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鸦鬓 作者:痴娘(晋江vip2014.06.03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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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鸦鬓 作者:痴娘(晋江vip2014.06.03正文完结)-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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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蕙心回头低望,见谢致双眸里含着泪花,那神情,分明是在央求:嫂子不要丢下我。
  常蕙心不得不重新转回身,柔声细语哄谢致:“三吴乖,听嫂子的话。外头安危难测,我先出去探一下,你再出去。”
  谢致“呜呜”哭出声来: “我要跟阿慧一起去!”
  “昨晚上都没听你哭这么大声。”常蕙心估摸着,谢致小孩子容易后怕,经了昨晚一难,他哪里还肯一个人呆在。常蕙心弓下。身,指尖去抹谢致的眼泪,“三吴别怕,嫂子不丢下你。只是现今外头是个什么情况,嫂子也不知道。三吴是我们家的宝贝,嫂子直接带你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向你哥哥交待呢?”
  谢致渐渐止住哭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常蕙心。
  看来这孩子还是明白道理的,常蕙心颇为欣慰。一天未见的笑容重新浮现在她脸上,“三吴是小小男子汉了,你自己判断,嫂子说的在不在理?你该不该待在这里等嫂子回来?”
  “我要和阿慧在一起!”谢致怎么又哭了?比刚才哭得更大声,伤心欲绝。
  常蕙心不得不蹲下来安慰谢致。眼前却骤亮,似白光一闪,再一远眺,竟是整张无垠的穹空,彻底放白。
  后来,常蕙心只能带着谢致一起走出去。园外没有逆贼,她赶紧带着谢致远离京城。常蕙心多方打听,得知谢景护驾雍州,便携谢致去雍州找谢景了。
  见到谢景的那一刻,常蕙心抓着谢景的手,昏了过去。她再醒来的时候,谢景告诉她,身子暂时无碍,就是前月流产加劳累奔波,以后要想怀上就难了……
  ……
  常蕙心低头再看脚下童子像:昔年神庙废弃,满园荒芜,独它于荒草处高高供起,救了常蕙心和谢致两命。而今神庙香火鼎盛,后园重新修缮,童子却跌落尘土,弃之角落。
  许是同命相怜吧,常蕙心屈膝蹲下,将刚才被她踢歪的童子像扶正。常蕙心右手扶上童子面庞:经历风吹日晒,塑像多有磨损,但它的五官神态却是雕好了的,改变不了。十多年不见,它依旧是稚子相貌,童颜常驻。
  也有十年不见谢致了吧,也不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子呢?是不是还是小小一个人,喜欢仰头看她,语出惊人?
  例如,谢夫人去世时,谢致还小,交由婢女照顾。但婢女不怎么贴心,一个月不到小谢致就病了数场。常蕙心和谢景既着急又心痛,夫妻俩一商议,决定以后由常蕙心照顾谢致。自此,小谢致穿衣穿鞋,喂饭聊天,白天陪着玩耍,晚上哄他睡觉,起夜给他扎好踢掉的被子……事无俱细,均是常蕙心一手料理。甚至连端屎端尿擦。屁。股这些肮脏事,也是由常蕙心来做的。
  常蕙心给谢致洗澡。他站在木桶里,特别听话,常蕙心一般先给谢致擦后背,擦完了后背她喊声“转”,谢致就乖乖地转半圈,将前面身子递给常蕙心擦。
  后来谢致大了些,六、七岁了,常蕙心想让谢致学着独立,就不给他洗澡了,让他自己洗。她以为谢致会哭闹撒娇,谁知谢致只寡言地回了一句:“你不给我洗我就再也不洗澡了!”
  常蕙心当谢致小孩子脾气,加之那时正逢冬日,并没在意。立春之后衣料稍减,常蕙心才发现谢致身上一股油味,像小鸡臭,他竟真坚持了三十来天都没洗澡!常蕙心没办法,只得打了一桶热水,给他仔细洗一回澡。谢致站在木桶里,身子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两只眼睛却倔强地仰望常蕙心,执拗得很。
  再例如,可能是常蕙心对谢致太好了吧,这孩子从小不讲规矩,鲜少喊她“大嫂”,都是“阿慧、阿慧”的大呼,没个长幼辈分,缺少礼貌。
  谢致有时候真把自己当小大人了,记得某日他突然向常蕙心提议,说“夫君”和“丽光”都不好听,让常蕙心以后喊谢景“谢郎”。常蕙心永远记得谢致那一刻的滑稽样子,他反剪着手,歪着头,眼睛眨呀眨对她说:“我来给大哥把关,你喊一声‘谢郎’,我听听看好不好听?好听的话,你再喊给大哥听。”
  常蕙心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笑痛了,那一声自然也没喊出来。
  ……
  十年不见了啊……谢致怎么可能还是一个小小人儿。他肯定长高了,长至多高呢?常蕙心暗自一算,谢致行冠礼已经三年了。唉,以前日子过得好好的,没生变故的时候,她还总想着等谢致行了冠礼,就给他娶个一等一的媳妇,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而且还能从谢致口中探得,谢景为什么要杀她?
  想到这,常蕙心突然懊恼地摇头:人心不可测,没准谢致长大了,也成了谢景那样的人,不可不防……
  常蕙心牙关一咬,心骤阴沉。
  ~
  常蕙心随容桐三人入城,所见所闻,令她倍感惊讶。旧朝昔年,京师恢宏却难掩颓废,而今却是真繁华鼎盛。谢景不禁解除了宵禁,还恢复了与西域,南疆,东部海上诸国的商贸往来。京中但凡宽阔一点的街道,皆车水马龙,接踵摩肩的不乏外国使节和商人,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因为京中客多,容桐三人连接询问了四、五间客栈,皆是满客无房。据说,只有那些背街无甚窗景的客栈,如今才剩得空房。
  韦俊犹豫少顷,道出自己的姨父是工部水部司郎中陶元度,现在京中任职,掌渡口、船舻、桥梁、渔捕、运漕等事宜。陶元度在城中有宅院,若是容桐、周峦不嫌弃,可随韦俊一同去住,阅书备考。
  容桐毫不犹豫地推辞了,“袭美兄的亲戚,小弟并未谋面,怎敢叨扰。”周峦也道不去,韦俊劝说不得,便领了小仆自去姨父住了。
  容桐和周峦寻了家背街的店住下,容桐给自己和常蕙心各要了一间房间。
  容桐私下叫住常蕙心:“慧娘——”
  常蕙心一转身,见容桐递给她一样东西。容桐边递边说:“我到了京中,才发现这里远比我想象的要大,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街上有这么多人。这名碟十分重要,我怕自己不小心弄丢,你……比我心细,能不能在春闱前,暂时替我保管?”
  常蕙心低下头,容桐的名碟已经塞到她手上,符印和雕花皆是官注官刻,上头铭着“容桐,字琴父,安州乡试第三名”。
  常蕙心将名碟塞入怀中,应允道:“那我帮你收好吧。”
  外头喧闹一片,常蕙心蹙眉前眺。客栈里的旅客们也纷纷往外涌,常蕙心伸手拦住一人,“小哥,外头出了什么事?”
  旅客不愿多说,生怕常蕙心耽误了他出门,只简单答道:“今日是上巳节啊!”
  三月三,上巳节,这有什么奇怪的,犯得着蜂拥往外涌么?
  常蕙心和容桐正困惑着,就见周峦的仆童匆匆跑过来,施礼邀约容桐,“容公子,今日上巳,天子要去梁河边祭祀,銮驾马上就要经过客栈前面那条街了。我家公子已经去街边占位,容公子你快赶过去!”
  容桐大喜,侧头欲邀常蕙心,却见她早已急走百步,下至客栈一楼,接着脚下不歇,直奔出大门。
  她走得是那样焦急,步快成奔。


☆、千秋万岁(十)
  周峦早在街旁站了位置,见常蕙心,笑道,“你来啦,琴父呢?”常蕙心不搭理周峦,绕过他,走到更前面去,挤在第一排等候天子銮驾。周峦被晒,不由愣住,过会,好奇地挑一挑眉。周峦抬腿前迈一步,站到常蕙心身边,也效仿她站第一排。
  容桐后至,站到常蕙心和周峦身边时,周峦轻轻笑了一句,“终于来了。”
  终于来的可不止容桐,还有当今九五至尊谢景,冕服銮驾,携皇后出城郊祀。玉辂华盖下帝后端坐,后头跟着黑压压的公卿,大夫,一车又一车,望不见头。
  人潮哗啦啦似水涌上来,百姓们争睹天颜,一时失了秩序。你推我攮,常蕙心三人本是站在第一排的,这会却被挤压至三、四排间。常蕙心隔得远,只能望见玉辂周围的金龙四柱,她心下焦急,情不自禁往前钻,渐渐就和容桐、周峦隔着远了。容桐眼见着隔在他和常蕙心之间的人头越来越多,甚是着急,却碍着周峦在侧,不方便大声呼唤“慧娘”。
  容桐未唤,常蕙心更加意识不到和二人走散了。她一腔情绪熊熊燃着火,只系在双目前方,已能看清四柱后头的三层幨帏,再透穿些,是谢景帝冕上的琉珠帘,摇摇晃晃,以致谢景的五官无一看得清。丽日辉光一照,谢景玄衣纁裳上金绣的十二的章纹喧宾夺主,格外刺目。再往前挤些……常蕙心尽力了,她甚至忍辱踮起脚,去仰视高辂上的谢景,结果,至始至终都没瞧见狠心负情人的样貌。
  常蕙心苦楚至极,居然笑出两声。
  天子的仪仗不会为庶民停留,继续前行,转瞬之间,留给常蕙心的就只剩下万民诚服的背影。
  常蕙心脑海里突然默默淌出一句话:她从黄泉路尽头逃回来,一身狼狈刚喘口气,却望见负心郎治下的盛世江山。
  常蕙心胸膛内升起一股冲动,不如就这样当街跃起,拔剑出鞘,直袭向玉辂取了谢景性命!
  心上还在做决定,常蕙心脚下已经被人推着走了。她本能地按剑警备,再一观察四周,原是身前身后的百姓都想追赶玉辂,再多瞻仰皇帝几眼,于是夹在百姓中间的常蕙心,被人潮胁迫着一并前行。
  “不要乱,不要乱!”百姓太多,大片禁军不得不执着钢戟维持秩序。
  这一推一喊之下,常蕙心反倒清醒了,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冲动:一来,她身处人潮中,连起步前行后退都不能自控,更没有十足的把握成功到达玉辂。二来,常蕙心武功虽高,谢景比她武功更高,还有千千万万训练有素的禁卫,她能一剑取他性命么?
  冲动退下去,理智重回来,常蕙心思忖:仅凭她一己之力,报不得杀身之仇。还需多寻些帮衬之人,到时候聚集起来,各自出力,就犹如眼前洪荒人流,到时候团团围困谢景,叫他随波任宰,横流不得!
  
  赶考的举子多,此刻常蕙心身旁的陌生男人们似乎也是举子,正在感慨什么“偶一瞥虽看不清,却仍感坤载万物,母仪何炜”,猛地提醒了常蕙心。她回过头,冲身旁陌生举子脱口而出:“刚才与皇帝辂上并坐的,是哪家名媛?”
  两位举子皆是一愣,脚下均跟着大批人潮走,两眼却移到常蕙心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回。
  两举子心道:这武生好没礼貌,也不先通报姓名,就直接发问。而且问题也好生蹊跷,皇帝郊祭,身边并坐的女人凤冠凤裳……于情于理,有脑子的人一瞧都能明白,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但众人为人潮胁迫,始终在并肩走,倘若不回答常蕙心的话,颇显尴尬。举子便答道:“天子玉辂并坐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
  “我问的就是皇后是哪家名媛?”
  两位举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敢奇怪。其中一人冲着常蕙心反问出来:“兄台难道不知皇后娘娘的著名事迹?”
  常蕙心此时情绪稍缓,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奈何身子被挤推着,弯也不能弯,无法施礼,只能用言语表达抱歉:“方才言语多有鲁莽,两位公子宽恕则个。在下身处僻乡陋所,未曾听过皇后娘娘的事迹,心神往之,还望两位公子闲述一二。”
  “唉。”当中一位举子叹了口气,感慨道:“还是当今天子开明,不禁言论,以致民风越来越大胆……你我等人,可以妄议宫中母仪。”那举子说完,径直瞧着常蕙心,似乎在等她接口,感恩皇帝。
  常蕙心怎会感谢杀身仇人,眼帘一垂,含糊道:“兄台且继续讲。”
  “皇后娘娘苏氏,乃前朝苏太尉嫡孙女,世家高门,打小跟当今天子青梅竹马。”
  居然是她!常蕙心听见自己的心撞壁一响,接着便直沉到底。
  举子们还在继续告诉她:“天子和皇后娘娘乃是结发夫妻,昔年皇帝护着前朝皇……护着前朝之人西幸安州,被逆党伪帝追迫,还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护驾起兵,一路匡正至京城。于建平年间建国,又平定东北、东南、西南多处叛乱。后来天下太平,皇后娘娘贤德,竟劝娘家人卸甲,功高不居高,自绝外戚后患。天子感动,对皇后娘娘更是一往情深。”末了,举子还不忘再反问常蕙心一句:“明君贤后十载,这些普天下皆耳熟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常蕙心并不作答,反倒再次追问道:“在下见那玉辂后面还跟着金辂,上头独坐一年轻男子,可是……太子?”
  举子刚要张口作答,常蕙心急急切切再补充:“太子可是皇帝皇后所生?”
  “不是天子和皇后娘娘所出,能被立为太子么?”举子反问常蕙心,惊诧她连些常识也不懂。
  常蕙心冷脸问道:“太子瞧着不似稚子,现今几岁?”
  两举子皆吓了一跳,怎么好说好话的,这武生语气突然就变得这么硬了?举子耐着性子回答:“太子应该有个十八、九岁了吧。”
  “哈哈!”常蕙心突然笑两声,笑声悚然。她勾着唇,稍稍侧头问两位举子:“你们说,‘明君贤后十载’,太子怎么会有十八、九岁呢?”
  “这、这……”两举子话被堵住,心道稗野故事不要太多,传皇帝青睐皇后已久,又敬重她,非等到建立了功业,方才风风光光娶她。至于十年之前,有传说皇后早嫁了皇帝,只是不露面罢了。当然也有香。艳一点的,说皇帝皇后私相授受……
  举子们都是要赴考春闱的人,虽然不禁言论,但也不能这么非议至尊。两举子互望,正在思忖要怎么答,常蕙心忽无首无尾又问了句:“皇后可还诞下其他子嗣,年方几何?”
  “冀王啊,今年六、七岁了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举子诧异,目光扫去常蕙心脸上,却见她脸上木木的,径自出神——常蕙心似乎并不在等他们回答,也不关心他们会回答什么。
  她甚至已无意再追问。
  两举子便对视着叹了口气:“真是奇了,奇了,这得怎么样僻乡陋所出隔世人啊……”
  多亏禁军们疏导,人潮逐渐稀疏,行人们能身由己控,停下脚步。两位举子皆停了脚,常蕙心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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