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扭头望向父亲:“家里……有客人来过?屋”
杜松林深吸口气,知道躲不过了。犹豫了片刻才说:“来过,世交的亲戚,过来借住几日。”
“可是却用主卧?”安澄紧紧盯住父亲。
杜松林颇有些尴尬:“澄澄你别误会,爸爸住一楼的客卧。主卧的阳光更好些,而且能看得见那片红枫,客人更喜欢些,所以我将主卧让出来。”
安澄垂下头去:“爸要、要是有了女朋友的话,该不、不会瞒着我吧?”
杜松林心下也是难言的惆怅。不是他要故意瞒着女儿,而是现在跟淡如之间的情路还不明朗,所以现在还不能跟女儿介绍说是自己的女朋友……他走上前来轻轻拥了拥女儿的肩:“我一定会的。”
安澄这才放下了心,仰头望着父亲微笑:“其实这位客人,叫、叫我觉得莫名熟悉呢。”
“哦?”杜松林一怔,有些紧张地望向门内。
安澄倒是自然地推门走进去,指了指床头柜上新增的一盆绿萝:“这不是爸的品味,可是我的枕套和毛巾上却都是这种叶子形状的花纹。”
杜松林一口气梗住,被女儿的观察入微惊住。
安澄手指刮过绿萝的花盆。花盆是黄色的,暗刻了蜻蜓的花纹。花盆的黄与绿萝的碧翠相得益彰,花盆上暗刻的蜻蜓图案又增加了一缕生趣。安澄笑:“这配色也不是爸的喜好。这更像是女人的品味。”
安澄再回眸瞟一眼父亲:“黄配绿在爸给我准备的行李里却许多次出现。”
安澄将绿萝放回去:“综合以上两点,我有、有理由认为,上次爸说帮您为我准备行李的‘护士小姐’就是这位客人吧。”
杜松林脸上火辣辣的。
安澄再微微仰头在空气中呼吸了一会儿:“其实不是护、护士小姐对不对?虽然这位客人也是个极爱干净,做事有条不紊,符合护士特点的;可是空气里却没、没有一点护士身上该有的药水味道。爸诊所里只有两个护士,忙都忙不过来,所以是不、不可能完全不接触到药水的,不是么?”
杜松林说不出话来,可是心里却还是扬起身为父亲的骄傲。
安澄垂首微笑:“既然是世交的亲戚,那如果有机会我希望向她道、道声谢。她帮我选的配色,我很、很喜欢。或者从这一面来说,也许我跟她是脾气相、相近的人吧?”
杜松林听见自己心底汩汩涌起了小小的欢喜。是真的,淡如的性子跟女儿,果然是有些相像的。前妻安然人如其名,又因为职业使然更习惯用肢体语言,所以并不多话,女儿却是自小率真泼辣的。只可惜……竟然结巴了。
也忍不住憧憬,因为性子相近,女儿是不是能更容易接受淡如一些呢?
。
每个周末,汤燕犀都会去父亲的律所打工。
从最基本的整理文件做起,装订、复印、归档,一忙就要一整天。
这也是爸的要求,说任何一个律师在律所里都是从这样的工作做起来的。不懂得整理文件,学不会以平常心对待那堆山填海的文件,那就永远成不了一个优秀的律师。爸说他自己当初也是这样在律所里从助理律师做起,后来结束“一年级律师”的资历的时候,他已经几乎将律所里所有的案例、相关判例都看遍了。当“二年级”的时候正式独立上庭,便自然已经可以驾轻就熟。
原本汤燕犀早已习惯了做这些,做的时候都是心平气和,可是今天……还是有些分神了。
眼前的纸张上,一摞一摞都是安澄绷起的小脸,她虽然结巴着却坚决地说:“谁也不选!”
他忍不住烦躁,将手里的文件丢到一边。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在烦躁什么。向楠的意思说得明白,是说让安澄选哪个当男朋友的意思……可是他,是想要当安澄男朋友的么?
他原本只是想吓走她,外加报了小时候的仇;后来,也只是想让她陪他一起演一场戏罢了。可是戏还没开场,他的计划却怎么已经乱成了现在这样?
他一向是冷静的人,一步一步给自己做出清晰的规划,然后按照计划按部就班地走。其实他也跟她是相似的人,他没想过要在这个年纪就涉足男女感情,他想要的是将来,是站上法庭成为——超过父亲的华人大律师。
那是一项宏达而繁重的计划,需要全神贯注去执行才有可能实现;他怎么可以在刚刚16岁的年纪就
已经开始分心?
也许,是时候该反省自己了。
。
天黑的时候,汤明羿回到律所来。
汤燕犀迎出去,汤明羿欣慰地拍儿子的肩:“干得不错。”
汤燕犀无声地为父亲泡好浓茶。
律师,尤其是身为律所合伙人的、著名的大律师,就更是无所谓什么周末和休息。即便周末不用上庭,汤明羿也要参与各种应酬,因为他有义务为律所的发展寻找更多的富有的客户。
应酬难免要饮酒,汤明羿却不想带着一身酒气回家,一来叫父亲和妻子担心,二来也不想将工作上的压力传到家人身上。所以每次周末应酬完了他都会直接回律所,喝完浓茶解了酒,才会回家去。
这个小小的秘密,这几年已经成了父子之间的小小默契。
与平素不同,汤明羿今晚接过茶却叫住了汤燕犀:“燕犀,你先别走。有件事爸要问问你的意见。”
汤燕犀端端正正坐下。此时在律所里,汤明羿不仅是他的父亲,也是他精神上的导师,是他视野上的偶像,也是——他想要打败的对手。
“爸爸,您请说。”
这时候单独相对的父子俩,反倒是有些疏离的。
汤明羿轻叹口气,知道长子现在已经不再怨恨沈宛,却对他依旧没有真的完全原谅。儿子看得很清,毕竟当年真正伤害到淡如的,不是沈宛,而是他。
汤明羿放下茶杯:“刚得到消息,HV法学院将招收最后一届法学本科生。从明年开始,全M排名前五十的法学院都将不再招收法律本科生,全要改成本科后的研究生教育。”
汤燕犀一怔。这个消息传了几年了,今年终于坐实。HV法学院是他的目标,是他一定要申请的学府。
“今年秋季开学是你最后一个机会进去读本科,如果你错过这次机会的话,那就意味着你高中还有2年,本科4年,再加上研究生的3年之后,你才有资格去考律师执照。2+4+3,需要耗费你长长的9年。燕犀,人生一共有多少个9年?我希望你能下定决心,抓住今年最后的这个机会。”
汤燕犀的高中学分早就修满了,现在在绿藤里只是在选修大学的预修课程,所以他可以提前申请获得高中毕业证。而他申请大学的考试SAT等更是从小学就开始考,如今手里早已捏了好几个高分,他随时可以凭借那个分数去报考HV。
况且他出身律政家族,“Home-School”的影响就更是深远。凭借汤家在律政界的声名和人脉,入选根本不是悬念。
汤明羿以为儿子会欣然接受,却没想到就在他面前,儿子却陷入了沉思。
汤明羿也不觉有些皱眉,想不透儿子为什么会迟疑。
“燕犀……我可不可以知道,你究竟在犹豫什么?9年,儿子,咱们浪费不起。”
汤燕犀抬眸凝望着父亲。
9年,他真的舍不得浪费。可是……如果现在就下决心,便意味着三个月后就要彻底结束自己的高中时代,而且远赴东海岸的麻省……
也就是说,要远远地离开那个小结巴了。
“爸您让我想想。”
他看见父亲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和……失望。………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115、终究还是躲不开……(2更)
汤燕犀跟父亲同车回到家的时候,汤燕卿正跟安澄通话。
两兄弟的房间只隔着一个天井,汤燕犀上楼的时候,不经意向汤燕卿的房间瞟了一眼。可是汤燕卿却跟做贼似的挤了个笑之后,麻溜儿地就把窗扇给关上了。
汤燕犀便停了脚步,知道有事儿。
眼下这个时候,弟弟能这么小心防备他的,仿佛也只会是为了一个人。
汤燕犀便深吸一口气,脚步放轻,走了过去。
屋。
安澄打电话过来,是想叫汤燕卿帮忙。安澄知道汤燕卿的二伯和二婶都是警界人员,所以她拜托汤燕卿帮她查个车牌。
自从兄长和安澄出去寄宿之后,汤燕卿对这两只日常近况的掌握便不是那么及时,所以压根儿就没明白安澄为什么忽然要查一个车牌。
安澄小心遮掩:“嗯~,是帮个朋友。”
汤燕犀太小看她了,以为将纸条给“吃了”,她就没记下来么?
可是汤燕卿哪里是那么好骗的,他冲着手机嘿嘿地笑:“小澄澄,我们是盟友哦,所以我必须帮你,责无旁贷。可是也因为我们是盟友,你可不能骗我。”
汤燕卿此人是人小鬼大,安澄反倒被说得不好意思。她垂首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前情后果说完了,汤燕卿登时欢喜:“哎?这个好玩儿,我陪你一起查呗?”
汤燕卿此时虽然年岁还小,可是已经开始展现出在刑侦方面的天赋。可惜家里对他保护太严,亲友包括世交的生活圈子能让他玩儿名侦探游戏的机会不多,安澄这个让他一听就听出“谜案”潜质来了,他绝对不肯放弃的。
安澄忖了忖,虽担心汤燕卿这小孩儿不靠谱,可是却不能不承认,以自己现在的条件,独自去查的话,短脚太多:一来她刚来M国不久,语言还没有全通,更别提对地理环境的陌生;二来,她也没有汤家有警员这样的便利条件,现在是一个车牌,说不定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女人的住处之后,还需要继续查那女人的身份背景呢……她便终是松了口:“你帮我查、查完车牌之后,我会、会考虑。”
汤燕卿唧唧咕咕一乐,心说这丫头比他还贼。他本来想用查车牌这事儿来要挟她的,结果她先下口为强,反倒用查车牌这个当成考查门槛了。而且明明她是个小结巴呀,他这个口齿伶俐的竟然还被她给抢先了……此时此刻,他有一点点理解了老哥的那种不甘的心情。
他哼了声:“好啦,我下周就给你答案。”
汤燕卿欢欢喜喜地收了线,手机刚放到桌上,就被凭空里伸出的一只手给拿走了。饶是唐燕青也吓得头发根竖起,猛地180°跳转过去:“啊!”
他原来背后的方向,他哥正一张玉面冰冷冰冷地立着,面上和眼底都毫无表情,只举着他的手机。
“跟谁聊天啊,聊得这么专注,连我走进来都没发觉。”汤燕犀的口气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如果我是歹徒,你这么将后背都给了人家,命没了都不知道怎么没的。”他轻蔑地歪头:“就这样,还大言不惭说自己将来要当警探?”
汤燕卿心底一连串的叹息。老哥显然这又是来气了,这回不客气到连他的理想都开始打击上了。
还没等他说话,汤燕犀早已自动翻看他的通话记录,煞有介事地特地调出最后一个通话记录,举到他眼前:“哦?原来是跟小结巴通话。怪不得那么开心,连背后都不防备了。”
汤燕卿心下嘀咕:你早就猜到了吧,还故意翻通话记录干什么呀?扮不在意咩~
汤燕犀攥着弟弟的手机施施然坐下:“既然撞见了,不如也让我听听,究竟说什么那么高兴。”
汤燕卿咬住嘴唇。他知道老哥坐下来就意味着跟他耗上了,这些年老哥主动来他房间并不多,更别说坐下什么的。老哥是用肢体语言在告诉他,负隅顽抗是没用的,他老人家有的是耐心跟他磨。
他懊恼地哼了声:“我才不信你没听见。你要是没听见,你也不至于进来,就继续趴窗户外头得了呗!”
“那还不说?”汤燕犀挑眸望过来,目光那个凉。
“没聊什么呀,”汤燕卿决定耍无赖,“就说说家长里短,听她讲讲寄宿的事儿。”
安澄提出的这个事儿,他直觉一定很好玩儿,他才不想带老哥一起玩儿!不然……风头还不都得被老哥抢去?
况且,安澄是跟老哥一起寄宿的,就算不是在一个家庭,可是她遇到这事儿却没跟老哥求助,而是来找他。那就足以证明——在安澄心目中,他比老哥重要嘛!
这么好玩儿又扬眉吐气的事儿,他才不会告诉老哥!
汤燕犀挑眸盯着弟弟。弟弟这反应,他一点都不奇怪。甚至于安澄会因为车牌的事来找弟弟,他也一样不奇怪。
他淡淡地笑:“看来你年纪还小,却有未老先衰的征兆,这么大点儿就开始健忘了。不过没关系,我提醒你——车牌。”
汤燕卿被
老哥给刺得直咬牙。老哥说他“未老先衰”,他才不至于听不出来是针对他曾经说过的那句“少年老成”!老哥就是个记仇的家伙,他可最清楚不过了!
汤燕犀不慌不忙地再出老拳,从袖口针脚缝儿里掏抽出一根搓成牙签那么细的纸卷儿(请注意位置,理解安澄为什么没找着了吧~),修长手指不慌不忙一点点给展开了:“其实这事儿她不是第一个来找你的,我早就知道了。喏,她的笔迹你或许也能认得吧,她第一时间就把手抄的车牌给我了。”
“燕七,我呢就是担心你健忘的老~毛病,光听她说你也记不住,所以给你当个备忘。你瞧仔细了,你刚刚随耳朵那么一听,是不是记错了?”
。
汤家这两个孩子都是聪明绝顶,汤燕卿虽然在背法律书方面比不上老哥的耐心和过目成诵,可是他对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有自信的!可是——这么多打眼看过去,矮油,怎么好像真的记错了一个字母、一个数字啊?
那个车牌是三个字母和三个数字的组合,他就各错一个,错误率达到34%?!
汤燕犀满意地打量弟弟一脸的惊愕,轻轻耸肩起身:“拿着玩儿去吧。”
走了两步又回首:“别太当回事,都是我不稀罕玩儿的,才轮得到你。”
。
周日下午,安澄带着正正上街购物,满大街去找汤燕犀送去的那种消毒纸巾。
他当初留下的两包用到今日已是用光了,可是她嘴硬,也不愿意开口问他,她宁肯自己顶着大日头满大街去找。
原本以为能在宠物商店找到,可是她进了十几家也没找到。无奈挑大型超市进。
白鸥城的大型超市都不在市中心,而是安排在城郊比较偏僻的地方。她抱着正正一路找到最大的W超市来,脸已是被晒成了3分熟。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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