想,以大人如今的年纪早该是妻妾成群,毕竟繁衍子孙比较重要嘛。”我丫丫个呸,亏我还有脸说,像他这样的小青年在我们那儿都还是大学在校生呢,也刚到法定婚龄,哪像他们古人,妻妾成群……没事往家里装一堆生孩子的工具干啥,摆明了是给后人增加人口负担嘛!
“照你这么一说,是该有此打算,你过来。”他叫我,我哪有不过去的道理。
可是非礼勿视,他是男青年,我是女同志,即便我年纪小也要避忌。我侧着身子,慢慢挪过去,心想着他叫我过去干嘛。
“你说说,倘若娶亲,该当娶怎样的女子方为合适?”
“娶妻当然娶贤啊。”我以他们古人的标准脱口而出道。
“那你再说说,女子何为当配贤?”
“嗯……就是温柔贤惠、通情达理,不仅能勤劳治家,任劳任怨,而且还要能相夫教子,心胸豁达,在家承担大部分或全部家务的女子吧。”我把我脑中所有贤妻良母的形象汇聚起来向他说明。
“这么说起来……但凡能任劳任怨,能做家务者便可娶回家中?”
“您这么认为也没错啦。”
“这些,你似乎也颇为符合……”
“啊?”我错愕地看向他,哪知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向前倾去,摔了个狗吃屎。
这回,我可吓得不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趴在地上,却听他“哗啦”一声从浴桶里站起来,带过一阵风,然后是衣袍落地。
他自己穿好了衣服走到我跟前,大力拉起了我,惊恐之下我忘了呼痛。
他,好像又动怒了……
我如芒刺在背,而他正用危险的目光逼近我,似要将我看穿,“你……究竟是谁?”
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怀疑我了?我哪里说错话,哪里做错了导致他怀疑我了?
我对上他深沉的眸子,回道:“婢子是花屏,是您的侍女之一啊。”
装,我继续装,我死不承认,就不信他能挖我祖宗十八代!
“不,在这之前……”他继续靠近。
“之前……之前婢子是夫人的侍女呀。”我后退。
“哼。”他冷笑一声,我诧异,这又是什么反应?
等一下,是冷笑……天哪,这家伙终于笑了,只可惜是冷笑,不过能从他脸上见到其余表情,也算是见证了奇迹般的一刻。
见证奇迹是一回事,这时候打圆场又是另一回事,“大人,您是怎么了?净是问婢子一些奇怪的问题。”我睁着无辜的大眼看向他。
“奇怪?真不知奇怪的人是谁。”
“呵呵,请恕婢子愚钝,婢子不明白大人您说的是什么。”我开始装傻。
他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往后躲了躲,他又说:“你的‘敬畏’应该再彻底一些。”
这句话说得未免太过玄妙,我竟是没听懂,什么叫“我的‘敬畏’应该再彻底一些”,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彻底吗?我已经够怕他的了,他还想怎么样?
“为何会管起我的终身大事?”这转换话题的速度……
我哪有管,就是随口一提而已,刚才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让他怀疑我的吧?可是“娶妻生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轻声回答:“婢子只是随便问问。”
“随便?你可以再随便一些。”他沉声,复又说道:“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今后不该你管的事别去管,你只是我楚国一名奴隶。”
他这是好心提醒我,还是在警告我?
“将这里收拾好后,出去。”他冷冷地命令我。
出去就出去,你以为我爱待在这儿啊!我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屋子。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外面的风很大,吹得人的眼睛也泛着疼。好奇怪,分明已经被他凶惯了,为什么还是会觉得委屈呢?为什么心里堵得慌呢?
是因为差点被他揭穿,所以心里恐慌么?
还是因为他一句“你只是我楚国一名奴隶”……
我呸!什么奴隶!我是一个人,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合法公民!我有人权,只是暂时被压迫了而已!
等着瞧吧,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然后逃得远远的,再也不会回来,就算求我来,我也绝对不会再来!
我狠狠擦了擦眼睛,刚放下手,却见一个幼小的身影站在我房门前。
“弥儿,你怎么在这里?”我急忙上前,这个时辰,他应该睡了才对。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然后缓缓举起自己的手臂,看到他手上的东西后,我心底一颤。
那是一只干净的白袜子,于是我猛然想起,今天刚好是农历的十二月二十四,难道……
他一直在等我,哦不,是圣诞老人给他送礼物?
这孩子,原来一直记着。
我心里一酸,这些天忙着照顾那家伙,竟是把这事儿忘得彻彻底底。
“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他比了个“一”,我问:“一个时辰?”
他点头。
一个时辰……他居然在风里待了一个时辰,我立马把他拉回屋中,升起炉子,给他搓小手。
“对不起,我居然忘了。”
他摇了摇头,似乎并不怪我。
“告诉我,弥儿想要什么礼物?”
他认真地看着我,然后向里头指去,这回我没有拒绝,“好,今天就破例一次,我们一起睡。”
他高兴得抱住了我,我拍拍他的背,心里的委屈顿时消失殆尽。
第28章 27、算账
居五日,我望令尹大人而还走。
“站住。”我顿下步子,深吸一口气,不想回头,又不敢不回头,最后在心中狠狠挣扎了一番,才舍得转过身给他行礼。
“婢子见过大人。”这是五日以来,我头一次见他,头一回给他行礼。
“方才为何见到我就跑?”他与我面对面站着,我依旧微微低着头。
“我……”我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我不想见他,不高兴见他,见到他就好像在爬陡峭的悬崖,只怕转瞬之间就呜呼哀哉吧。
这时候,我的随机应变、伶牙俐齿都跑去哪儿了?
“身子可都恢复了?”
诶?怎么话题又转换了?
他换我也跟着换,“回大人,都好了,谢大人关心。”什么恢复不恢复的,我压根儿就没病,要不是为了躲他,我又何必逼迫自己生病。
自那日他怀疑我后,我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谎称自己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愣是不肯好,为此他给我放了假,也让徐娘请了七叔来,七叔一来谎言就被拆穿了,而我趁着四下无人,使尽浑身解数,好说歹说才让七叔替我保守秘密。
不得不说,七叔真是大大的好人,非但没有怨怪我害他白跑一趟,还愿意帮我一起演这出戏,虽然我不知道他帮我的理由是什么,但能有个人站在同一阵线还是值得庆幸的。
生病总归是要吃药的,而他所谓的“药”就是酸梅汁,成色乍看上去还真的可以以假乱真。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法子瞒过了所有人,于是我就安安静静度过了五天。
闷在屋子里五天,实在待不下去了,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哪有人拉了五天,吃了五天的药还没好的?就算是瞒天过海,也要替七叔着想着想,不能毁了他医师的招牌啊。
于是乎,我就好了,出来散散心,没想到冤家路窄,一出来就碰到这个我极度不想见到的人。
“生病期间,都吃了些什么?”
“回大人,稀粥还有药。”我理所当然道,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药……若是没记错,你喝的药最后都吐了吧。”
我心中一颤,糟了,被他把话带过去了,原来漏洞在这里,难不成他早就怀疑我了?
这家伙真是太可怕了,仿佛什么事都瞒不住他,既如此……
我干笑了两声,“呵呵,呵呵,大人您记性真好,婢子还是把药吐了,不过肠胃问题嘛,像我这种穷苦孩子多多少少存在一点,托您的福,休息了五天,自然而然也就好了。”
“哦?那你岂不是把伯医师的药材都给糟蹋了?”
受不鸟了,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
“伯医师的药材珍贵,糟蹋了可是要赔的。”
赔……赔你个大头鬼!人家七叔本人都没找我讨钱,您大人何时有这个闲情逸致来多管闲事了?
“婢子穷孩子一个,哪有钱赔啊?”我陪笑道。
“没钱赔,却有胆子糟蹋?”
我哪有糟蹋……压根儿就没煎药呀!可是话到嘴边我又说不出口,总不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如今真是骑虎难下了……
算了,赔就赔,破财消灾,就当是给小弥儿积福。
“婢子心知不该糟蹋伯医师的药材,他日遇上伯医师,定当全数赔上。”
得了,我真的是要叫苦连天了,也不知道治拉肚子的药材值多少钱,万一是天价,我岂不是要倾家荡产、从头来过?
不会,不会,七叔是好人,咱俩事先也通过气,应该做做表面功夫就成了。
“不必了,我正要出府去见七叔,你将数额交与我,我替你转交。”
“啊?不用这么麻烦了吧?”这怎么成?我把钱给了他不就等于洒向了大海,一去不复返了?
“嗯?可是有何问题?”他斜睨着我。
“没……没有问题。”我欲哭无泪,问题可大着呢,但我能说嘛!
这家伙,真是欺人太甚!我花屏与你此生不共戴天!
“既如此……”他伸出手,“拿来吧。”
靠!居然还真的伸手索款了!又不是欠了高利贷,急个毛线球啊!
“大人,婢子身上没带钱袋啊。”
“那就回屋取。”
“该取多少?”
“按照伯医师的习性,此药该由附子、党参、白术、干姜、甘草、丁香以及豆蔻,其中党参为药中上品,一钱需三枚蚁鼻钱,以你的程度,当用了三钱,也就是九枚,加上其他药材,多多少少大致十枚。”
我张大嘴,呆若木鸡,这家伙……未免算得也太细了吧,怎么感觉这药像是他亲自抓的?
不可能……他一大爷有啥心思给我一奴隶抓药,开玩笑!
十枚蚁鼻钱……这相当于我一天的工钱啊!
“是否没听清楚?没听清楚我再说一遍……”
“听清楚了!婢子听得十分清楚!”我咬牙暗恨,死淫贼,你记着,他日我定当翻倍讨回来!
“那还不赶紧去取?”
“是,婢子这就去。”我欠了欠身,然后撒腿就跑。
可恶!真是可恶!这回真的是得不偿失,原本是为了避他才装病,这下倒好,反倒被他抓到了把柄。
死淫贼!我和你没完!
“花屏,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小嫚百无聊懒地坐在回廊边上,见我气冲冲地走来,满是惊讶。
“没事,可能久病初愈,还没完全恢复。”我笑了笑,和她说了实情只会添更多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好让她先小小担心一下。
“啊!那你赶紧回屋好好休息!”她叫道。
我点了点头,莫名其妙,心情也没那么糟了。
回去的路上总感觉身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我,我回头,只见小嫚那丫头正目送着我,看上去一脸担忧。我微微一笑,挥手说自己没事,让她别担心,可她就是站着不动,最后我只能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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