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稳耳畔响起哀乐:“你一定要再仔细地想想,别太仓促了,结婚啊……那是结婚啊,而且,你家里头也答应了吗?”
“文鸳是个好女孩,他们自然会答应的。”段深竹自然而然地回答,像是在说什么天经地义的话,“而且你知道,我这个人要是认定了,那就是一辈子的。”
“就是因为是一辈子的事,才不让你下仓促的结论啊!你小心后悔莫及!”
“我跟她相处了一年了,而且……当初我的命也是她救的,”段深竹微笑着,眼底一片宠溺,“她一个女孩子,拼了命把我从那辆车里救出来,还不够表明她的品行过人吗,能奋不顾身去救一个不相干的人……这一点就足够我*她了。”说到最后的时候,段深竹双眸恍惚了一阵,而后却又释然地笑。
“原来段总是在以身相许报恩啊。”曲稳很头疼,却也忍不住揶揄。
段深竹摇摇头:“那个只不过是促成我们相遇,然后,是因为我真的喜欢她……所以想要早点定下来,免得她跑了。”说到最后,居然又一笑。
曲稳无可奈何,估摸着聂文鸳要上来了,他不想跟那人照面,就只说:“算了,恋*里的人都挺疯狂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情叫人变得盲目……哈,但我还是那句话,别太着急了,要当我是朋友,就好好地再想想,那我先下去了,还有事。”
段深竹笑:“行了我知道……”
曲稳下楼,刚出了电梯,就望见聂文鸳从公司门口快步进来,衣着得体,走的是名媛风,戴着茶色墨镜,显得面无表情,像是某个明星一样。
曲稳想到刚才段深竹那神情,心头越发像是压了块石头一样,七上八下,但是他知道段深竹那人的脾气,若是认定了的,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何况据他所知,这人先前还真没谈过恋*,更没跟女孩儿交往过,如果真的一不小心陷了下去,还真难搞。
但是……像聂文鸳这种女孩,居然会做出那种奋不顾身救人的举动来吗?如果真的是,段深竹说的也没错:在那种生死关头,她一个弱女子将段深竹那一米八六的个头从车里拖出来,就算是有关她的传闻再难听,这人也的确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然而曲稳总是觉得有些不大安心,就算是他想说服自己站在段深竹一派,心里到底像是硌着什么……
曲稳这边儿想着,前头忽然出了点儿小事。
旁边电梯里匆匆地走出一个中年男子来,伸手往怀中掏着什么,便没留心前头,聂文鸳正冲着这电梯走来,似乎觉得这男人会让开,就昂首挺胸地没有停顿,谁知那人并没有留心前头,径直往前走了一步,聂文鸳要避让也晚了,两人顿时撞在一块儿。
那人撞到人就发觉不对,本能地往后一退,身子差点歪倒,赶紧撑住身后墙壁才站住,而这一下也撞得聂文鸳脚下踉跄往旁边退了一步,细高跟差点儿崴了,她站住了,大怒:“你怎么走路的?”
那秃头的中年男子却正是张经理,站稳双脚后一看是聂文鸳,顿时捏了把汗,忙赔着笑:“聂小姐……不好意思,我刚才没见到您。”
聂文鸳取下眼镜,上上下下打量了对方一眼,居然冷笑了声:“原来是你,张经理,我看你是眼睛长在额头上,所以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吧。”
张经理听她话里有话,却也明白几分:“聂小姐说哪里话,上回那事……总不能平白无故就把人开除,而且段总也说了……”
聂文鸳眯起眼睛,便看了周围一眼,这会儿周遭没有人,而曲稳先前见有戏可看,早就躲在了旁边那一棵茂盛的盆栽后面去了。
聂文鸳见没有其他人,就说道:“张经理,让你开除一个员工而已,又有什么难的?你不听我的就算了,居然还去问段总,你是诚心要跟我过不去?而且方知聆只是个小小助理,你这样大费周章地倒是让我觉得奇怪了,总不会是因为张经理你跟方知聆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私人关系……所以才肯为了她这么出力吧?”
张经理一听,原本还有几分退让的心思,这会儿却也动了气:“我说聂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小方从来做事认真,在我面前就没出过错,是公司的优秀员工,我不明不白地干啥要开除她?倒是聂小姐,我却不知道你跟小方有什么私人恩怨,但小方那脾气向来不跟人结怨的,又怎么至于闹到要坏人饭碗的地步上?聂小姐你有事说事,可别乱扯其他的!”
聂文鸳见他居然反口,本想再说,然而这会儿后面来了几个进电梯的人,聂文鸳便忍了这口气,只低声说道:“姓张的,这话我放这儿了,你既然要保方知聆跟我对着干,那咱们走着瞧。”说完后,把墨镜一戴,进了电梯。
老张气的两眼发直,一直等电梯门合上才往地上吐了一口:“我□妈!神气什么!”
老张骂了几句,才想起还有事,又气又急地往外走了。
曲稳在盆栽后面看了个稀罕,这会儿便才走了出来,心想:“不对,如果聂文鸳真的能把深竹从车里拉出来……那也肯定是有目的的,这女人万万不是个善茬儿。”
聂文鸳在段深竹面前素来是清纯而温柔无害的,戏演得很好,曲稳看了这幕,举一反三,叹为观止。
曲稳思忖的功夫,旁边那几个前台也瞧见了聂文鸳跟老张站着说话,本没听见两人说什么,见老张骂骂咧咧出去了,自然知道两人生了口角。
其中一个就说:“聂小姐越来越威风了啊,这要在一年前,她哪里敢跟张经理这样。”另一个说道:“看张经理被气得不轻,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两个人就开始议论聂文鸳。忽然一个瞧见曲稳,认得他同段深竹熟悉,就急忙停了口,假装忙别的事情去。
曲稳慢慢地走过大堂,若无其事地跟人打着招呼。前台见他笑的寻常,还以为他什么也不知道,才放了心。曲稳手插着裤兜缓缓出外,心里想:“听他们的意思,聂文鸳在针对一个叫方知聆的,这方知聆又是什么人?两人之间究竟是为什么?好像有戏可看。”
聂文鸳在电梯里暗暗地深呼吸了数次才把心情平静下来,想到方知聆临去前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心惊肉跳,想到张经理竟敢为了她跟自己对上,又觉得怒不可遏。她想来想去,却确定了一件事,方知聆应该没有把车祸的事告诉别人,但是,她现在没有说,能保证将来也一字不透?
这总是一颗定时炸弹,悬在她的头顶。
电梯将要停下,聂文鸳掏出镜子,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看妆容没坏,头发没乱衣裳整齐,又试着对镜子里的人笑了笑,笑容娇美如花。
电梯“叮”地一声,聂文鸳合上镜子,昂首迈步出外。
段深竹听到秘书说聂小姐来了,起身迎接,聂文鸳已经进门来,秘书见状,就退了出去,顺便带上门。
“这么快就回来了,没开快车吧?”段深竹低头看着女友。
聂文鸳顺势就抱住了他的胳膊,将半个身子靠在他身上,段深竹身高一米八多,靠上去越发显得小鸟依人:“人家听了你要见我,当然飞也要飞回来。”
段深竹笑,两人走到沙发边上,聂文鸳望见桌上有一杯茶还没端走,一怔便问:“你有客人吗?”
段深竹扫了一眼:“哦,是曲稳来过,刚下去,怎么,你们没碰上吗?”
聂文鸳的心腾地跳了一下,面上却若无其事:“曲经理啊,没有……”
段深竹不以为意:“没什么,他那个人*溜达,大概是不知道跑到哪一层楼上去了。”
聂文鸳也点了点头,略微放心,才问:“那你叫人家回来干什么?”就用一双可怜兮兮地眼睛仰望段深竹。
段深竹看着她,忍不住笑:“没什么,就是有件事要跟你商议……”手指在腿上一扣,想到曲稳临走的话,便打了个顿儿,片刻犹豫。
聂文鸳心里乱跳,却期盼地问道:“什么呀?”
段深竹想了想,就绕了开去:“对了,昨儿有人跟我说你要开除一个员工……是有什么问题吗?”
段深竹本不想提这件事,可是毕竟要有件事搪塞过去,何况他也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聂文鸳无缘无故要辞退人,他自觉了解聂文鸳的性子,不认为她是个不知轻重胡乱插手公司事务的人,想着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
聂文鸳的心在瞬间就停了跳动,果然来了,她所担心的事情……大概是她的神情的确是太异样了,段深竹竟留心到了:“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聂文鸳想到方才在电梯里所担忧的,想到方知聆,又想到老张……心思转来转去,终于把心一横。
段深竹忽然发现女友的眼睛红红地,似乎有泪涌出来,段深竹大惊:“怎么了?”
聂文鸳深吸了口气,抬手擦泪:“你真的想知道吗?”
段深竹皱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聂文鸳镇定了一下,这幅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段深竹说道:“别急,我给你倒杯茶。”
聂文鸳却一把拉住他:“这件事我本来不想再提的,一辈子也不要再回想起来,因为实在、太可怕了,可是……既然你问起来,那么……”
段深竹见她说的异常郑重,心中不由一紧,就坐在她的身边,反而镇定下来:“你慢慢说,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聂文鸳鼓足勇气说:“就是、就是你那场车祸……”
作者有话要说:小段稍显单纯不太明白人世险恶,这事换了赵宁哲估计很快就会看破~经验值相差悬殊啊~~
☆、8第 7 章
不知不觉天色微黑。
知聆坐在阳台上,晚风吹拂,风里头带着夏夜的温暖气息。
眼前绿荫扶疏,偶尔还有鸟鸣的声响,远处似乎有人在交谈,间或有车驶过,尾灯亮着一抹红光。
路灯亮起来,闪闪烁烁,如同朵朵金花。
知聆抬头,望见夜空,明明灭灭有几颗星星浮了出来。
中午头出了茶座之后,百无聊赖地去了商场逛了会儿,却越走越觉疲倦,整个人就如行尸走肉一般,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只是,不知不觉地走到童装部的时候,望着满眼的婴儿用品,忽然之间就有种痛苦的要发疯的感觉。
她仿佛能看见,怀孕时候的自己,喜滋滋地站在这里,挑选着一件又一件地婴儿用品,像是所有的美满跟希望都满满地承载在上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切都化为乌有,却只在她心上留下了一道深深地伤痕。
而今天,这道伤痕又被翻了过来。
知聆踉踉跄跄地跑出商场,站在大太阳底下,就像是整个人也被摊开,所有的伤都呈现在太阳底下,被炙热的阳光烤着。
眼睛有些异样,知聆仰头看天,让自己安静。
在那件事后她看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在家里休了小半年的假,最主要得不是休养身体,而是心灵。
其实还是有用的。
知聆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痛苦的过往。
她抬手,又看到掌上那一点伤,伤的不重,伤口也已经要愈合了,很快就会看不出,原来这里曾经伤过。
然而发生的那些,可真的是梦?
她并未亮灯,默默地坐到黑夜完全降临,本以为赵宁哲会回来的,可惜音信全无。
知聆有些累了,起身入内,开了屋里等,水晶灯的光芒流泻下来,满室生辉,却隐隐地有些梦幻感觉了。
知聆忽然害怕,伸手抱住双臂,却觉得有一丝丝地冷意攀上心头。
她不想睡,可是却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睡着,会不会再做那样真实的梦。
知聆在床上呆坐了会儿,终于拉开门下楼去,到了客厅,打开电视,自己缩在沙发上,望着电视屏幕上的人影窜动,是很热闹的综艺节目,一堆人扮作古装人物的模样,在台上搞笑,而台下观众一个个也笑得前仰后合,露出牙齿。
知聆望着这热闹的模样,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屋里都是那种闹哄哄地声响,然而她却觉得这越发地可笑而不真实起来。
她着着实实是一个看客而已,看着别人的热闹,享受自己的孤单,如梦似幻。
知聆呆看了会儿电视,又看看掌心的伤,忽然之间从沙发上跳下来。
她来不及关掉电视,直接便冲上楼,翻了两个抽屉,终于找出一部相机来。
这相机还是很久之前买的,都没怎么用,知聆打开,竟还有电,试着拍了两张屋里的照片,知聆捧着相机坐回床上,无意识地咬了会儿手指,终于握着相机,先拍了拍自己掌心的伤,然后一路往上,拍了拍手臂,肩膀,最后又给自己自拍了一张大头照。
“好像有点可笑。”做完这些后,看着相机里的人物跟手臂肩头的照片,知聆忍不住笑起来。
把相机好好地放回床头的抽屉里,知聆倒回床上,稍微有些安心,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枕着手臂看那吊灯,一直到眼前的灯光跟景物逐渐模糊。
耳畔响起细细地鼓乐声,高低起伏紧锣密鼓似乎在催人上场。
知聆睁开眼睛,果不其然,面前是那一床帐顶,并无吊灯,只有几个浅色香包,在灯影里摇曳,风从敞开的窗户里透进来,吹得油灯的光不定,荡漾的光同物件儿的投影映在帐子上,淡淡地光影重重叠叠,幽幽暗暗,越发宛若梦幻。
知聆听到有人说:“今晚上府里头可热闹了,前面那些人都喜欢疯了,听说跟着老太太那边儿的打赏了好些,只可惜没咱们的份儿。”
那声音自是叫缨儿的丫鬟的,却听她说罢之后,另一个道:“叫我说,还是别去凑那个热闹,平白无故哪里会得了好,必然要忙死忙活的,若是不小心伺候的不好,还要挨打挨骂,倒是不如在这儿清净。”
缨儿便笑道:“胭脂姐姐,你是不是跟着姨娘久了,就也学了她的性子了?张口‘清净’、闭口‘别凑热闹’的。”
“死蹄子,再胡说八道的,我捏你的嘴!”两人一阵闹腾,胭脂又说道:“对了,可别光顾着说话耽误了正经事儿,我守着炉子,你进去看看姨娘醒了没有?若是醒了,好起来吃点儿东西,再把这药喝了。”
只听缨儿答应一声,掀起帘子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