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脚。
当年天景洌联手唐太后篡位,心高气傲的他如何会想到唐太后竟然会背着他留一手。他是战无不胜的年轻王爷,手握重兵,几乎所有的文臣武将都以他为尊,连亲生母亲唐太后都不敢违逆他。
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是天景洌这样不可一世的自负者。
天景洌明面上对疯传的谣言不予理会,但暗地里却动作不断,无论真假,他势必要查个清楚的。
天希和玉飞胧也在查,只不过和天景洌欲赶尽杀绝的目的不同,他们更想要一个真相,平息谣言,稳定人心。
“你认为,如果谣言属实,这个幸存于世的孩子很可能就是唐淅亦?”玉飞胧双手交握撑住下巴,压着声音问。
天希面色微暗:“我也只是猜测。只是,他的可能性最大。”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之前,你让逐日通知我多留意唐淅亦,当时我就着手调查他了。期间我发现,除了你说的那一封信外,太后先后还收到过另外两封,皆是来自唐淅亦,至于信的内容,因都是阅后即焚的,尚无从得知。”
“阅后即焚?”玉飞胧蹙眉,如果是正常的家书,何必焚毁?
“嗯。从小,太后待唐淅亦就和其它唐家子弟不同,经常召他进宫伴驾。宫里没有其它男孩子,所以每次他进宫,我就很开心,因为可以找他玩。当时只觉得没什么,但现在想来,太后的行为只怕是太过了。除非……她对唐淅亦怀有愧疚,她要补偿他……”
玉飞胧点点头:“这样似乎可以说得通。但是,唐淅亦明明是唐大将军的儿子,将军夫人怀胎十月,这是不能否认的事实!难道是假怀孕?但是不对啊,唐夫人诞下的可是龙凤胎,如果怀孕是假,那唐淅雪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关键就在于这龙凤胎!如果没错的话,唐淅雪应该是唐夫人生的,而唐淅亦……”
“你是说唐夫人只生了一个,却对外宣称是龙凤胎?”
“不错。否则,我实在想不通为何当年所有接生的人会在一夕之间销声匿迹!”当年唐以颢还年轻,府中之事并不为人注意。关于这件事,天希也是最近追查“天衡帝遗子”之事才知晓的。
“你是说……可是唐家为什么会答应抚养这个孩子?这实在是说不通。有关天衡帝的事,时人颇多避讳,当年的唐以颢虽只是初露锋芒的年轻将军,但前途无量,他又如何会为了先帝这个见不得光的孩子甘冒灭族之险?”
天希颔首:“是,所以这些都只是基于唐淅亦是天衡帝遗子的假设上推测的,而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大概只有太后知道。”
“如果这个先帝遗子真的存在,而且真的是唐淅亦,那么他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许是从最近和太后的通信中得知,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晓了一切……”玉飞胧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对于唐淅亦,她从来没有看清过,正确地说,她从来没有想要真正去看懂他。从最初的相识,到渐渐成为朋友,他们的关系不淡却也不深,也许称不上莫逆于心,但一定高于点头之交 。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后来唐淅亦对她冷淡,甚至故意避开她,是因为唐淅雪的死是玉家之过?可如果这样,他为什么不拒绝玉飞曜死皮赖脸的纠缠?
天希扫了玉飞胧一眼,眸光锐利如剑:“无论如何,无论天衡帝是否尚有一子在人世,无论唐淅亦是不是这个所谓的漏网之鱼,我们都不能忽略一点,就是最近发生的所有一切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什么!”
“而且矛头直指父皇!”天希补充道。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从来没人敢提起天衡帝,可最近工部和礼部却先后上奏父皇,而百官中又有不少人为他们辩护……”天希眸中闪过寒意,“此事很难不让人疑窦丛生!”
“有人背后唆使?先帝的事是皇上的污点,”玉飞胧并不讳言,“所以幕后黑手在这个时候大肆用天衡帝之事来攻击皇上,目的非常明确,就是要在百姓中掀起舆论,就算无法动摇皇上的帝位,也必让他心力憔悴!”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舆论是一把银光四射的利剑,直刺要害。
这个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谁觊觎帝位?谁想取而代之?或许,此人正是天衡帝的遗子,这样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要回被天景洌偷去的江山!又或许,此人是个野心家,只不过想假借先帝之子的名义掠取万人之上的地位!当然,也不能排除他国的使坏,兵不厌炸,何况这是一个引起天崇内乱的绝佳计策!
“胧儿,”天希突然道,“你可知天崇如今的兵力都掌握在谁手中?”
玉飞胧一愣,不知道天希为什么有此一问,便随口答了一句:“我只知道唐淅亦统领西军……”
刚说完,她的眼珠便瞪圆了,嘴巴成了“O”型。她突然想到一句话: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谁拥有军队的掌控权,谁就拥有主宰天下的能力!
“不错,唐淅亦被父皇任命为‘振西大将军’,统领三十万西军。而直接由父皇掌控的是东、南、北三军:东军即禁军,是守卫京城之师,人数为两万;南军安逸,人数二十万;北军先前由平延皇叔统领,不过如今已收归父皇手中,人数十五万。而诸侯就算拥兵自重,也各自不过数万。由此可见,谁可以挑战父皇,谁敢于兵戎相见,只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唐淅亦!
玉飞胧浑身一凛,她无法想象唐淅亦会起兵造反,之前的种种分析只不过是一种猜测,并不一定就会是他。可是,当分析不断深入,她不得不强迫自己承认,如果这个人不是唐淅亦,那么还会是谁?
如果唐淅亦发难,皇室的胜算几何?唐淅亦有三十万的军队,况且有舆论造势,他可以毫无顾忌地进攻。而天景洌却不同,他虽手握东、南、北三军兵权,但实际能动用的却只有两万东军和少数南军,南北两军的使命是守卫边疆,防止南斐和北晷国的入侵,根本不能随意抽调。东军虽是能以一敌十的精锐部队,但如何能抵得上三十万骁勇善战的西军?
“殿下,紧急军报!”逐日在门外焦急汇报。
天希和玉飞胧对视了一眼,该来的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让人措手不及。
“进来!”
“殿下,”逐日并不回避玉飞胧,面向天希,口气稍显急促,“振西大将军叛变了!”
“什么!”玉飞胧脚步一轻,倒退了一步,幸好天希及时扶了她一把。
天希还算镇定,冷静地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唐淅亦打着……”逐日停顿了下,才大着胆子继续道,“打着‘讨伐残暴昏君’的旗号,已于西北起事,前日攻下了凉水城……并自称是天衡帝遗子……”
“太后如何?”天希打断他,反倒追问了这一句。
“太后?已被皇上的人控制。”逐日反应过来,唐淅亦是不是天衡帝遗子,只需要唐太后一句话。如果唐太后站出来承认,那么唐淅亦就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他的叛变或许可被粉饰为正义的斗争。
“除了三十万西军,唐淅亦的队伍里可还有其它人?”天希又问。
“其它人?暂时没有。只是,奴才听说,西珈国曾派人与唐淅亦商谈,似乎想派军队助其一臂之力,不过被唐淅亦拒绝了。”
“还算他有点良心!”玉飞胧重重敲了一拳桌子。
天希淡淡扫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可是玉飞胧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问题,她转念一想,就算唐淅亦拒绝接受西珈国的军队,也不能排除他在其它事情上做出了让步。三十万大军转而向天崇京城方向攻打过来,那么谁来守卫西北边疆?这个时候,如果西珈国不乘火打劫,实在是天方夜谭。除非,唐淅亦和西珈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条约!所以,他才会放心挥军而下。
她真的越来越不懂他了,什么时候他变成了这个样子?眼里只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为了这个位子,就算出卖国家利益都无所谓!她最初认识的那个唐淅亦,温良有礼,待人亲和,只是后来,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振西大将军的位子,是不是他一步一步处心积虑的谋划而得?他曾经和她做朋友,是不是因为她是玉侯爷的女儿?后来他借唐淅雪之死刻意和她所代表的玉家渐行渐远,是不是为了向皇帝证明自己并无二心,从而骗取皇帝的信任?
在南斐的时候,他为了救她和天希而身负重伤,究竟有几分出于真心?她现在完全有理由相信,唐淅亦的“及时”赶到,不过是为了“救驾有功”,好让皇帝认为他忠心耿耿,他肖想的其实是那三十万大军的控制权!
她甚至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唐淅亦,他会不会还和蓝衣门的人有关系?如果当时不是秋蝉子刚好会解蓝衣门下的毒的话,天希早就中毒身亡。那么和蓝衣门做交易对唐淅亦来说,是不是一件绝不会亏本的买卖?要么天希死,天景洌再无继承人;要么他救驾有功,成为皇帝面前的红人,继而成为执掌西军的大将军。
秋蝉子说过,蓝衣门所下之毒,是由千面圣手凌想若研制出来的,而与秋蝉子,或许也极有可能和凌想若有关系的一个人,曾经和唐淅亦不止一次地会过面……她就是粉蝶娘子——花解语。如果花解语和蓝衣门有关,那么唐淅亦他,究竟有没有参与南斐那件事?
天哪!玉飞胧越想越心颤,手汗一层层地冒出来。唐淅亦步步为营,终于走到了他天时地利人和的这一天!
“殿下!皇上病危!”思绪纷乱中,玉飞胧的耳边响起一个男子的急促饮泣声。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驾崩
龙紫宫内,天景洌被唐淅亦叛变的消息刺激得再次吐血,仰头一倒,再也没有爬起来。太医院不少太医跪在皇帝龙榻前严阵以待,天崇医冠伍成来作为太医院院首,正在从容镇定地诊断着皇帝的病情。
这时,被天景洌控制在龙紫宫的唐太后朝着床榻走过来,脸上并无悲凄之色,只是对着一干人等道:“你们都下去,哀家有话跟皇帝说。”
太医们齐齐朝皇帝看去,没有一个人打算听从唐太后的吩咐。
“怎么?”唐太后的眼中闪过利刃,“哀家虽然被软禁,可还是你们的主子!全部反了不成!”
清清楚楚地从唐太后口中听到“软禁”二字,众人都惊了惊。太后的意图很明显,虽然没有明确说,表达的意思却异曲同工,因为唐淅亦的事,她被皇帝禁言了,多心的人自然会联系到唐淅亦是不是天衡帝之子这件事上去。
天景洌无力地用眼神示意伍成来,伍成来便和众太医跪拜后退了出去。
“母后想说什么?”待寝殿中众人退尽后,天景洌道。虽然身体很虚弱,但他却依然摆着一副唯我独尊的架势。
唐太后走到床沿边坐下,神情莫测地看了看病重的天景洌,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皇帝不觉得,淅亦长得越来越像景清了吗?”
天景清,就是天衡帝,唐太后的长子。这是唐太后二十年来,第一次喊出天衡帝的名字。
天景洌忍不住捂着胸口咳了咳,冷声道:“身体中都流着唐家的血液,长得像又有何奇?”要不是太后提起,他都快忘了天景清的长相了。
“哼……”唐太后轻蔑一笑,“皇帝还是一如当年的自以为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难道母后就变得仁慈良善了许多?”天景洌也在笑,她所做过的所有丑事,他都知道。且不说当初她是如何狠着心助他登上皇位,单说当年医药世家被满门抄斩一事,若不是她先对云贵妃下毒,此事又怎会发生?平延王勾结北晷王爷一事,背后也有她的推波助澜。
唐太后挑眉:“皇帝当年曾豪言,自己的儿子一定是天降的希望,所以希儿取名‘天希’。那皇帝再来看看‘淅亦’这两个字……哀家取的名字,皇帝以为如何?”
淅亦,希亦,亦是天之希!
天景洌不语,只是不停地咳,不停地咯血。
“哀家这辈子,双手染血,未曾后悔过。为了先帝,为了唐家,死一个儿子又何妨?只是,每到夜深人静时,这颗心都会滴血……”唐太后指着自己的胸口,嘴角微微裂开,红唇艳丽得像怒放中的曼珠沙华,妖冶得诡异。
“母后还是后悔了。”
“也许……”唐太后不置可否地起身,再不看天景洌一眼,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皇帝的侍从们、太医们又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同进入寝殿的,还有落妃娘娘风落嘉。
皇帝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们一眼,又打发了所有人出去,只留下伍成来。
“成来……”
“臣在。”
“告诉朕,朕还有多长时间?”
伍成来深深地看了天景洌一眼:“皇上洪福齐天……”
“不要跟朕说这些虚话,朕知道自己日子不长了。”
伍成来沉默,良久才道,声音淡漠:“长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天景洌虽然自知时日无多,但听到“一炷香”时还是吃惊不少,原来大限将至,竟是这么快的事。
“成来,你做太医多少年了?”
“十八年。”
“这么久了……朕还记得希儿出生时得了怪病,若非你的妙手回春之术,朕恐怕会就此失去唯一的儿子……”天景洌像是陷入了回忆,然而下一秒却转了话题,“这宫里能信的人屈指可数,但是朕信你。”
伍成来猛地抬头,似是不敢相信。人之将死,是否真的其言也善?
“太后,不能留。”天景洌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说出口。
在死之前,他至少还可以为自己的儿子扫除一点障碍。唐太后是一颗不定时炸弹,只要她一句话,就会对天希继承帝位造成威胁,辛苦打下的江山怎能拱手让人?可是天希心不够狠,不可能对唐太后下手,那么就让他这个罪孽深重之人帮他违背天理伦常、背负这条人命。
“皇上不说,臣也自会有动作。”伍成来深深地看了看病榻上虚弱的天景洌,突然换了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