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天希和玉祈来到这里后,玉飞胧的日子变得十分轻松,整日里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玩玩睡睡。小镇居民们不再像前些日子那般频繁地来药铺里“抓药”,玉飞胧便也不用再每日帮梁庸医打工了,她乐得轻松,梁庸医却玻璃心破碎,从早到晚都在深刻思考着为何他刚刚起步的医学事业会惨遭滑铁卢。
“你又输了!”
天希落下白子,施施然取过手边的清茶呡了一口,双眼却十分明亮地注视着对面仍在苦思冥想的玉飞胧,噙着笑等着看她一脸不甘的表情。
“哪有?”玉飞胧觉得自己形势一片大好,哪里有落败的迹象?天希这么说,一定是在讹她,简直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见玉飞胧犹自不觉自己颓势尽显,天希不禁觉得好笑,遂伸手指向棋盘右上一处道:“你看这里……无论你的黑子怎么下,都是死路一条。你是还想再挣扎一会呢,还是放下屠刀立地认输?”
玉飞胧经他一指点,倒也立即看出那半片不保的江山了,当下冷汗狂飙,这……明明大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天希你个杀千刀的,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就不能小小地输姐姐一盘吗?你知道姐姐每次都被你KO,心有多痛么?姐姐很没面子的!
愤怒的玉飞胧干脆一伸手就弄乱了棋子,揉在一起泄愤似地使劲搓了搓。
“某些人还是这么爱耍赖皮。”天希对她无赖般的行径表示不齿。
“我那个……明明是不小心弄乱的!你当局者迷,眼花了,我们要相信群众的眼睛……”玉飞胧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反正这会儿他们旁边没其他人,自然不会有围观群众跳出来作证,她便放心大胆地颠倒黑白了。
“真不巧,我看见了!”
“哎呀不好意思,我也看见了飞飞耍无赖!”
玉祈和梁庸医一前一后走进来,眼里一个比一个笑得奸诈。玉飞胧内心泣血,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这么背,难得睁眼说句瞎话都会被闲杂人等逮个正着。
“那个什么,楼下药铺打烊啦?你俩居然一块儿上来……”玉飞胧讪笑着打哈哈,准备把话头转到梁庸医身上。庸医的药铺如今虽然没几个人光顾了,但前台还是要有人的,按庸医的宗旨来说,就是不可错过一个病人。
玉飞胧这话着实是有些杀伤力的,梁庸医一听之下顿时黑了脸,话里的讥讽味弄得他一阵心酸……他可怜的药铺,从高峰跌落到低谷,如今惨不忍睹,就差关门打烊了。
“送毒药!”梁庸医又是郁闷又是愤懑,一脸没好气地将玉祈手中托盘上的一碗汤药丢到玉飞胧和天希两人眼前。
玉飞胧愣了一愣,倒不是被梁一口中的“毒药”给吓住了,而是她想不到梁庸医会如此爽快自觉地承认他的药疗效之差堪比毒药。
“你的药跟毒药也没啥差别。不过你无端端捧一碗药上来,不会真要杀人灭口吧?”
“梁大夫要灭你的话,你恐怕早就化成灰了。”天希在一边适时地插了一句话进来。梁一虽然医术不佳,但论武功,当今世上可谓难有敌手,像玉飞胧这样只有三脚猫功夫的,他随意挥一挥衣袖,她就能得个内伤。
“那不灭我的话,难道灭你?”玉飞胧看了看天希,又看了看那碗黑稠稠的药,眼里不断冒出各式各样的问号。
想不到天希居然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然后长臂一伸,端起那药,眼看着就要一口饮尽,玉飞胧忙急得伸手将整只碗抢了过来。
“怎么,你也想喝?”天希的脸上带着无奈的笑。
“他那药虽然毒不死人,但乱吃还是不太好的。”玉飞胧凑到天希耳边,小声地道。
天希哂笑:“没事的,这个是……”
“这个一定不是什么好药!”玉飞胧捧着碗闻了闻,却闻不出什么来。当初她在南斐的时候,太医孙琏教她的只是尝味,只有喝了才尝得出其中加了哪些药材。如今,她倒有点蠢蠢欲动,想试尝看看这里面究竟融合了哪些成分,但是……梁庸医下面的一句话却立马浇灭了她的冲动。
“不用闻了,里面有鹿茸、淫羊藿、仙茅以及杜仲……”梁一故意挑了几个带有偏向性的药材名出来,笑得分外狡黠。
听着梁庸医口中蹦跶出的那一个个药材名,玉飞胧顿时尴尬万分,偏偏这几种药材的效用她都知道……天希他,为毛要喝这种药?
她的脸红得像烧了起来,而对面坐着的天希却露出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
“怎么,有什么问题?”天希自然是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其实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那个……虽然有时候你身体不太好,但似乎……好像……还用不到这药吧……”玉飞胧发觉自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打结,实在是太难启齿了!
亲,你还年轻,真的需要壮阳吗?
“只不过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天希突然有些沉默,他自知活不过二十岁,只是想着在这有限的生命里活得更好一些罢了,这药虽不能治好他的病,却起码可以让他不再经常痛到晕厥。
二十年前第五未亲手下的药,到如今药毒入他骨髓,就算是能找到解药都早已无救,当初的第五未明知此药太霸道,却仍狠心下得手去,就只是因为他要让自己的孩子假死,然后用以调换天崇太子……只不过天希的身体本来是不该这么早就显现出此药后遗症的。第五未此前送他水晶吊坠,就是因为这个吊坠里暗藏玄机,有遏制那霸道药的成分,只可惜世事难料,天希竟会把这块十几年都未离身的吊坠送给了远走南斐的玉飞胧,没有了吊坠的压制,天希的身体状况便不可避免地开始弱化,到如今即使拥有吊坠的玉飞胧再回到他身边,也已是大势已去,发生了的早就无法逆转。
玉飞胧自然不知道,梁庸医熬出来的这汤药,方子其实是伍成来留下的,她还以为是梁庸医和天希合谋要给天希壮阳来着……所以这会儿,她有些一个头两个大,分外尴尬。
“趁热喝吧。前些日子终于找齐了你要的最后两味药材,这药我会时刻给你备着。”这话,是梁一对天希说的。
在天希刚到这里的时候,梁一就探过他的脉象,医术之差如梁一都很快诊出了天希的病症,但梁一束手无策,他想不到任何办法来医治他,所以当天希拿出伍成来的药方后,他便十分认真地去准备药材了。天希自然知道梁一的医术不佳,但他却是非常放心地将药方交给了他,因为他很明白,梁一或许不是个有能力的大夫,但他却有一颗最纯粹的医者之心,对待所有的病患,他都会尽心。
“多谢。”天希一饮而尽,汤药的苦涩让他微微皱眉。
看着他那表情,玉飞胧觉得自己都好像吞了一口苦药。
天希张口含了一颗蜜饯,又顺手取过另一颗塞进玉飞胧嘴里,满眼的宠溺:“吃黄连都没你那么苦的脸……”
玉飞胧十分罕见地没有搭腔,蜜饯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突然有一种历经生死沧海桑田的感觉,如果他们的生活在风雨洗礼之后能永远停留在最美好的时段,那该是多么幸福!
可惜啊,美丽时光,总是短暂。
在这个悠闲的午后,细雨飘洒在街头,满室温柔里,玉飞胧却惆怅地掉转过头,看着窗外清风吹雨的世界,心底一片复杂。
喝了几天药的天希再没有像之前一样出现过捂着胸口透不过气倒地不起的情况,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在渐渐好转。她和他终于历经千险走到了一起,没有身份牵绊,没有家国乱局,从今往后只为自己而活,只为对方而生,貌似……平凡而完美至极。
可是,所有人都主动不去触碰完美故事里的缺角,并不代表它真的不存在。玉飞胧清楚地知道,天希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虽然喝了药后不再频繁晕倒,但身体机能却没能遏住颓势。
今日他还可以如正常人一般跑跳,但明日呢?多日之后呢?几个月过去了呢?她不敢想象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她可不可以平静地接受,亦或是生死与共?
二十岁,玉飞胧很害怕,怕她真的等不到他的二十岁。
“天希……”
夜幕降临的小镇,细雨依旧在飘,有时候玉飞胧会无聊地想,为什么这个地方总是下雨,难道守着这一片天空的老天爷也有接连不断的伤心事?此时的玉飞胧倚在栏杆上,双眼目视前方,瞳孔中却空洞一片,她的视线有些失焦。
“怎么还不睡?”天希回房间取了一条毛毯出来,仔细地盖在玉飞胧身上。
早春的雨夜,站久了,会感觉分外的冷。
玉飞胧抓着毛毯,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最近在人前,就算心里再悲观,她都会笑着去和他们交谈。
“嗯……睡不着。”玉飞胧的语气有些俏皮,带着淡淡的撒娇味道。
“难道你打算在屋檐下站一宿?”天希叹着气拥住她,“仔细着凉!”
“哎,你什么时候这么管家婆了?”
“哎,家里总要有一个能管事的!你这么不贤惠,我再不着紧点,那岂不是要鸡飞狗跳了?”
玉飞胧“咯咯”笑出了声,头靠在天希的肩上,一脸幸福。
夜色浓浓,清雨如酒,相拥而立的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屋檐下滴落的水珠溅开水花的声音,仿佛那瞬间便是天长地久。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在那一瞬间,已穿越永远。
不知过了多久,天希才开口道:“夜深了,进去睡吧!”
“天希……”
“嗯?”
“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夜色中,玉飞胧的脸涨得通红。
天希一愣,如果是以前,他早就在她说出口之前就将她拿下了,可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这个……”
“天希!”
“唉!”
“你别当了管家婆,人也变得婆婆妈妈了啊!”
天希囧:“你女孩子家的,不要这么奔放!”
“你敢嫌弃我!”玉飞胧伸出双手在天希的脸上一阵蹂躏,“一句话,到底要不要睡?”
玉飞胧心里委屈地想,她都这么豁出去了,面子和里子都已经扔到了西伯利亚,他却还在那里纠结,这么好的事……他有什么好纠结的!
“……睡。”天希迫于淫威,终于憋了一个字出来。
天希没看到,他说完这个字后玉飞胧脸上突然绽开的笑颜,仿佛雨夜里也能璀璨发光的星星,散发出一种最最诱惑的美。
“天希,我们要个孩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奉子成婚
最近梁庸医惊恐地发现,玉飞胧总是在掌灯时分大摇大摆地进入天希的房间,然后直到第二天早膳前才又大摇大摆地出来。虽然当事双方十分高冷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但是梁庸医一口咬定,这俩人显然是有奸情啊!
梁一本人虽然老光棍一条,但是男女这方面他还是略懂一些的。尤其是这恋爱中的少男少女,正当血气方刚时,那什么……失足也是极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梁庸医就一阵叹息,现在的孩子啊,真不矜持!想当年他们那一代人,那可是拉拉小手都害羞的,如今倒好,未婚先那个啥!简直太拉仇恨了!
哎,玉飞胧那个人品极差的孩子,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事女孩子最吃亏么?父母怎么教的?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梁庸医为玉飞胧惋惜的同时,倒也觉得天希十分得他心意。飞飞若是和他在一起,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天希这都快挂掉的身体……经得起这么折腾?
其实,他俩人这么情投意合,不如成个亲好了!梁庸医十分欢快地偷窥完玉飞胧溜进天希房间的场面,一脸笑嘻嘻地转身回自己房间。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的时刻,春雨依旧,多少人今夜无眠。
梁庸医贼兮兮地思考着要为俩人策划一场婚礼,以为他俩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但烛火刚灭的天希房间里,玉飞胧却还在苦苦地为拿下天希而奋斗着。
她今日本来准备了十分喷血的内衣秀节目,想不到天希竟似能未卜先知,居然早早地就熄灭了烛火,彼时玉飞胧还来不及把腰带解开……
“好好睡觉,别动手动脚的。”被八爪鱼般的玉飞胧使出双手双脚卷住的天希,此刻声音有些压抑。
玉飞胧在攻,天希却在守。不大的一张床上,本来就不太够空间的情况下,俩人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会有肢体接触,偏偏玉飞胧又极度不安分,手指所到之处让天希一阵阵颤栗,于是他只能出言警告,否则怕是真的会擦枪走火。
玉飞胧由于还在为她未能见到世面就夭折的透明真丝小内内惋惜,当下情绪有些低落,未吭一声。
“乖,听话。”见她没什么反应,甚至连一直都趴在他身上的手都抽回去的时候,天希竟突然有些心慌,于是主动去捧住了她侧仰的脸。其实,他真的很矛盾,心里虽一万个愿意让她睡在自己身边,却又害怕即将不久于人世的自己这么做会害了她。
她还有未来,可是,却是他给不了的。
“天希……”
“嗯?”
肩并肩合衣而躺的两人同时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出神。
玉飞胧心里纠结的是,这么下去可怎么生孩子?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离去,至少她还有他们的孩子能支撑着她活下去。一个像他的孩子,承载着他们全部的记忆,赐予她直面生离死别的勇气。可如今这情况,天希根本不碰她,到哪去蹦个孩子出来?
“那天我们怎么说的来着?”
“哪天?”
玉飞胧气结,怒敲床板:“决定上床那天啊!”
天希扑哧一笑:“你威逼利诱,我是被迫的!”
“不是这段!”玉飞胧掐了一下天希的腰眼,变得有些娇羞,“那个……我们决定生个孩子什么的……”
“……”天希张口欲言,却最终只剩沉默。从前,他不止一次想象过有一天他们会成亲会生子,直到老去都依然最爱对方;可是现在,他所相信的最爱对方却会成为她的负担,将她拖累。
“好不好啦?”玉飞胧轻轻摇着天希的手臂,可怜兮兮地询问着。
“不行。”
天希这么干脆利落的回答里,夹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