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笑连连地说。
这话说得,好像她楚惜情是不三不四的。
楚惜情闷哼一声,笑着说:“看母亲说的,我们全家人不都喜欢我么,能得了祖母父母,还有姐妹兄弟的喜欢我就满意了。”
她这是偷换概念,在场的人谁听不出来。
老夫人闻言道:“你父亲还没来么,威远侯不是已经回去了么?”
话音刚落就见到楚旭楚旭,神情跟之前的时候有些肃穆,神色也有些低沉,看到楚惜情微微摇了摇头,上前给老夫人请安。
一家人聚在一起陪老夫人说了会子话就各自散了。
楚惜情临走前见到楚旭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却又什么也没说。
楚惜情心有疑惑,却不知道父亲这是怎么了,不由得摸了摸胸口,感觉那里贴身放着的玉佛散发出淡淡的暖意,让身上的寒意都散了去。
绍兴城内,幽冷的月色下,顾渊面无表情地听着陈风回的消息,失职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这是他聆听事情时的习惯,等听完了陈风的消息,他睁开双目:“她最近在忙着算账目?”
“是的。”
顾渊若有所思:“那天会稽山山崩的事情一直没有查出来个结果,难道真是意外?”
陈风想了想道:“属下觉得像是天成,可是此事是否有些巧合了?”
“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巧合。”如果不是他安排了那个道士,那周妈能去会稽山,后面能死么?
而安排这一切的楚惜情,她又是凭什么认为会报复到那两人的呢?
这件事顾渊查了许久仍旧没个结果,偏偏刚回来又碰到这样的事情,心情能好才怪。
听陈风说的消息,顾渊哼了一声。
近水楼台先得月,杨锦深先下手为强,他以为先到先得就是胜利了么?
顾渊的心思很深沉,他想着,马失前蹄的事情总是经常发生,杨锦深什么都想到了,可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如果有人对她不利,你可以暗中出手帮忙。”
陈风古怪地看了顾渊一眼,随即道:“是,都督。”
“哥,你回来啦!”
顾炎的大嗓门在屋里就能听见,随着碰的一声,这小子推门进来,热情地跑过来:“大哥,你可回来了,在萧山那边怎样,我说要跟去,你偏不让我去,也不知道是去忙什么了。”
陈风见状便先退下了。
顾渊面对亲兄弟态度可就温和多了,除了斥责一下顾炎冒失之外,也顺便问了问他跟铁牛这几日的事情。
听顾炎絮叨地说了许久,他才道:“这次去萧山是有要事,不让你跟去是为你好。”
顾炎沉默下来,“是皇命?”
顾渊点头:“对,不过我收到了一则消息,京城出了大事,看起来这次太子殿下损失惨重。”
顾炎一愣:“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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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的突然发难(第一更)
等他听了顾渊说完,他面色变幻:“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大哥,现在咱们还是别回京了,不然信王殿下肯定要来拉拢你的,到时候也是左右为难。”
“等着也不是办法,不过很快局势也就会平稳了,皇上自有安排。”顾渊却没有丧气,十分冷静。
“好吧,那咱们就在绍兴多呆些日子好了——只是这地方到底不比金陵城,还是十分无聊。”
顾渊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根本就没有想弟弟在想什么。
楚惜情,她是不是真的对杨锦深动情了?
但才几日的关系,两人倒是亲密许多。
他不过才离开不久,事情的发展倒是完全要出乎人的意料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
顾渊眸光幽深,想到这里道:“走吧,去看看铁牛。”
——
乍暖还寒的三月,天气忽而又在一场春雨之后变得寒冷起来。
楚惜情早起正向像常一样要准备收拾收拾继续盘点账目,查算其中的猫腻,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来。
往常里这会子杜妈妈都该准备张罗丫鬟侍候她,忙前忙后的了,今天怎么一直没见到人?
梅香和红玉正端了水来侍候她,楚惜情蹙眉道;“奶娘呢,她哪里去了?”
梅香和红玉诧异道:“是呢,奴婢们也说一早没见到杜妈妈呢。”
“可能睡过了吧?”
“嗯,待会让人去瞧瞧。”
楚惜情洗漱过后用了点儿薏米粥,几样细巧早点,随便挽了个纂儿,换了身家常的藕荷色素面褙子,半靠在罗汉榻上翻阅之前做好的账目,一边查算。
小丫鬟去寻了杜妈妈,却是扑了个空,回来报了楚惜情,她正诧异,忽然听到外面碧柳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姑娘,出大事了,您快去瞧瞧吧,夫人说要杖责杜妈妈。”
楚惜情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是出了什么事?”
她先是想到,肯定是张氏那里有了什么动静,否则现在怎么会突然发难?
这件事一定是她冲着我来的。
“是昨儿个夫人叫杜妈妈去那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今早忽然就把杜妈妈派人给带去了,现在闹得沸沸扬扬的,正在夫人正院里闹着呢,我刚刚听隔壁的丫鬟说好像是杜妈妈放了什么东西。”
楚惜情脸色难看,她眸光凛然,沉默了许久,这才道:“跟我一起去看看。”
一路上她心思剧转,想着事情到底是怎样,冒出了许多种猜测。
等她到了正院时候就见到外面聚集了不少人,里面更是热闹,正传来一阵打板子的声音,还有人喊着,八,九,十——
楚惜情大怒,冲进院子,果然看到奶娘杜妈妈被人按在长凳上正在打板子,已经打了十下,对这样的年纪来说简直可怕。
杜妈妈狼狈不堪,脸上肿了,腰背臀部也被打得染上了血迹,见楚惜情出现,周遭顿时一阵失语,楚惜情低喝一声:“住手!”
她开口了,那些打人的婆子,却还是没住手,楚惜情气得上前抓住其中一人:“好大狗胆,谁让你们打我奶娘的?”
“先停下!”张氏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楚惜情转眸看着她,敛去怒气道:“母亲,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您怎么要教训女儿的乳母,也不知道她是做了什么错事?女儿回家教她改了就是。”
张氏冷着脸,旁边还跟着楚惜颜,楚惜颜带着嘲讽哼道:“哟,什么错事,大姐知道这个老虔婆做了什么吗,回去教她,是教她怎么害我娘吗?”
周遭围观的仆役低声议论着。
楚惜情蹙眉,低头问杜妈妈,在她耳边轻声道:“妈妈,您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冤枉你?”
杜妈妈喘着粗气,“他们说我在这埋了个巫蛊娃娃咒夫人,说早上夫人心口开始疼,结果有个丫鬟看到这个。”
楚惜情冷着脸看了眼张氏,正对上张氏带着一丝怨毒和嘲讽的眼神,她打了个冷战,心道,果然是报复么?
她倒是先从杜妈妈下手了,想要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再夺去她一个心腹,好你的张淑媛,你果然够狠,不出则已,一出必杀。
这种巫蛊娃娃的手段,虽然俗套,可禁不起它就是好用。
楚惜情却没有像那对母女想的那样惊慌失措,进退失据,反倒是非常冷静。
这也不怪她,如果谁经历了她上辈子遇到的种种事情,也能锻炼得平静。
“母亲,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楚惜情慢条斯理地说:“您说奶娘是做了什么,我好歹也知道个罪过,总不能学人家秦桧来个莫须有的。我楚家也是书香门第,母亲常教导我们要有条有理,您说不是吗?”
张氏眸光一闪,忽然瞥见什么,掩面道:“你这孩子,难道我还会冤枉了她不成,我也不知道是你还是这婆子的坏心,这般害我,难道是想把这个家给弄得不成样子吗?惜情,你是对我这个继母有什么不满吗,我可是你姨妈,怎么会亏待你呢?”
“怎么回事!”一道闷雷般的爆喝声传来,楚惜情眸中闪过一道了然,哼,怪不得突然这般惺惺作态起来,原来是楚旭来了。
楚旭昨晚宿在柳姨娘处,一早才起来就听说正院那边出了事,闹得不可开交,便和柳姨娘一道回来看看。
才到了就发现这么个场景,顿时皱起眉头,大发官威,骂道:“都聚在这里成何体统,全都下去!”
他不想自家事被人发现,楚惜情却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突然哭着扑到楚旭怀里,“爹,您救救奶娘吧,她是被人冤枉的,女儿怎么会想害母亲呢,是有人陷害——”
张氏是当家主母,当然不可能当着仆役的面就扑到老爷怀里,大庭广众的她也做不出,可是此刻看楚惜情这个做女儿的倒是不管不顾的,听她说的话,周围等着退去的丫鬟婆子都忍不住抬眼去偷瞧。
本来他们是不想走的,刚刚听到些像是家庭隐秘的事儿,继母跟继女的关系本来就难以协调的,这会子这场好戏,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众人,怎么舍得离开呢。
这不,虽然退出了正院,可是有些人是本来就在这里做事的,就躲在远处偷偷瞧着。
楚旭有些发懵,自从女儿长大了,可是没用过这种亲昵的举动了。
“爹,您是青天大老爷,可是做过官的人,定不会冤枉一个人的。这事儿定是有人陷害,离间我跟母亲的感情的。”
“别怕,爹来审问,总不会冤枉我儿。”
楚旭被女儿捧了几句心里乐滋滋的,一边对张氏道:“夫人,还是先审问再说,不管如何,也不能随便冤枉一个人不是?”
张氏咬着牙,面上笑得如花般灿烂:“老爷说得是,哎呦,我这心疼——”
楚惜颜双眸喷火嫉妒地瞪了眼楚惜情,扶住张氏哭道:“爹,您看娘都被人害成什么样了,她一早上就心口疼到现在了。”
楚旭一时又过去探问夫人。
柳姨娘过来扶住楚惜情,低声道:“大小姐要小心了,夫人今日肯定是有备而来。”
楚惜情敛眸,勾唇道:“谢谢姨娘了,我晓得了。”
旁边带来的丫鬟正在照顾杜妈妈,楚惜情上前道:“母亲,您快去屋里躺着吧,一会由我跟爹爹审问此事就好。”
一听这话,张氏这心口也不疼了,眼皮掀开道:“多亏了老爷,我这会好多了。”
楚惜情嘴角咧出几分嘲讽。
她这个爹还真是万灵丹呢,包治百病了。
“来人啊,给夫人搬个躺椅来。”
楚旭喊道。
一边蹙眉看了眼杜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惜颜恶人先告状:“爹,您不知道这个老虔婆多么恶毒的心思。昨天傍晚,夫人让她过来拿账册,您也知道的,这是之前为了姐姐准备的,母亲这些日子也忙着这事儿呢。但是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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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的诡计(二)第二更
“没想到,这老虔婆来了之后,在院子里呆了很久,不知道做了什么。今天早上,母亲就觉得心口疼,开始以为是病了,可是后来越来越严重,正说要去请大夫呢,母亲的丫鬟樱草在屋外花坛旁边浇花的时候发现了这个——”
楚惜颜才说,就有人递过来一个沾了些泥土的木偶娃娃。
像是往常一样,这个木偶没什么不同,后面写了人的生辰八字,还插着许多针在胸口。
楚惜情一脸震惊地看着:“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是谁害母亲的?”
她心中冷笑,这种伎俩,她不知道在电视上见过多少次呢,难道还真的这么傻?
楚惜颜瞪了她一眼:“有人看到这老虔婆在这里埋了什么东西,当时没注意,现在才想到是这么会子事儿。她肯定是对母亲心存嫉恨,这些年对母亲就没什么好脸色。”
楚惜情红了眼睛,抹着泪,楚楚可怜地看着楚旭:“爹,奶娘不会的,自从我娘去世,她一直照顾着我,再说奶娘为啥要嫉恨姨妈呢,她没必要啊,二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想说我去世的娘怂恿的吗?我如今没有亲娘了,奶娘对我也像娘亲一样,姨妈也是我的娘亲,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楚旭一时有些沉默起来,他想起去世的发妻,心中有些愧疚,他当年跟张淑媛的事情闹得发妻差点难产,后来发妻还是十分贤惠地替他操持这个家,自从发妻去世,他也写过些悼念亡妻的诗篇,这会被勾起了思念,一时对女儿也十分愧疚。
再说,楚惜情正是戳中了他的心思,楚旭是十分不喜家中妻妾相争的,哪个男人都希望自家的后院是妻妾和谐的,偏偏楚惜颜要捅破这件事,说亡妻的心腹杜妈妈害他继室,这不是打他的脸吗?
“够了,惜颜你胡说些什么?你别以为你大姐现在没娘了就没人给她撑腰了,我这个爹还没死呢!你大娘以前哪里对你们不好了,她活着的时候对你们这些庶子女从来一视同仁,家里也没有这些烦心事污糟事!”
楚旭大发雷霆。
张氏差点没晕过去,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没想到楚旭居然会这般不给脸面的说话。
他心里到底还惦记着那个死人吗?
张氏心中激怒,气得不行。
尤其他那话是怎么说的,好像是她故意在污蔑楚惜情,虽然实情如此,可他当着这些人的面如此说话,叫她的脸面往哪里去搁?
张氏冷着脸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楚惜颜更是差点快气疯了。
她被那句“对庶子女一视同仁”给气得半死。
这让她回忆起在张淑珍没死之前,张氏还是个妾,她只是个庶女的过去。
这人如何不堪的往事却被楚旭在这里不留情面地揭穿了。
张氏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哭道:“妾竟然不知道老爷是这般看我们母女的。难道这些年我做的都是白做的么,老爷,这些年我虽然未必有姐姐做得好,可是也是兢兢业业的,对这些孩子们也是一视同仁,从来没有短了什么,难道在老爷眼里,我就是个会害继女的恶毒继母吗?”
楚旭一时脸上尴尬,他一时气话,没想到现在妻子的感受,这么说是过分了些。
楚旭想到这些年妻子操持家业也不容易,他这么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