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卫思博与夏姑娘才离开浴室。若烟听见两人在小小声在厅中说话。男人道:“都快卯时了,我索性回去睡了。”女人答道:“好。记得经常来看我。迎娶的事,我等你。”男人笑道:“我可不能常来,否则定要被你榨干了。”女人嗔道:“讨厌……”
若烟睁着眼睛静静躺着。她听见门吱呀一声响,卫思博离开了。他走得真是毫无留恋,根本没有想过要来看看她。
丁夏看着房门被关上,搓了搓手。在水池里泡久了,她有些脱水。她行去桌边准备喝些茶,却见到卧房门口站了一个人。
丁夏偏头看她,笑道:“原来是若烟,怎么不睡了?”
若烟不答话。丁夏也不管她,就那么坐下,自顾自地喝茶。
若烟站了半响,忽然走到她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丁夏不冷不热道:“哟哟,你这是干吗呢!”
若烟捂脸哭泣:“夏姑娘,求求你,把思博还给我!”
丁夏只是缓缓喝茶。等到若烟终于停了哭声,方道:“若烟姑娘,请你弄清楚,卫思博从来都不是你的,又何谈‘还给你’一说。”
她将茶杯放下,俯身凑到若烟面前,盯着她红肿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他是长公主殿下的驸马,是长公主的夫君。”她伸手,沾了若烟脸庞上的泪滴,一声轻笑:“你央求他娶你,跟着他去公主面前放肆,欢喜等他和离时,可曾想过,被你抢了男人的长公主也会伤心?”
若烟怔怔回望,竟然不能语。
丁夏直起身,收了笑,淡淡道:“这就是报应。”
若烟像是失了力气,跪坐在地。她垂头喃喃道:“我没有错,我不过是想寻找一份真情……”
丁夏一声嗤笑:“真情?你错就错在不该奢求真情。来这里的男人谁不是有家有室,你要了他们的真情,又让他们的妻妾到哪哭去?!”
她的声音愈发凉薄:“呵,可是你也不想想,有谁会吃饱了撑的,跑来和床边过客如云的风尘女谈感情?”
若烟浑身一震,片刻猛然抬头,恶毒斥骂:“你凭什么说我!你和我一样,都是千人枕万人骑!”
丁夏很是平静起身:“说得对。”她推开门,顿住脚步,偏头缓缓道:“所以我不会像你那么傻,去奢求男人完完整整的感情。”
丁夏离开若烟房间便去了后院,一辆马车在那等她。车夫驾车送她进了长公主府。
时是卯时中(6点),丁夏以为要等上很久,却不料一盏茶后,殷丹便传她进了房。
殷丹斜斜歪在榻上,静静听丁夏讲完了整个故事。一切都是依照她的要求进行,丁夏自问替她狠狠羞辱了若烟,可达成愿望的她似乎并不开心。她的眼神散漫不见丝毫感情,丁夏说到卫思博时,她甚至会出神自顾自地想事情。每每她发呆时,丁夏便停下诉说,等她回神。
就这么断断续续,丁夏终是完成了汇报。她偷偷抬眼,看着那个被锦衣华服包裹其中的女人。牡丹刺绣繁华,大红裙摆热烈,女人妆容精致,却抵不过眼底的疲惫。
这是大靖朝高贵的天家女,她有皇室血脉做依靠,却依旧不能掌控幸福。曾经八方馆中蚀骨的憎恨,今日公主府看破的木然,又有谁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受过怎样的伤害?
丁夏垂首等待,终是听见殷丹道了句:“做得好。可是,你只羞辱了那个女人,那个男人呢?”
她甚至不愿唤卫思博的名。丁夏抬头,望进她的眼里,平和道:“公主,恕我直言。我的身份太低贱,这注定了我无法羞辱驸马。”
殷丹睫毛颤了颤,没有出声。
丁夏便接着道:“可是,你若愿意,我可以教你如何羞辱他。”她行了一个叩首礼,额头贴着地,缓缓道:“让你亲自将他踩到泥里。”
***
段玉堂一早便接到了殷丹的口信,急急赶去了长公主府。进了房,却发现丁夏也坐在一旁。
殷丹挥手,下人齐齐退下。房中只剩下了她、段玉堂和丁夏三人。
段玉堂有留人在潇湘苑,知道丁夏昨晚的作为。又见殷丹气色还好,总算松一口气,上前坐下:“阿丹,你找我有事吗?”
殷丹坐直了身体:“玉堂,我要请你帮忙,今晚设法让那个人回府。”
段玉堂不假思索应允:“好,我会去安排。”这才问道:“你为何又想见他了?”他看了丁夏一眼,心中暗道:该不会卫思博不娶若烟了,阿丹便又想和他在一起了?
丁夏垂头不看他。殷丹缓缓道:“玉堂,你我相交二十余年,我要做的事情,便也不瞒你。”
她的表情很平和,段玉堂熟悉她,知道这是她做出决定时的模样。他莫名有些不安,微微皱眉。就听殷丹道:“今晚,我要和别的男人上床。就在那个人面前。”
段玉堂如闻晴天霹雳!他呆呆看着殷丹,一时竟不能言语。
虽然在谈论不伦之事,可殷丹脸上没有丝毫羞耻之情,好似她的生活就是为了复仇,只要能报复卫思博,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她思量着道:“丁夏说得对。她的层次不够,即使是羞辱了那人,也无法做到极致。可我不同。我是他的妻子,是公主,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让他颜面无存,还无从发泄只得忍气吞声!”
殷丹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容:“我在考虑人选。最好是平日接触多的,就要让那人以为,我早就背着他跟了人。”她的眼光朝着门外看去,压低了声音:“我觉得兴昌就不错。武功好,长得也不赖,足够将他比下去……”
兴昌是长公主的侍卫,已经在长公主身边待了十多年。殷丹询问看向段玉堂,却微微一愣:“玉堂……你觉得不好么?”
段玉堂脸色铁青,垂头不答话,安静得很诡异,仿佛在酝酿一场狂风暴雨。然后,男人猛然抬头:“好?”他腾得站起,将面前的小桌踢翻在地。在呯嘭的瓷器碎裂声中,怒吼道:“好个屁!”
丁夏小口抽气,速度起身,也不告退,捂着脑袋朝房门逃去。
她跑出房间,转身去关门,正好看见段玉堂将殷丹压在地上,痛苦而愤怒质问:“这种事情,你宁愿选别人,也不选我?!”殷丹则震惊回望。男人粗鲁掐住她的肩,火热的喘息喷在她的脸上:“我比卫思博还更早爱你!我守了你二十多年,你眼睛是瞎的么?”
作者有话要说: 嗯,其实丁夏的设计,一方面让殷丹亲自羞辱卫思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她与段玉堂的约定。她答应帮段玉堂赢得殷丹,记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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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辱
丁夏在院子里等了一个时辰,房门依旧紧闭,殷丹和段玉堂都没有出来。丁夏松了口气。
她答应帮段玉堂赢得殷丹,可是爱情终归是两个人的事。她不可能也不会去耍手段让他们两人在一起,却可以给段玉堂制造一个合适的契机表明心迹。而显然,殷丹对于那个时时陪伴身边的男人,也不是毫无情意。
秋风习习,天朗气清。丁夏心中有种微微疼痛的欢喜。这次任务还没有结束,可她现下感觉比完成了任务还要开心。就算她无法收获毫无保留的爱,能够看着别人幸福,也是很快乐的事情。
是夜,卫思博果然回到公主府。殷丹的院中不似平日有侍卫看守,竟然空无一人。他有些疑惑,却只是推开殿门唤道:“阿丹,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声。卫思博暗自奇怪:难道阿丹这么早便睡了?一边朝着卧房行去。
他行到卧房门边,忽然停了步。卧房门虚掩,他似乎听见了男女低低的絮语传出,间或还有压抑的呻。吟。
卫思博难掩震惊,又细细听去。那个男人声音很沉,他分辨不出,可那女人声音他却很熟悉!
一瞬间,卫思博只觉头晕脑热。他的确对殷丹没了兴趣,却无法忍受,殷丹占着自己妻子的名分在外面偷男人,给他戴绿帽!
卫思博怒火暴起,猛然推门进入,誓要杀了那奸。夫!
红木大床摇摇晃晃,水红色薄烟纱帘后,隐约可见两个人影。女人跪趴在床。上,胸口压在枕头上。男人跪在她身后,双手掐住她的腰。肢,正在激烈攻击。
卫思博脚步一顿,又是一阵眩晕:里面的人一定不是他的阿丹!阿丹讨厌这个姿势!她说跪趴的姿势像条狗,因此从来不和他这么做。阿丹有她的原则,而且从不为谁改变……
床上的男人忽然大力一个挺身,女人又是克制不住一声低吟。卫思博猛然回神。这个声音他太熟悉。殷丹看似大胆嚣张,其实床。上很害羞。每每情动时,都是咬着唇不肯出声,因此她的呻。吟都是鼻音,软软的,粘粘的,带着些上扬的尾音……
卫思博清醒认识到:床。上的女人就是殷丹。却也是同时,他的骄傲瞬间崩塌:十多年了,他的妻子不肯为他改变,却为了别的男人低头!这个认知就如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他站在床边半响,好容易控制住了情绪。先不管殷丹,至少他不会让这个奸。夫好过!
卫思博上前一步,猛然扯开床帘!床。上的男女的好事被打断,双双朝他看去。女人很是不悦皱眉,拖过一旁的被单遮住身体。而男人则朝他扬起个堪称炫目的笑容,就好似平日在大街上偶遇时那般招呼道:“哟,原来是卫公子。”
卫思博的手不会放下了,呆呆道:“竟然是你……”
竟然是殷丹的“好友”段玉堂!
可是随即,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叫嚣: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这个男人一直不娶,这两人那么多年的交情,他们怎么可能干干净净!我到底被瞒了多久?他们到底背着我,做了多少不伦的事情?
卫思博还在震惊中,殷丹却恼道:“玉堂!”
段玉堂抽出他的物事,将裹成一团的殷丹抱起,笑道:“卫公子,你且等等,我们穿衣。”伸手扯了卫思博手中的床帘,重新放下。
床帘落下,遮住了男女纠缠的身体,卫思博终是稍稍冷静。其实,发现殷丹有奸。情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能张扬,否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他打算偷偷弄死那奸。夫,现下却发现,奸。夫是段家人。
这可麻烦了。段家势力丝毫不逊于卫家,说句丧气话,他根本动不了段玉堂。
可是……他也绝不会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床上的男女低声细语,时不时发出轻笑。卫思博恨恨咬牙:单靠卫家的势力,的确动不了段玉堂。但是,如果他能拉上殷丹……就不一样了!不如姑且忍耐,先拉拢殷丹整死段玉堂,再对付她……
床。上两人终于下床。殷丹越过卫思博,朝大堂行去,懒懒问话:“你怎么回来了?”
卫思博已经做出了决定。他大步跟上,忽然拖住殷丹的手:“阿丹!我想明白了。我不娶若烟,我们不和离,可好?”
段玉堂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设想过卫思博的反应,却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很显然,卫思博比他想象得更无耻。
殷丹显然也有些意外。卫思博的桃花眼含情看她,叹道:“我们夫妻十六年,感情深厚岂是那些青楼女子能比。过去是我不定性,我向你道歉。可是……”他将殷丹搂进怀中:“你也不该这样。知道我看到刚刚那一幕时,有多心痛吗?”
卫思博甚至露出了一个苦笑:“对不住,我没资格和你叫苦。我对你做的,比你刚刚做的,更过分千万倍。”他的侧脸缓缓摩挲殷丹的发丝:“我们都别再这样了,好不好?我们好好过下去。”
殷丹靠在卫思博怀中。这是个曾经让她魂牵梦绕的怀抱,有她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她甚至不用触碰,就可以数出他的心跳。她觉得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可心却浅微地抽痛起来,酸酸涨涨,就好似……这个身体做出了本能反应一般。
殷丹越过卫思博的肩,看向不远处的段玉堂。男人直直站立,定定看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殷丹脑中不自觉浮现刚刚两人欢。好时的场景。那个姿势是丁夏建议的,她本来没答应,但是人选换成段玉堂后,她却默许了。或许在她的心中,段玉堂……其实是不一样的吧。
只是,他又会退开吗?将她再次交给这个人?
三人静默站立。卫思博抱着殷丹,段玉堂被撇在一旁,就好像……曾经无数次那样。安静的寝殿忽然可以听见细细的虫鸣:吱——吱——
诡异的静默中,有人发出了一声轻笑。段玉堂冷冷勾唇,忽然几步上前,双手狠狠搭上卫思博肩膀,猛然用力!
两人被拉开。段玉堂一言不发,一拳朝着卫思博脸上打去!
卫思博被打倒在地,嘴角都裂了。他还在捂着脸震惊,段玉堂却又转身,朝着墙边大步行去。他抓住墙角的铁烛台一甩,将那些灯油甩落在地,白玉板砖上瞬间一片火焰。段玉堂却不多看一眼,只是面无表情拖着铁烛台,在金属与板砖摩擦的刺耳声音中,朝着躺在地上的卫思博步步行去。
火光舞动,在男人脸上拉出一片狰狞的阴影。阴影之中,那双眼诡异地刺目,里面盛满了赤。裸的杀意。
卫思博自然看出了不对,大惊!他慌忙爬起,一边找地方躲避,一边斥道:“段玉堂!你疯了么?你可是要诛杀朝廷命官?”
段玉堂默默不语,举着那烛台,就朝着卫思博砸去!
卫思博连滚带爬躲开了。可他身前的茶几却碎成了两半。他恐惧看着碎裂的茶几,也顾不得面子了,大喊道:“来人!来人!”
段玉堂又冲上前,举着烛台朝着卫思博头顶砸去!卫思博找不到防身器具,只得抬手抵挡。他听见铁烛台重重击在自己左手臂,骨头发出折断的闷响,惨叫出声!
卫思博痛得脸色煞白额头冒汗。他被逼入了死角,也再无力移动分毫。而侍卫早就收到了殷丹指令,除非她传唤,否则不得靠近。
段玉堂看着半瘫在墙角