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因此,他纵然已倾心于陆溪,也仍是瞒着她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常卫光的女儿,常思云。
同时得到当朝丞相的支持和颇有姿色又懂得伺候男人的丞相之女,这本该是个双赢的机会。可偏偏他对陆溪有了念想,却又因为得不到而牵肠挂肚,不甚甘心。
若是常卫光真的知道了什么,他可要好生想个法子了,毕竟常思云是常卫光的女儿,叫他明目张胆背叛常思云,恐怕还是会令常卫光不悦。
清音殿。
偏殿的屋子里,影月和云一两人将室内的柜子全部打开,一件一件地将里面的衣服拿了出来。
潮湿的雨季已经过了,得赶在夏天来之前把衣柜里的衣裳全部拿出来整理一遍,起了霉点的便要送去浣衣房浆洗,有了虫眼的就要赶紧补上,颜色褪了又或者泛黄泛白的便拿去扔了……总之所有的衣服都得在还算和煦的阳光下晒上一晒,方可收回衣柜。
影月对云一没什么好感,特别是近日对陆溪心生嫌隙,而陆溪去哪里都带着云一,这更叫影月心里不是滋味,也因此两人整理衣物半天,竟一句话也没说。
从柜子底下翻出一件被虫蛀了好几个洞的淡粉色烟罗裙,影月对着阳光看了半天,那虫眼可不小,也不知补不补得了。
云一侧过头来看了眼,笑吟吟地坐到她身边的凳子上,“是被虫蛀了吗?这料子我知道,补上去会有一定痕迹,不过咱们可以绣点花纹上去,这样就看不出来了。”
影月淡淡地笑了笑,“妹妹懂得可真不少。”
“姐姐说笑了,我早些年曾经被高公公派去帮皇后娘娘的忙,把皇后娘娘的衣物拿给尚衣局的姑姑们修补一番,这才有机会知道这些事。”顿了顿,云一又说,“若是姐姐在宫里待过些年,必定会比我知道的多。”
影月丝毫不接受她的讨好,只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哪里能同妹妹你比呢?你聪明伶俐,又会伺候人,如今主子去哪里都带着你,我就算在宫里再待这么些年,也不过一样是没见识的宫女罢了。”
云一面上有些受不住,只陪笑道,“姐姐说哪里的话,主子不过看着姐姐你前些日子受了伤,怕你出去吹了风对身体不好罢了。就算姐姐没出去,想知道外面有什么新鲜事儿,妹妹也都会一一告诉你的。”
见影月没说话,云一于是开始讲这几天宫内热闹的事,“前几日安婉仪讨了皇上欢心,皇上送了座琉璃宝石塔去齐华殿,听说那宝石是西域出产,可珍贵了,宫里不少娘娘都眼红呢。还有前天晚上,娘娘去清心殿拜佛烧香时路过御花园,被高公公发现礼部尚书站在那儿不知在做什么,这事儿被皇上知道以后,皇上还问了高公公好一会儿子呢。”
影月的眼神倏地定住,急切地拉住云一的手,“你……你说什么?礼部尚书?可是季清安季大人?”
云一愣了愣,下意识地回答,“是啊,可不正是季大人?”
影月脸一白,扔下手里被虫蛀过的裙子便跑了出去,一路穿过长廊来到陆溪小憩的地方。
此时的陆溪正倚在靠椅上看书,听见脚步声,微微抬头朝她看去,也不说话,只等待着她的下文。
影月的胸口一起一伏,也不知是因为慌张还是因为跑得这么急给累得,却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主子前夜是否在御花园碰见了季大人?”
陆溪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地垂下眸去继续看书,好似没听见她说话一般,神色淡淡的,没有丝毫异样。
影月咬了咬唇,又问了一次,“主子,奴婢斗胆,请你务必告诉奴婢。”
这一次,陆溪终是抬头开口,“你还知道我是主子你是奴婢?”
“奴婢一直记得……”影月的脸色有点发白,却仍是坚持望着她,等待一个答案。
若他真是为了她……不不不,他怎么会这么傻?皇上的女人也敢觊觎!
可他原本就很爱主子,像他那样美好的男子为了爱情当然可以不顾一切……
心乱如麻的人焦急地站在原地,只觉得担心得不得了。
陆溪终于叹口气,看着这个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丫鬟,“是,他是为了等我跑到御花园傻站着,还被高公公看见了,皇上也因此起了疑心,只怕不日就会查到我身上……我跟他说,今日早朝结束后我会在南云门等他,说清楚一切。”
“可是主子你这样去了,宫中眼线无数,一定会发现你和季大人的!”影月惊惶地说,可陆溪清楚那惊惶究竟是为了季清安还是为了自己。
她垂下眸去看着脚底的地板,半晌才低低地说了句,“我不会去的,那日在皇后娘娘那里请安时,我听说魏采女会去南云门喂鸽子。”
影月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是要让人看见与季清安相会的人是魏采女!
这番话犹如利剑直插心头,叫影月顿时心惊肉跳起来,“主子,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季大人!”
她的表情是那样惊愕,那样愤怒,好像陆溪要害的人是她最亲密的谁。
陆溪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像又看见了重生以前那个与季清安私通未遂因此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人,那个时候她声泪俱下地诉说着她是如何倾心于季清安,而自己又是如何不管不顾她的心情,还不珍惜季清安,总是耍小性子。
明明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却不论前世今生都要为着那个薄情寡义的人背叛自己,叫她怎能不寒心?
重生前在季府待了那么多年,她不信影月会不知道季清安与丞相千金私通之事,可她却半个字都没对自己吐露过。
陆溪终于沉下心来,抬眸无奈又伤感地望着她,“皇上已经对我产生了怀疑,唯有此计可以洗清嫌疑,不至于危害到我爹。影月,你说过会不计代价地支持我,千万要保密,知道吗?”
影月的心凉了一片,却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对陆溪流露出半点恨意,垂眸毕恭毕敬地答道,“是,主子,奴婢不会说出去的。”
她转身稳稳地走出房门,陆溪继续看着手里的书,从容不迫,面色安详。
过了好些时候,云一才端着茶水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主子。”
陆溪随意地接过茶水喝了一口,“做得很好,叫小顺备车,咱们去南云门走一趟。”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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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听从一个作者姑娘的建议,留言每满一百条,加更一章;千字长评满两篇,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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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杀【二】
第三十七章
自陆溪屋里出来后;影月心急如焚地往南云门跑去,也不顾一路上的太监宫女们以怎样诧异的眼神打量着她;只是不断的奔跑着,仿佛不知疲倦。
她的心里被对季清安的无限担心和对陆溪的浓浓恨意装满,沉重得都快呼吸不上来。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旦认定了某人,爱上了某人,哪怕在那个人心底其实她什么都不是;却还会拼了命地去保护他,陷入一场无法自拔的一个人的爱情。
并且为了这个人,她可以抛弃一切,甚至朝夕相处了数千个日日夜夜的如同姐妹似的主子。
到达南云门的时候;除了守门的侍卫,她没有看见任何人,心情稍微平复了些……至少他还没到,她可以在他来的第一时间通知他快些离去。
这样静静地等了好一会儿,隐约听见远处传来什么声音,她满怀期待地抬头看去,却一下子僵在原地。
陆溪已经下了撵车,并着云一远远地站在石栏旁边,面无表情地朝这边看来,目光对上她时,竟没有丝毫诧异,却也没有一点情感。
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影月震惊地站在原地,忽然明白了为何没有在此处看到季清安,更没有看到什么魏采女。因为陆溪根本没有约季清安来这里,她只是要看看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站在她那边……
她欲说些什么,可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她说什么陆溪也是听不见的。
而事实就是,陆溪也不想听。她远远地看了影月片刻,表情漠然地又转身踏上撵车,吩咐了一句,“回宫。”
云一和小顺同时应了一声,随着撵车转身离去。
影月的心在哪里,昭然若揭,什么话都不必再讲,陆溪亦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心知自己是不会有机会再活下去,因为宫中的主子是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存有异心的奴才在自己身边继续待下去的,影月只是跪在地上朝陆溪磕了个头,“求主子帮奴婢照顾好父母,奴婢来生再报答主子的恩情。”
陆溪自始至终都对她不薄,这一点她自己也知道。
陆溪漠然地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安顿他们。”
是日,清音殿的宫女影月在抱着陆良娣的衣物去尚衣局修补的途中冲撞了珂嫔的凤驾,被珂嫔当场命人掌掴一顿,面容俱损。
听说这宫女运气极为不好,前些日子被常婕妤给掌掴一顿,如今伤才刚好,又被珂嫔给打了一顿。
约莫也是连着两次毒打令她产生了轻生的念头,竟在回去的路上投入谦心殿外边的井里溺水身亡。
谦心殿是珂嫔的住所,当时珂嫔的贴身宫女出来打水,不经意往下一看,竟看见漂在水面上的尸体,尖叫着喊来了其他太监宫女,这才把影月的身体打捞起来。
高禄将此事禀报给明渊时,明渊皱眉问了句,“陆良娣可还安好?”
“回皇上,陆良娣一听闻此事,立马赶到了谦心殿,看见那宫女的尸首后,面色惨白,好容易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明渊没说话,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娇弱得似是弱柳扶风般的江南女子故作坚强的模样,忽然生出几分怜惜。
“摆驾清音殿。”
“是。”
沈珂坐在谦心殿的大殿里,脸色阴沉地看着殿外走来走去的人,心里一阵烦躁。
那宫女已是第二次冲撞到她了,前一次是她刚被临幸时,那陆良娣还只是个小小的秀女。若是那时打伤了她的宫女,约莫也没什么了不起,可如今人家却已是良娣,哪怕位分没自己高,却始终也在后宫占有一席之位,再加上最近皇上去她那里的次数频繁得很,这件事情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偏生那宫女竟然这么不经打,不过是十来个巴掌而已,竟然就投井自尽了!一想到自己可能会因此招来麻烦,沈珂就恼怒不已。
总之这陆良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连她的宫女都要跟自己过不去。
“落秋,给我把大门关上!那群该死的太监在外面走来走去,着实碍眼得紧!”她气不打一处来,只能怪罪于在外面处理后事的内务府的人,“要是他们问我要怎么处理,告诉他们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给我把那口井填了!”
“是,主子。”
明渊到了清音殿时,陆溪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垂眸看着被小心翼翼安放在窗台上的那盆盛开的千层雪蕙兰,背影有些清瘦。
听高禄说那死去的宫女是她从陆府带来的,跟了她好些年了,情同姐妹,如今在这宫里唯一的亲人却忽地走了,打击当然很大。
他缓缓走到她身后,淡淡地说,“爱妃可还好?”
“皇……皇上?”被他的忽然出现吓了一跳的人猛地转过身来,尚且来不及擦干眼角的泪水,下意识地就回答道,“嫔妾很好。”
没有大哭的痕迹,也没有大悲的模样,眼前的人只是很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唯有眼角的泪水和眼底浓浓的哀愁出卖了她的心。
可她红着眼睛却还故作坚强地说自己很好,明渊好气又好笑,“很好的话,眼角挂着的又是什么?下雨了吗?”
陆溪尴尬地抹抹眼角,垂眸不语。
明渊叹气,一边揽她入怀,一边道,“对着朕也敢撒谎,爱妃胆子不小啊!就不怕朕治你欺君之罪?”
陆溪默默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不解释也不乱动,他还以为她会哭,可低头看看怀里的人,纵然模样还是有些难过,可却没有半滴眼泪了。
陆溪说,“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嫔妾只是难过唯一亲近的人也去了,如今嫔妾真的只能一个人在宫中生活了。”
她竟不若他想象得那么娇弱不堪,明渊有些讶异,却仍是柔声道,“朕会叫高禄派一个更伶俐的宫女来你这里,爱妃不要担心了。”
陆溪默了默才说,“皇上,嫔妾有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那日在皇上宫里看见大宫女碧真,嫔妾觉得十分投缘,不知皇上可否将她赐给嫔妾呢?”
“也好,碧真是个细心的人,也能照顾好你。”明渊答应得十分爽快,毕竟宫女对皇帝而言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哪怕服侍得细致周到,也不过就是个宫女,没有什么重要的。
这段时间陆溪的表现叫他十分满意,那么赐个宫女给她,也并非什么不可以的事。碧真做事一向细致贴心,不曾有过半点纰漏,看上她的不止陆溪一个,不过也只有陆溪敢这么光明正大地要罢了。
皇帝这种人有时候就是一种十分奇葩的存在,你事事规规矩矩、顺从着他,兴许他会觉得你稀松平常,毫无个性;而你若是标新立异,偶尔有异于常人,哪怕是在别人看来有些无礼的举动,也会叫他觉得新奇有趣,欣然点头。
这种人,我们俗称:贱皮子。
陆溪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柔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