烦躁之中,他更加不想回到传舍里。范蠡伸手敲了敲车较,“不回传舍。”
御人有些惊讶的转过头,看见他皱起的眉头,“那么大夫想要去哪里?”
范蠡抿了抿唇,“女馆。”
女馆原本兴起于齐国,由管仲建成的。如今齐国早已经不是霸主,甚至如今的齐侯还被阖闾攻打的赶紧将自己的女儿作为人质送到吴国去。但是这齐国的女馆却是春日里的竹笋一般在诸侯各国也有了影子。
女馆里娇声燕语,菜肴浊酒一应俱全,身边吴女操着一口柔软的吴语,纤细的手指夹起长杓从酒樽中舀出酒液倒进耳杯中。
范蠡坐在席上一手将刚刚盛满的耳杯持去,一仰头全部喝入腹中。
“君子不像是吴人。”范蠡身侧的吴女言笑晏晏,她依偎在他的肩上看着这个面相俊秀身材颀长的男子。
范蠡此时也不管吴女的话,自顾着自己喝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很快酒樽了就见了底,作陪的吴女赶紧让人再去拿灌满的酒樽来。
几酒樽的酒都喝完后,吴女被这位酒量极好的客人给吓了一大跳,这喝酒还真的有喝死的。吴女可不敢让客人喝死在自己这里,不再叫人送酒来。她定睛看哪位喝酒之后满脸酡红,倒在席上的客人。
那名客人和吴国人很不一样,吴国的习俗其实也是披发纹身,这名客人的打扮就不像是吴国人。而且长得又这么好看……
吴女想着身子就柔若无骨的依偎到范蠡身侧,满怀情意的望着他,指尖不断的在他唇上描画。
范蠡慢慢睁开眼,见着怀里躺着一名女子,那女子有着他极其熟悉的眉眼,那姣美的容颜对着他绽放一个温柔的笑意,不再是敬而远之。他笑了笑,伸手摸上了她的下巴。
“夷光。”他温和唤道。而后手臂紧紧搂住怀中的女子将她压在身下,他几乎是凶狠的吻着她,粗暴扯开她的衣襟,将自己送入温热柔软的身体中。
她其实一直都在的,起伏中被剧烈的快意笼罩的头脑中冒出这样的想法。
**
楚国的郢都中,钟氏府邸前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一名清瘦的青年,青年戴着楚国贵族中时兴的切云冠,身上曲裾深衣腰下垂着双壁。
门前的阍人瞧见有马车前来,赶紧上前,“敢问是哪位君子?”
车上的青年手扶在车较上,听见这个问题,冷冷的道,“钟子固。”
阍人一听一双膝盖差点就没跪倒地上去,立刻弯下腰来,“少主!”
钟坚被府中竖仆迎接回室内,不知道怎的,他腿脚似乎有些不太好,虽然不太看得出来,但是眼毒的竖仆们看出钟坚走起路来似乎有些迟钝。
钟氏主母听闻小儿子回来,赶紧自己带着侍女走到堂上。
“母氏。”钟坚见到母亲,跪拜□行礼而后才上堂。
“季子终于回郢了。”钟坚母亲高兴的都快要流泪了,小儿子就是母亲心头上一块肉啊。
“母氏,我要见父兄。”钟坚道。他说着眼睛里的光芒瞬间变得冷冽。
“你父兄尚随国君征蔡,还未归来。怎了?”
“我要从军!”
作者有话要说:先秦的妓*院是管仲办起来的,管仲是那啥祖师爷来着。
第39章 仲姒
这一行的越女进入越宫之后;并没有见到吴王夫差。一路上顺顺当当的到安排她们居住的宫室里。
也是,那些出身别国公女的妾妇自持出身高贵也犯不着和这些越女在明面上为难她们。
吴国地处蛮夷围绕的南方;虽然吴国先祖乃是周王室姬姓;可惜后来迁徙到吴地,与世隔绝;一直到了二三十年前才渐渐和中原诸侯有了往来。风俗上有着浓厚的东夷作风;那些中原诸侯也将吴国看做比楚国更加蛮夷的江蛮。
但是随着和中原诸侯往来渐渐频繁;展现在夷光眼前的吴王宫也不是一副山野丛林鸟居的样子。
宽敞的宫道;高大巍峨的宫殿周遭都有苍翠的树木围绕。夷光在帷车内隐隐约约看到了远比越国王宫更为雄伟的吴王宫,等到真正进入吴王宫才知道这份雄伟壮丽之中其实还是没有丢掉南方水乡独有的水样温柔,楼阁相掩;湖泊之上还有一叶小舟。
马车经过前朝后寝的路门进入后寝;每个征伐别国有所成就的诸侯后宫里都少不了像这些越女的美人。其实也没多少把她们当回事。就是夫差自己也没把她们当回事,不过是越国送来的给他放松的美人,眼下他还没什么兴趣去召看这些美人。
到了居住的宫室,上了堂。堂中的柱子上干干净净没有绘画图案,就是室内也没有半点彩绘的痕迹。相当的素净,这和在越国的时候她们居住的宫室差多了。
修明赌气的一屁股坐在席上,脸上有些愤愤。她无意一抬眼就望着一只黑甲小虫从面前的地上爬过。
还有虫!
修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除了当年初入山阴小城王宫之外,她还从未在自己居住的宫室之内见到虫子。
她保持着风度款款的从席上站起来,走过来径直一脚将那只甲虫踩的贴在了木地板上。
夷光一进门就是见着她两根手指捏着已经被踩扁的甲虫从北向那里丢出去。
修明见着夷光进来,像是找到了撒娇的对象,“夷光——”她声音拖得老长,走过来嘟着嘴抱住夷光的胳膊,“那些寺人都爱偷懒,连艾草都不给熏。看看这虫子……”说着手指还指着给夷光看。
夷光是自从住过苎萝村几乎和非洲土著没什么差别的泥巴和草糊在一起建造的屋子后,只要是能遮风挡雨就是好住处,也不敢挑。她此时倒是柔声细语劝解起修明来,“我们是新来的呢,而且吴王也未曾召见……”
一说到这里修明更加不满了,“吴宫伟哉!可连你我容身之所都是这么寒碜。”
夷光望着修明叹口气,其实她也挺想住好房子,被人服侍的。在越国待得那三年,她们虽然不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动手,但也是被一群人伺候了三年。
“算了,那些人也欺负你我才来,日后那可说不一定。”修明很快就自己转过来了。
夷光瞅着她一下子就将心情转换回来,倒是心里有几分羡慕。毕竟并不是人人都有修明这样想得开的。
“你说的对!”夷光拍拍修明的手道。
此时宫室才给这些越女居住下来,对于这件宫室越女们也好奇的想要看看。
夷光和修明亲密的手把手到处打量,看看这里望望那里,站在堂上修明看见庭中的高大茂盛的大树,也稀奇道,“这树木怕是有些年头了呢。”
身边那些少女听了也开始小声议论着树木究竟是长了有多久了。
正说的高兴地时候,堂对着的门突然出现了一名女子,那女子站在那里看着她们高兴的谈论。倒是夷光和身边的少女说完话,转过头来看见那名女子的。
那名女子长发削断了披在肩上,看着似乎已经有二十多岁。
才进宫没多久就有人上门来,一群少女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的来意是什么。
“吾子是何人?”夷光走下主台阶到中庭行礼问道。
那女子默默的看着她,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听说你们是越国来的?”那女子不答反问。
夷光当即就不悦了,这女子的表现也太过没有礼貌了。但是那份不悦并没有呈现在脸上,夷光答道,“我们从越国来。敢问吾子……”
“野人?”
夷光眉头皱起来了。
修明见状在堂上大声道,“不知吾子名何?是否国君之侧室?”
女子抿了抿唇道,“我是越公子仲姒。”
少女们纷纷议论起来,那不是临走之前君夫人吩咐她们要在吴宫里侍奉的公子吗?
公子仲姒,夷光有些不敢置信的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女子。她知道君夫人所出的嫡女被勾践送给了吴王,但是年纪还很小,六年过去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样子明显和年龄不太搭啊。
那名仲姒直接越过了夷光走上堂,少女们见君夫人嫡出的女公子上堂纷纷退避开来。夷光看着目中眼光微沉。
而修明打量了一下仲姒,眼里流露出不以为然。
“你们见过国君吗?”仲姒问。
修明双手持在袖中,看上去甚是恭谨,“妾等都是在山阴小城学礼。”
“君父和母氏怎样?”这句话似乎触动到了仲姒,她问道。
“国君与君夫人甚好。”修明答道。
“如此甚好甚好。”仲姒听了双眼含泪,嗓音里甚至都带了一丝哭音。
就在这时,有侍女找到了这边,“仲姒,你怎么走到了这里?”
仲姒听了转身,自己走下堂去,“我在这里。”
说罢就和侍女走了。
夷光其实并没有把君夫人嘱托的那名仲姒放在心上,如今亲眼见着,也喜欢不起来。
修明倒是没有夷光那样生气,她笑嘻嘻的走到夷光身边,用手肘捅捅她,“不必生气,看来这仲姒在吴宫里过的十分不好呢。”
“看出来了?”夷光问道。
“她这样子,能过的好么?一张脸比自己岁数还大。侍女来她还得自己下堂。”修明说着眼里的神采也讥诮起来,“都这样了,还讲究国人野人,自持公子身份。小君倒是将这公子托付于我们。倒真是想让我们在吴宫里活下去么!”
夷光听了,伸手捏了捏她的手掌,“这公子仲姒在吴宫中已经是这样了,我们再扶持她又能怎样。各自过各自的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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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献的美女和器物献给吴王,范蠡身上的差事完成了大半。他在女闾里醉到直到下午将近黄昏的时候才醒过来。
一场叮咛大醉,一场带着醉意的缠绵。可是一醒来,梦中的那人全然换了一张脸。身边的吴女脸上还带着妩媚的红晕。她颇为满意的看着那个男子一言不发的起身穿衣束发,那么多男人里头,这个异国男人不算温柔,甚至欢好中和头野兽似的横冲乱撞,不过她也喜好那一口。
“不知道君子何时才能再来呢?”吴女看着范蠡系好发冠的缨带出声道。
“想来的时候自然会来的。”范蠡不想和一个女闾中的吴女有什么牵扯,随意敷衍了一句。整理好身上衣冠后径自离开了。
传舍内的胥吏对他的晚归只是笑笑,转而和他聊起了各国之间的见闻。
过了两三日,范蠡也要启程回越国去。姑苏城是在伍子胥的主持下修建而成,就像越国的山阴大城是在他范蠡的主持下修建完成。
说起来,他和伍子胥都是楚人。
不过这同乡情谊,却是半点也没有的。
他站在马车上,手扶在车轼上。心里头有着什么东西在扯着他的脖子,让他想要回头望一眼。
那次醉酒后的失态,何尝不是内心里的最真实的想法。只是他自己发泄出来之后,都觉得形状太过疯狂。可回想一丝醉中的场景,都是他想要的。
扶在车轼上的手慢慢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慢慢的爆出来。那张妍丽的面孔是不会像那绮丽的场景中对他那样活色生香。而且进了吴王宫,她所有的美丽和娇艳全都是为了吴王夫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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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你怎么,怎么!”钟氏主母守在小儿子榻边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小儿子她最宠爱,但也是最让她操心。不想在郢都靠着大伯父兄的照顾出仕,在外头结识士人,然后跑到越国去出仕也就算了,毕竟丈夫应当志在天地四方。可是回来竟然还折了一条腿,还没好全呢就喊着要参军挣爵位去。
要不是那些竖仆,她还不知道小儿子的腿有什么呢!
痈医小心翼翼的将榻上钟坚小腿上的胫衣解开,小心翼翼的用手在上面拿捏。
“母氏,母氏!”钟坚躺在榻上了都不老实,他拉着自己母亲的手,“我要去军中!”这番话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钟坚睁大了眼睛,手抓住母亲不放,嘴里似乎只知道重复这一句话。痈医满耳朵里都是他的这句话,心里觉着这人怎么那么话痨,只是一边查看腿骨一边接口说道,“要是君子不能好好卧席养疾,恐怕腿好了也是瘸子呢!”
这一句话如同一记响雷炸响在钟坚耳边。他脸上完全就僵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喃喃道,“我不能成瘸子,哪怕要我的命也行,我不能成瘸子!”
“季子!”钟氏主母被小儿子这样子弄得泪水连连,她抬头看向痈医,“医者,如何?”
“接骨接的十分之正,若是躺在席上养个几十日也就好了。可是君子才好些就劳累不已,气血受滞,日后恐怕好了,也腿脚有些不方便。”
腿脚不方便等于是绝了出仕的道路,日后只能靠家族里分给他的一份土地和家产过日子了。
榻上的钟坚全身绷的僵硬,而后他慢慢的将眼睛转向痈医,“我不能成瘸子,还望医者设法!”
他双目上血丝明显,直直的盯着痈医不肯放。
“我自当尽力,只是需要忍住这切肤割肌之痛,而且也不需过多劳累了。”
听到痈医如此说,钟坚的眼眸渐渐的绽放出光彩来。
痈医主刀割开伤腿的肌肤顺理经脉,而躺着的钟坚被刀子切割肌肤的疼痛弄得满额头冷汗,嘴里咬着一方麻布,一声都不吭。
医者抬头见着青年明明已经是满头的冷汗,却是睁大了一双眼以往那些病人的喊叫声倒是在他那里一声都听不到。
钟坚的手紧紧的抓住自己衣服上的衣料,双手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暴露。痈医的每一刀他都在心中数着。
痈医在心中点点头。暗暗嘉许钟坚的意志,而后更加用心的为他治疗。
等到结束包扎完毕,钟坚强行撑着道,“你割了……”还没说完自个一头栽倒下去,又引来竖仆和侍女们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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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光已经在吴宫里冷冷清清的过了好一段日子了,她坐在堂上,看着外面的春光心情不错。
穿越前关于西施她听到的都是夫差如何爱西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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