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卿瑛拍了拍燕娴的手抿紧了唇线:“放心吧,我若没有了顾忌。哪个人有能耐让我吃亏还不被我还回去的。”
说完握着小雪狐的前爪和燕娴告别,捏着嗓子怪腔怪调道:“八福晋吉祥,八福晋再见。晚上再来找您哦。”
“好了,就你鬼灵精。总归有什么事你就来我这边找我。”燕娴被逗笑了,轻轻的用帕子甩打了下钱卿瑛的肩膀催促道。
钱卿瑛看着c进了帐篷,有些心疼。又瞄了陈芷一眼,轻轻拉起自己的袖管。轻笑道:“后宅的女人都这样,时局总是迫人改变。慢慢的你就会发现她们会做的,我也会做,她们没能力做的,我也能做到。而我不避忌你,就当你是自己人,但你也可以不用向着我。”笑意扩大了些,接着道,“我也不介意让你尝尝我的手段,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样的话,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身边的人不计得失,别以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知道。”
“奴婢不敢。”陈芷冷汗涔涔,深蹲着不敢起来。
“敢不敢都不要紧了,呵呵。”钱卿瑛笑着摇头,轻飘飘的往帐内走去。
“格格,您来了,伤好些了么?”钱卿瑛刚进帐篷,小高子就紧张兮兮的迎上来,还特意吊高了嗓音。
“自然是好了,劳你费心惦念。”钱卿瑛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才转眼看向帐内的男女,满室的人都站了起来,面容尴尬。
“格格。”青萝如蒙大赦,赶忙放下手中的茶水,小跑着来搀扶钱卿瑛。
“皇上的话都问完了吗?”钱卿瑛轻声细语的问她。
“是。奴婢都照实回答了。”青萝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眼神却往胤禛那边示意。
钱卿瑛第一个注视的人不是那个和胤禛促膝谈心姿势的蒙古姑娘,而是她旁边年过中年的亲王服饰男子,行了一个双手交叠的蒙古礼,眼神平淡的看不出一丝情绪:“阿什海达尔汗珲台吉路上辛苦了,久仰大名,今日难得一见,三生有幸。”
阿什海达尔汗珲在和钱卿瑛眼神交汇的那一瞬间是有后悔的,可大局已定,已经容不得他后退了,当即也笑道:“钱格格客气。”
这声称呼就奠定了两人断绝合作的敌对基础,譬如钱卿瑛昨日到燕娴那边,蒙古那边的人都要客客气气的称呼她为“钱东家”,是生意伙伴,而不是皇子姬妾。
钱卿瑛浑不在意的缓缓绽开笑靥,这个十足刻意的笑容,顾盼之间,满室生辉,百花失色。
胤禛轻咳一声,打断两人间的较量:“阿瑛,这位就是如娜,刚刚到的,旁边的帐篷……”
尴尬晦涩了?这份歉意恐怕连一刻钟都维持不到!钱卿瑛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垂下眼眸,敛去疼痛,复又温和的打量了如娜一眼,柔声道:“我们阖府女眷都要感激如娜姑娘,哦,不,应该叫如娜格格对贝勒爷的救命之恩。贝勒爷是感恩之人,如娜格格日后定会有千百万个好日子的。”
这个女孩子,身量高挑,一口洁白的牙齿,皮肤呈健康的小麦色,可能因为烈日暴晒有些许俏皮的雀斑,却也难掩俏丽奔放的美,年岁大约十七八了,因为是私生女的关系才搞不成低不就,迟迟没有许人,但就审美而言,大概男人们梦想收集的女子中,都缺不了这样一位热情野性的美人的。
如娜第一眼见钱卿瑛的时候是含羞带怯的,这么一个宛若安置在名贵丝绒上的明珠宝石,不仅和她的姿容一样雍容华贵,身价也是高的令人咂舌,在蒙古这位美人皱一皱眉,就能决定一整个部落的人贫困与富裕,她知道她那个从小未睁眼看过她一眼的父亲,是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她送给大清四贝勒的。
她以为面对的会是对方的疾言厉色,或威逼恐吓,她虽然听不大懂,可是也知道都没有,她有些迷糊了,这样的人是母亲说的温柔到骨子里杀人的人,还是真的对她友好,但有一点她清楚,那就是身边这个改变她命运的尊贵男人,是她必须要牢牢抓住的。
最终如娜只能硬生生的逼出一句变音走调的汉语,也是怎么样都不会错的话:“格格吉祥。”
钱卿瑛弯了弯嘴角,又笑道:“都坐吧,都站着做什么呢,在这儿,私底下来说,妾身的身份兴许是最低的。”声音如呖呖黄莺,娇吟婉转,整个人柔软成一团。看如娜满眼欣喜的盯着她怀中的小雪狐,就把小雪狐递出去道,“如娜格格喜欢它?要不要抱抱。”
那雪狐崽子身子悬空,耳朵又颤抖了起来,可怜巴巴的样子,如娜原本的那点犹疑不定就不翼而飞了,倍加喜爱的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抚弄。和钱卿瑛不同,她抱惯了羊羔狗崽,手法温柔气息亲和,那小雪狐到她怀里没被抚弄多久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钱卿瑛眼神微闪,顺水推舟道:“看来它还真喜欢你呢,和我却总是无缘,哪怕我日日给它吃蛋黄和小鱼小虾也一样,不如就送给如娜格格养吧,左右都是贝勒爷抓的。”
“真的吗?”如娜的眼里霎时就绽放出绚烂的光彩,生机勃勃的样子。
“真的。”钱卿瑛用力点点头,心中微酸,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呢,小小的快乐就能欢天喜地,而如今……
整个会面钱卿瑛都表现的优雅得体,没吃酸没捻醋,阿什海达尔汗珲离开的时候是满心雀跃的满脸安慰的,他想他真的猜对了,四贝勒是压得住钱卿瑛的,他的部族不但不会遭殃,反而会比其他部落得到更多更优惠的合约条件,于是心安理得的等待钱卿瑛派来的接洽使者。
两女一男在一个帐篷里呆着,气氛能好到哪里去,钱卿瑛越安静,如娜就越局促,胤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钱卿瑛说:“两位晚上想用些什么,需要和膳房早些知会一声的,妾身今晚和八福晋约好了要到她那边用膳,陈芷妾身带走,青萝留下来服侍两位吧,否则小高子可能伺候不过来。”
“阿瑛,你别走。”胤禛抓住钱卿瑛的手,焦急的低声道。
钱卿瑛神色疏淡的用另一只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胤禛掰开:“妾身不能失约,何况,如娜这个名字在蒙古语里是太阳的意思,京城的人却都说妾身容色媲美朝阳,一个天空有怎能悬挂两轮明日?爷不会让她输,自然只有妾身退让了。”
留下青萝主要是防止她的东西被翻查,他们撕下她一片肉,以为就能安枕无忧么?
第二百八十四章 杜家
因着出来的早,到了杜家的时辰恰好提前了半个时辰。碧草撑着伞送丽姐儿进了杜家,青杏根在后面拿着书袋。不想刚刚进了书房,内宅杜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玉簪就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老太太想着徐家姑娘这么早来,必定是为着雨天路滑。老太太说了,姑娘这么早来,午膳必是没精细吃的,想趁着老爷没开堂请姑娘过去说说话,凑个趣,顺便再用午膳。”玉簪笑着道。
杜老太太是心疾患了多年,平日里就是将养着,也有过几次凶险,却没有上次那般严重。自从杜老太太那次重病大好之后,知道了是徐家拿的药材保下了她的命,就很是感激。而徐家也不图什么回报,所求也不过是儿子收徐家的千金做女弟子,因此杜老太太对徐家的印象很好。后来林氏又带着丽姐儿来杜家一为拜师,二为探病,杜老太太看着林氏气度不凡,而丽姐儿又天真可爱,就心下欢喜起来。于是只要丽姐儿来杜家稍早些,杜老太太就总想着把丽姐儿接到她那里去,不是吃点心就是和杜家的女眷说笑解闷。
丽姐儿笑了笑,想着时间还早,就点了点头。
待到了杜老太太那里,才发现屋子里面热闹的紧,都是杜家的孙女,曾孙女们。丽姐儿与杜家的小姐们都不大熟,只是略有所识,平时接触也不多,不过是打个招呼。
丽姐儿给杜老太太行礼之后,杜老太太就和蔼地道:“你这么早来,想必是没用午膳。家中的菜色虽寻常了些,味道却还好,你也一起用吧。”
丽姐儿笑笑点了点头,眼色示意碧草盛汤。因着吃食没带汤水,丽姐儿愈发地口渴。因此桌上的鲜笋鸡汤很得丽姐儿的心。
“这酒酿饼你也吃吃看,是家里面的厨娘做的,不必外头的。”食不言寝不语地用过了午膳,丫鬟们又上了点心,杜老太太笑着对丽姐儿道。
“妹妹果然是得祖母厚爱,我们这些个孙女都算不得什么了。妹妹架子也大,每次来都得祖母着人亲自去请,果然是官家小姐。”其中一个梳着螺髻,头戴青玉珠花的,年约十二三岁的姑娘笑着道。
“就你嘴快。”杜老太太脸色还好。面上过得去,心里却有些恼意。
丽姐儿知道这位姑娘是最得杜老太太宠爱的四姑娘,出自杜老太太的二儿子。
丽姐儿笑笑。不分辨,只是拿着酒酿饼吃。
杜四姑娘看着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不愉却也发作不得。毕竟丽姐儿是客,还是杜大老爷的女弟子,徐家又保了老太太性命。且徐家是官身,还是有钱有权的那种。说到底杜四姑娘也不过是欺软怕硬,心里还是有点成算的。而杜老太太看着丽姐儿老神在在地吃点心,则心里叹气。到底是世家女子,就是不同,即便小小年纪。也气度不凡。这个年纪的姑娘,哪个不是被挑拨一句就火冒三丈的,可丽姐儿竟似听不懂一般。亏她还能吃的下去。孙女和人家一比高低立见,有了林氏那样的娘亲,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
丽姐儿没什么异样,可绿萼和碧草就没那么好脾气了。这分明是说丽姐儿不知理,岂能忍啊?绿萼当下就要还击回去。就听到丽姐儿的声音。
“先生要开课了,我得先去了。”丽姐儿把手里的酒酿饼吃的一干二净。又仔细拿着帕子将手指擦的干干净净,这才带着绿萼和碧草离去。
主仆三人刚走,杜老太太就沉下脸来,对这杜四姑娘道:“愈发的没规矩了,简直是丢了杜家的脸面。”
杜四姑娘脸色也不好,却也没说什么,只乖乖听训。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客,且救了我的老命,你不念着这份情,也总得想想徐家是官,我们是民吧!”杜老太太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孙女是疼宠过了头。
“那徐家还敢对我们杜家怎么样不成,不就是个巡盐御史嘛。”杜四姑娘不喜杜老太太的责备,小声嘟囔着。
“好好好,朝廷正四品的官宦你不放在眼里,我倒要看看你将来有什么泼天的造化!”杜老太太气极反笑。
“祖母消消气,四姐姐心直口快,并无恶意。”说话的是杜六姑娘,出自大房,是杜琼的嫡亲女儿。
“用不着你假惺惺!”杜四姑娘本憋着一股火,看着六妹妹如此,更是浑身的腻歪,带着丫鬟径直走了。
杜老太太看着杜四姑娘负气而走,心里不是滋味,火气也愈发地大。身边的玉簪看着老太太脸色不好,连忙拿了一粒救心丸出来,和杜六姑娘服侍着老太太吃了药。而剩下的女孩儿们也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不该如何是好。
“是我纵了她,如今这样也是我的下场。”最疼宠的孩子这般不给杜老太太脸面,老人伤心流泪也算正常。
“姑娘这会儿想必也是知错了的。”玉簪有心说两句杜四姑娘的好话,却被杜老太太打断。
“该是让她栽跟头了,知道这天高地厚才有以后的安稳日子过。外面都说徐大人是如何的温和谦逊,可我老婆子听到的却是他去年查抄大批的盐商,一夜之间多少人锒铛入狱,一无所有。这样的人家,我们得罪不起。”杜老太太这番话却是告诫屋子里所有的人。
杜家是当地大户,却并不是官身,虽书香世家,安居乐业,却是不敢招惹徐家这样的人家的。杜四姑娘三番两次如此无礼,焉知哪天惹恼了丽姐儿,去父母那里告状。杜老太太是清楚徐家是如何宠爱丽姐儿这个女儿的,否则怎么用那么名贵的草药来换她一条老命,再提出要儿子的亲自教导。杜老太太很清醒,知道她一条老命不值什么,真正让徐家看上的不过是儿子善画。
不说杜老太太如何伤心,只说丽姐儿主仆三人往书房走,边走边说话。
“这杜四姑娘到底是为着什么三番两次与小姐过不去。简直是莫名其妙,真该给她个教训。”说话的是绿萼,她早就看杜四姑娘不顺眼了。只要有杜四姑娘在场,丽姐儿总是被她刺两句,不是这儿不是就是那儿有不是。
“小姐的心意,奴婢都明白,不过是想着杜先生是先生,看着先生的面子也不该闹僵起来。奴婢也明白小姐不想让这事叫夫人知道,不过是怕夫人气起来,不让小姐来杜家学画了。可小姐总是这么忍着。也不是办法,反而让那四姑娘更嚣张了。”碧草蹙着眉头道。
“那你说怎么办,屋子里那么多人。我总不能让老太太下不来台吧。还有如今我大度隐忍,自然是那四姑娘落了下乘,明眼人都看的清楚。你以为我不生气?我也很气,可我要是发作起来,人家则会说我是仗势欺人。所以现在只能展现我的心胸宽广。”丽姐儿猛地停下脚步,让绿萼和碧草反应不过来,差点撞上。她也弄不明白杜四姑娘为什么看她不顺眼,总是跟她过不去。
杜琼的课不枯燥,反而很生动,丽姐儿听着心情很好。师兄们待丽姐儿皆和善。因此也算是生活上的一种寄托。杜琼每次授课都是两个时辰,中间休息一刻钟,每到这时。师兄们大都去院子里散步,唯有丽姐儿在屋子里吃林氏吩咐丫鬟们带的点心。
“这是翡翠烧卖,还热着呢。”碧草带着的食盒下面暗格是用炭火保温的。
丽姐儿吃了两顿午膳,还有酒酿饼,这时并不饿。因此并没有什么胃口。倒是坐在一旁的与丽姐儿年纪差不多的小师兄有些饿了,看着丽姐儿的点心直流口水。在杜琼这里。不是所有的弟子都是像丽姐儿这般披金戴银的,也有家境很是一般的,而这个小师兄恰好就是。想也知道,这个年纪的哥儿都在念书,在这里学画不过是为了将来能学门手艺,养家糊口罢了。
“师兄一起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