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就稳如泰山。
皇帝对徐熹大加赞赏一番,甚至还赏了两只夜光杯给徐熹。徐家一时又风光无限,整个朝堂都刮目相看。
这年桃花早早地凋零,眼看着就要到及笄,丽姐儿竟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林氏以为丽姐儿是憋闷了,有心带着女儿去大相国寺烧香拜佛,顺便去瞧瞧两个胎死腹中孩子的长明灯。尽管春寒料峭,丽姐儿还是欣然应诺。她直觉,这怕是她出阁前最后一次游玩。
丽姐儿带着青杏和绿萼,并着不少婆子与林氏乘车去了大相国寺。因为不是初一十五,人并不多,就没肃清寺庙,只订了几间厢房落脚休息。
林氏与丽姐儿烧香拜佛,并捐赠了两千两的香火钱,才去长明灯处,眼看着林氏哭了一场才算完。
“要不要做场法事?”丽姐儿道。
“做吧。”林氏鼻音浓重地道。
二人遣了管事去与方丈说,方丈欣然允诺,待交够了银钱,选定吉时,就开水陆道场。
林氏走了很久,又哭了一场,得去厢房歇息。她不想拘着女儿,就让丽姐儿四处转转。如此一来,丽姐儿就没有陪同林氏,带着丫鬟在寺庙内逛起来。大相国寺在半山腰上,桃花正好盛开,明艳美丽,别有一番精致。清风一吹,桃花片片洒落放生池,里面的金鱼呼出一口,咬住一片,一跳一跳的,很有喜感。
丽姐儿逛累了,就坐在静僻处,望山景,比对京都的山和蜀州的山有何不同。正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小沙弥,形色匆匆,低垂着头,竟看不清样貌。丽姐儿也没在意,一众丫鬟婆子也不在意,只略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眼看着小沙弥走过,丽姐儿忽然发觉这和尚的秃头是假的,明显是个发套。她心里咯噔一声,不动声色,只等着假和尚不见踪影了,这才带着丫鬟婆子赶紧回了林氏处,不由分说地要带林氏回去。
“这是怎么了?”林氏还没睡醒,疑惑地问丽姐儿。
“这庙里怕是不太平,我们得赶紧走。”丽姐儿也顾不得说详细,只让丫鬟婆子手脚都麻利些。
一时收拾妥当,丽姐儿就搀着一脸焦虑的林氏往寺外走。出了寺庙大门,丽姐儿长舒了口气,却不敢怠慢,愈发加快了脚步。结果刚到庙前的小吃摊子边上,便发觉对面的一种乞丐竟不乞讨,恍惚间有匕首的光亮闪耀着丽姐儿的眼睛。
丽姐儿彻底慌了,直觉就是上了马车怕也躲不过。电光火石间,丽姐儿还来不及反应,就发觉众乞丐已经与一众假和尚打了起来,整个寺庙前顿时就染了血。
林氏张口要叫,丽姐儿慌忙捂住娘亲的嘴,拉着她在庙前的石狮子后面躲了起来。丽姐儿也来不及看护一旁的丫鬟婆子,只知道她们都扔下东西,四散呼喊逃开,只青杏,绿萼,榴花等人挡在外面,护着她们。
这情景,别说林氏,就是丽姐儿也吓的要命。四处刀光血影,最近的一道血痕就在眼前,晃的人晕晕沉沉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寺庙前竟开始甩起暗器来,给丽姐儿和林氏充当盾牌的石狮子也伤痕累累,青杏竟倒霉地中了招,哀号声声,浑身是汗,嘴唇都变紫了。
正这时,丽姐儿一把抱住青杏,又听见“咻”的一声,眼看着飞镖就要打过来,只好闭上眼睛硬挨。
第三百六十八章 后续
都是女眷,常年在后宅内院,哪里见过这些情景。丽姐儿事后想起来,也只零星记得飞速的光,无所不在的血迹,哀号声声,兵器相撞,云里雾里一般,好似一场梦。
青杏倒在地上,疼的忍不住叫出来,丽姐儿上前抱她,却不想竟成了他人误伤的对象。也不知过了多久,两耳再无噪杂之声之后,丽姐儿才将埋在青杏脖颈中的头抬起来,撞进了一双绿眸中。丽姐儿呆住,只见对面的赵晏殊眉头紧皱,衣衫褶皱,脸上还残留一道血迹。
丽姐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是身上的斗篷并着水红的小袄被暗器擦过,撕裂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棉絮随风而飞,狼狈而落魄。
赵晏殊当即就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披在丽姐儿的身上,又张罗寻回徐家四散的仆妇丫鬟带丽姐儿等人去医馆药堂。徐家众人除了青杏受伤,林氏受了惊吓,一时神志不清之外,其余人等都无大碍,不过是扭了脚或是摔了腿,不足为虑。
幸好徐家的马车并无缺损,管事并着赶车的余惊未消,却还能带着众人去最近的医馆。
“别挑最近的药堂,那里人多,怕是轮不到我们,去个差不多近的。”丽姐儿眼看着绿萼用帕子死命地按住青杏的伤口,血渗透了帕子,又从绿萼细白的手指间渗出来,心里发颤。
一路上,丽姐儿瞧见相国寺前街面上凌乱不堪,血迹遍地,零星的尸首,或大人或孩子,让人心有余悸。徐家的马车刚刚驶出街道,整个相国寺就被戒严,只进不出。
待到了医馆。医者先给青杏止血上药,后又诊脉开药方,保证青杏并无性命之忧。丽姐儿这才安心。青杏的伤在右肩,并不是要害之处。医者又从伤口中挤出来暗器银针,虽不是毒物,丽姐儿却不敢大意,用帕子包好收了起来。林氏不过是受惊,也并无大碍,开了几付压惊药,算是了事。
丽姐儿随后又张罗众人回家。一到家。就吩咐人去寻徐老太爷和徐熹,随后就安置林氏歇息。
“幸好你没事,否则娘怎么办。”林氏余悸未消,双眸闪动。战战兢兢地道。
“没事了,娘亲就当作是做了一场噩梦。待会儿榴花煎药来,娘亲一口气喝了,再睡一觉就都好了。”丽姐儿叫来几个弟弟围在林氏身边,直到林氏喝了药。睡着之后才松了口气。
“你们在这里守着,谁都不许擅自离开。”丽姐儿对几个弟弟道。
“是。”几个弟弟都大了,渐渐明白事理,懂得轻重,不像以前那般顽劣。
丽姐儿又匆匆赶回藤萝小筑。去看青杏。青杏已经喝了药,一脸苍白昏迷不醒,看着样子格外憔悴。
“去请白女医,再把我手头的那支五年的人参拿出来给她煎煮了喝。”丽姐儿吩咐碧草。
“是。”碧草道。
“青杏忠心护主,我自会保全她。吃穿用度,请医延药,不怕花钱,只求保她一命。”丽姐儿对众人吩咐道。
青杏和主子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且不说丽姐儿与青杏这么多年的情分。只说伤成这般,丽姐儿再不表态,以后怕是没人愿意为她尽心尽力地办差了。
事发突然,青杏这般受重伤的丽姐儿自然要大加奖赏,当时自顾自逃命的,丽姐儿也不打算追究。本来嘛,人命关天,只顾自己也没什么,反正丽姐儿也没顾忌她们。不赏不罚,理所应当。
“但凡当时护着我与太太的,都赏银十两,忠仆自然有忠仆的好处。”丽姐儿又道。
当时护着丽姐儿和林氏的,除了两人身边的大丫鬟就无人了。小丫鬟,粗使婆子竟无一人出头,丽姐儿心寒又后怕,觉得自己得整顿家中的下人了。
这时徐老太爷带着小厮鸣琴回来了,丽姐儿匆匆赶去迎,却见到曾祖父头上扎着白布,还渗出一圈血迹。徐老太爷走路有点瘸,被鸣琴搀扶着,一拐一拐地。
“这是怎么了!”丽姐儿连忙上前扶住曾祖父的另一边。
“今日与老太爷去永禄街淘换古物,不想一群歹人在街上乱砍乱杀,小的武艺不精,让老太爷伤了。”鸣琴脸上也挂着彩,鼻血一直在留,额头也青了一块,看着挺吓人。
“这么说,不只是寺庙,京都各处都乱了。”丽姐儿心里咯噔一声。
鸣琴说他武艺不精,那是自谦,要知道鸣琴的功夫是出了名的好,恐怕是被曾祖父拖累了。且那群歹人,怕都不是乌合之众,而是各个武艺精湛。
徐老太爷的伤并不重,只是瞧着吓人。白女医来了,先瞧了老太爷,又瞧了鸣琴,看了青杏,又给林氏诊了脉,轮了一圈才拿着诊金走了。丽姐儿知道京都不安稳,连忙将家中的护院都调集起来,时时巡查,生怕家里进了歹人出乱子。
待徐熹回家,丽姐儿这才知道,京都各处出了逆党,搅乱四处,皇帝震怒,整个京都戒严了。
“这帮逆党着实大胆,他们甚至冲进了顺天府衙门,放了一批在顺天府大牢的人。”徐熹在户部当差,得的消息要比丽姐儿灵通。
“这批逆党从哪里冒出来的?京都重地,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徐老太爷已经恢复了精神,头上扎着白布与徐熹道。
“不知。”徐熹也摸不着头脑。
还有赵晏殊,丽姐儿心里有些不解。两年前,自定了婚期,那厮就被调去东北镇守后金边境了,没听说要调他回来,怎的在京都,大白天就见到他了?肯定不是撞见鬼,那人的一双绿眸又那般扎眼,定没认错。
“女儿瞧见安国公了。”丽姐儿道。
果然徐熹和徐老太爷也不知道赵晏殊回京事,他们二人都面面相觑,直到丽姐儿把实情说了一遍。
“没听说皇命调遣啊。”徐熹疑惑道。
“想必是密令吧。”徐老太爷道。
自此,整个京都风声鹤唳,好似当年在金陵一般,让丽姐儿又过了一阵心惊胆战的日子。
第三百六十九章 笄礼
皇帝震怒,京都不少衙门的官员都受了牵连,或下大牢或性命不保。京都城内整天兵荒马乱的搜捕逆党,即便是大白天市面上也没什么人。众商贾所经营的店铺,酒楼,茶馆,花楼等等也都因为门可罗雀,生意惨淡而暂停营业。世家勋贵,高门大户更是紧闭门户,日夜警醒。更不用说百姓家中成天惶惶不可终日,连过日子都困难起来。整个京都在初春三月,显得萧条冷清,浑不似往日的盛世景象。
丽姐儿从绿萼口中听说外面的情形,深觉此次谋逆之祸要远比金陵那次严重的多,心有余悸,于是命人加强家宅警备,谨防小人趁虚作乱。丽姐儿还时常去青杏那里坐坐,眼看着青杏渐渐好起来,这才彻底放心。徐老太爷和鸣琴的伤势都不重,三四天就消肿祛瘀,又和以往一般。
可不管外面怎么乱,三月三眼看着就到了,日子还得过下去,及笄礼还得办。
“及笄一辈子就一次,娘亲本是要给你大办的。可如今朝廷情形不好,你也都看见了,我们家不好出这个风头。到底是委屈了你,娘心里也不好过。我这辈子只你一个闺女,到最后婚事由不得我这个当娘的,连及笄礼大办也由不得我这个当娘的。”林氏很泄气。
“不过是及笄,办那么大做什么,没的招人眼红。”丽姐儿倒是不在乎这些。特殊时期要区别对待,再说那么多人的宴席,置办起来也怪累人的。只招呼亲戚围坐一起吃顿饭就是了,没必要那么铺张。
林氏瞧丽姐儿满脸的不在乎,心下舒坦了些,与丽姐儿说起了赞者的人选。
“你在京都也不怎么走动,没什么交好的朋友。想请赞者。到现在都没个人选,亲戚中也没有与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你打算怎么办?”林氏问道。
丽姐儿及笄。正宾请的是广安侯夫人。且不说人家因为丽姐儿的婚事帮了不少忙,与姑母的情份;就说人家福禄双全。又是个好结交的性子,徐家巴不得的。赞礼请的是丽姐儿的姑母,一品伯夫人,都是亲戚,自然没什么好推托的。只赞者不好请,丽姐儿这些年都没结交什么朋友,在京都还是人生地不熟的。
丽姐儿只犹豫了一瞬。就笑着道:“请王家小姐,王如珍,她必定愿意的。”
“你何时与她有交情了?”林氏奇怪道。
“当年一同选秀,与她有过几面之缘。虽没怎么说话,却觉得此人可交。”丽姐儿笑着道。
林氏听丽姐儿如此说,也没拦着,毕竟快火烧眉毛了,林氏不想女儿的笄礼不完满。
及笄礼那天该穿的衣服。该用的笄,簪,钗冠也早都准备好了。因为宴席摆的不铺张,操办起来也不麻烦,只备了几桌宴席就尽够了。
丽姐儿在最短的时间内给王家送了帖子。王家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回了帖子。果然王如珍欢喜而痛快地应了丽姐儿及笄礼中做赞者,在及笄礼那天带着厚礼,早早地到了。
王如珍这两年长高了不少,一张圆圆的脸,圆圆的眼却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她一身淡紫色衣裙,意外地将其衬托的很高挑,到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样子。
“我以为你会因为刘嫔与我过不去,没成想你居然主动与我结交,还让我给你做赞者。你果然是个不简单的,我们当年一起选秀的众秀女议论起你时,都这么说。”藤萝小筑中,只丽姐儿和王如珍一起说话。
“我不过是个平凡女子,哪里是诸位口中的伶俐人。要我说,你才是那个不简单的,看的通透,八面玲珑。”丽姐儿笑着道。
王如珍会意地笑笑,不再说话。
王如珍是个很实际的人,这样的人注定在以后的日子里会过的舒心。她知道能要什么,该要什么,怎么能更上一层楼,却也不会妄想很多不属于她的东西。丽姐儿与她结交,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会有几分自在。
林家一家与沐恩伯苏家一家也都早早来了,好几辆车载着厚礼,让林氏很有面子。苏家的两个儿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与丽姐儿的几个弟弟玩的欢。舅母家的大姐儿才两岁多,乖巧可爱,一直在田氏的怀里,动也不动。田氏这两年一直没动静,这让林夫人何氏没少发愁,婆媳关系紧张,时时刻刻不自在。毕竟是亲外孙女的好日子,何氏不想让女儿一家不得安宁,却还是对田氏显露出几分厌恶。
三月三这天,天气意外地晴朗。虽然空气中还有一抹凛冽,可春的气息还是初露端倪,弥漫了天地。
这天丽姐儿精神很好,她始终笑眯眯的,对于有点肃穆的及笄礼没有太多的敬畏,只将其当作是一场玩乐郊游宴。
吉时到,丽姐儿由丫鬟们服侍着,身着月白色的常服,披头散发地走到香案前,跪在软垫上。
沐恩伯夫人做为赞礼,读完祝词之后,就退回了原处。广安侯夫人则为丽姐儿梳头加笄。
丽姐儿所用的笄,簪和钗冠都是曾祖母,祖母和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