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走了,楚惜情一想,似明白了什么,不屑地冷冷一笑,也就换了家常袄子,散了头发歪在榻上看书。
“姑娘——”
杜妈妈在边上八角圆凳上坐下,轻声问道:“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奴婢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明白您了。方才我听梅香说起今天的事情,三姑娘那里也太过分了,还有大夫人那里,不知道姑娘是打算以后怎么办?”
楚惜情握住杜妈妈的手,微微一笑:“妈妈放心,这事儿我已有了主意。”
“那是——”
“周妈还在庄子上,是吧?”
“是啊,如今跟她儿子一家子都在庄子上,她儿子还被老爷打了几十板子,如今还在养伤呢。”
杜妈妈有些诧异:“您提起她是想?”
楚惜情起身,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行字,交给了杜妈妈。
杜妈妈也是识字的,拿来一看,但见上面写着:先断其臂,再分其势,分化瓦解,各个击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杜妈妈心底掀起了滔天大浪,好半晌面色严肃地把纸放到蜡烛上点燃了,看着它烧成灰。
“妈妈可明白了?”
“明白了,但不知道姑娘您如何才能做到?”
“周妈和她儿子倒也活得滋润,不知道水蓝在地下会不会想他们?”楚惜情唇畔带了丝诡谲的笑容。
杜妈妈打了个寒噤。
“姑娘——”杜妈妈紧张地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好孩子,我知道你可能是心里有气,但是奶娘不想你为了这些事情而逼迫自己,过得不快活。”
楚惜情有些感动,搂着杜妈妈叹道:“奶娘,我明白的。只是有时候,我不去逼迫别人,人家又会放过我吗?”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前世何尝做过什么坏事,可是她们何尝放过她!
只是,她想要对付周妈他们,首先还需要准备,可是现在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子,手上要说能用的出手的人,少得可怜。
而要办成这件事,需要的人是一定要可靠的,可是以她的能耐,现在想找到这样知根知底的人,怕是很难。
楚惜情先是想到慈静庵的静安师太,但想想又摇了摇头,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去找她们,虽然静安可能认得她需要的人,可显然这事儿被药婆婆知道了肯定麻烦。
把她能想到帮忙的人过滤一遍,顾渊?
想到他那个冷脸,她摇了摇头,柳裴然和杨锦深?也不行,认识没多久,她如何能托付人家这样的私密之事呢?
楚惜情一时犯愁起来,想着顾炎和铁牛那两个人一直当她是男人来着,不知道可不可以找他们帮个忙——
左思右想,没个合理的法子,到时候还又要欠个人情。
“奶娘,我想找个道士帮我办件事,办完之后他就必须离开绍兴。”
杜妈妈皱眉道:“这却是有些难办,要找到这样的人可是不容易,虽说也有些游方的道士,可是总也要找可靠点的,办事牢靠的,万一说漏了嘴或者在中间两头赚钱这可就是麻烦得紧。”
楚惜情何尝不知道,也是因此她才有些烦恼。
只是此事她不能自己出手,现在也颇有些感慨,这理论结合实际,可不是那般容易的事儿!
“不急,此事只能慢慢找着,我再想办法。倒是我让您查我娘给我留下的嫁妆的事怎么样了?”
“这倒是清楚明白。当初小姐给您留了许多嫁妆,除了一些古董字画之类的物事是封存在府里库房的,还有外面的庄子和铺子。小姐给您留了十倾地,其中有五百亩是在鉴湖边的,虽远了些,可那里地肥,每年能收的收成比其他都多。还有四个铺子,一个是当铺,一个是粮铺,一个是胭脂水粉铺子,一个是成衣铺子,如今也就只有当铺和粮铺还有些微利,其他都是勉强支持。如今都是大夫人管着的。”
楚惜情蹙眉,哼了一声:“当铺也赚不到钱,这倒是稀奇事儿!这些年倒是养出一只大硕鼠来了!”
杜妈妈点头,沉声道:“也不知道她这些年从里面捞了多少银子。眼看着姑娘也要说亲的年纪了,这些嫁妆怎么也该收回来管着,不然到时候陪嫁的时候,恐怕都剩不了多少钱物,而且那些地,他们都说是鉴湖边闹大水,这几年歉收,这几年怕都没赚到什么钱。”
楚惜情勾唇冷笑,“白让她赚了这几年,也该知足了,这些,我定是要收回来的。”
“是呢,姑娘怎么也要弄回来,倒是要怎么不动声色地让老夫人把这个交给您才是个问题。”
“我已想好了法子了。”
楚惜情漫步走到雕花窗棂旁,望着外面沉沉夜色,“奶娘不用担心,唉,现在就是人手少了些。”
“府里还有些以前受过小姐恩惠的人,姑娘您看是不是找他们?”
“不,人死如灯灭,人情如纸薄,在没有确切把握之前,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们的计划。”
----第一更o(n_n)o~,今天多少字呢,是六千字呢,还是八千字呢,九千字?
☆、丑小鸭的故事
楚惜情正想着怎么寻个可靠的道士进行她的计划,外面梅香敲了敲门,轻声道:“姑娘,五姑娘来了。”
“五妹?她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楚惜情心中有些诧异,到了门口,站在楼梯口上,正瞧见五妹楚惜梦瑟缩在轮椅上,忙下了楼梯过去。
“五妹,怎么这会子过来,天黑路滑,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好?”
“大姐!”
楚惜梦小脸上满是紧张,眼圈红红地拉住楚惜情的衣袖:“大姐,我这才听说你下午在街上遭了难,奶娘怕我担心,竟是瞒着我,方才听几个丫头说话才知道此事……大姐,你有没有哪里有事?”
楚惜情掩去眼底的一抹厌烦,她早知道这个妹妹是个不安分的,上辈子,这辈子,朱昂跟她生分的事少不了她的参与,现在这般假惺惺地过来说话,却不知道是为了试探还是作甚?
“瞧你,脸都哭花了,碧柳,还不快打水来。”
楚惜情拿了帕子给楚惜梦擦干眼泪,“好梦儿,姐姐没事,虽说受了点惊吓,到底算不得什么大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倒是你,大晚上的过来,可才是让我担心呢。”
楚惜梦这才松了口气的样子,红扑扑的小脸带了些羞怯:“梦儿只是担心姐姐。”
楚惜梦的奶妈王贵家的也是在跟前伺候的,闻言低声道:“大小姐,您看五姑娘也是心里惦记着您呢,一听了消息就要过来,奴婢是怎么拦也拦不住呢。”
“这丫头就惯是粘我。”
楚惜梦撒娇地拉着她手臂道:“大姐,人家晚上留在这陪你好不好,姐姐好久都没有给梦儿讲故事了。”
楚惜情勾唇,“是啊,梦儿今晚就留下来,咱们姐妹好好说说话。”
楚惜梦高兴地应了。
外面天色渐晚,楚惜情半躺在拔步床。上,楚惜梦也是只穿着松江棉布的中衣,小小的鹅蛋脸,乌黑的眼睛扑闪扑闪地,正听楚惜情讲故事。
“大姐,真的有这样的故事吗,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
楚惜梦喃喃自语着,有些失神地想着什么。
“是啊,所以梦儿,这只美小鸭总有一天也会变成白天鹅的。”楚惜情温柔地笑着,伸手按了按楚惜梦的腿:“姐姐最近也看了些医书查找治疗妹妹的方子,学了些按摩的手法,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想着让妹妹减轻些痛苦。”
楚惜梦满眼感动,旋即苦笑道:“大姐就不要为我担心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我可不信,梦儿,难道你就不想站起来吗?不要放弃,我家梦儿这么美丽善良,将来一定会好的。”
楚惜情其实早些年跟药婆婆也学了许多东西,不过那时她心不在此,现如今才上了些心,学着把脉这些法子。
不过医人也是为了救己。
楚惜梦的腿是很难治好的,楚惜情只是按照药婆婆给她的医书上说的法子试着给她按摩,开始有些生疏,不过到底人的腿按摩之后总是舒服许多,楚惜梦难得感觉也有些松快,遂惊喜地说:“谢谢姐姐,梦儿觉得舒服多了。”
“好,以后姐姐时常给你按,还可以教你身边的人学着给你常按着,总是有些作用。”
楚惜梦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汗,楚惜梦拉了拉她的手:“大姐快睡下吧,你也累了。”
两姐妹躺在床/上说话,楚惜梦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跟大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大姐,我听奶娘说,你不打算嫁给子远哥哥了吗?”
楚惜情眉头微蹙,淡淡道:“你那奶娘倒是热心肠的,什么都喜欢打听,只是这事儿是主子的事,她打听这些作甚?”
“大姐别怪奶娘,只是梦儿担心姐姐的婚事才让她打听的。二姐那般过分,我看着也很不喜欢,这样也好,只是又听说子远哥哥不肯放手?刚过来路上遇到六妹,她说武昌侯夫人很喜欢姐姐,这倒是不错呢,听说今天救了姐姐的人又是威远侯,我就说嘛,大姐这样国色天香,总是招人喜欢的。”
楚惜梦仿佛一个为姐姐开心的小妹妹,脸上泛着些许激动的神采,楚惜情眸光闪烁,“你看你胡说什么,朱家的事有爹娘操心,我管他如何?武昌侯夫人不过是客气罢了,哪能当真。至于威远侯,不过是巧了,威严得很,我看到他就吓死了。好了,这些事不是我们闺阁女孩儿该操心的,相信祖母和母亲会为我选好亲事的。”
哼,当她是傻子么,这话传出去,指不定她要被人骂朝秦暮楚了!
楚惜梦闻言羽睫低垂:“姐姐说的是,是妹妹鲁莽了。”
说着又笑起来,拉着她手臂撒娇:“姐姐这样美,又是多才多艺,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男儿才配得上姐姐呢!”
楚惜情挑眉,伸手去挠她痒痒:“好你个梦儿,竟敢调笑你大姐我了,说,是不是你也动心想嫁人啦?改明儿不如我跟祖母说说,也好给梦儿选个如意郎君——”
楚惜梦被她挠得直笑,忙求饶,许久才叹了口气:“姐姐,莫要笑我了,我这辈子也只想着青灯古佛了,谁家会娶我这样的人呢?”
楚惜情安慰地拍拍她肩膀:“好妹妹,你总有一天会变成白天鹅的,相信我,只要你自己努力,没有什么是不能做成的。”
“是吗——”
楚惜梦眸光有些复杂的流光闪过。
夜色渐深了,楚惜情和楚惜梦已经睡下。
楚惜梦却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熟睡的姐姐,脸色时而温柔,时而阴沉,时而扭曲,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她闭上眼睛睡下了。
楚惜情翻了个身,一双黑眸缓缓睁开,微露寒光,嘴角带了丝嘲弄。
她有些寒心,这个妹妹,她还真是从来没有弄明白过呢。
只是有一点她却很明白。
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固然是个十分美好的童话故事,但是——
楚惜情冷笑,丑小鸭能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天鹅,只不过误入鸭群,成了落地凤凰,终究它还是成了天鹅。
可是,鸭子永远是成不了天鹅的。
不管它再如何努力,也是一样。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强求一些东西,早晚也会失去。
她抱着看好戏的心情睡下了。
至于楚惜梦,她玩的那点儿把戏,现在根本不在她眼里。
打探消息也好,挑拨离间也罢,她楚惜情都接着,还不知道是谁利用谁呢。
——
张氏和楚惜颜两人身子见好,老夫人心情不好,昨晚就已经让他们搬回自己房里去了。
楚惜情早起仿佛没事人一般,还跟楚惜梦说说笑笑,早上还吃了一碗碧梗粥,两个奶香窝窝,吃完饭还特意给楚惜梦梳了头发,姐妹两个好得似一个人般,由楚惜情推着先去荣寿堂请安。
老夫人难得见楚惜梦,有些讶异,也留她说了会子话,听说楚惜梦喜欢读佛经,便说道:“好孩子,年纪轻轻的姑娘家,怎么好读这些?你这孩子,没事儿跟你姐妹们玩玩,也松散松散,整日呆在屋里,闷坏了人。”
楚惜梦怯怯地说:“孙女儿因想着出门不便,并不想麻烦人。”
“哼,这话是怎么说的,你是小姐,他们伺候你是应该的。是不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主子?”
老夫人脸一沉,吓得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冷汗直冒。
楚惜梦忙摇头道:“不是这样,是孙女儿自己不愿意出门。”
说着眼睛里含着些泪水,并不说话。
老夫人叹了口气,“好孩子,你自己留在那里的确清冷,这样吧,祖母这儿还有房间,我老婆子整日吃斋念佛的,你既然也是个信佛的,就过来陪陪祖母作伴吧,我年纪大了,最喜欢小辈在跟前。”
楚惜情蹙眉,不知道老夫人这番做法是为了什么,要说以前想可怜早可怜去了,怎么今个儿倒大发慈悲了?
还是这老太太是知道了什么?
楚惜梦眼底闪过一抹喜色,随即高兴地说:“那,那不会麻烦祖母吗?”
老夫人慈爱地说:“怎么会呢,你也是我亲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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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羞成怒
楚惜情却是高兴地说:“五妹,这样好了,以后爹娘过来请安,你也可以经常跟姐妹兄弟们玩了,还是祖母想得周到。”
祖孙几个说笑,不一会子众人来请安了,得知这个消息,楚惜颜当即就有些恼怒,这么多年了,老夫人可都没说把她养在跟前,那要是把楚惜梦养在跟前,那丫头可真是天下掉馅饼了!
她哼了一声,抚着头道:“娘,我头突然好疼啊,浑身痛——”
老夫人有些不快地道:“既然如此,就去请了大夫,快回去休息。”
对于昨晚的事情,老夫人很是不快,觉得张氏这样带着女儿去见外客,急着推销的样子着实上不得台面,心里便有些恼怒,现在看楚惜颜这般作态,直接不甩脸子了。
楚惜颜顿时脸色阵青阵白地由丫鬟扶了出去。
张氏很有些尴尬,老夫人冷声道:“找教养婆子的事该尽快办好了,以后当家做主母的,没有规矩不能成方圆,不然丢的就不是你们的脸,是娘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