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叹息一声。他低着头,看上去又温柔又纯善,就像是专门做好事从来不做坏事那种老好人。
可他绝对不是。
萧龙宇的脾气又急又坏,任性孤僻,反复无常,说他是个怪人绝对不夸张。而且从他的所作所为来看,根本找不到半点好的地方,称为坏得流油还差不多。
但是,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对我……没有恶意了?
似乎是在清澄山副峰遇到那个鬼开始的?
虽然还是会骂我,可是……反正就是不一样了……
我盯着他发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双胳膊已经紧紧把我抱住,整个身体陷入某个炽热宽阔的怀抱。
一片混乱。我像是被一阵风抱了起来。黑暗里有重重床帐,暗香浮动,缠绕在我周围。我仰面倒在床上,手脚都好像被捆住,第一次见他时的回忆全部倒流进脑海。
清晨,庭中,衣斑斓,人潇洒。
我只觉得浑身发麻,像是要被狂潮吞噬,完全不知道那种复杂感情究竟是什么。一种陌生的让人意乱情迷的感觉让我惊慌失措。这样的情况本来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和小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和查至极在一起的时候也没有。
这样不对,不好。要推开他,推开他。
可他像是知道我所有的弱点,甚至不用出声询问。两片柔软炽热的唇从我脸颊擦过去,张嘴就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我猛地一颤,摇着脑袋要挣开,可手脚却陷在他怀里,像陷入一片汪洋大海,挣不脱,逃不走。
我一阵心惊,某种东西脱离了我的掌控,朝我从来没想过的方向汹涌而去。
混乱中,我扎头发的绳子落在了地上,然后是我的外衣。
衣服没了应该会冷,可我却越来越热。他的手在我的头上流连,最后紧紧抱住我的腰。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遥远又熟悉,那种发麻的感觉从脑后袭来,让我再也没有一丝思考的余地。
“杨郭,杨郭……”
他低声唤着我的名字,可声音又忽然断开了,他的唇贴了上来。和查至极温柔生涩的亲吻不同,他的吻像浓烈的桑落酒,几乎要吻到我心上,让我醉了,醉得不轻。舐吻,缠绵,唇舌相交,可是还不够,这样热烈的吻还是不够。
我昏昏沉沉,只觉得血在身体里疯狂乱窜。他的气息醇厚香甜令人窒息,带着薄茧手指轻抚过我的脸,头发上的水珠滚落到我的脖子上,像在下一场滚烫的雨。
然后,他突然停了下来。
“睁开眼。”他的吐息喷在我的唇上,烫得吓人,“睁开眼看着我。”
月色那么美,他的睫毛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微微颤抖着。他的眼里像是有整片海洋的火焰在燃烧,又含着一丝绝望的挣扎。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才低声开口:“你……为什么……要这样?”
他笑了,抬起手,把我脸上的头发拨到一边。他的身体烫得像烙铁,颤抖的呼吸包围着我,让我感到天性的恐惧。
“因为我喜欢你。你呢?”
“……我不知道。”
他愣住了,然后笑了一声,像叹息似的,身体微微颤了两下,声音也跟着颤抖:
“别人的心总被你拿来随便践踏。杜芳和查至极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他不能给的,我也会给。”
说完,他向后倒去,躺在我身边,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渐渐平稳。屋子里忽然变得极其安静,静得有些诡异。
过了很久很久,我的意识快要开始迷糊的时候,才听到他问:“你想偷切云?”
我猛然一惊,瞬间清醒过来,咬着嘴唇不说话。
他慢慢侧过身,静静看着我,抬手摩挲着我的额头。“你日日都盯着那把剑,瞎子都知道你在打它的主意。陆师叔也是因为这个才要同我换房间。”
我眼睛眨得更厉害了,扭过头去背对他,脸都快要烧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被揭穿了计划,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那是阿心送给陆师叔的剑,你要它做什么?”
“……”
“你想知道什么?”
我憋红了脸,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哼哼:“那个阿心,是谁?”
“阿心啊……”他的手很轻很轻,捧着我的脸,一遍又一遍往上抚,把我凌乱的额发拨到脑后去,“阿心,是兰卿的小名。”
24老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上一章加了点肉汤……
明天一大早考托福……我去睡觉了。等明天考完了再修修这章。 【不错,我确实会吃了你。昨天一整晚,我都在想着怎么把你撕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吃进肚子里。】
听到那两个字,我的心瞬间凉了下去。
又是兰卿!
萧龙宇对我的震惊和愤怒毫无所觉,勾起被子给我盖上,又从背后抱住我,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你想得没错,我以前是兰卿的徒弟。”
“陆离是她的师兄。阿黄,你叫它伏地魔,是她师父的宠物,后来一直跟着她,所以才会听你的话。”
“当年是她带我离开了莲教。七年前的那场浩劫里,她战死……我才入了蓟门。”
……
他用胳膊环着我,手指摩挲着我光裸的肩膀,一字一句地在我耳边说另一个女人。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好像从身体深处蔓延出一股刻骨的绝望,让我伤心欲绝,像是失去了某种宝贵的东西。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把推开萧龙宇,飞快地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拉开门冲了出去。
他大爷的!萧龙宇你去死吧!
楼道上没有点蜡烛,昏昏暗暗的,我气得浑身发抖,跌跌撞撞地在走道里瞎走。唇上还是滚烫的,心里却渐渐泛冷。
长久以来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这样一来,一切都可以圆上。
原来我和兰卿长得一样。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时他会以为我是假扮的,想杀我。
怪不得,他一开始对我总有种若有若无的戒备。
怪不得,他有时会用那么复杂的眼神看我。
怪不得,他会说……他想要我。
对我凶是因为她,对我好也是因为她。
查至极……他也是知道的吧?所以才会喜欢我。还有羊扬扬,陆离,白毛,伏地魔……
他们对我的好,有多少是为了那个兰卿?我到底算什么?一件替代品?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孤身无依,可怜又可悲。
我冲回房间,呆了一会儿,然后冲到衣柜旁,一把拉开柜门。
老子走了,你们以后都别想再看到我!别想再看着我怀念那个什么兰卿!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哭,眼泪怎么抹也抹不完。
我还以为他是好人……呜呜呜……果然驴牵到哪里都是驴,反派到什么时候都是反派……呜呜呜……还以为他不会再整我了……还以为他会对我好……呜呜呜……还打算如果跟他'河蟹'了……呜呜呜……就马上回去和查至极分手再跟他私奔的……呜呜呜……萧龙宇你大爷的……呜呜呜……
我冲出院子就开始狂奔,生怕萧龙宇从后面追上来。可事实证明我完全在自作多情。直到我迷迷糊糊跑到破军司大门口,身后都没有出现一个人。我掏出牌子,气势汹汹地在那两个门卫眼前一晃。他们相视一眼,恭恭敬敬地把我放了出去。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我当初是坐着马车来破军司的,所以完全不认识周围的路。漫无目的地瞎走了一阵,实在累了才停下来休息。回头看看身后,好像也没有人在追我。我像只丧家犬一样坐在路边吹着冷风,真是太可怜了。
这是什么感觉?
以前我总是觉得,如果我要喜欢一个人,那个人心里就只能有我,别的女人看都不准看。那时候我心里豪气冲天,牛皮吹得比谁都大。可是直到现在,直到我真正遇到了那个人,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跟查至极不一样。他跟查至极不一样。
他热情如火,缠绵不休。好像整个世界都是黑白的,只有他在的地方才会有色彩。
可我怎么比得过一个死人?
迟了,一切都太迟。等我喜欢上他了,才知道他看进眼里的从来都不是杨郭。那个叫兰卿的女人永远停留在七年前,再也不会凋谢。那是他曾经与之一起生活的人,是他爱了十多年的女人。
我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看着树下来来往往的蚂蚁,用小树枝戳来戳去。
马上要开春了。
三月十五,只有一个多月了。
……三月十五?!
我心中猛然一惊。师父前些日子收到那菊什么宫的信,里面说的异世之宝应该和我有关。但我刚来这里不久,怎么可能和那菊花宫什么的有牵扯?必然是兰卿留下的烂摊子。
刚才萧龙宇又说什么七年前的浩劫……
莫非是兰卿当年把人家得罪了,现在对方以为我是她,要来追杀我?
真是可笑!
凭什么!凭什么好处都让你捞去了,现在还要让我再替你死一次?!
我越想越觉得推理得有道理,心里把兰卿那女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如果那些人真的想要我的命,我跑到哪里他们都能找得到我。我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能不能生存下去还是个问题,怎么可能逃过追杀?
我木讷地在街边坐了一会儿。已经很晚了,路上空空荡荡的,街边的店铺也早就打烊了。这里不比现代,大家没什么夜生活,吃过晚饭没多久就都睡下了。
我挠挠头,想想还是回破军司吧,大不了以后避着萧龙宇。保命要紧。
我朝左右张望了一会儿,还是不认识路。管它的,总不见得在这里坐一夜吧。路这东西等看到了就会认得了。
我起身拍拍屁股往回走。可没走多远,就隐隐约约听到有笑声和歌声从前面的街上传来。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这个时间,怎么还会这么热闹?
刚凑近一点,迎面就扑来一阵胭脂水粉的香气,还有女人的娇笑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月一条街?
我咳了几声,站在街口装作不经意地往那条街里瞄,可没瞄几眼就没什么兴致了。因为到这儿来找乐子的多半是有钱人,而我在落魄的时候最讨厌遇到有钱人。就在我犯了个白眼打算转身离开时,眼前突然闪过两个熟悉的人影。我一惊,连忙跑到街角阴影躲起来。
刚从那花街里走出来的,居然是司徒亮和那个总是很怕我的小鬼!
司徒亮啊司徒亮,平时看他一副正人君子模样,没想到居然是个色胚!真是衣冠禽兽,还带坏小孩子!
那两人脸色皆是木木的,一言不发地出了街。
他们逍遥完了,这是要回破军司吧?
想到这里,我连忙暗搓搓地跟在他们后面,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可还没跟多远,那小鬼就无意识地一回头,和我打了个照面。
我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眼中写满“你们走你们的咱们就当不认识”。可那小鬼的脸色却刷地变得惨白,小心翼翼地看了身旁的司徒亮一眼,然后神色复杂地望着我,右手微微一动。
我瞬间觉得腿上一麻,一头栽倒在地。
等到我艰难地翻过身,那两人早就走得没影了。我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心中怒气滔天。你这卑鄙无耻的臭小鬼!不就是看到你去花街吗!居然……居然偷袭我!看我明天不扒了你的皮!
我一个劲地揉着自己完全没有知觉的腿,心中害怕极了。有没有比今天更倒霉的一天?先是偷剑时莫明其妙钻出来一个萧龙宇,被他扑倒滚了床单又跑了出来,然后找不到回去的路,稀里糊涂跑到花街,遇到了司徒亮和那个神经质的小鬼,然后又被小鬼废了双腿。
我会不会冻死在这大街上啊。离天亮还有好久,天那么冷,腿也不能动,那些晚上出门的野猫野狗会不会跑出来散步,顺便把我当点心?
那个没良心的萧龙宇,见我不见了也不知道出来找找。我还没'河蟹'了他,再抛弃他,他就先抛弃了我……
我越想越伤心,眼泪流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腿才渐渐开始有点知觉。我不停按摩着自己的双腿,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可以动了。我试着站了起来,挪到路边捡来一根树叉,杵着树叉一步一步的往司徒亮他们消失的方向走。腿又酸又麻,可总比没有知觉强。
当我像乞丐一样一点一点爬回破军司时,已经快到凌晨了。门口那两个火把在风中张牙舞爪,带着那两个门卫也显得阴森起来。除了风声,整个破军司都很安静,就像萧龙宇第一次带我来这里时一样。
那时候我没心没肺,他拉着我的手,穿过这些殿堂楼宇。
时间只过去半个月,可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疲惫地点点头,接过一个门卫递过来的灯笼,拖着又累又饿的身子往自己的小院里走。萧龙宇估计早就睡下了。反正大不了以后跟他装不认识,只要留在破军司就好。就算是看在兰卿的面子上,到时候打起来陆离和师父也一定会罩着我的。
唉,为了活命,我真是太能憋屈了。
“知道回来了?”
还没走到院子,我就听到墙角传来带着怒气的声音。
萧龙宇面无表情地靠在墙上,目光冰冷,像一头野狼一样看着我,先前的温柔全都消失不见。我突然感到一阵没由来的害怕,先前对他汹涌的怨恨一下子没影了。
也许我们两个的关系一直是这样。他是高高在上武功高强的萧少侠,而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脾气又冲的孤女,偶尔会张牙舞爪,可他的一个凌厉的眼神就会让我缩起来。
他把我当成宠物一样漫不经心地照顾着。心情好的时候顺顺我颈后的毛,不耐烦了就一脚踢开。
萧龙宇突然笑了一笑,低声问:“你在怕什么?”
“我……没,没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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